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 不要……”

刺眼的燈光穿過身體,一陣鑽心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

眼皮猛的掀開,整俱身體恐懼到脫力, 感受不到身體的重量。

阮夏眼神空洞的怔楞好久,輕輕擡起右腿, 長籲一口氣--還在。

她輕輕擡起莫謹壓在自己身上的手,從他懷裏鑽出來,悄悄掀開被下床。

她沒有開燈, 憑着直覺,光着腳, 踮起腳尖摩挲走到門口,輕輕擰開門,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 門關上的那一刻,床上的人亦睜開眼睛,眉頭深深擰起來, 眼睛暗淡下去。

阮夏下了樓梯,到門口玄關處, 掏出包裏最下面的煙,打火機, 蜷縮着身子抱在一起, 窩在沙發, 點燃了煙。

頭又沉又重, 掐着眉心的皮使勁擰,才緩解一些。

她怔怔看着窗外的落雪,煙燃盡,又點燃一根, 一根接一根,身體沒有一絲睡意。

她起身,去酒櫃找了一瓶紅酒,絲滑的酒滑過喉嚨,辛辣的酒精刺激了交叉杆神經,心情舒暢,整個人也放松起來。

她擡起腿翹到桌子上,手來回輕撫,小腿纖細,摸起來卻有肉肉,瑩白,很好看。

是溫熱的,不是冰冷的假肢,不是夢,是真的,真的還在。

重生以來這一天一夜,她腦子一直在高速運轉,想怎麽解除危機,怎麽保護所有人,怎麽對付那兩個有着強大主角光環的人。

其實真的沒有好好看看自己的腿,感受不殘疾的好。

她放下酒杯,身子在空中一個旋轉,吊帶睡衣裙鋸飛揚,一條腿筆直豎到臉龐,豎成一字馬,肩膀打開,她不停的旋轉,飛揚,躍空,舞姿輕盈如飛鳥,如墨的長發亦輕輕飛揚,裙面如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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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的水晶燈下,偌大,安靜的客廳成了她的舞臺,她臉龐皎潔如月,舞姿輕盈出塵,每個動作都漂亮的不像話。

是一種讓人心碎的孤獨美!

樓上昏暗的走廊裏,有人将這一切看在眼裏,水光落滿漆黑的眼眸。

她跳了很久很久。

最後一個動作,雙腿劈開落地那一刻,她哭了。

一直哭。

肩膀抖動,眼淚如河,哭聲如泣如訴。

那隐在暗處的,能輕松謀算一切的人,第二次,感覺到了無力!

對上她,他所有的陰謀,陽謀,情商,智商全都沒有用。

一如五年前!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贏家。

唯在她面前,一敗塗地!

無力的坐在地上,頭抵在欄杆,嘴裏輕輕呢喃,“我該拿你怎麽辦!”

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忘記他!

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不折磨自己!

她坐在客廳恸哭。

他在樓上欄杆旁默默陪着。

很久很久之後,他擦幹淨眼淚,走到她身旁,把她擁在懷裏,給她擦眼淚,放柔聲音問:“怎麽了?和我說說。”

阮夏抽泣着說:“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他下巴抵在她額頭,攬着她的身子輕微晃動,“小朋友,夢是假的,不會成真的。”

阮夏把頭埋在他脖頸,“我怕我現在才是做夢,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又或者我是瘋了,這個世界是我臆想出來的,我怕,怕一切都是假的。”

他拿她手放在心口,“怎麽會呢?你聽,你感受,我的心髒在跳動,我是活生生存在的啊。”

阮夏側耳抵着他心髒,他心髒噗通噗通的跳,強健,有力,沉穩,貼在耳邊的皮膚溫熱,她聽了很久,漸漸靜下來。

“哥哥,你別離開我好不好?我好怕一個人。”

莫謹輕笑一聲,“小朋友,我跟你有合同的,我呢習慣了當老板,可不想淨身出戶做窮光蛋,我被你攥的死死的,不敢拈花惹草的。”

