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花魁 是我自己來尋花問柳,不行?……

葉寒枝跟在麟風後面穿過洶湧人潮, 拐過街道巷尾,步伐開始遲疑起來。

麟風見她停住腳步,急切地嘶叫起來, 一邊看着那二人快要消失的背影,一邊頻頻用嘴去咬葉寒枝的衣擺。

“麟風, 你要我進這裏?”葉寒枝打量起眼前張燈結彩的勾欄瓦肆,面露猶豫:“這裏好像是……青樓?”

迎客的小厮見到一襲男裝的葉寒枝, 熱情地迎上來:“公子, 這裏馬不能進去的, 來,我幫你把這兩匹馬拴到後院去。”

葉寒枝遞過去缰繩, 卻留了個心眼,跟小厮進去之前用身上的密函潦草寫了幾筆, 喚來之前的鴿子給羅鐵他們告知了一聲。

一踏進門, 便有莺莺燕燕搔首弄姿斜靠而來, 葉寒枝慌張無措地躲開她們, 這時卻見一位滿身熏香抹着厚粉的老鸨笑眯了眼睛靠過來,“喲, 這位客人也是為着咱們新花魁的開苞夜而來的嗎?”

“開苞夜?”葉寒枝茫然地重複了一聲,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麽,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老鸨聽見葉寒枝的聲音, 神色猛然一變, 扯着尖利的嗓子低吼道:“姑娘家家的, 來這裏幹什麽?來不成是來抓你尋花問柳的丈夫?我警告你,可別進來搗亂。”

葉寒枝神色淡淡地甩下一錠金子:“是我自己來尋花問柳,不行?”

老鸨幹笑兩聲,手腳利索地撿起金子咬了咬:“您只要有這個, 自然是行的。若是再來幾錠,便是要尋妾身問柳都行。”

“你們這兒有沒有新來什麽人?”葉寒枝頓了一下,像是在想措辭:“很漂亮的,像狐貍一樣……的男人。”

“喲,可不湊巧,”老鸨笑得花枝亂顫:“我們這裏前幾天便是新來了個小倌,那美的,算是把我們春滿樓之前的四大花魁都比下去了。”

葉寒枝心念一動:“讓我見見。”

老鸨嬉笑着抛了個媚眼:“還真是個不正經的,頭一次見着來青樓嫖男人的姑娘。”眼見着葉寒枝臉色一沉,她立馬收了聲:“今晚戌時,你便等着大飽眼福吧。現在不妨先坐坐。”她将葉寒枝引到大廳一處僻靜的角落,“貴賓先坐會兒,我叫個人來伺候着您。”

葉寒枝剛想說不用,老鸨卻是腰肢一扭,頭也不回地去招呼其他客人了。葉寒枝只好先撩起衣擺坐下,聽着大廳裏男女之間的嬉笑尋歡和絲竹奏樂,頗有幾分心煩意亂。緊接着她發現自己臨邊一桌的男人有一些奇怪,一直在東張西望,一邊摩挲着自己手裏的舊香囊,一邊喃喃自語。

他感覺到有人的目光一直注視着自己,下意識地望向葉寒枝的方向,兩人四目相對,沉默了一會兒,男人猶豫着走過來:“請問你見過琬琰嗎?我,我在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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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寒枝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男人面色慘白地笑了笑:“你也不知道嗎?那我還是換一家吧。”眼見這奇怪的男人準備轉身離去,卻聽葉寒枝身後有女子嬌莺初啭:“妾身如煙,媽媽吩咐我來先伺候您。”

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扭着潘鬓沈腰而來,氣若幽蘭,杏面桃腮,朱唇榴齒,的礫燦練,的确是個少見的美人。

男人頓住腳步,如遭雷擊。他緩緩回身,聲音顫抖:“琬琰?”

本來還笑語盈盈的如煙震驚地立在原地,面色慘白,她慌張無措地後退了幾步,口中低喃:“……戚磊?”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過還能再次遇見自己的青梅竹馬,竟是在這樣的地方。算下來,她進春滿樓也快要六七年了。

戚磊激動地上前兩步,手裏還緊緊地握着那個舊香囊,這是他們的定情信物:“琬琰,七年了,我終于找到你了!這些年,我從關西尋到隴南,途徑三千裏,尋遍了所有的青樓……”

如煙,或者說是柳琬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淚珠不受控制地滾滾掉落:“你都知道……那我的家人……他們收到信了對不對?也知道我被山賊擄走對不對?他們為何不來救我……”

戚磊面露不忍;“的确是柳老爺告訴我的,他只說你被人販子拐進了煙花之地,以後權當自己沒有這個女兒了……他生怕你敗壞他的清譽,不肯告訴我你究竟在何處。我只能自己憑着點蛛絲馬跡來尋你……”

“哈,我的爹……明明是關西知府,只因怕壞了他的名聲,竟對自己身陷囫囵的女兒不管不顧。”柳琬琰悲怆凄吼道,這些年,她送去了多少封書信自己心裏知道,然後關西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她只能騙自己是爹沒有收到。卻不曾想都是自欺欺人,最後竟然只有這個發小趕來尋她。

“我說過的,我要娶你為妻。”戚磊緩緩上前,慢慢握住柳琬琰的手,低聲說道:“不管是尋七年,還是七十年,我都會一直找下去的。”

