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疼嗎?”

醫院走廊, 醫生,護士,神情悲恸的病人, 步履匆匆。

兩個男人緩慢踱步,穿梭其中。

其中一個, 手指上纏着紗布,向來英俊潇灑的臉上,此時, 淡漠,茫然。

此人正是莫涵。

旁邊的是霍恺, 他關切的問。

莫涵眼皮浮着涼意,“你說呢?”

這簡直是廢話!

霍恺看穿他唇角的嘲諷,淡道:“其實人這一生, 說的話,大部分話都是廢話!”

比如,你吃過了嗎?

你睡了嗎?

最近在忙什麽?

“但其實, 廢話才最有溫度。”

莫涵冷笑一聲,面前這個人是莫謹, 他大哥的貼身特助。

作為直達天聽的人物,霍恺的地位很高, 外面人都尊稱他一聲霍總!

他覺得霍恺談笑間樯橹飛灰湮滅, 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 好像是在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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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輸給那個人了。

那個人搶走了自己的人!

憤怒沖上腦門, 他脫口而出:“怎麽,身為莫總裁的貼身特助,今日要化身知心大哥,給他弟弟送溫暖?”

又忽的氣極反笑, “又或者,霍特助想一身侍二主?做兩姓家奴?那我倒是歡迎!”

這話,難聽至極!

便是莫謹本人,也不曾這樣刻薄過他。

霍恺卻只淡淡一笑,并不惱!

四兩撥千斤:“我只侍候莫氏董事長。”

言下之意是,你還不夠格!

莫涵一向自恃是個有風度的人,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這不是侮辱別人,是降身份自辱!

自覺讨了個沒趣,加快速度往前走。

霍恺追上來,摁住他肩膀,“喝兩杯吧,敢不敢?”

莫涵冷道:“你這激将法很拙劣。”

“莫二少只有這點風度?”霍恺眼眸微咪,雖看着他,眼睛卻是透過它,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他說:“人人都說莫家二少爺聰明絕倫,是A大的驕傲,那是他們忘了,十年前的莫總是如何的獨領風騷,風采卓然,好像他創下的多項記錄,A大至今也無人打破!”

他頓了頓,又說:“莫總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已經面面俱到,人人交口稱贊。”

莫涵臉一白,咬牙,“好!”

我看你今天能給我說出什麽花來!

霍恺在醫院附近找了最近的酒吧。

清淨,安寧,幽暗的燈光浮動在酒杯。

或許是這環境太過安逸,莫涵臉上的戾氣退了兩分,只悶悶喝酒。

霍恺陪他喝了幾杯,直到他眉間有微微醉意,才開口:“二少爺,我真是看不懂你了,你既喜歡那女人,如今莫總和太太成了一對,你應該高興才對,又來鬧什麽?”

莫涵:“他那人冷心冷請,根本沒心,給不了夏夏幸福。”

霍恺:“你這話錯了!沒人生來就是冷心冷請的,更沒人只想冷心冷情。”

莫涵眼皮掀起,盯着霍恺的眼睛,“你想說什麽?”

霍恺眸光深谙,“怎麽會有人不貪戀現實裏的溫暖呢?”

“除非心裏一直住着一個不可能的人!”

莫涵只沉沉盯着他,五官被凝住,一瞬間,連呼吸都忘了!

霍恺:“其實這事不難看出來,太太那樣的容貌,家世,性情,哪個男人能不心動?莫總再冷心冷請,他也是個男人!”

也就你這傻缺,守着珍珠當榆木。

“莫總若是不願意,又怎麽會寧願大庭廣衆之下被人非議也要娶她?那些細節要我一點點說嗎?”

莫涵眼睛凝住好久,眸光暗沉,緩緩低下頭。

霍恺道:“最先做了選擇的是你,你不能選了之後覺得後悔,又想重新選。”

“成人世界,沒有回頭一說!”

“二少爺,太太是一個獨立的人,她不是你的私有物品,你既然已經變心,你也得允許她變心。”

“莫總是太太最好的歸宿,他那樣的強的一個人,太太遲早會心動,你最好有心裏準備。”

莫涵指尖顫了一下,頭仍是無力的垂着,霍恺的角度只看的見他漆黑的後腦勺。

霍恺繼續道,“下次做事之前,別沖動,想想自己的沖動能給人帶來多少麻煩?會不會傷到人?”

