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人并肩對着鏡頭,笑意落進眼裏,灼灼其華。
閃光燈一閃,定格成永恒。
圓圓的戳蓋上,紅紅的顏色刺亮人的眼。
手拉手座進車裏,阮夏捧着結婚證發愣。
某人眼角餘光盯了半晌,道:“看傻了?太太?”
阮夏合上結婚證,道:“有點恍惚。”
她真的很意外,原來相敬如賓的婚姻事這樣的。
把責任,對錯,分的清清楚楚,讓人覺得很輕松。
莫謹唇角微彎,拿出一張開遞給她,“這是我的副卡,你拿着用。”
阮夏不和他客氣了,接下來,打開錢包。
最上面的塑封透明小夾層,她和莫涵的婚紗小照異常醒目。
她一身白紗,閉眼,他微微俯身,吻着她的額頭。
落在指尖的視線似是潤着細碎的冰。
有時候,越想快速弄好一樣東西,越容易出錯。。
塑封夾層封的緊,她兩指用力抽了幾次,最後,塑封處啪的斷了。
小照片亦從縫隙脫落出來,輕飄飄朝地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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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謹快一步,接了照片,落在掌心。
“撕了吧。”阮夏伸手。
“我來。”他手避開。
小心翼翼沿着她的輪廓,撕掉了那人,她那部分小照完整。
他托在掌心,看了一會,握拳合上。
吻上她額頭,唇瓣在那個位置反複舔舐,齒尖輕輕來回摩挲。
良久,握在她腰際的手,手背凸起的胫骨重新隐進血肉,彎曲的手掌漸漸松弛。
“抱歉,我疏忽了,會把所有東西都檢查一遍,清理幹淨。”她說。
“沒事。”他臉蹭上她脖頸,絲巾下醒目的歡愛痕跡露出一隅,他眼睛彎起來,說:“都是過去,我不在意。”
這一句,像浸了天邊的暖陽,整個車子裏的冰渣消融,一派暖意。
阮夏想起正事,道:“我想休學,先進入阮氏工作,一會回家,哥哥能幫我說服爸媽嗎?”
她在沃頓商學院還有學業未完成,阮明哲不會同意她辍學,但她等不起。
越早進阮氏越好。
他偷偷喜歡她這些年,哪舍得和她分開?
面上卻是不顯,不太贊同的道:“不急着進公司,這學校放棄了可惜。”
阮夏輕晃他胳膊,“我都有你這麽厲害的老師了,不可惜,我現在只想立刻進入阮氏,你幫我。”
她聲音軟軟的,小貓是的撒嬌。
他心都被柔化了,硬撐着才沒破功,看足了她撒嬌的樣子才勉強答應。
阮夏渾然不知,自己完敗!
阮明哲,盛聽南早巴巴坐在客廳看着門口方向,見車子駛進來,不顧嚴寒,親自迎出門。
阮夏的小叔,阮其昌,亦在。
莫謹和阮明哲,阮其昌去了書房下棋,阮夏和盛聽南去閨房。
“這證是真的吧?”
硬硬的紅殼封面上,結婚證三個燙金大字,打開,兩寸照上,莫謹身穿白色襯衣,黑色西裝外套,阮夏黑色的直發垂在耳後,顯的白淨的臉更加清純,唇角挂着淺淺的笑。
盛聽南圈着腿坐在床上,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阮夏白她一眼,收回結婚證,豎起兩根手指,“假的,兩百塊辦的,像不像真的?”
阮母在她腦門上一拍,又把結婚證搶回來去,嗔怪道:“哪有人這樣黑自己的。”
阮夏在梳妝臺上掃一眼,去衣帽間拿了箱子過來,打開保險櫃,把一些首飾扔了進去,又在梳妝臺上,開放隔上挑挑揀揀的一并扔進去。
阮母發現,她挑的都是莫涵送的那些,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是?”
阮夏轉身,懶懶靠在架子上,笑道:“我考慮到把這些東西賣到二手店裏,換點錢比較實惠!”
