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追兵 不是生離,卻是死別
雖此次随行的皆是武藝精湛的羽林衛和暗衛, 但黑衣人們的武功也是不容小觑,皆是利落狠辣的手法,招招出手都是尋人死穴, 且他們極擅配合,常常聯手作戰, 一時之間雙方人馬陷入了僵局。
不過畢竟黑衣人們事先埋伏在此,有備而來, 占了天時地利, 先手一戰還是或多或少地對他們這邊造成了傷亡, 而且江塵一方隊伍裏有不少不會武功的重臣貴族,難免要讓羽林衛分心保護。随着兩方人馬越殺越紅眼, 江塵一方竟漸漸落了下勢。
葉寒枝剛用紅纓槍挑破了一個人的喉嚨,她站得太近, 還帶着熱氣的鮮血直接噴到她的眼睛裏, 視野裏頓時赤紅一片, 她剛下意識地想用手擦拭, 卻猛然停住,反手便要刺向身後一個鬼魅般地向她游移近的身影, 只是還沒得手, 那人便已倒下,發出一聲悶哼, 羅鐵的聲音随即在她耳畔響起:“這樣下去不行。不管怎樣,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目标便是保護陛下, 葉将軍,您趁亂勢帶着剩下的甲字隊掩護陛下先走,臣來斷後。”
他知道葉寒枝是主上唯一的軟肋。便是保住了主上,葉寒枝卻死了, 恐怕主上不是尋死,便是也要變得一副瘋瘋癫癫的樣子,這樣的話,空救下主上一副軀殼又有什麽意義。所以除了主上的安危之外,最要緊的便是先唬住葉寒枝,讓她也一同撤退。
“不行,這樣留你們下來便是送死。”葉寒枝下意識地反駁道。江塵很少瞞她什麽,連他手裏最大的底牌——暗衛,也是和盤托出。所以她知道江塵手下的暗衛被他以實力由上到下分成了甲、乙、丙、丁、戊、己、庚七隊,每隊一十二人,以十二生肖命名,其中甲字隊的暗衛實力最為恐怖,每個人都是從數十次的歷練中活下來的。這種歷練極為殘忍,每次都是從幾十甚至上百人裏厮殺拼搏,卻最終只能有一人而活。
這次江塵離京,還是大意了,只帶了甲字隊和戊字隊。
“現在的情勢緊急,不容再拖延了!”羅鐵厲聲吼道,連帶着臉上那道傷疤都抖動起來愈發猙獰,“你看這濃煙滾滾,既是催命符,卻也能掩護我們撤退,只不過我們隊伍一齊走目标實在是太大,只能被拆散了。”原是第一次敵人放群箭之時,那箭頭上的火星四射迸濺,便燃起不小的火來,而這座無名荒山又是茂密異常,萬木峥嵘,古樹參天,瘴氣沼澤俱存,微弱的火勢便也一發不可收拾起來,愈演愈烈。
山火,一向都是最可怕的存在。它一旦有了蔓延的趨勢,哪怕像葉寒枝這種武功高強、能飛天遁地的人也是生死難料,若是普通人,根本便沒有絲毫可以逃出去的希望。
“不要小瞧了我,我可是有名字。”羅鐵笑了笑,不知是驕傲還是凄涼,亦或是二者兼之:“只有甲字隊的前三首,才有被賜名的榮譽,也只有甲鼠,才能從暗處走向明面,有了自己的身份,我這羽林衛統領,便是陛下信任我的表現,是陛下明暗勢力的交接處。”
戰場上一向最将時機果斷,葉寒枝便不再猶豫,沖他點了點頭,他們二人對視了一瞬,皆是對強者的發自內心的尊重和敬佩,她向之前那個帶着秀珠姐弟的羽林衛打了個手勢,飛身踩過幾個黑衣人的頭頂,直奔江塵而去。
“枝枝,你沒受傷吧?”江塵看見葉寒枝臉上那血跡便是心頭一跳,連忙左看看右瞅瞅,仔細檢查起來,發現她無大礙後,才微微松了口氣。他和那些重臣還有貴族子弟一直被甲字隊列陣護住,此時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也沒太大的慌亂,他的暗衛本就是天下一絕,這次被伏,就算自己這邊損失慘重,也要硬生生地把對手連着骨頭撕下塊肉來。
“山火已經愈演愈烈了,羅統領吩咐臣與甲字隊暗衛在濃煙的掩護下,先護送您離開,他則來接管這些重臣和貴族子弟。”葉寒枝低聲回到,一邊扯起他的袖子:“陛下,濃煙現在雖是能為我們掩飾,但瘴氣也是致命的,臣這裏還有小半壺水,倒在您袖子上了,您可要捂好口鼻了。”
江塵聞言便是連連搖頭:“你留着,孤不需要。”
“臣皮糙肉厚的,用不着。”葉寒枝一邊跟甲字隊的人交接着,開始在有序的安排下快速撤離,一邊又回過頭來低聲道:“這蠻山如此茂密,瘴氣沼澤俱有,深林處定有水源。”
江塵依舊還是那匹騎在溫順又通人性的老馬上,點了點頭:“孤倒不曾怕過對面那些宵小,不過若我們再纏鬥下去,這山火漸漸生起圍困的趨勢,到時候想跑也跑不出了,便棘手了。”
這場撤離遠遠比葉寒枝設想得要輕松得多,只遇到幾個小卒擋道,也沒費什麽力氣被他們很快解決掉。只是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很快遠離了那一片腥風血雨、屍骸遍地的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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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們才出了包圍圈不久,立馬有一股韻律奇怪的哨聲響起,打頭的黑衣人仔細辯解之後,便做了幾個手勢,他們的攻擊立刻放緩了不少,甚至開始有批次地撤退。
“羅統領,他們是因為火勢的原因才生了撤退之意的嗎?”一個羽林衛用牙齒撕下自己手腕上随意包紮的布條,開始單手上藥。
羅鐵眯起眼睛不語,卻猛地搖了搖頭:“這批人都是馴養出來的職業殺手,死都不怕,怎會怕火?”他瞳孔猛地放大:“不好,他們那邊的頭子難不成得了信,知道主上已經被我們掩護離去,現下豈不是轉而直奔主上而去?”