“莫總但凡狹隘一點,你以為等着太太的,今晚會是什麽?”

“你是成年人,是成年人就不能只管自己!”

“老莫總在世的時候,臨終遺言說:‘兄弟阋牆是大禍,你們兩兄弟永遠不可以翻臉。’希望你還記得自己對老莫總的承諾。”

莫涵的頭幾乎垂到了桌子上。

霍恺眼底的輕蔑一身而過,放了兩張粉色,起身,離開。

籠在莫涵頭頂的陰影一點點散去,身影清晰,虛幻,透明。

You always stand by my side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You make me cry

Make me s·mile

……

緩緩的音樂入了耳,過了肺,在心上,腦子裏反複回旋。

初聞不知曲中意。

再聞已是曲中人。

白日裏的晴朗散去,大雪又紛紛揚揚落下來。

今晚的風雪,格外的陰冷。

厚厚的積雪上,兩行腳印一點點朝前蜿蜒,深一腳,淺一腳,緩緩在這空蕩的街道禹禹獨行。

長夜未央,霓虹不滅。

苦難最磨砺人。

一波接一波的變故,冗長的道路,足夠一個異常聰慧的少年走向成熟的青年。

“哥?”秦天詫異,他面前的莫涵一頭,一臉,一身都是雪,跟個雪人是的,手指上還有紗布,“去哪了?手怎麽受傷了?”

莫涵淡道:“沒事。”

秦天邊跟他撣雪邊說,“你沒開我車?怎麽弄的一身雪?”

莫涵才想起來,他忘在酒吧停車場了。

原本把情緒都寫在臉上的人,某一瞬間,已經悄然學會了不動聲色。

藏起所有情緒。

淡淡道:“喝酒了,沒開。”

“怎麽不叫代駕?或者給我打電話啊。”秦天絮絮叨叨的,順手給他挂上外衣,又問:“哥,要不你先洗個澡暖和一下吧?”

莫涵坐到書桌,低頭打開電腦,頭也不擡,“不冷,我還要工作一會,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不用管我。”

電腦屏幕的光投在臉上,他噼啪搜起一個人的生平履歷--莫謹。

秦天這貨別看是個大男人,其實是個很粘人的主,加上他是獨居,最常做的事就是拐莫涵來他家,兩人通宵打游戲。

他道:“哥來我這,我哪能自己獨睡,我陪你一起。”

說着,他去房間把筆記本拿過來,坐在小沙發上。

莫涵忽然問他,“銀行那邊手續開始辦了嗎?”

秦天手指頓住,然後說:“有點麻煩。”

他又掏出一張卡,“你先拿我的用着吧,這裏面有五百萬。”

他們三個人裏,秦天的錢是被家長管的最嚴的,偏他生活又是最奢靡講究的。

自從開了這個店,他爸連生活費都要他自理。

這就是為什麽他們好的跟一個人是的,莫涵還要把股權質押給他。

是怕他不好和家裏交代。

這錢,怕是來的不易。

莫涵看向他了,“怎麽回事?說清楚。”

秦天舌尖潤了一下唇,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

“我也來一根。”莫涵朝他伸手。

秦天苦笑一下,“哥哥也要抽煙了?”

莫涵抓住重點,“也?”

秦天把煙放進嘴裏叼着,“阿姐今天來店裏了,她吐的煙圈是這樣的。”

他點燃火,吸上一口,緩緩擡頭,徐徐煙霧慢慢圈成個圓。

“這麽熟稔?”他低低說,同時,給自己也點上。

嗆人的煙草味猛的沖擊口腔,鼻子,他很不習慣,咳嗽好幾聲才停下。

“她說什麽了?”

秦天咬了咬牙,“來和我絕交的,他不要我了,把股份送給我了!”

