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離我爸爸遠一點

我幾乎要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抓着我的手突然一松,男人皺着眉,視線從頭到腳掃過我的身體,随後疑惑地落在Paul身上,劃過一臉莫名的Vito,很快,他又看了我一眼。

“抱歉,”他說,“我認錯人了。”

我呆呆地站在哪裏,看着他轉過身去。

Paul臉上的緊張在他離開後漸漸消退,他張了張嘴,最後沒說什麽,幫Vito抛了竿,回頭看了我一眼,又轉回身去。

我仍舊站在那裏。

蘭卿走到晏明朗的身邊,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轉回頭去,不知道和他說了什麽。晏明朗沒有任何反應,徑直往前走去,蘭卿在他身後快步追了過去。

我看着他們繞過魚池,最後坐在了我們的對面。

Paul又看了看我,問:“我們先回去吧?”

Vito也擡起小臉來。我不忍心讓他失望,何況晏明朗已經認不出我了,我重新坐了下來,對他笑了笑:“沒事,我們繼續。”

我看着手裏黑色的魚竿,視線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投向對面。

他們有五六個人在一起,但似乎并沒有陳侖。

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對我來說枯燥的釣魚,Vito卻玩得很開心。他釣了一條四五斤的大魚上來,很神氣地抱在懷裏,讓我給他拍了很多照片。

我們收拾好東西往外走的時候,又碰到了晏明朗一行人。蘭卿多看了我兩眼,他也并沒有認出我來,但我感覺得到,他的眼神裏帶着一種敵意。

我瞥了他們一眼就轉開了頭,匆匆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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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to趴在我的肩膀上,突然說:“爸爸,那個叔叔跟你以前長得好像哦。”我知道他說的是蘭卿,他看過我以前的照片。

我腳步一頓,沒敢回頭,也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

“等等。”

是晏明朗的聲音。Paul不安地看着我。

我置若罔聞,只想抱着Vito快點上車,身後卻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晏明朗很快擋在我們的面前,他低頭看着我,逆光的角度,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并沒有擡頭去看。

他沒有說話,就那麽盯着我,我終于無法忍受,冷冷地說:“請讓開,先生。”

晏明朗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說:“Shaw?”

我冷淡地說:“有什麽指教嗎,晏先生?”

早就預想過有再見的可能性,畢竟這個城市再大,我要在這裏呆整整一年,也不可能遇不到。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麽快。

更令我詫異的是,晏明朗像是深受打擊一樣,身體細細地抖動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Vito不安地抱住我的脖子,小聲說:“爸爸,他看起來好怪,我們快點走吧。”

我想Vito一定把他當成了變态。

童言童語令我我不禁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頭,朝Paul遞了個眼神,繞過晏明朗就要走。

他卻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爸爸?”他冷聲問。

一瞬間,我的心髒縮了一下。但很快地,我坦然起來。他絕對猜不到Vito的來歷,所以我根本沒有必要畏縮。

“晏先生,請放手。”

他轉過身來,沉聲問我:“這是你的兒子?”

我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抓着我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我皺起眉。

Paul擡手按在晏明朗的手腕上:“晏先生,請放開Shaw。”

晏明朗看了他一眼,驀地深吸了口氣,他閉了閉眼,放開了我的胳膊。

我轉身,眼角餘光瞄到一臉陰沉的蘭卿,快步走向Paul的車子。當我們的車開走時,晏明朗仍舊站在釣魚場的門口,猶如一尊雕塑。

真是……莫名其妙。

晚上,Vito纏着我給他講睡前故事。我開了床頭的暖光燈,拿了一本童話書。Vito靠在我的懷裏,安靜極了,卻一直沒能入睡。有幾次我以為他睡着了,可轉頭去看,他卻一直盯着我手裏的書冊。

一個小時後,我合上故事書,放在床頭櫃上,摟着Vito躺在床上。

我轉身面對着他,問:“告訴爸爸,你在想什麽?”

大大的眼睛閃了閃,Vito的表情有些不安。

我輕輕嘆了口氣:“Vito,對爸爸,有什麽不能說的呢?有些事,爸爸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但爸爸想知道Vito的心裏都在想什麽。”

他的眼珠動來動去,猶豫了半天才問我:“今天那位先生跟爸爸是什麽關系?”

我若無其事地擡起手梳理着他柔軟的發絲:“為什麽這麽問?”

“他看爸爸的眼神……很怪。”

我笑了笑:“算是爸爸的舊相識吧。”

他沉默了一陣,遲疑着說:“我覺得……他的眼神看起來很憂傷……”

憂傷?我不太理解Vito為什麽會這麽認為。小孩子是最細膩敏感的,但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明白“憂傷”的意思。

或許只是他用錯了詞彙而已。

我勾起食指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就因為這個?好了,別亂想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爸爸暫時還不想說,可以嗎?”