柳琬琰不住地搖頭,淚如雨下“你瘋了……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不是知府小姐,而是一個……一個妓子。”

“我只知道柳琬琰是我的妻子。”戚磊溫柔地拭去她的眼淚:“對不起,我來晚了。”

一旁的葉寒枝滿目觸動,若有所思地坐下來。

原來……除了先帝、馮招和她爹那樣的男人,世間竟也有這樣情深專一的男子。她一直因這些年來的遭遇對江塵避之不及,可現在當她親眼看見這樣的感情後,內心一直築起的高牆漸漸崩塌,其實,男歡女愛倒也不錯?……

這時坐滿了人的大廳突然躁動起來,老鸨滿面春風地站在臺上:“本來妾身這春滿樓,是不做小倌生意的,可前幾天咱們樓裏新進了個絕世美人,連原先的四大花魁都遠遠不及,便破例了。妾身敢打包票,他絕對是醉風院那邊拍馬不及的貨色,今夜便是這新花魁的開苞夜,還是老規矩,咱們價高者得。”

她拍了拍手,便有四個雄武的壯漢拉着一個蒙着紅布的籠子而來。

臺頓時議論紛紛:“永娘,你這是什麽意思?”“也不知是不是這老鸨在诳我們?”“說得這麽天上地下獨一無二,倒是讓弟兄們我開開眼啊,虧我今日還從醉風院趕過來。”

永娘悠哉悠哉地吸了一口水煙:“這新花魁才來咱們樓裏,不太懂規矩,性子還野着,大家多有擔待,好好磨一磨他的爪子。”她對壯漢使了個眼色,壯漢點了點頭,掀開紅布,強硬地從籠子裏面拉扯出一團人形來。

籠子很小,像是故意為了折磨這人,需要裏面的人蜷縮成一團才能勉強裝下,呆在裏面一直得不到舒展,一定十分難受。深更露重,他卻只被穿上了薄如蟬翼的一襲赤紗,連雪白玉肌都若隐若現。雙腳□□,腳腕之間的鎖鏈格外顯眼,發出刺耳的聲音。烏發傾瀉,蓋住了他的臉,只露出一個蒼白卻完美的下颌來,但僅僅是這樣驚鴻一瞥,便能感受到那人驚心動魄的美。

一個大漢揪起他的頭發,用力地将他提來,露出他絕世的容顏,衆人皆是呆住,倒吸一口冷氣。他的唇角微不可見地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随後恹恹地閉上眼,像是死了一般的絕望。

若真是到了受到侵犯的那一刻,自己就打碎枝枝留給他的手钏,刺死那膽敢對自己不敬的畜生。萬不得已之時……刺向自己的喉嚨也不是不行。

葉寒枝只看了那人一眼,只覺眼前一陣眩暈,氣得她眼底猩紅地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周身內力傾瀉而出,踩過幾個人的腦袋,運氣飛身上臺,惡狠狠地踢開那幾個壯漢:“拿開你們的髒手!”

永娘叉起腰,怒喝一聲:“幹什麽呢你?”連忙招呼滾落臺底的四個壯漢一齊沖上去,卻被葉寒枝幾拳腿打的求饒連連,急得永娘連忙開始召集春滿樓所有的打手,人群慢慢将葉寒枝圍住,葉寒枝卻視若無睹,只滿眼心疼地看着江塵。

扯着頭皮的如同鐵鉗一般的雙手驀然松開,江塵怔怔地睜開眼睛,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便在眼前,失了神地一般久久凝視着她。

葉寒枝被他的這種眼神看得愈發心疼,連忙俯身湊近:“沒事了,咱們不怕了,我找到你了。”

江塵發出低低的嗚咽聲,雙手顫抖着連滾帶爬地去摸她的臉,像是不敢置信:“枝枝?”

“是我,是我,是我……”葉寒枝将他擁入懷裏:“沒事了。”

江塵愣在原地,感受着鼻翼熟悉的氣息,臉上浮現出似哭似笑的表情,顫抖的指尖本想回手反抱住葉寒枝,卻突然凝固住。

他想起了……她棄自己背身離去的背影,心底驀然抽痛起來,下意識地雙手推開她,聲音顫抖:“別碰我。”

就在這時,羅鐵率着大批官兵趕到,原來是他以防萬一,直接去了隴南郡守府邸,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羅鐵滿臉激動地趕到江塵的面前,俯身跪下:“微臣救駕來遲!還望主上恕罪!”

永娘哪見過這大批官兵黑壓壓地圍住春滿樓的場景,怕得雙腿打顫,忽然記起這個性子桀骜的男人第一次見面就警告過她:“我的身份不是你能招惹的,你最好別自尋死路。”他的眼神是那般不可一世,仿若高高在上的神明。

江塵被羅鐵攙扶着站起來,冷眼掃過春滿樓烏泱泱的人群。羅鐵滿臉惶恐:“主上,您別動怒,我這就把在場的所有人殺掉。”

此言一出,周遭的氣氛突然凝滞起來,永娘雙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江塵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他忽然地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指了指臺下那個男人的方向,竟是當日在包廂裏想強了他的郭天縱。他挑釁地回頭看了一眼葉寒枝,賭氣一般地指了指郭天縱說道:“怎麽,你不是要競拍孤嗎?過來,咱們去包廂裏好好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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