莫涵眼睛盯着屏幕上黑色的大字。

是一篇財經記者的新聞采訪稿。

标題是:業界翹楚--莫氏集團董事兼總裁

他默了默,說:“像她的做事風格。”

轉頭看向秦天,“只小天,你得記得,她能和你絕交,你不能真的和她絕交。”

秦天點頭,“那當然不能夠,我還能不要我姐嗎!”

莫涵:“她這兩天心情不好,你多陪她玩玩,散散心,任性也讓着她。”

秦天點頭,“我也是這麽打算的。”

莫涵轉頭看向玻璃窗外的萬千燈火,輕輕說:“她……真的和莫謹在一起了。”

空氣靜了一會。

身後傳來一陣唏噓聲,說:“那也挺好的!”

莫涵回頭看向他:“你怎麽不問我了?”

秦天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為什麽不問他愛上兩個人的事!

還用問嗎?

還能有誰?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難不成,還能讓阿姐那樣驕傲的人,和那種女人共同分享你?!

她女人不配!

喉頭澀了澀。

一件事到了嘴邊,生生改了調。

他說:“有什麽意義呢?我以前不贊成你和許嬌,是因為你有阿姐。”

“阿姐今日說,‘你們回不去了。’”

所以,你知道也沒有意義!

所以,不贊成你回頭。

兩人又沒話了。

莫涵又點燃一根煙。

秦天沒有勸。

他讨厭這種沉寂,受不了了,忽然站起身,“我有點餓了,哥,我去打包點吃的回來,你想吃什麽?”

“我不餓,”莫涵笑笑,“你去吧。”

秦天走到門口,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低沉卻清晰,“小天,明天去把房産證拿回來,這個店我不碰,我找別的辦法。”

實際上,下午的時候,秦天就已經撤了貸款申請,他回頭看他一眼,“哥,知道了。”

走出門。

身後,袅袅的煙霧絲絲縷縷從嘴裏,鼻腔冒出來。

他修長挺直的背微彎,融進沉沉夜色。

天空墨藍沉沉。

一截拇指頭輕輕在猩紅光點上一層層撥弄。

煙灰層層剝落,細細零落地面,火星燒破皮脂,皮脂膜,熱度從皮脂腺傳到經脈,動脈,脂肪。

整個拇指燙起來。

他拇指向下一按,光點明滅!

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放在卡上。

“哥。”

秦天拎着幾個打包盒走進書房,空蕩蕩的屋子空無一人。

一支車鑰匙放在卡上。

沉默良久,坐回餐桌,打開打包盒,打開三瓶飲料,三個方向,擺了三雙筷子。

認真吃起來。

他吃的很專心。

只平時,都是一邊吃飯,一邊玩手機。

七年前。

一個晴朗的周末,盛聽南帶着阮夏來莫家別墅做客。

“你們來的巧,今天早晨買的海鮮不錯,有口服了。”白粟迎上來道。

盛聽南回禮。

“白姨好。”

“涵哥哥。”

十五歲的阮夏眉宇間都是青澀,身體才開始抽芽,初初有了少女的樣子,笑嘻嘻走到莫涵面前。

莫涵一身運動服,單手捏着籃球,食指在她額頭一點,“走,打球去。”

“好呀。”蹦蹦跳跳的跟出去。

白粟迎着盛聽南去客廳插花。

大理石桌上,水仙,百合,月季,蠟菊,尤加利葉等等,擺了整整一桌子。

盛聽南插好一瓶,白粟笑道:“南姐這插花手藝真是一絕,顏色搭配的美極了,和我這半吊子果然不一樣。”

盛聽南謙虛道:“你就別謙虛了,你這瓶插的也不錯。”

“你就別埋汰我了。”白粟苦惱的拿起一根紫羅蘭和藍色鳶尾,問:“你覺得這兩束哪一只插這裏更好?”

盛聽南看了看,選了一支白色虞美人比劃在那個位置,“你覺得這樣怎麽樣?”

