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說了早上去給老夫人請安,紀真早上就真的去了。挺早的,天還沒亮,老夫人還沒起。
值夜的丫頭趕緊進去通傳。
紀真在心裏“嚯”了一聲,同情了一下他侯爺爹腦袋上還沒消腫的包,随口問了迎出來的嬷嬷幾句給長輩問安的套話,朝房門拱手一禮,走了。理由張口就來,嚣張得很,弟妹嫁妝太厚,且等他進宮一趟,讨件好東西給弟弟撐場面。
緊趕慢趕強撐着起了身可還是沒趕上的老夫人氣得扔了簪子又躺了回去,并對随後來請安的小輩全都擺了臉色。
紀暄今日本就緊張,聽說三哥一大早進宮為他讨賞就更穩不住了,直在紀侯爺面前轉了一圈又一圈。
而實際上的紀真,半夜偷摸回來的媳婦在他屋裏睡着,媳婦偷帶回來的密折賬本在他懷裏揣着,坐穩了皇位見識到河北鹽場強大生産力終于決定大動江南鹽政的皇帝正在宮裏等着。
嘉平帝簡單看過密折和賬本就放下了,雖然心裏迫不及待想掀翻江南鹽場,可也知道江南那些鹽商有多血腥多猖狂,怕帶累了心愛的六元,便強忍下來,想着過幾天再動手,只在心裏把個不中用的魏齊罵個狗血淋頭,又暗罵薛凜不好好剿匪盡多管閑事。
紀真才不管頂頭上司腦袋裏打着什麽不光明的主意,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上司的早膳上,做工精細擺盤漂亮,雖然樣數很多,但每一份量都不多,就他這樣五碗飯一盆肉的飯桶,填飽肚子之後也就剩了寥寥幾樣。
嘉平帝看着他一身文弱書生樣的六元面前迅速空掉的大片碗碟沉默了,然後就見他的六元沖他的內侍大總管招手把剩下那幾樣耐放的糕點要了打包外帶,然後帶上早前讨的賞,走了。
嘉平帝:“……”朕白天的點心晚上的宵夜,都沒了……
沒錯,摳門如嘉平帝,是舍不得在自己的吃用上多花銀子的,每次早上吃剩的點心都要留着吃一天,有多的就拿來賞賜後宮,要不就賜給下頭衙門裏當差的老臣,就沒有一塊糕是多餘的。
這時大總管小聲說:“紀大人來時帶了兩筐藕一筐蓮蓬,說是早起現挖現采的,特別新鮮,已送到禦膳房了。”
嘉平帝微笑:“紀卿有心了,太後最愛藕夾,吩咐禦膳房好好做來送些過去。”真好,今天晚上不用餓着了,也不用去皇後宮裏蹭兒子的奶糕糕吃了。
紀真帶着兩匣子點心一對玉如意一對炕屏一副百子千孫帳子半車緞子回了安遠侯府,點心自己提進雲霁院,剩下的讓人直接送去紀暄婚房。
秋紅帶着幾個小丫頭進去內院送東西,才進二門沒多遠就被一群丫頭仆婦給圍住了。秋紅向來聰慧,一見領頭的是老夫人身邊的嬷嬷,當即就放了手,笑吟吟看着老夫人院裏的人帶着東西離開,讓那幾個面有不忿的小丫頭先回,自己去找了世子夫人。
“少爺進宮讨了賞,命奴婢等送去新房,半路被老夫人院裏嬷嬷接了過去,這是單子。”知道世子夫人操辦婚事忙得很,秋紅簡單幾句話說完,放下單子就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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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晖媳婦就覺得腦袋嗡的一下疼了起來,這個小叔子的事她是一點也不敢沾手的,老夫人跟前更是說不上話,可被人找上門不管又不行,愁得不行,想起相公說過不管遇到什麽為難的事都可以去找婆母,猶豫再三,就忐忐忑忑地去了。
鄭氏沉默着聽兒媳說完,起身接過單子,在戰戰兢兢的兒媳頭上輕輕摸了摸,一聲不吭帶人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她是容不下紀暄,也不想管他的事,可她更無法容忍有人半路朝她兒子送人的東西伸手,不管是誰。
身後紀晖媳婦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婆婆真的很好,自她過門起就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一般待,即使她婚後這麽多年只生了一個閨女也從沒變過,更從未插手過她房裏任何事。三叔也真的很好,遭了那樣任誰都無法諒解的磨難折辱,偏還能做到不遷怒不報複僅僅是不親近不幹涉,才華且不必說,又是何等人品氣度。若是沒有遭遇最初的人禍,那母子兄弟之間該是何等祥和,侯府又該是何等光景!也難怪公爹整天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梗得要死了,活該。呸呸,不該腹诽長輩,罪過罪過。紀晖媳婦迅速收斂了情緒,在婆母房裏收拾了妝容,接着去操辦小叔子的婚禮。
紀真回了雲霁院,把點心塞給胡石頭,吩咐道:“我先去睡個回籠覺補個眠,等薛家來人再叫起,守好院門,誰來都不許進,煩得很。”
胡石頭應一聲,接了兩個點心盒子,坐回院門旁邊老位置接着吃肉包子,一早上那些求見的遞貼子的試圖闖門被踹出去的一個字都沒提,直把院門守得水潑不進。
進了裏面,就見木槿正在門口廊下的桌子上翻着賬本,手邊放着腰刀,靴子裏插着匕首,把房門守得嚴嚴實實。再看一眼窗前慢慢騰騰剪着花枝的木樨,紀真笑了笑,推門進了屋。
門內,薛侯爺睡得四仰八叉。
紀真把人扒光重新上藥,上到腰側,被人抓住手往床上扯,擡眼正對一雙還沒睡醒的猴急眼,就嗤了一聲,幹脆一針把人給紮睡了。
薛侯爺:“別,呼~呼~呼~”不甘不願地松手睡了過去。
紀暄的婚禮無波無瀾結束了,媳婦順順利利娶進門。
半夜,紀真把薛侯爺一針紮醒,又重新上了藥,細細包紮好傷口。
“魏齊傷重,處境又危險,我把背心借給他了。”薛侯爺一邊扒飯一邊心虛解釋一邊遺憾地瞄了一眼沙漏,只暗恨自己醒的太晚得盡快趕回軍中來不及做點什麽。
“等回來我打他。還有,保護好自己,別逼我出手。”紀真又給人套了一件次一等的背心,認真地叮囑了一句。真的,千萬要保護好自己,不然他若失控,那不是刺殺,是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