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于果兩手輕輕在臉上拍了一下,“莫謹居然笑了!媽呀,我從小到大,每回酒宴上,我看着他比那冰塊都冷,我離着二裏地都覺得冷!”
阮夏睨她一眼,“有那麽誇張嗎?哎哎,好歹現在是我丈夫,你這當我面可不能這麽說。”
于果身子側後一退,又忽的湊近,快貼到她臉上,“我沒聽錯吧?丈夫?你,你……”
能這麽幹脆利落放棄莫涵?
這些年閨蜜,她跟自己說話三句話離不開莫涵。
這個婚禮上的所有東西,從婚禮主題,現場鮮花,婚紗,伴手禮,酒席。
那一樣不是她拉着她跑了幾十家,才精挑細選選出來的?
她腿都跑細了三圈!
前天晚上的單身派對裏,她喝醉了,抱着酒瓶一直哭,一直念叨,“果果,我等了他這麽多年,他終于要娶我了,我們真的要結婚了……”
她幽幽道:“你要是覺得這樣能騙過自己,我樂意做傻子給你騙一回,只一樣。”
“心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
“要是想喝酒,記着,我随叫随到。”
阮夏有些哭笑不得,怎麽誰都不信,自己放下那人了!
她又覺得這樣的果果太可愛了。
她頭一歪,臉放到她肩膀,嗓音低下去,“你一說,我還真想哭。”
手握成拳抵在眼睛上,“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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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果抽兩張紙,歪頭給她擦眼淚。
阮夏轉移陣地,胳膊趴在副駕駛前嘤嘤哭。
于果受不了了,眼淚汪在眼睛裏,道:“靠,聽你哭還不如拿刀子戳我呢,太特麽窩囊了,我去給你捅那女人去,還是看她哭才爽。”
她指甲貼着手機屏劃開,一道細痕明顯,“我現在就組個局,今晚我們殺過去,我就不信弄不死丫的!”
阮夏臉忽的湊到她面前,問:“去哪弄她?怎麽弄?”
臉上沒有一點淚痕,眼睛彎彎的。
于果愣住。
“果果啊,你真是我的人生導師,啓明燈,我被你的話激起了無限鬥志,與其自己哭,不如讓別人哭!”
于果不傷感了!
化為了鬥志,手在她身上一陣猛撓。
阮夏笑的肚子疼,一直求饒,掙紮間,脖子上的絲巾落下來。
阮夏:“……”
囧!
于果咋摸着下巴,“我這下有點信了!”
阮夏捂臉。
于果擰眉開了一路的車,直到三人行桌游店門口,她眉忽然舒展開,輕輕嘀咕道:“原來女人也好色是真的!”
阮夏沒聽清:“你說什麽?”
于果打開車門,回頭道:“你是看上他臉了!”
阮夏:“……”
穿着主題lo群的服務員小鹿遠遠迎上來,甜甜喊,“夏姐,來了?”
鯨市的這一代富二代交際圈子裏,秦天,莫涵,阮夏三人是玩的最好的。
大一的時候,秦天一時興起,想開間游戲城方便玩,于是他們三人回家,磨了家長半個月,各自拿了二十萬,一起開了這家店。
對面,就是他們三的大學。
這家店,是他們三人的第一份事業,都傾注了很多心血。
店面裝修是阮夏親自設計的,怕裝修公司偷工減料,莫涵常常親自監工。
買專修材料的那段時間,莫涵練就了一身的砍價本領,她和秦天每次都在一旁嘆為觀止!
堂堂的莫家二少爺,為了砍幾百塊錢,捧的胖胖的老板娘笑的花枝亂顫。
他一本正經的回:“我砍的不是錢,是成就感!”
三人也親自動手參與過裝修,一起刮過大白,刷過油漆。
牆體畫是阮夏花了三天才畫好的。
生意一直很火爆,後來又擴張,二樓弄成成了桌游吧。
莫涵說:“這家店是就是咱們三的,我們合資把這間店鋪買下來,開一輩子吧!”
如今莫涵離開莫家,首先面對的就是生存問題。
其次,他之所以不懼離開莫家,是因為他這兩年來帶着一幫小弟研發了一款短視頻APP,未來,會獨領風騷。
只現在,還沒有拿到融資,資金流不能斷。
他必然把主意打到這裏。
阮夏,就是來阻止莫涵拿桌游店的股份變現的!
讓他窮的久一些!