這個位置的旁邊,一邊是黃色的風荷,一邊是紅色的月季,不管是紫羅蘭還是藍色鳶尾,都有些顯的過于繁雜。

白色的虞美人作為過渡色,顏色看起來就很舒服。

白粟笑,“我就說我是半吊子。”

接過來,比了高度,剪了尾杆,插·進花瓶。

白粟:“上次我跟你一起去看的海淘項目,你和明哲考慮的怎麽樣?我覺得是個機會,未來前景很大。”

盛聽南剪着花枝惋惜道:“那個項目前景的确不錯,我也想投,只手裏暫時資金流有點緊,先放一放吧。”

白粟手裏的花凝住,“怎麽會緊?”

盛聽南道:“明哲和阿瑾一起決定乘着這波熱度,把海外市場啓動起來,7個國家,1000家分店同時啓動,預算已經做出來了,拆資,并資都在進行,就這,怕是還有很大的缺口,我現在拿一百萬都當兩百花!”

她喟嘆一聲,“我前兩天看中一個包都沒舍得買!”

白粟指尖輕輕顫了一下,旋即恢複如常,笑說:“對啊,我竟把這檔子事給網了。”

她嘆息一聲,“怪可惜的,這項目不錯的。”

盛聽南搖頭,“這也沒辦法。”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插好花,兩人起身,走到玻璃窗前,盛聽南無意掃到不遠處一幕,瞳孔放大,臉唰的白了!

籃球框下,阮夏躺在地上,莫涵壓在上面。

兩人是腳朝玻璃,頭朝另一頭。

從盛聽南和白粟的角度看,很像在親吻。

盛聽南轉過身,臉上責怪明顯,“小粟,你有空也該好好教教小涵,夏夏還小,有些事總是女孩子吃虧,我一直主張瞞着他們,就是怕他們小小年紀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到他們這個身份,很少說話這麽直白。

白粟卻還是好脾氣的道:“是我疏忽了,晚上就和他說。”

白粟看見兩人已經起來了,又說:“南姐別急,你看他們沒事了。”

盛聽南回頭,松了一口氣,道:“我忽然想起來,我媽說想夏夏了,我答應了的,就不在這吃飯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白粟當然知道這是借口,笑着送兩人出門。

車門一關,阮夏見盛聽南臉色突然沉下來,小心翼翼,“媽,你怎麽了?”

“回家。”盛聽南只冷冷吐出兩個字。

阮夏心下惴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惹到她了。

直到阮夏房間,盛聽南關了門,嚴肅問:“你剛剛和莫涵在做什麽?”

阮夏有點莫名其妙,“打籃球啊。”

“打籃球打到地上?”盛聽南惱怒道。

“你說這個啊,”阮夏恍然大悟,“我剛剛和他搶球,不小心摔倒,他拉我沒拉住,也摔倒了,他先着地的,媽你沒見他手肘小臂都破皮了嗎?”

盛聽南出去就帶上阮夏走了,哪注意到這個?

又見女兒臉上都是天真。

輕咳一聲,“那沒事了。”

“媽你不會懷疑我們在接吻吧?”阮夏狐疑道。

盛聽南被阮夏的直白嗆的咳起來,“你瞎說八道什麽!”

阮夏臉湊近,“媽,你耳朵紅什麽!”她笑嘻嘻,“不就接吻嗎?你不會和我說,接吻會懷孕,生小寶寶吧?”

盛聽南:“……”

到底誰是家長!

阮夏拍着胸脯,“哎呀,老媽你放心啦,我生理課,政治課上都學過了,婚前的事不能在婚後做,您老放心啊!”

二十分在以前。

莫涵手裏的籃球來回伸縮逗弄阮夏,阮夏一個不慎,摔倒朝地上撲去,莫涵眼疾手快拉她,最終,兩人一起朝地上滾去。

他光潔的手臂擦着粗粝的地面,劃破皮,血絲滲出來。

兩人又順着地面滾了半圈,正是盛聽南看到的模樣。

男生和女生的思維方式不同。

青春期,女生感興趣的是愛情。

男生感興趣的是性。

兩人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一直很親昵,阮夏并不知道眼前和之前有什麽不同,只說:“你快點起來啊。”