“快順着甲字隊留下的暗號去支援主上他們!”
深山小道崎岖不平,并不好走,眼見那片刀光劍影被甩在了身後,但他們一行人仍舊是被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包圍。
“這山火燃得太快了,我們盡顧着找水源,卻沒管過方向不對,”葉寒枝臉色微變,但她知道現下是急不得的,只能冷靜處事。
江塵雖不擅騎術,幸而這匹馬極易溫馴又老實,他微微扯了扯缰繩,老馬便立即停下:“別管水源了,現下只能迎着風跑,別順風,不然怎麽都沒有火跑得快的。”
葉寒枝點了點頭,将一根食指吮了吮,随後放在風中感受了一會兒,她指着右邊說:“往這邊走。”
眼見着剛抛下火勢不一會兒,便有着黑色勁裝的暗衛報告道:“主上,屬下探查到,有追兵在左前方,人數還不少。”
“是那內鬼搞的鬼,他恐怕一直注意着孤的行蹤。”江塵沉了臉色,現下後有山火圍困,前右追兵襲來,還真是進退兩難。
葉寒枝反手抽出紅纓槍,之前她臉上的血跡還沒擦拭,凝在半張臉上,猶如修羅降世:“不管了,現在只能從前面殺出一條血路來。”
“若是時間充裕,以在下們和葉将軍的實力,自然不懼他們。可是前面的追兵實在是太多了,他們的目的也很明确,只有主上一人。這樣他們就算打不過,便是拖也能拖得後尾的山火襲來,與我們落個同歸而盡的下場。”還是這個暗衛,他搖了搖頭。他就是羅鐵排名之下的甲牛,被賜名于孟祺,執掌着甲字隊。
“那……”葉寒枝頓了頓,她反身向江塵行了個李:“請陛下分一半人馬給臣,臣願将前面的敵人引開。”
“孤不許。”江塵死死地盯着她,眼底充血:“無論到了什麽境況,便是死,孤也要和你一起死。”
照理說,葉寒枝武力雖高強,但她的主場畢竟是行軍打仗,而孟祺這樣的培訓多年的暗衛其實更能護住江塵安危,但他此刻也不得不妥協:“陛下,便讓臣領下如此重任吧。”
他将甲字隊一分為二,欲行裝整發,可他臨走之時面色又猶豫了一番:“若是有個人能披上主上的披風貍貓換太子,那就更逼真了。”
葉寒枝本下意識地想毛遂自薦,可還沒說出來便意識到江塵肯定是萬萬不準許的,正是躊躇糾結之時,卻聽見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讓我來吧。”
“秀珠!”葉寒枝急忙地回過頭:“別胡鬧!”
秀珠搖了搖頭,眼裏噙滿淚水,哽咽道:“寒枝姐,我是當真的。我這條命是你撿回來的,我一直都想報答你。秀珠別無所求,只求你照顧好我的弟弟。”
“秀珠,可若不是我,你本來也不用卷入這些……”葉寒枝還想勸她,但這小姑娘已經自己爬上了孟祺的馬背,明明容貌那麽稚嫩,卻又一臉倔強地說:“把披風給我戴上吧。”
生死關頭,不能再拖延片刻,葉寒枝只能捏緊了拳頭,一邊将江塵的披風給她裹好,把容貌遮得嚴嚴實實的,一邊紅着眼眶說:“秀珠,我發誓,一定會護好你幼弟周全。”
秀珠溫柔又腼腆地笑了笑,如同初見一般。但這一次,不是生離,卻是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