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游園會
我在小睡了幾個小時之後的傍晚就酒醒了。因為趁着醉意說那些話的時候神志過于清楚,以至于酒醒後後悔又羞澀,還帶着一點點的緊張和害怕。
好在晏明朗沒有再提這件事。
接到奶茶店同事的電話時,我正和晏明朗在書房裏看書。
我關掉鈴聲,拿着手機悄悄退了出去,在門外接完電話,才重新走進書房。
晏明朗正在看文件,他在我進門時淡淡瞄了我一眼,然後問我:“怎麽了?”
我如實奉告:“奶茶店的同事邀請我去參加他們學校的校慶活動,”我頓了頓,馬上又說,“我已經拒絕了。”
他合上手裏的文件夾,擡起頭直視着我:“去吧。”
“……嗯?”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詫異地望着他。
“周末就應該出去玩,”他重新換了一疊文件拿在手裏,“如果你想去的話,就去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好像突然之間重新認識了這個人似的。
以前的他幾乎從不會為我考慮什麽,總是按照自己的需要和想法吩咐我。我能夠理解為,他已經開始試着理解我接受我了嗎?
心裏雀躍着,我點了點頭。
其實我想去,也不想去。
我并不想拒絕跟我同齡的同事們的好意,也想和他們交往,但我不太想和陳謹碰面,不知道去了會不會遇到他。還有蘭卿,他會去嗎?
蘭卿最近已經不找我了,我猜想一定是上次跟他說的那些話讓他心裏不愉快。
可我不後悔,我只是身為一個朋友提醒他某些現實而已,他并不知道,我其實是想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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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打了電話,回來後我看了會兒書,忍不住小聲喊他:“晏。”
“什麽?”
我猶豫了一下說:“你……你明天有時間嗎?”
他擡起頭來看了我一會兒,點了下頭。
我鼓足勇氣問他:“明天,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他“嗯”了一聲,便垂下眼。
興奮的神情無法掩蓋,雖然他沒有看我,但我還是立起書,擋住了臉。
T大的校慶辦得很隆重,白天是游園會,晚上則有大型晚會。
那個給我打電話的同事外號叫兔子,我知道中文裏兔子是什麽意思,她長相很秀氣,小小的一只,比我還要矮一點,很可愛。只是門牙長長的,很像兔子牙。
我們到的時候兔子特意來接我,看到我身邊的晏明朗,眼睛就移不開了,等到回過神來時,就羞澀地站到我旁邊去,和晏明朗拉開了距離。
她紅着臉偷偷問我:“這是誰啊,這麽有氣質,該不會是明星吧?”
我想了想,然後說:“是我的家人。”
“哇塞,你們家的基因一定很好吧。”兔子羨慕地說。
我笑了笑。
整個T大校園裏張燈結彩,走過一條長長的林蔭道,便可見到體育館前的廣場上布置了各種各樣的攤位,游走在中間的人們,有T大的老師學生,也有很多像我們這種湊熱鬧的外來人員。
兔子把我們帶進來之後就去找她的舍友了,臨走前給了我兩張晚會的門票。
一開始我還有點拘謹,不多久之後,玩上瘾的我開始拖着晏明朗在人群中穿梭,游走在一個個的攤位前。
我停在紮氣球的攤位前,看到別人抱着一個一人高的玩偶離開,也興奮地拉着晏明朗說:“等我一下,我也要試試。”
付了錢,得到二十個飛镖,我像是對待世界上最神聖的事情一樣緩緩深呼吸,擺好姿勢,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才開始紮氣球。
第一個,紮到了最旁邊的位置。
第二個,掉到了地上。
第三個,紮在了氣球之間……
二十個飛镖,一個沒紮中。我真不知道這是不是也算是一種實力。
人群裏爆發出一陣哄笑,雖然我知道這并不含任何惡意,還是漲紅了臉,頭都擡不起來。可能是知道我是國際友人的關系,攤主笑着遞給我一個玩偶鑰匙扣算作安慰。
我悻悻地拿着那個小小的鑰匙扣,轉回身不好意思地沖晏明朗笑了笑。
他擡了擡下巴:“付錢。”
我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從攤主手上拿了飛镖過去。我連忙掏出錢包來,耳朵裏聽着氣球的爆破聲,一下接一下。找了錢遞給攤主,還沒等去看他的戰績,就聽到身邊一陣陣的抽氣聲。
再回頭,板子上的氣球已經寥寥無幾了,而他手裏還有好幾枚飛镖。