少女的身體又嬌又軟,身體正抽條發育長大。

這一刻,莫涵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了性別的不同背後是什麽。

他感受到了一種以前從我體驗過的柔軟。

他隐約知道是什麽。

又覺得自己不知道。

又對它好奇,又對它羞恥。。

青梅竹馬這些年,有很深的感情基礎。

這種好感,在這一刻,轉變成對女孩的向往。

莫涵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某處燥熱不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孩。

這一刻,和剛剛進門時的眼光,心态就不一樣了。

是以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去審視。

少女皮膚瑩白,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跟洗過的葡萄一樣黑亮。

鼻頭小巧,一雙唇紅的發豔,他幾乎沒有任何思考,腦袋就往她唇邊湊。

阮夏完全不知道莫涵在天人交戰,兩人自小一起長大,經常挽着手臂之類的,并沒有把這種親近當回事。

她剛好側過頭,看到他的手肘破皮,喊:“你這裏破了?快起來,我給你上藥。”

她一側頭的動作剛好避過了他的唇。

理智亦被喚醒,起身。

這種事,是羞于說出口的,他不自然的別過頭,拼命壓下燥熱,覺得自己有點--無恥!

但身體上的愉悅又沒法忽視。

只覺得她戳在自己手臂的手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他心上跟有羽毛在劃是的,酥癢難耐。

就在這時,盛聽南和白粟出來了。

然後,阮夏便被盛聽南帶走了。

白粟沉着臉給他上藥。

莫涵心裏有鬼,擦了藥,找了寫作業的借口回房間,結果,一個字寫不下去,一個字看不進去,他煩躁的朝床上一趟,最後沉沉睡去。

這個午覺,他做夢不斷,那嬌軟,反複出現在腦子裏,手上,胸膛。

意識像是清醒的,卻又是沉睡的。

等到醒來,一片濕襦。

他臉都熱起來,覺得自己幹了很無恥的事。

從來沒洗過一只襪子的大少爺,從保姆處拿了肥皂,躲進衛生間裏洗內衣。

好死不死的,白粟進來了。

一看這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冷冷道:“出來,有話和你說。”

莫涵羞惱的垂着頭,縮手縮腳的跟出來,低低看着腳尖。

白粟沉聲問:“你喜歡阮夏?”

莫涵點點頭。

白粟拍拍身邊沙發的座位,“過來。”

莫涵蹑手蹑腳的坐過去,臉還是熱的不敢看白粟。

白粟說:“阿涵,以前我覺得你小,很多事就沒有和你說,現在,你長大了,有件事你必須要知道。”

她聲音很嚴肅,以至于莫涵都覺出了聲音裏的鄭重,擡起頭看向白粟。

白粟幽幽道:“作為富家子弟,你享受了富貴,就得有所付出。”

“你爸還在世的時候,就給你定下了一樁聯姻婚約,所以,你最好別和人戀愛,因為,不會有結果。”

莫涵猛的睜大眼睛,“你,你要用我的婚姻換利益?錢?”

這一刻,他看到了自己一直敬愛的媽媽,最現實的一面!

懵懂的少年啊,正對愛情抱着憧憬,幻想。

他的媽媽上來就給他啓蒙,你只能認錢!

白粟自小連飯都吃不飽,靠着毅力,努力,嫁給了莫青延,成為當家夫人!

風光無限!

她自然不覺得,只看錢有什麽不好!

可她忘了!

莫涵和他相反,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錢于他,要多少有多少!

他自然便覺得,為了錢結婚,和賣了自己有什麽區別!

在他的意識裏,他本身比錢重要。

白粟道:“等你長大就會明白,這些情情愛愛的不重要,握在手裏的錢,權,才是真的!”

有什麽東西,在莫涵心裏碎裂。

他問:“是誰?我和誰有婚約?”

白粟搖頭,“你不認識,人在國外。你不要和任何人說,容易被有心人利用,還有,你盛阿姨和阮叔叔把你當親兒子疼,你不可以打他們女兒的主意。”

“你要真對她做出些什麽,你,我,有臉面對他們嗎?”

“你看看下午你盛阿姨走的時候的臉色了嗎?”

莫涵本來就覺得,自己對阮夏生出這樣的心思太過無恥,被這樣一說,更是難堪到極致!