盛聽南:“……”
她噗嗤笑出來,旋即又哭了。
阮夏抽一張紙給她細細擦拭,笑說:“媽,我真的放下了,莫謹對我不錯,他把他名下財産都分給我了。”
“我頭一次發現,原來相敬如賓的婚姻是這樣的,大家把底線擺出來,約定好責任,義務,沒有誰剝削誰,擺事實,講道理,相互給體面,我覺得很好。”
盛聽南眼淚流的更兇了,她不信阮夏真的一點都不痛,只覺得她是在粉飾太平。
作為母親,她眼見這些年女兒的付出。
小時候,莫涵學什麽藝術課,她就跟着學什麽。
莫涵學東西比普通孩子都快,她為了和他一樣優秀,花上成倍的時間,只為和他并肩。
莫涵随口一句,跳舞的女孩子好看,她已經錯過了最佳年齡,咬着牙受壓腿,拉筋的痛苦。
高中為他學理科,每年他生日,提前一個月,費勁心思,跑遍全市就為了給他準備一份特殊的禮物,每晚睡前都翻看他的相冊……
她哽咽,“是爸媽不好,要是能看的準些,你也不用白白付出了這些年。”
盛聽南跟心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憋的難受。
阮夏腦袋埋進盛聽南脖頸,“媽,你是人,又不是神,白粟是親媽都看不出來,你又怎麽能料到?再說,我也沒手軟。”
阮夏把莫涵,白粟給股份的事說出來,盛聽南看了阮夏半晌。
她覺得這樣的女兒有些陌生,又欣慰。
嘆道:“夏夏,你真的長大了。”
“罷了,你這苦主都不糾結了,我還糾結幹嘛。”
她也是個通透的人,想通了之後,擦幹眼淚,邊笑着和阮夏收拾,邊聊天。
阮夏問:“把許嬌放進會場的人,爸查出來了嗎?”
盛聽南道:“查出來了,是許嬌撒謊,酒店保安放進來的,酒店已經解聘他了。”
阮夏擰眉,“和小叔沒有關系?”
盛聽南手裏的東西頓住,“他雖然有野心,這些年道也沒做太出格的事,你怎麽會懷疑他?”
阮夏手裏的東西頓住,看向盛聽南,上輩子,阮明哲入獄之後,是盛聽南抓住了阮其昌的把柄,親手拉他下馬,她這才接手了阮氏。
怎麽這會,對他評價還不錯?
是阮其昌還沒暴露,還是此事,真的和他無關?
昨晚,霍恺為什麽會對莫謹說出他的名字?
阮夏想不出答案,決心晚上問莫謹,專心收拾起東西。
兩人自小混在一起長大,和莫涵有關的東西太多,兩人只挑貴重的珠寶收拾,別的東西一律扔。
最多的便是從小到大的合照,裝了整整一大箱子。
盛聽南喊了李管家拿下去處理。
李管家将箱子提到樓下交給保姆,交代道:“這些照片,等姑爺走了之後全燒了。”
身後一道清冷的聲音傳開,“誰的?”
管家回頭,見是莫謹,心下懊惱,怎麽這麽倒黴?
含糊道:“就是一些陳年舊照。”
莫謹淡道:“交給我,不必和夫人說。”
然後就見莫謹繞過他,彎腰提起了箱子,走出門放進院裏車上後備箱。
管家:這……他有點看不懂啊!
午飯。
阮夏吃着素菜,眼角餘光一直關注阮其昌。
和記憶裏的一樣,八面玲珑,胖胖的臉上總挂着脾氣很好的笑容。
看不出什麽破綻。
盛聽南夾一塊牛肉放進阮夏碗裏,“怎麽不吃肉?”
阮夏筷子頓珠,那理由,她可以瞞過莫謹,但瞞不住盛聽南。
硬着頭皮,說:“我最近減肥。”
莫謹心念微轉,把她碗裏的牛肉夾過來,“那我吃。”
莫涵喜歡吃重口味的肉食類,莫謹吃偏清單的素食。
阮夏這些年把莫涵的一切揉進自己的生活裏,食物,愛好,生活習慣全都一樣。
盛聽南和莫謹一樣--誤會了!
