第6章 麗姬
司墨往外走,風璃越跟在後面,一直走到無人處。
“這個計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司墨開口,聲音有些冷淡。
風璃越也不否認,笑着道:“阿墨既已看出來,我說什麽都沒有用了。不曉得阿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
“司青提起封王儀式的時候。”司墨回頭,冷冷盯着他,似乎想從中看出些什麽來。
“我剛剛提過沒有封王的事,你就要求想見見司青,而第二日那兩個親王追殺那術士,竟在我跟司青來到府邸的前一刻沖了進去,他們要動你,我當然會出手阻止,有我和司青見證事态發展,宜親王和魯王侯想賴也賴不掉,之後那術士不治而亡,更直接将案情推向無可挽回的終點,逼得父皇不得不從重處置了二位親王。”
“這樣一個精密的計劃,到底要有怎樣的精确計算能力才能辦到啊!”
“璃越,這些年,我縱然過的不好,但也從來沒動過異心,你竟為了這種事,動用‘先知’之力,去害無辜之人!”
風璃越怔怔地看着他,像似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那二位親王之事,的确是我用了‘先知’之力預見的,可我能做的改動,僅僅是讓阿墨帶上司青,阻止一些事情的發生,別的,我沒有做過。”
司墨只覺呼吸一滞,風璃越輕輕笑着說:“如果沒有司青來見證,宜親王就會借機誣陷阿墨,而君主對你在戰場上的卓越功績已起了疑心,深信宜親王之流勸告,罷黜阿墨将軍之職,十三公主苦勸,未果。”
“六個月後,異國來犯邊境,君主又想起你來,對你委以重任,你一去不返,十三公主聽聞消息,随你而去。”
司墨張了張口,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術士并沒有死,”風璃越接着道:“我只是讓他睡了過去,外人觸及,如同死人一般,阿墨,可以不必再內疚了。”
連這個都是……他設計好的!
他一番苦心,被自己這麽一說,完完全全成了詭計……
“殿主,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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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璃越看他模樣,實在好笑,道:“阿墨真好騙,幾句話就把你騙倒了。”
司墨猶自反應不過來,愣了半晌才問道:“如果說這個術士沒有死,那殿主用什麽把人從勾魂使手裏留下來的?”
“憑白風池殿主這幾個字啊。”風璃越向前走了幾步,聲音仍是溫和,道:“阿墨以為,我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了。”
司墨又一次被堵得無話可說。
忽然響起極大的響動,轟的一聲,像似什麽被炸開了,腳下竟也跟着晃了幾晃。
“發生什麽事了?”司墨去看風璃越,後者也疑惑的看着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接向發出向響動的方位奔去。
剛才那一聲巨響之後,文紫苑已經亂成一團,無論是身份尊貴的殿下還是清持高貴的祭司,全都擠成一團。
司墨輾轉人群找到了靈燃和司青,問道:“怎麽回事?”
靈燃雖有些驚慌,表情仍是鎮定,道:“我們也不知道,只聽到很大的一聲響動,大家就都慌了,匆匆跑了出來。”
風璃越略略判斷了一下當前情況,道:“爆炸聲是從山下傳來的,山上卻只是感到了震動,并沒有向下凹陷,應該是……山路被炸斷了。”
“被炸斷了?”司青震驚,一臉不可置信:“居然有人敢炸文紫苑?這些人是不是瘋了?”
司青話音未落,立刻聽到有人發出慘叫,跟着就有人高聲嚷道:“有蛇!好多蛇!”
腳下成串的蛇類穿行,魚一般游動,即使隔着衣料,那冰冷真實的觸感仍令人毛骨悚然。
此時所有人都已經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中,蛇群聚集在一起,發出嘶嘶的聲音,有膽小的尖叫着,有的甚至與蛇扭成一團,場面混亂到了極點。
突然,有詭異的笛聲憑空響起。
笛聲單一,時高時低,時柔時剛,在這樣的場景面前卻顯得詭異陰森。
司青抓虱子似的一把一把纏上身的小蛇丢出去,可是蛇實在太多,一雙手根本不夠用,很快他的衣服裏滑進了小蛇,眼前也被蛇影淹沒。
司墨灑了一把将司青拉到身後,抽空問道:“司青沒事吧?”
“沒事,小心這些蛇。”司青臉色青白,繼續梳理着纏上身來的“虱子”。
“好多蛇……啊……司墨……”
“別怕,我在呢。”司墨手裏沒有劍,然而他化手如刀,斬除一切障礙,将她護在身後。
“司墨……”他不會知道,沒有一刻,他在她眼裏的形象會這樣的鮮明。
曾經的司墨,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輪轉了經年,竟成長到可以保護她了呢。
“呵,還要苦苦掙紮……”樹冠之上,青衣女子收起玉笛,觀看着腳下的紛亂。
“誰在苦苦掙紮,尚未可知呢。”
那聲音溫潤柔和,仿佛就在耳邊。
青衣女子震驚不已,大聲叫道:“誰?”
“我在你上面。”
她擡頭,看到了坐在樹幹上的少年。
風璃越也正看着她,依舊是溫和無害的模樣。
“你是誰?”
“我是長生殿主門下,麗姬。”她聽到自己聲音溫和的回應着。
“長生殿竟也介入俗事了麽?”他微微一笑,聲音愈加溫和,問道:“你的目的又是什麽?”
不能說,不可以說——
“為齊少将的離開,争取更多時間,阻攔你們離開文紫苑。”
“阻止?不是全部抹除嗎?”
“主人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
少年似是吃了一驚,旋即想通了什麽,笑道:“齊少将是翼華有名的少将,長生殿若得之,是一大助力。剛才我問過你的話你會全部忘記。”
他說完,跳下樹幹,徑直飄向文紫苑的大廳方向。
青衣女子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想要将之牢牢記住,片刻後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漠然。
“我在幹什麽?”
來不及多想,一道清脆的笛聲驟然響起,打斷了她有些紊亂的思緒,擡眼看去,是一個白衣的少年,執了玉笛在唇邊,正緩緩走向懸崖方向。
那曲子,正是她吹奏的曲調——
“這曲子,他怎麽會的?”
那些蛇,跟随着他的曲調,随着他湧動。
那是一個極詭異的場景,龐大的蛇群,如滾動的海洋,它們糾纏在一起,争相游向那個看似單薄的身影。
後面是萬丈懸崖,再退,就要退到深淵裏去了。
少年當然知道後面是懸崖,可他仍舊後退着,眼神不着痕跡掃向司墨與司青所在的方位,見他們尚能自保,忽然沖司墨眨眨眼,唇角忽然揚起極燦爛的笑意,飛快的将玉笛卷入衣袖,轉身縱然一跳。
身後,蛇群如潮,。
司墨一瞬間讀懂了那個笑容的意思——他竟只身引開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