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糾纏
Vito像一個被激怒的小獸一樣咆哮着:“離我爸爸遠一點,你這個變态!”
我怔了一下,一股暖流湧遍全身,蹲在地上緊緊地抱住小小的Vito,他的存在給了我莫大的勇氣。我擡起眼戒備地看着晏明朗的動作。
晏明朗似乎也被Vito突如其來的咆哮驚了一跳,很快地,他皺起眉來,然而除了臉色愈發陰沉起來,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所幸,他是一個懂得分寸的體面的成年人,絕不會跟小孩子計較。
他緩緩站起身來,朝我伸出手,似乎想拉我一把。
我視而不見,抱着Vito站起身來。
“晏先生,請回吧。”我努力拿出僅存的最後一點風度,垂着眼朝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可他卻锲而不舍地追了上來。如果不是抱着Vito,我大概會一拳打過去。
“放開!”
我努力試圖掙脫他緊緊抓着我的手,在這随時會有人來往的路上,他就像一個無賴一樣,絲毫不為所動。
我忍無可忍地大叫:“晏明朗!”
“發生什麽事了,Kent先生?”
突如其來的聲音插了進來,我停了動作,轉頭一看,居然是Jackson。
他微笑着看着我,視線轉到抓着我胳膊的手上,然後順着手看向旁邊的晏明朗。
“晏先生,請問您這是在做什麽?”在薛青身邊陪伴多年,Jackson即使在微笑着,卻讓人無法忽視他身上隐隐散發出的壓迫感。
晏明朗微微眯了眯眼,松開了手,他斜瞥了我一眼,轉眼看向Jackson:“White先生,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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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son笑着說:“別來無恙。晏先生和Kent先生相識?”
晏明朗還沒有說話,Vito大聲說:“White先生!這個人欺負我爸爸!”和Jackson見過幾次面,Vito看到他,猶如看到救星。
Jackson摸了摸他的頭:“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晏先生這樣的身份和教養,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Vito抿着嘴唇,死死盯着晏明朗。
Jackson轉向晏明朗:“晏先生,不知道您和Kent先生以前有什麽瓜葛,但他現在是薛先生的客人。很顯然,Kent先生現在似乎并不想與您有過多的接觸,您看,您是否該離開了呢?”
晏明朗漆黑的瞳仁裏,目光銳利如刀,他不發一言,只用冰冷的目光盯着Jackson。
Jackson的臉色微微一變。
我知道,晏家和薛青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相安無事倒好,若交惡,對誰都沒有好處。我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令薛青為難,深吸了口氣,我低聲說:“晏先生,我和Jackson有工作上的事要談,有什麽事,我們下次再聊吧。”
這句話,算是給了晏明朗一個臺階下。他也不是不懂權衡利弊的人,看了我一眼,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來。
“你的號碼。”
我只好硬着頭皮報上了我的手機號碼。
他存好了號碼,然後将手機放進口袋裏,微微揚着下巴朝Jackson點了下頭,随後轉身離開了。
Vito摟着我的脖子問我:“爸爸,你怎麽能把你的電話號碼給那個變态?”
我和緩了表情,點了點他的鼻尖:“變态?這種詞彙你是從哪裏學來的?以後不要這樣了,知道嗎?”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點了下頭:“我只是擔心你被人欺負,爸爸。”
“我知道,爸爸沒有埋怨你。”我親了親他的額頭。
Jackson是來接我去見薛青的,我收拾了筆記本電腦,因為是薛青臨時起意,我沒有地方安置Vito,就把他也帶上了。
Vito足夠乖巧,我并不擔心他會闖禍,只是怕薛青不喜歡小孩子。
薛青年輕時在一場幫派火并中被子彈擊中了***,雖然治療後保住了器官,卻失去了生育能力。
但Jackson告訴我沒有關系。薛青雖然不見得有多喜歡小孩子,卻也并不讨厭,他這些年甚至資助了不少孤兒院,也是為自己年輕時殺伐太重落下的罪孽贖罪。
只是沒想到,薛青看到了Vito,對他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他說:“這個孩子很有富貴相,以後一定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我聽說,Z國的老人都比較迷信,尤其是他們這種混過幫派的,年輕時做過很多違背良心的事,老了就對神佛尤其看中,很相信命運一說。
人們都說相由心生,薛青這個人年輕時殺伐決斷,是個極厲害的人物,長相也顯得兇狠,即使現在臉上長滿了皺紋,也時常挂着笑臉,可骨子裏的那股狠勁卻是掩蓋也掩蓋不了的。
Vito敏感,卻似乎并不怕他。
薛青說:“這孩子不怕我,很難得。他叫什麽來着?”