他點點頭,鄭重地說:“我明白,爸爸也有爸爸的隐私。”

我笑着蓋住他的眼睛:“好了,睡吧。晚安寶貝。”

“晚安,爸爸。”

他拉下我的手,眼睛卻沒有睜開,幾分鐘後,便呼吸均勻地沉沉進入夢鄉。

Vito就像一個天使,尤其是睡着時的樣子。長長的睫毛像兩把黑色的小刷子,筆挺的鼻梁,鼻翼随着呼吸輕輕翕動着,小小的粉嫩的嘴唇偶爾咂吧一下,不知道在做什麽好夢。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有了Vito,人生中就充滿了感動,只是這樣看着他安靜的睡顏,莫名地心裏就柔軟地讓人想要流淚。

和晏明朗猝不及防的見面,我并沒有太把它放在心上。

六年過去了,我早就不是當年的我,我也并不在乎他現在如何看我,只是不管是他還是蘭卿,都透着股詭異的氣氛,讓我隐約有點不安的感覺。

但我沒想到,第二天傍晚,我又見到了他。

當時我正和Vito在樓下的花園裏散步。

當他走過來的時候,我愣了一下。我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查到了我的住處,而且這種高檔小區安保措施非常嚴格,不會輕易讓外人進入的。但我轉念一想,晏明朗這樣的身家,在這裏有一兩間房子也沒什麽奇怪的。

Vito緊張地拉了拉我的手,仰着頭喊我:“爸爸……”

我低頭安撫地朝他笑了笑,再擡頭時,晏明朗已經走到了我們面前。

我雖然明知道他不會懷疑Vito的身世,卻還是下意識地把他擋在身後。然而晏明朗的注意力并沒有一絲一毫分給Vito,我多少松了口氣,于是并沒有太在意他緊盯着我的灼熱目光。

“有時間嗎,我們談談。”

雖然我一點也不想跟他談,但我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即使躲過去一次,總有再次見面的機會,只要他想,只要我還在Z國,我根本避無可避。

我點了點頭。

“走吧。”他說。

“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吧。”

他不悅地看了我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有再說什麽,在花園裏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我蹲下身,對Vito說:“爸爸和這位先生聊幾句,你自己玩一會兒,就在爸爸看得見的地方,不要跑遠了,知道嗎?”

他乖巧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晏明朗,然後走向不遠處的一個秋千架。

我走到長椅旁,和晏明朗隔着一米的距離坐了下來。

我看着Vito,說:“晏先生想要聊什麽?”

晏明朗沒有說話,他也看着前方,視線不經意地落在Vito身上。

我皺了皺眉:“晏先生。”

他轉頭看向我,似乎不太習慣我現在的樣子,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幾次,問:“你整容了?”

我差點翻個白眼:“這麽多年了,有點變化很正常吧。”

他想了想,點了下頭:“六年前,你差不多還是個孩子。”

我在心裏嗤笑了一聲,很想說當年你對我做的那些事好像也完全沒把我當孩子吧,聳了聳肩,轉開了目光。

他的手指一下下地扣着長椅,明顯的焦躁。

“你這幾年回了墨爾本?”他雖然用的是疑問句式,可語氣卻十分篤定,“當年是陳謹安排你偷偷回國的?”

“偷偷?”我挑了下眉,“晏先生措辭不太恰當吧。”

“他明明知道我……”頓了頓,晏明朗別開頭,從口袋裏掏出煙盒來,點了一支煙在手上,吸了半只煙後,他才繼續說,“你結婚了?”

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晏明朗抽着煙,目光冰冷地看着Vito。

我終于忍無可忍地站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晏先生,”我眉頭緊蹙,一臉不悅地低頭看着他,“我們六年前已經分手了,這六年包括以後,我們之間再沒有任何瓜葛,如果你希望,我倒無所謂和你像老朋友一樣坐下來聊聊天,但是,請不要對Vito有任何惡意,他和你……和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沒有任何關系。”

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我的話于他來說很不受用,然而此時我不再因那場婚姻和自己的愛情受制于他,我根本不必在乎他的心情。

長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為他要爆發的時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問:“你長高了?”

我被他這跳脫的思維搞得一頭霧水,一時反應不過來,居然連抽回手都忘記了。他趁機扯了我一把,将我拉進他的懷裏,他捏着我的下巴,輕聲說:“Shaw,讓你逃了六年,已經是我對你最大的仁慈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這個男人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當年分明是他自己主動和我分手,現在卻說我是“逃”?

如果真要說逃,我也只是從我對他僅存的那一點眷戀和感情中逃離而已!

他灼熱專注的目光看得我膽戰心驚,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那麽不可理喻。

我抽出我的手,用力太大,我險些摔倒在身後的草地上。柔軟的小手努力托住了我的身體,Vito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小小的身軀擋在我和晏明朗之間,他像一個被激怒的小獸一樣咆哮着。

“離我爸爸遠一點,你這個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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