心頭像壓了兩座沉沉的山。

白粟猶覺不夠,道:“你發誓,你只能把阮夏當妹妹疼。”

正是叛逆期的年齡,莫涵爆發了,大吼,“我不發誓,我就是喜歡阮夏,我以後就娶阮夏,你愛聯姻自己去聯去!”

說完,他瘋了一樣跑出去。

管家急急跑進來,“夫人,少爺怎麽跑出去了?要追嗎?”

白粟正在氣頭上,“随他去,他無非是找秦天去,不會有事。”

莫涵最後那句話吼的能掀翻屋頂,管家聽的清清楚楚。

他不解的問,“二少爺喜歡阮夏,這不是好事嗎?怎麽還鬧起來了。”

白粟眼眸微咪,寒光迸射出來,“他要娶的不是阮夏這個人,是她的身份,背景,是阮氏!”

管家不解,“這有什麽區別嗎?”

白粟緩緩倒了一杯茶,“當然!”

“我不是給阮氏培養上門女婿的,我要的是第二個莫氏!”

“看起來莫家和阮家是聯姻了,可最後得好處的是誰?阮明哲夫婦太不上道!”

“我才是她正經的親家,你看那夫妻兩,什麽事都是以和莫謹合作為先,那我要這聯姻有何用?”

管家愣住半晌,随後更加疑惑,“那不是更應該讓少爺和阮夏的感情更好?”

白粟搖頭,“你也未免太不懂男女之事了!”

她唇角勾起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讓阮夏一直追着阿涵跑不好嗎”

一想到這個,白粟心裏就有一種快感!盛聽南憑什麽總是一副很有優越感的樣子。

她的女兒倒追我兒子,呵呵!

管家咬了咬唇,還是道:“這事說着簡單,可實際上不好控制啊,萬一,阮夏喜歡上別人怎麽辦?”

白粟淡然道:“所以,阿涵得特別疼她,比親生妹妹還疼才行!”

“讓她一直沉浸在阿涵對他的好裏,特別裏,女孩子都感性,很容易把這些東西美化成愛情。”

“這樣,她就會把阿涵刻進骨子裏,最好昏了頭,阿涵說什麽他就聽什麽!”

“感情裏,退一步的那個才是輸家!阿涵心裏清楚,她是妹妹,有底線,他就不會愛上她!”

“這樣,才能把阮家變成莫家,不,變成莫涵的!我的!”

頭頂的燈光射下來,鋪散的頭發在臉頰投出一片陰影。

白粟詭異而得意的笑落在陰影裏。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被她馴服的阮夏,讨好她,讨好他兒子的樣子。

財富從來是把雙刃劍。

潑天的富貴下,你并不能看透,那個對你笑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莫涵幾乎是沖出家門的,按照以往的習慣,他要是有心情不好,必然第一時間找阮夏。

但這日,他覺得自己太過無恥,是在沒臉找她。

于是,他去找秦天。

秦天的媽媽去世的早,現在家裏的是後媽,家裏有一個正可愛的三歲小弟,正是最招人疼的時候。

從爺爺奶奶,到爸爸,已經沒一個人看的到他了。

他索性住校了。

于是,他跑去學校,找他打游戲。

兩人在網吧玩的進足了興,直到下半夜才翻牆回宿舍。

影影綽綽的樓道裏,安靜到落針可聞,他們放輕腳步,往宿舍裏走。

鑰匙輕輕擰開門,意外的是,衛生間裏有輕微的,意外的響動聲。

他們學校是貴族學校,雖然是宿舍,條件也很好,四人一間,帶獨立的衛生間。

莫涵一時好奇,貓着腰悄悄走進。

裏面細碎的,呼吸局促,伴有男人最原始的聲音。

他隐約明白,大約又不明白。

轉動腳步,剛要離開,裏面的人喊出了一個名字--阮夏。

他腦子嗡的炸了!

一把踹開門,開了燈,裏面是他們班最猥瑣的男生趙登。

他自诩是泡妞高手,前腳睡了女生,後來就來得意的和他們炫耀!

還以睡到的數量多驕傲!