“Vito。”我說。
他點點頭:“Vito這個名字,來自于拉丁語,意味着‘生命給予’,和我一生所做的事恰恰相反,有所倚仗也難怪他不怕我。來,孩子,讓爺爺抱一抱。”
Vito看着我,我朝他點了點頭,他便毫不遲疑地撲進薛青的懷裏。
這位九十多歲的老人在抱住他的那一刻猶如抱住了自己的上帝。他閉上眼,輕輕舒了口氣,微笑着說:“我感覺得到,你能夠淨化我的心靈,Vito,叫聲‘爺爺’。”
“爺爺。”Vito乖巧地說。
薛青大笑起來,順手從身後的小葉紫檀架子上拿下來一個盒子,打開後,裏面是一尊玉菩薩。
“這東西存放已久,做見面禮送給你,再合适不過。”
我對玉器沒有研究,但不用看都知道一定價值不菲,連忙推辭,薛青卻按住了我的手。
“Shaw,這是給孩子的,與你無關,”他說着已經将玉菩薩戴在了Vito的脖子上,“孩子,我們有緣,這東西戴着吧,我們Z國古話說,‘人養玉三年,玉養人一生’,對你有好處。”
Vito雖機靈,卻畢竟是小孩子,對這種玉器的價值沒有半點概念,只覺得漂亮,卻也不敢随便收下,看了看我。
我只好朝他點了下頭。
這次跟薛青的見面持續了一整個下午,臨走的時候,他告訴我,我在Z國的期間,如果遇到了什麽麻煩直接告訴Jackson,會有人幫我解決。
他并沒有說的太直接,但我知道一定是Jackson跟他說了今天的事。
我道了謝,離開了薛家。
因為薛青跟人有約,就沒有留我們吃飯,路上經過KFC,Vito問我可不可以去吃一次。
他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我很少帶他吃這種垃圾食品,但偶爾也應該例外一次。我點點頭,讓司機先生停了車,反正離住處不遠,就讓他先回去了。
我給Vito點了一份兒童套餐,自己要了一杯熱咖啡,找了個靠窗的兩人桌坐了下來。
Vito除了時不時喂我一塊雞塊或者幾根薯條,吃得很安靜。我讓他慢慢吃,打開電腦,整理起今天記錄的資料來。
正敲打着鍵盤,腳被什麽東西刮了一下,我轉頭看了一眼,是店裏的清潔工正在拖地,拖把不小心碰了我一下。
“抱歉,先生。”
個子高挑的男人彎腰道歉,微微擡起眼看向我。
“沒……事……”
我和他四目相對,頓時愣住了。
是陸晨。
他并沒有認出我,又心不在焉地垂下眼去,繼續拖起地來。我的視線一路追着他,震驚也無法形容我現在的心情。
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落魄到在快餐店做清潔工的地步,以前雖恨他入骨,然而六年過去了,看到他這個樣子,倒并沒有太多大快人心的感覺,只是覺得果然惡有惡報,人是不能做一點壞事的。
回到家,我把設置成靜音的手機拿了出來,一個沒有保存的號碼給我打了很多電話。那個號碼即使過了六年我也沒能忘記。我嘆了口氣,把它拉進了黑名單中。
那天之後我連樓下的花園都很少帶Vito去了,有時候莫名其妙地有人敲門,我不知道晏明朗到底想做什麽,居然花大把的時間來做這種如Vito所說的“變态”行徑。
就這麽持續了一周的時間,薛青親自打了電話給我,邀請我參加他舉辦的晚宴。
Jackson特地為我和Vito送來了黑色的手工燕尾服和牛津鞋,甚至連白襯衫和蝴蝶結都細心地準備齊全。Vito第一次穿得這麽正式,頭發往後一梳,倒真有點小紳士的模樣。
路上Jackson告訴我,這場晚宴是為迎接幾位紐約商圈大佬而置辦的,讓我和Vito去随便坐坐,帶Vito開開眼界。
“只是晏先生也會去,不過你放心,我會一直陪着你。”他說。
我不以為意地點點頭。其實我倒不擔心,這樣的場合,晏明朗絕不可能做出任何有失身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