阮夏:“不是那種離開,我夢見了玉淵山發生了一場雪崩,三天以後,你剛好去了那裏。”

“哥哥,你別去那裏,你別離開我,你知道嗎,死了的人不是最痛苦的,活下來人的親人才痛苦,好不好啊? ”

莫謹笑:“你啊,真是被吓壞了,一個夢而已,再說我沒事去那幹嘛,我行程表滿滿的,沒有去度假的打算啊。”

阮夏也不解,他的行程表上的确沒有這個地方,可他上輩子,的确遭遇了這場雪崩。

“反正你不許去這個地方,連車子經過那裏也不行。”

莫謹道:“好,我不去。”

阮夏:“那天,把滑雪場關了吧,所有員工都放假。”

莫謹:“好,都聽你的。”

他托着她屁股,單手抱回房間,緊緊把她箍在懷裏,手輕輕拍她後背,像哄小孩那樣,一邊給她講故事。

“從前有一只高傲的貓,他沒有愛上任何話一朵鮮花,他愛上了一只紫色的蝴蝶,鮮花們向貓展示美麗,貓卻對着蝴蝶說:‘我愛你’。”

蝴蝶說:“我愛的是強者,你知道山林裏的虎嗎?他是真正的強者。”

貓走了。

……

蝴蝶留下紫色的眼淚說:“雖然我們的愛只剩下半條命,卻是一萬年!”

靜夜流深,低啞有磁性的聲音輕輕的,慢慢的,如溫泉緩緩流淌。

雪國一般的鯨市,飛雪從夜空靜靜撲漱漱落下。

世間一切都變,唯不變的是時間。

歲月是條長河,奔流向前,永不停歇。

薄金般的陽關如常灑向大地,沉睡的人啊,逐漸清醒。

這一日,生活作息十年如一日規律的莫謹先生,起晚了!

阮夏睜開眼的時候,便對上了一雙彎彎的眼睛,手肘撐着,慵懶的看着她。

“哥哥。”她呢喃。

他唇角微彎,低頭,吻上她的唇,舌一下下撩撥,品嘗。

情動,手便也不安分起來。

阮夏呢喃,“還要四天呢。”

他身子僵了一下,心裏暗暗後悔,那晚應該多要兩次。

輕輕捏起她臉頰一塊肉,說了四個字,翻身下床:

“度日如年!”

阮夏臉蒙上被子笑了好一會。

昨日裏,莫謹已經說服阮明哲,從今日起,阮夏便要進入阮氏工作,她快速起床洗漱,換衣服。

酸酸的醬黃瓜很開胃,阮夏直吃了一碗藜麥粥,沙拉,素腸粉,才放下筷子。

莫謹打算親自送她去阮氏,兩人吃了飯,他又跟牽小孩是的牽着她上車。

“停車。”

車子剛使出大門,阮夏便看見站在莫家大門外的秦天。

“哥哥,你先去吧,我一會自己去阮氏。”

莫謹看一眼秦天,他鼻尖通紅,嘴邊喘出的熱氣是白色的,朝阮夏揮手,指尖泛紅。

看起來等了很久。

家裏的車子,司機都還有。

他說:“好,記得讓秦管家給你安排司機。”

他手指勾起她耳邊碎發到耳後,“去吧。”

“姐夫,阿姐。”秦天眼睛亮晶晶的,彎下腰,透過車門喊兩人。

他叫的熱情,真心,莫謹竟是朝他笑了笑,打了招呼才離開。

阮夏皺眉,“你站這幹嘛?”

秦天:“等你啊。”

阮夏摸上他手,涼的吓人,“這麽涼,等多久了?幹嘛不和我打電話?”