最終目标,也是摘桃--他傾注了兩年心血的短視頻。
她太清楚那個東西的價值了。
門上挂着暫停營業的牌子。
秦天清了場。
門裏面,有四五個跟着秦天的小弟,阮夏也很熟悉。
“夏夏姐,果果姐好。”
“夏姐,果姐。”
……
他們停下手裏的游戲和她打招呼。
阮夏,于果回禮。
“阿姐。”
“果果姐。”
阮夏順着聲音看去,秦天從樓上房間門出來,俯身撐上欄杆,低頭看下來,高高瘦瘦,略顯的乖巧的圓臉上,眉宇青蔥。
笑容幹淨乖覺,旁邊兩顆小虎牙明顯。
這貨的長相極具欺騙性,單看樣貌,就是人畜無害的小幼犬,實際上,他從小到大都是叛逆的主。
他爸一年得被老師叫去辦公室N回的那種,大學是他爸捐了一棟樓,以特殊人才的方式硬塞進去的。
別人面前,他就是個痞裏痞氣的小流氓,只莫涵和阮夏面前,他乖巧的跟個小幼犬是的。
他瞪向小鹿,“快給我姐上養顏美容茶茶,要七分熱,阿姐最愛這個。”
阮夏脫了大衣,順手扔到一個小弟頭上,走到捕魚機前,看向他道:“少廢話,先來玩一局。”
秦天掃他一眼,小弟屁颠屁颠的去把阮夏的大衣挂上。
秦天走到阮夏旁邊,“阿姐今天想玩什麽,弟弟陪你玩個夠。”
阮夏側臉看向他,“拿出你最高水平,別讓着我。”
她眼裏是要迎戰切磋的光芒,秦天被激的眼熱,道:“那弟弟我可就不客氣了。”
後面的幾個小弟,于果站在他們身後看熱鬧,第一局下來,秦天幾乎是被碾壓!
後面幾人哦哦鬼叫。
“阿姐這些年一直逗我呢!”秦天道。
阮夏嘴角微微扯一下,“少矯情,下一項。”
賽車,跳舞機,極速摩托……秦天全程被碾壓。
他連輸七局之後,終于想明白了,她這水平顯然不輸給莫涵,這些年為什麽總是以微弱的距離輸給自己。
他們每次都是一幫子男生組隊玩這個,她玩的太好,太差,他們都不想帶她。
她是費盡心思和莫涵蹭一起呢。
從口袋掏出煙,放進嘴裏才想起來,阮夏不喜歡煙味,一直管着他和莫涵不許抽煙。
莫涵是真的煙酒不沾,他是背着她偷偷抽,又尴尬的往回收。
“姐今天允許你抽,抽吧。”
說着,阮夏從他手裏拿過煙,抽出一根松松夾在兩指間,纖細,修長的手指,比煙杆還白,放進嘴裏,打火機啪的一聲蹿出橘色的火焰。
她吸上一口,緩緩擡頭,奶白色的煙霧從嘴裏,鼻子裏袅袅吐成圈,又散去。
這簡單的動作,她做的很優雅,比電影鏡頭還好看。
秦天眼睛凝在煙頭猩紅的光點好一會,潤着水光的漆黑眸子暗下去。
也給自己點上一根,吐出長長的煙圈,低低喊:“阿姐。”
你……是最讨厭人抽煙喝酒的人啊!
這樣娴熟,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阮夏十指輕彈煙灰,道:“我時間不多了,再玩最後一項,你挑。”
秦天道:“桌游《劇本殺》吧。”
“好。”
一群人轉移陣地到樓上桌游房間,秦天挑了一個謀殺本子,放了一摞卡牌。
是啓國将軍和鄰國公主的愛恨糾葛。
公主無意中救下受了重傷的将軍,将軍醒來後失去了記憶,兩人相愛,成婚。
後來,兩國交戰,将軍記憶蘇醒,親手帶着鐵騎踏平了公主的國家。
阮夏需要在這群身邊人裏找出誰是将軍。
都是熟悉的人,跳過了測試環節,看了劇情VCR,小鹿開始直接cue流程。
同時,燈光驟然熄滅,各自的表情隐沒入黑暗。
阮夏向秦天發問,“你認為将軍是錯還是對?”
秦天看不清阮夏的表情,默了默,道:“于公主而言,自然是錯,于啓國子民,自然是對。”
秦天反問,“公主,你恨将軍嗎?”
阮夏道:“公主更恨自己。”
“我趕時間,直接結局吧。”她猛的睜開眼,朝門外喊,“開燈吧,我知道誰是将軍。”
刺眼的燈光立刻照亮屋子,幾人只見,阮夏指着5號道:“是你,程光。”
小鹿吞了吞口水,“答案正确。”
衆人懵了……桌游還能這麽玩!