他褲子挂在膝蓋,手……某處。

突然亮起的燈,打開的門,突兀出現的莫涵,秦天。

當場軟了。

莫涵可不管這些,上去就是連環腳。

秦天和他一起來了個二人混合雙打!

趙登被痛揍的慘叫。

秦天咬牙切齒,“就你這人渣還肖想我姐,你個人渣!”

莫涵還不太懂,問他,“什麽意思?”

秦天小聲在他耳邊說:“就是幻想某個人和他xx。”

莫涵腦子嗡的炸了!

惡心!

惡心!

惡心到底!

這一刻,他腦子裏萌生出一個想法,對盛聽南和阮明哲而言,自己不就是趙登這類貨色?

道德感在他腦子裏自發的行成了一個念頭--不可以對阮夏生出那種念頭。

生了就是無恥,下流,惡心!

他是妹妹。

他不能,別人也不行!

這種沒有經過辯證的邏輯鏈,成了他腦子裏最根深蒂固的基礎想法。

時間一長,再也沒對阮夏生出過這種情愫。

人都是俗世的!

當男女的感情,上升不到身體,很難有愛情.

在白粟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他提前在心裏給自己和阮夏之間,設了防線。

兄妹!

年幼的莫涵絲毫不知,白粟精心給他設計的這種行為,叫做吊人。

而完全不知情的阮夏,沉浸在他給的柔情裏,一路奔向了愛情!

阮夏仰臉,整個人躺在白色的浴缸裏,純澈的眸子透過水光怔怔看着浴室天花板。

她不想殘留他一點氣息,這樣徹底浸在水裏,能洗的徹底,幹淨。

清淩淩的水光下,一頭長發如海藻般飄逸,身體如玉般瑩白,如花般柔軟,輕輕懸浮。

她身體素質很好,一直憋足了五分鐘,胸腔裏的空氣才散幹淨,她坐起,水簾一般的流水從發絲,眼睛,臉整片流下來,身體格外舒暢。

手機響起來,她拿過來,是莫謹。

阮夏:“哥哥。”

莫謹:“在哪?”

阮夏:“在家。”

莫謹:“那你準備一下,帶你去個地方,我大約十分鐘到。”

莫謹并不知道,女孩子洗澡,化妝要多長時間。

在他的觀念裏,兩分鐘就可以出門了!

阮夏默了默,“能說一下是什麽場合嗎?我還在洗澡,要是很隆重的場合,我十分鐘準備不好。”

對一個剛剛沉迷女色的男人來說,“洗澡”兩個字,實在是個很香豔的詞!

腦海不自覺就生出了一副美人出浴圖!

電話另一端,短暫的沉默了一瞬。

“不見人,就是散心的地方,只有” 他頓了頓,“我們。”

“那行。”

挂了電話,豁的起身,濺起一地水花。

阮夏以最快的速度擦幹淨身體,穿了一身休閑衣服,抹了臉,只頭發比較難弄。

她頭發特別長,一直垂到腰際,吹起來最起碼要二十分鐘,她決定抽空去把頭發剪了。

略略吹了幾下就放下吹風機往樓下走,即便是這樣,莫謹也已經站在門口,遠遠看見她,朝她伸手。

她覺得他這姿勢,實在是像牽小孩。

好像他爸從小就是這麽牽他的。

這麽一想,就生出了一種很依戀的感覺。

加快腳步走過去。

他一眼便看見她唇微微發腫,竭力忽視掉,看向她微紅的臉,烏黑的頭發。

握住她手,一手攏上她發絲,“濕的?”

阮夏:“一點點,沒關系,我們走吧。”

莫謹卻是吧她往回拉,“不急着這一會,回去,吹幹再出來。”

阮夏又跟着他返回去。

他拿過吹風機,拍拍床,“坐着,我來給你吹。”

阮夏聳聳肩,乖巧的坐上去。

他修長的手指在她黑發間穿梭好一會。

吹風機的嗚嗚聲停下,阮夏頭剛擡起來,唇被他覆上,扣着後腦勺躺下。

唇舌反複在她唇上舔舐,又用他牙尖輕輕摩挲好久,才拉着她起身,“走吧。”

莫謹帶阮夏來的地方是擊劍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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