秦天一臉滿足,他就知道,阮夏吃苦肉計,含糊:“沒等多久。”

鯨市冬日的室外溫度在零下二十度。

阮夏冷起臉,“快跟我進來烤烤火。”

秦天乖巧的跟在她身後,唇角無聲翹了翹。

阮夏親自給他煮了暖胃的熱茶端給他,“你找我什麽事?”

秦天搖頭,“我沒事啊,就是來看看阿姐,陪你玩,散散心。”

“我沒了,你放心吧。”阮夏無奈,“今天是我進阮氏的第一天,沒時間玩。”

秦天也不失望,笑說:“阿姐,我給你當司機,送你去,我車就在外面。”

阮夏珉了珉唇,“好吧,不急着這一會,你喝了這杯,手腳暖和過來再開車。”

“好嘞。”秦天笑嘻嘻的看向阮夏。

阮夏唇角微微珉一下,看向窗外。

秦天也不失落,找了話題說:“阿姐,昨天有個女孩子說喜歡我呢,問我願不願意當他男朋友。”

阮夏轉頭看向他,他笑的純淨,一雙小虎牙露出來,很可愛。

“好事啊,要是覺得不錯,可以試一試,要我幫你把把關嗎?”

秦天喟嘆一聲,很惋惜的樣子,“怕是沒法試一試。”

阮夏:“你不喜歡?”

秦天搖頭,“我當時就說我願意了!”

阮夏:“?”

秦天:“下一秒,那女孩對着手機說:‘聽見沒,老娘不是沒人要!’”

阮夏噗嗤笑出聲,給了他一個白眼。

秦天眉毛舒展開,笑意落到了眼底。

“阿姐,”上了車,秦天拿了兩包零食給她,遷西板栗,鮮蔥餅幹,軟棗,車厘子,蓮霧,Marni金箔馬卡龍,松露巧克力……

全是她愛吃的,每一樣東西都在不同的地方售賣,尤其是Marni金箔馬卡龍,國內根本沒有,遷西板栗也已經下市。

阮夏眼神在上面凝了好久,說:“小天,你不用這樣,我現在很好。”

秦天側頭看向她,“阿姐,你忘了嗎?小時候我和……咳,我不開心,你都是這麽哄我的,你每個月的零用錢一半都花在我身上。”

阮夏淡淡垂眸,“小天,我長大了,小時候的事……別提了。”

秦天說:“好。”

阮夏輕輕呢喃:“我們都長大了。”

“是大人了!”

秦天指尖顫了一下。

車子裏靜默,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阮氏離莫家不遠,車子停到阮氏大廈門口,秦天看向阮夏,“阿姐,姐夫看起來對你不錯,我為你高興。”

阮夏點頭,“謝謝,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找個真正對你好的女孩。”

秦天只笑一下,下車給她開車門,看着她纖細的身影進了電梯,轉身上車。

莫氏集團總部,偌大的玻璃窗前,一人眯眼跳着遠處的江景,鯨市的繁華盡收眼底。

他修長的指腹松松夾一支煙,奶白色的煙霧從唇邊袅袅散出來。

身後,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肌肉繃緊,垂手站的筆直,是硬挺的軍姿,臉部輪廓剛毅,沒有任何表情。

除了莫家的掌權人,沒人知道,莫家有一支私兵,隐在暗處,保護莫謹的人生安全。

這人正是這支私兵的頭目,莫謹的貼身保镖戚嚴

“查一下夫人這半年在國外的所有事。”

“另外,從今日起,你跟着夫人,別讓她發現,把她所有行程,做了什麽事,全部告訴我。”

“是。”

有些心痛只在深夜。

有些回憶只在午夜。

白日,黑夜是兩個極端。

暗夜滋生心痛。

白夜治愈一切。

當陽光再次照耀大地,又跟随命運的車輪往前走,往前看!

清晨,是一天的開始,行人的腳步匆匆,催促的鳴笛聲此起彼伏。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男,一女,擡頭看了眼婚姻登記處幾個字,然後,同時轉過頭,兩兩深情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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