所有人看向程光。
他無辜的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發誓,我絕對沒給夏姐提示。”
阮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程光是第一次拿主角卡吧?你剛剛呼吸的頻率達到了每分鐘27次,而且,你在看到自己角色牌時,第一眼看的是我。”
正常人的呼吸頻率在每分鐘15到18次。
秦天扔下牌,啪啪鼓掌,“阿姐果然厲害。”
“阿姐,下次什麽時候過來玩?今天玩的不夠盡興呢。”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裏了。”
阮夏看向果果,果果給她遞了個牛皮文件袋。
阮夏推到秦天面前,“這是當年簽的合約,小天,我這股份送你了。”
屋子裏死一般的沉寂。
秦天的瞳孔放大,盯着阮夏,良久,冰冷道:“你們先出去,我有話和阿姐說。”
幾人面面相觑,魚貫而出,關上門。
秦天道:“阿姐,我哪裏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我改!”
阮夏:“你沒有做錯什麽事,是我的問題。”
秦天手掌大力劈在桌子上,臉仰起看天,“你們倆一定要這樣嗎!”
今日早上,莫涵提出,他想把間店鋪的房産證抵押到銀行,手裏的股權質押給他。
他很快贖回來。
這是資金周轉常用的方法,并不影響店裏的經營,秦天自然也知道莫涵的能力,能贖回來,他沒道理不同意。
“不能做回兄妹嗎?”
“阿姐連弟弟也不要了?”
他手撐在桌子,身子前傾,緊緊盯着阮夏,眼裏有水光。
他媽媽去世的早,在那個家裏,他總是多餘的那個,他所有的溫暖都來自阮夏和莫涵。
他像個失去糖果的孩子,無力的看向阮夏。
阮夏兩指一夾,他襯衫胸前口袋裏的煙,打火機落進手裏。抽出一支煙,點燃,腿倚靠桌子,脊背微彎,視線虛虛落在遠處。
厚厚的雪地上,一個看起來大約三四歲的小女孩,頭上紮着兩個羊角辮,忽然滑倒了,旁邊一個中年女子撲倒地上,小女孩摔到在女子身上。
應該是小女孩媽媽吧。
這世上,也就父母能不求回報。
也該輪到她來保護父母了。
她說:“小天,你別為難我。”
“我就想斷的幹幹淨淨。”
秦天也燃了一支,和她并肩,半晌,道:“阿姐,我改主意了,我不幫哥,你別不要我,這店是我們三的,說好了開一輩子,少一天也不行!”
“你們誰都別想瞥下這個店。”
阮夏垂眸,食指輕敲煙杆,煙灰細細抖落,待燃盡,看向秦天,“小天,我和他,回不去了。”
“我們,也回不去了。”她頭一轉,裙角在空中揚出一圈弧度,離開。
秦天在她身後喊:“我會一直在這等你們。”
阮夏身子頓了一會,道:“小天,人都要前走的,你也要朝前走。”
她重新往前走。
轉彎,下了樓梯,手機響起來,是莫謹。
她接起來,放在耳邊,“哥哥。”
“阿姐--”
阮夏捏着手機回頭,秦天跑出來,手扶着欄杆大聲喊:“阿姐,我替他愛你吧!”
阿姐,你別難過好不好?
他欠你的,我來還!
一雙略顯青澀的眼眸漾着純澈的亮光。
你,你們,都別離開我!
梨花樹下,青青草地上,白色油布鋪散開,三個少年席地而坐,喝着果汁,閑閑聊天。
陽光漫天灑下來,小鳥在枝頭叽喳。
那些年的好時光啊。
說好是一輩子的!
愛情,讓你們散了!
那我們換一種形式,留住時光。
留住過往。
如此,不負如來不負卿!
好嗎?
阮夏朝他燦然一笑,笑意直達眼底,像剪了一截燭光在裏面。
謝謝你選我。
我會很快的。
你信我。
這輩子,你,我,我們所有人,都會好好的。
不會再是炮灰。
她轉身走出去。
電話另一端,一陣沉寂。
“哥哥,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小弟,你也會喜歡他的。”
貼着手機的臉,神情溫柔。
一聲輕笑傳來,“小看我,我又不是二十歲的愣頭青。”
見證他臉色從鐵青到柔的滴出水的,是一只布偶貓。
在他膝上喵嗚喵嗚的叫喚,卷翹的尾巴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