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哄
在寧竟瑤的記憶裏,聚休帝是個陰晴不定甚至讓人有時候毛骨悚然的人。
那些表面的溫柔和只不過能維持一時的恩寵,到底也不過是帶着目的的接近和施舍,這樣一個冷峻寡情的帝王,在寧竟瑤年少時,便領教過了。
以前的寧王爺,在皇宮裏養過一只小奶貓,一身的雪白,毛茸茸的,兩只耳朵并不像其他貓咪尖尖的豎着,而是折下來,大眼睛也是湛藍的顏色,看上去煞是可愛,年幼的寧王爺愛不釋手,經常抱着貓咪一同午睡。
那個時候的寧竟瑤,不過是個自己也貪玩的孩子,年少而幼稚,不知愁為何物,更不知自己是個‘怪物’,在聚休帝有意無意的隔離下,竟沒有一個同齡玩伴,身邊除了照顧自己的宮女和侍衛,便是聚休帝自己。
好不容易有了個活物陪伴,寧王爺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就連吃飯的時候,坐在聚休帝的懷裏,手中有要抱着那只小貓咪。
聚休帝沒有對寧王爺養那畜生有什麽意見,既不贊同,也沒有反對,好似讓寧王爺自己做主一次,來養活那小東西。
可是好景不長,待那小奶貓一天天長大,爪子變的鋒利,牙齒變的尖銳,在一次喂食中把寧竟瑤手背劃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後,聚休帝一把将寧竟瑤摟進懷裏,笑了。
聚休帝說:“看,那些都是養不熟的東西,以後還養麽?。”說着,一邊拍着寧竟瑤的背,一邊擡起少年的下巴,看着少年那疼的滿是水光卻怎麽都不肯落下的淚花。
寧王爺那時候對聚休帝是敬畏又依賴,聽到聚休帝這麽說,只是擡起自己的手,不說話。
那猙獰的傷口終究是讓聚休帝看着,沉下了眼底的深色,毫不介意的用舌頭去舔那出血的傷口,去吮吸,去舔舐,直把寧竟瑤弄的更疼也沒停下。
到最後,也是年輕的帝王自己夠了,才微笑着再次問道:“瑤瑤,疼嗎?”
寧王爺看着那原本細長的扣子,被聚休帝那麽吮吸過後裂開的更加厲害的傷口,疼的直抽氣,說:“疼……”
“所以,以後還養不養那些東西?”
寧竟瑤回頭看了一眼那‘罪魁禍首’,發現那貓咪還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一時氣悶,搖頭說:“不了,以後只要皇舅舅了。”
“嗯,瑤瑤乖。”年輕的帝王滿意的親吻寧竟瑤光潔的額頭,然後揮揮手,就有暗衛一下子出現,将那貓咪帶走。
“貓貓要帶去哪裏?它會怎麽樣?”寧王爺發現貓咪不見了,還是擔心的問了一句。
年輕的帝王繼續握着寧竟瑤的手,将那手被不斷滲出的血珠舔去,讓那原本淡色的唇瓣一下子像是染了胭脂,一抹豔紅在上,道:“你想看麽瑤瑤?”
雖然只是一句帶着笑意的問句,小王爺卻背後一陣發涼,下意識的搖頭:“瑤瑤不看,不想看。”
當然,這也不過是兒時的記憶,寧竟瑤在十七八歲出了皇宮後,早早的就忘記了以前答應過聚休帝的話,四年前偶然間遇到過一只渾身毛茸茸花色斑斓的老虎幼崽,喜歡的緊,便養在了王府上,還專門造了虎園,而當聚休帝知曉寧王爺養了一只小老虎時,就像多年前那樣沒有說任何反對的話,只是淺笑。
皇帝一般是不能随便離開皇都,可現下聚休帝出現在這裏,誰也不能說些什麽,寧竟瑤同聚休帝如今的關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只是普普通通,只是君臣,也再沒有像小時候那樣,親密的叫一國之君‘皇舅舅’了。
帝王從未惱過,在外人看來,只當不過是長大後,寵愛寧王爺的皇帝失去了以往的興趣罷。
如今的寧王爺早忘卻了以前對帝王的依賴,剩下的只是臣子對帝王該有的敬畏,連帶帝王對他的某些親密的動作,都有些抗拒,就好像是男人知曉自己身體秘密的那段時間,對帝王的失望和對自己的絕望讓寧王爺離帝王越來越遠。
即便如今聚休帝派了許多人在他身邊,也只會讓寧王爺感到沒有自由罷了。
聚休帝碰到男人的小臂,不過片刻便松開了,寧王爺也後退了一步,恭敬的回答着方才帝王問他的問題,道:“竟瑤甚是驚訝。”
“哦……”聚休帝上下看了看寧王爺,而後坐上了寧王爺方才坐過的主位,一旁的下人立馬換上了新的茶來,聚休帝潤了潤唇,說,“那麽……再細一些講,是驚吓,還是驚喜呢?”
