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已是深夜,營帳裏的燭火在北地的黑夜下撲閃撲閃,曹冀替陳斛換摘下舊的繃帶,剪刀卡擦一聲,才把剩下的繃帶從粘着的皮肉上扯下來,陳斛抿緊着嘴唇一聲不吭,額頭的汗珠搖搖欲墜,手指緊緊地抓住膝蓋骨緩解疼痛。
忽地,他眉頭一皺,硬朗的眉頭一動,才終于出了一聲:“嘶。”
“公子……弄疼你了嗎?”曹冀小心翼翼地問,一面上放慢了手上的速度,心疼道:“公子……你這傷……”
閉着眼睛沉思的男人皺了皺眉,薄唇微動,聲音隐隐帶有怒意,微涼:“我說過,不要叫我公子。”
他的話太具有威懾力,曹冀聞言手抖了一下,想到陳斛的傷勢不該馬虎對待,又轉頭專心地找新藥敷上,一面上說:“陳……陳斛,你這傷勢太重了,如果不是你習過武,又天生體質特殊,只怕現在已經……”
傷口外翻出來,還有細微鮮血湧出,糊在皮膚上,曹冀不忍再看,開始自己幹事。
“你忍着點,”他手拿着藥膏,小心翼翼地替陳斛敷上,抱怨說:“這公主是發什麽瘋,平白無故地連刺你幾刀,真是太過分了。”
陳斛今天被軍醫醫治的時候,疼得直接暈了過去,一直睡到現在才醒,軍醫說沒有傷到要害,不過這天寒地凍,傷口很難愈合,他特地叮囑曹冀要好好查看陳斛的傷勢,不可馬虎。
這叮囑純屬廢話,曹冀自然會好好地照顧自己的主子,不過他心裏面難免對燕知清産生怨恨,他沒有去深想燕知清的反常,只一股腦埋怨燕知清仗勢欺人。
“什麽人啊!”曹冀說出了這句話,注意到氣氛有些不對,轉頭去看,見陳斛臉色陰沉,一句話也沒說。
猜想到自己是不是話多了惹得主子心煩,連忙閉了嘴,拿剪刀把白紗布剪斷,小心查看了一下才說:“陳斛,藥換好了。”
“把燈關了,”陳斛憋了半天,才只說了這麽一句話,曹冀看了陳斛一眼,轉頭過去熄燈。
微漾的燭火一盞一盞熄滅,整個營帳變得按了許多,只依稀可見外頭火把的光亮,這個時候,陳斛才從黑暗中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他一雙眼眸漆黑又深邃,在黑暗中更帶點陰骘,他搞不明白,這燕知清為什麽會一見面就對他帶有這麽大的敵意,像是與他有深仇大恨一樣,陳斛在大腦裏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可無論回想了多久,怎麽也搜尋不出任何與燕知清有關的記憶。
難不成這燕知清發現了他的目的,想要把他複仇的種子扼殺在萌芽期?這燕知清為什麽會這麽怪異?
他想了片刻說道:“明兒,幫我備好凍傷的藥膏,我要去求見公主。”
聽了這話,曹冀只覺得陳斛是瘋了,連忙轉過頭說:“陳斛,這公主想要殺你,你還去?”
陳斛似乎思考了別的東西,沒有吭聲,陰森的坐在漆黑的營帳裏面,閉目沉思。
曹冀知道問不出個什麽,便索性不再詢問,直看了看外頭的月色,說道:“陳槲,天有些晚了,早點睡,你還有傷在身,要好好休息。”
“嗯。”不冷不熱,沒有溫度的一句答話,陳槲沒有搭理,繼續一個人端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
昨兒關若卿給燕知清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燕知清才終于答應暫時給陳槲送藥去,由于昨天燕知清心情不好,躺在床上愣是半夜都沒睡着,今天一早起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燕知清正坐在簡陋的梳妝臺前看着鏡子,關若卿便在一旁給她梳頭發,細軟的頭發經過盤弄 ,瞬間成為溫婉而又不失靈動的發髻。
戴上最後一只金釵,燕知清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輕撫了一下發釵,問道:“若卿,好看嗎?”
關若卿覺得好笑,細長的眉眼輕輕一彎:“公主怎樣都是好看的。”
門外忽地傳來了敲門聲,正在房內打趣的倆人齊齊朝着敲門處望去,見春木正顫顫巍巍地站在門口,好像有什麽話不能說,想了很久才瑟瑟發抖地試探說道:“公主……”
燕知清轉過身子問到:“怎麽了?”
春木抿緊了嘴唇,咬了咬牙,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陳大人求見你。”
“膽子真大,還敢來找我。”方才還平和溫馨的氣氛消失,瞬間便被這股氣氛給掩蓋住,燕知清別過身子去,不予理會。
春木是個知趣的丫頭,見自家公主這個樣子,肯定知道自家公主動了怒氣,可是她是個丫頭,把事情通報完是她的職責,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抖着聲音說:“陳大人在您的營帳門前跪着,說不知道為何惹了公主生氣,便特地來賠個不是。”
春木抖着把話說完:
“陳大人今兒一早就來了,但那時公主還沒有醒過來,奴婢就叫陳大人先到營帳處坐着,可是陳大人說公主必是有意不見,如果公主不原諒他,他就長跪不起。”
春木忽的跪着在地上,哭嘁嘁地說道:“現在陳大人已經跪了大半上午了,這天寒地凍的,公主還是出去看一下吧!”
聽了這話,原本在關若卿安撫下的燕知清又忽的暴躁了起來,直接氣憤起身:“你說什麽?跪了一大早上??”
春木擡頭看着燕知清,結結巴巴:“是…是的,公主。”
燕知清長籲了一口氣,把自己的悶氣呼出去了後,才說道:“不用送藥物去了,沒必要了。”
她氣不打一處來,一直在房間裏面繞圈圈打轉,說道:“我原先還想着送個藥解釋一下,換個好點的名聲,這樣倒好了,他倒是惡人先出手,直接來我營帳前面跪着,這來來回回路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要他跪的呢?這下子,我徹底成為了一個仗勢欺人的人,而他倒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了!”
燕知清搖頭,又氣又恨,但又無可奈何,只碎碎念道:“高 ,确實是高,快!确實是快!拼,也倒是真的能拼,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在雪地裏面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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