她不想女兒再丢了自己,又夾一塊醋溜魚片,放進她碗裏,“魚肉不怕胖。”
阮明哲也察覺出不對味了,看過來。
阮夏手裏的筷子攥的緊緊的。
莫謹自然也不希望她逼自己這麽緊,也夾了一片魚肉放進嘴裏道:“味道不錯,你試試。”
阮夏沒辦法了,夾起來放進嘴裏吃。
阮夏以最快的速度,找了借口離開。
車子出了阮家大門。
“停”車
字咔在喉嚨裏,阮夏手捂着嘴,嘔吐聲聲發出來。
司機停車,莫謹眼睛沉下去,只見阮夏是沖下車的。
胃裏所有的東西吐出來,最後只剩胃酸,她胃裏還是翻江倒海的惡心,一下下往外吐着水。
終于停下,莫謹給她擦去唇角的污穢,擰開一拼礦泉水遞上。
阮夏漱幹淨口腔。
“怎麽回事?”莫謹問,眸色暗沉。
他常年吃素,雖然也覺得肉味有點惡心,也沒吐,她怎麽吐成這樣。
阮夏要怎麽解釋呢?
說因為自己嫁了莫涵被冷待,累的阮家大廈傾倒,父親入獄,母親車禍身亡。說她上輩子親手重創了你打理的那麽好的莫氏?
殺了許嬌?
說她其實已經不是一點點壞?
說她還是不解恨!
說她更恨自己!
恨自己為什麽要愛莫涵?。
恨為什麽要嫁他?
她沒法原諒那兩個人,更沒法原諒自己!
她厭惡自己那二十二年裏的一切。
她不看他,嗡嗡道:“就是不習慣肉味。”
話音落下,身體失去重心,被他抱進車裏,臉色沉沉,吩咐司機:“去醫院。”
阮夏輕扯他西服一角晃,輕聲說:“哥哥,我和果果還有約,改天吧。”
“去醫院。”他不容商量。
阮夏無奈,但也明白,冷冰冰的機器,查不出什麽的。
只她沒想到,莫謹捏着檢查報告,又說:“我幫你約了心理醫生,每天下午兩點,一個小時,直到你能好好吃飯為止。”
阮夏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心裏清楚,沒用的,還是道:“謝謝哥哥。”
手機适時響起來,阮夏通完電話,看向莫謹道:“果果來接我,咳,你怎麽辦?”
莫謹指背撫上她臉頰,柔聲道:“阮阮,他背叛你,不是你的錯,相反,沒人能像你一樣,把一顆真心捧給別人二十二年,這很珍貴。”
“自己更自己怄氣是用他們的錯誤懲罰自己。你要是心裏恨,就去收拾那倆人,讓他們不好過,讓他們跳腳,有我給你善後,不用怕得罪人。”
阮夏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道:“好。”
“哥哥,可以把你這一周的行程表發一份給我嗎?”
“我把你微信推給我秘書,她會發給你。”
于果見莫謹手牽着阮夏手出來,親自給她開車門,手護在她頭頂,唇邊浮着淺淺笑意,轉頭,和她說:“路滑,開慢點。”
于果呆了半晌。
這……這……這是莫謹?
狂點頭,舌頭打結,話都說錯了,“嗯,點開。”
阮夏有些臉熱,抵拳輕咳,“你快去吧。”
莫謹這才離開。
“靠,靠,靠。”
于果睜圓了眼,“你倆什麽情況?……不是報複莫涵嗎?你倆假戲真做了?”
阮夏搖頭,“沒有假戲啊,就是一段”她頓了一下,“豪門繼承人之間的正常聯姻。”
她又補了一句,“相敬如賓的婚姻!”
于果花了半天才消化這詞,當即篤定道 :“你倆這要是叫相敬如賓,那那些喊着真愛,你侬我侬的就該叫湊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