我手裏捧着那個據說只此一份本來沒有想到會有人贏走的最新款平板電腦,走在路上,賺足了回頭率。
直到結束後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
“你居然拿到了頭獎!”我像是後知後覺似的贊嘆道。
晏明朗掃了我一眼,翹了翹嘴角。
游園會有很多這種小游戲,我玩得津津有味,雖然不管是什麽游戲我都做不好,偶爾拿一兩個安慰獎,但沒有再讓晏明朗替我出風頭。
畢竟已經贏走了一部平板電腦了,今天就算我花光身上所有的錢,也是血賺不賠。
很巧的是我遇到了我第一次來T大幫我帶路的那個女生,我看到她正朝我們的方向看着,便揮手跟她打招呼,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很快就轉開視線走開了。
撈魚的攤位前蹲了一群人,我想起上次無辜慘死的兩只金魚,就走過去也買了魚網來撈。
紙糊的魚網總得小心翼翼地擺弄,也撈不了幾次,還不能挑那種個頭很大很漂亮的金魚,只能撈小小的。
我慢慢地把魚網放進水裏,輕輕朝一只小魚裏最漂亮的黑色小金魚伸了過去。
旁邊一個魚網漸漸靠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只金魚已經被撈起來了。我轉頭一看,居然是蘭卿。
他一擡頭看到是我也有點驚訝,金魚還在網子上,他猶豫了一下遞給我。
我朝他笑了笑,擺擺手。
撈了三條金魚,小小的好像魚苗。我用袋子拎着,站在旁邊等着蘭卿。
他很快也撈完了,拎着袋子走過來:“你撈了幾只?”
“三只,”我說,又看了一眼他的袋子,“哇,你撈了好多。”
他很自豪地說:“我可是專家。”
我笑了笑,問他:“你自己來的?”
“是啊,”他停頓了兩秒,臉上的笑容慢慢變淺,看了我一眼,才說,“陳謹晚上有表演,我正好沒事過來看看。”
我點了下頭,沒說什麽,帶着他去見了晏明朗。
蘭卿見到晏明朗的反應和兔子一樣誇張,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羞澀和幾分贊嘆。這些和我同齡的大學生畢竟很少遇到社會上的人,自然對晏明朗驚為天人,一路走來,這種眼神和表情我已經看了不少。
走在路上,我問蘭卿:“你怎麽沒跟陳謹在一起?”
有幾秒鐘他沒有回答我。
我疑惑地歪頭看着他。
他的眼角似乎瞄着某個方向,在我轉頭時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他在排練,等下才有時間。”
我點了點頭,還沒說話,晏明朗突然說:“走吧,Shaw。”
我下意識地“哦”了一聲。
他牽着我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兩步,我才反應過來,連忙回身朝蘭卿揮手:“我們先去那邊看看,一會兒見。”
他站在那裏看着我們,神色淡淡的,只一雙很大的眼睛極其深邃,看起來有點古怪。
我沒有多想,跟着晏明朗走到小吃的攤位前,然後全部身心都埋在美食裏。
我們光吃小吃就把肚子填飽了,下午逛累了,就在操場旁的臺階上坐下,看那些大學生踢足球。
我無聊時便拆了那個平板電腦,晏明朗把他的手機熱點分享給我,我連上網,很是興奮地擺弄了一陣。
年輕人對電子設備都難免喜愛,以前我最貴重的電子設備就是我的那臺筆記本電腦,那還是Eric淘汰下來送給我的。
其實那臺電腦Eric才用了不到一年,我知道他只是體貼我,才重新買了新的,然後把舊的送給我而已。
晏明朗送我的手表比那臺電腦還要貴,這臺平板電腦也相當昂貴,這些都是我買不起的東西。雖然我喜歡,但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買。
人活着有很多喜歡的東西,但并不是什麽都可以得到的。
到了傍晚,校園裏的人漸漸少了起來,攤位也收了不少,只剩下一小半零零散散地還在那裏。
晚會在晚上七點鐘,晏明朗帶着我出去吃了晚飯,才又重新折回來。
我們的票居然在第一排,我很意外,卻沒有看到兔子。我只以為是她把自己的票讓給了我。
其實表演的質量并不高,但我看得還是很開心,偶爾轉頭看一眼晏明朗,倒并不像我以為的漫不經心,他竟然也在很認真的看。
雖然我不太聰明,但我很敏感。
他的表情看起來怪怪的,給我一種那種認真并不是因為專注于臺上的表演,而是因為面前的舞臺而回憶起什麽似的感覺。
我心裏有點別扭。總覺得在此時,雖然我們坐在一起,卻好像隔着萬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