自然不能說是驚吓的。
寧王爺一個人站在大廳的中央,回答道:“驚喜。”原本跟在帝王身後進來的人也都靜靜的站在距離寧王爺身後五步的距離,低垂着頭,殷仇與尹深、城主段逸群,赫然在其中。
“那為何不笑?”聚休帝淡淡的問着咄咄逼人的問題,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反而看着寧竟瑤的目光越發藏着隐而不發的深意。
寧竟瑤頓了一下,說:“臣笑不出來。”
“哦,定是為了你那易姓好友了。”帝王将那茶杯放在桌上,說,“好了,坐過來。”
一個大廳,有兩個上座,一般為身份尊貴或者主人所座,現在皇帝這樣說,明顯是讓寧竟瑤去坐到皇帝身旁的那個位置,寧王爺愣了一下,卻是徑直走到了距離皇帝較近的一個側位,說:“謝陛下。”
見寧竟瑤沒有按照自己說的做,聚休帝也并未說什麽,只是讓那些在一旁站了許久的人都坐下,然後說:“朕來的正是時候,事情也清楚了,竟瑤與你那友人關系很好,應該避嫌才是,所以了解一下就好,莫要深究可知?”
“……”寧竟瑤沉默不語。
緊接着,聚休帝就擡眼看向旁邊戰戰兢兢坐着的段城主。段城主立馬明了的站起來,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将一遍。本來,這樣的事情是不用城主來處理的,一般發現了這些事情,那些民衆都會自覺的把那些敗壞民風的人捆起來一同丢進河裏,希望河神大人能夠洗去那兩個人的罪惡,不要讓那奇怪的病傳到他們的身上來。
可是不知為何,這次竟然是被告官了的,那年長的人主動認了罪,說是白堯中了藥,自己鬼迷心竅了才誘惑着白堯同自己茍合。一切都是他的錯,與那書生白堯無關。
事情明了,證據确鑿,有有毒的酒杯,有犯人自己的供詞,那白堯無辜,易九臣卻該沉水。
無論那藥是否是易九臣下的,都該死!這是所有人的心理,沒有人願意同這樣的人再生活再一個地方,怕被傳染着,不知什麽時候也得了喜歡男人的病去。
而那白堯就算是被迫的,也毀了,那與季莊主千金的婚約定是不能繼續,而後也要遭人白眼的活着。
更何況有人說帶走易九臣的時候,白堯像是酒氣沒醒般,‘醉醺醺’的說着自己是自願的,是他受不了藥性強的易九臣,最後一急,從床上摔下來,把頭磕破了。
這樣的醜事,發生在那個地方,都讓人不齒于說出,偏偏是王爺和皇帝要他給個清楚的說法,段城主才慌慌張張的找了相關的人問了個遍然後才在這裏講故事般的講完。
而寧竟瑤聽完,面露愠色,還未說話,聚休帝便擺手讓那城主退回原位,說:“再清楚不過的事了,此事交給尹深去辦,給足了竟瑤王爺面子,竟瑤王爺可還有疑問?”
“有!”寧竟瑤這次竟直直的看着始終都漫不經心的帝王說,“是有人陷害他們!”
“是又如何?”帝王慢悠悠的回視寧竟瑤的視線,對王爺這樣大不敬的語氣聽而不聞,只是道,“難不成竟瑤王爺是想要徇私不成?”說完,那嘴角微微勾起,毫無有要怪罪的意思。
寧王爺不說話,卻是默認。
向來在臣子面前冷情武斷不容任何人有質疑的帝王在這個時候卻道:“好,若是一天內能讓百姓對放了他們的決定無異議,就依你。如何?”
分明像是在哄一個鬧別扭的小情人主動低頭似的,裝的大方,卻又勢在必得……可惜在場的人雖覺氣氛有些古怪卻又不敢多想,兀自的眼觀鼻鼻觀心。只有殷仇擡頭看着那高坐上位的帝王,不知在想寫什麽,琥珀色的眼一時間竟望不到頭般的漸深。
“好!”寧王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