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一年, 莫謹五歲。

小身板只比桌子高一些,幼兒園大班。

行程表是,每日六點起床, 運動半小時之後,聽半小時英文廣播, 吃飯,上學。

四點半放學之後,轉去幼升小銜接班, 提前上小學一年級課程。

之後,鋼琴課, 擊劍課,騎術,繪畫, 英文課,法文課,每日輪着來, 十點睡覺前,半小時繪本閱讀。

這日, 八點結束最後的課程,剛進家門, 便對上莫青延冰冷的眼神。

他肉嘟嘟的小臉上都是恐懼, 但他知道, 自己不能哭。

哭, 受到的懲罰會更重。

這是莫青延給他的要求,作為莫家的繼承人,他身上扛着莫家幾代人的未來。

他臉上撐起一抹不屬于這個年紀大的堅強,主動走到莫青延面前, 擡起手,掌心向上,攤在他面前。

莫青延對他這有擔當的态度滿意,放了兩塊長方形的冰,放在他掌心。

這是莫青延給他定制的懲罰方法,既能磨煉他的意志,又能給他長記性。

“自己主動檢讨,今天做錯了幾件事?”

陰匝匝的冰塊在掌心一點點融化,白色的冷氣絲絲縷縷鑽破皮膚,滲進血肉,胫骨。

那冰涼的感覺迅速在全身血脈游走。

莫謹忍着鑽心的涼,小嘴巴一開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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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件事,第一,沒有克制自己,滿足了膚淺的口腹欲,吃膨化零食,裏面的甜味劑,防腐劑,重金屬會損傷脾胃,更深層次的危害是,打破了自律的習慣。”

“這是對自己的不負責,更是對莫氏的不負責。”

莫青延點頭。

莫謹:“第二,放學之後,沒有及時離開幼兒園,放任自己在操場玩滑滑梯多玩了五分鐘,導致英文課遲到,第一排座位被別的同學座去,違背了只坐第一的習慣,更是對老師的不尊重。”

莫青延又點頭。

莫謹繼續:“第三,丢三落四,鋼琴課忘帶琴譜,且中途被窗外的熱鬧吸去兩次注意力,彈錯了兩個音節。”

莫青延:“知道錯在哪裏,下次就不要再犯,再犯同樣的錯誤,懲罰時間翻兩倍,一直加到你不犯為止。”

“知道了。”

莫謹小小的胳膊伸的筆直,兩塊冰在掌心握了足足十分鐘,懲罰結束。

他不能有任何頹廢,踩着小板凳,在盥洗臺放熱水,把手暖過來,然後和平時一樣,自己洗澡,吹頭發,用拖把拖幹淨地上水漬,看完繪本,關燈睡覺。

這一年,莫謹十二歲,阮夏兩歲。

常年自律,高效率的學習生活,他已經是一顆冉冉的新星,遠遠領先很多人。

才初一,他已經學到了初三的課程,常和莫青延從容的出席各種場合,見識各種世面。

這日周末,下了補習課,剛下車,屋子裏傳來爽朗的笑聲。

他進屋,遠遠看見,兩歲的莫涵坐在莫青延腿上,被巅着玩。

兩歲的莫涵,正是不知危險,調皮的時候,玩到高興處,還順着莫青延的脖子,騎到了他的脖子上。

莫青延只哈哈笑,誇他膽子大。

人越老,心越軟。

更何況莫涵是老來得子,而且未來不需要擔負莫氏這個重任,寶貝的不得了。

莫謹小時候,莫青延堅持認為孩子不能抱,抱了容易養成懦弱的性子。

莫謹的記憶裏,連莫青延和藹的笑容都少有。

總是鐵面無私的,教導他将來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他淡漠的和莫青延,白粟,盛聽南問了禮,并沒有看客廳地上另一個小團子,便回了書房。

正沉浸在《格列弗游記》天馬行空的荒誕裏,腿上傳來一陣肉肉的溫熱觸感。

他低頭向桌子底下看去,對上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很好奇的樣子。

小臉肉嘟嘟的,撅着小肉嘴。

肉嘟嘟的一團,穿一件紅色的浣紗公主裙,坐在書桌底下,可愛的跟小幼狗一樣。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認真的看阮夏。

好可愛啊!

這是他的第一感覺。

彎腰,抱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又小又輕。

他小心的不敢使一點力氣,輕輕放在膝蓋。

“夏夏?”他笑喊,好像大家都是這麽叫她的。

兩歲的阮夏呵呵笑了,小肉手一揮,棒棒糖戳到了莫謹嘴邊,“甜,甜。”

莫謹:“……”

他頭側了側,避開,阮夏握成拳的小肉手又送到自己嘴邊,小舌頭吸溜吸溜的添。

可愛的小模樣,莫謹被逗笑了。

樓下傳來盛聽南和白粟到處喊她乳名的聲音。

莫謹把她抱下去,原來他們三個大人突然有急事,要出去一下。

兩歲的小阮夏到了要午睡的時間,盛聽南不想她作息時間亂,留下了保姆,交給了莫謹。

保姆沖了一瓶奶,阮夏待在莫謹懷裏咕嚕咕嚕喝完,莫謹就在保姆的幫助下,給她換了尿不濕,哄她睡午覺。

在背了半小時物理定義以後,莫謹把自己給哄睡着了,阮夏烏溜溜的黑眼珠一轉一轉的蹬腿玩。

玩着玩着,她把尿不濕給拽了。

莫謹是被一陣濕襦給弄醒的。

從此,生活單調的莫謹小朋友,每個周末,都有了新樂趣--逗弄小團子。

他把笑容從學校,帶到了周末的家裏。

歲月見長,愛分享的阮夏小朋友,回饋他的是各種小零食,小玩具。

和莫謹小時候只有的益智玩具樂高之類不同,是真正的小孩玩具,洋娃娃,賽車之類的。

甚至在他十七歲生日的時候,收到了人生第一支游戲機(莫青延從小禁止莫謹沾任何電子産品,他堅定的認為這些東西會喪失一個人的意志。)。

那天,莫謹第一次嘗試到了放縱的滋味,和一個七歲小女孩一起,連機打游戲。

規則,操作,還是阮夏教的。

這一年,莫謹二十五歲,阮夏十五歲。

十五歲這個年紀,從小孩向少女過渡,會偷偷暗戀人。

莫謹正在國外讀博,突然接到莫青延病危的噩耗。

他趕最快的飛機到國內,出了機場,霍恺攔在他面前說,“你現在應該去的是公司,這是莫總的意思。”

他和霍恺對視良久,只說:“行。”

二十五歲的少年,獨自面對幾十位在商場沉浮多年的精英股東,高管,家族長輩,後媽。

他們每個人都在莫氏經營了幾十年人脈,勢力盤根錯節,此刻蠢蠢欲動。

一個原本順利成章的繼承會議,愣是開了一整天,用資歷,年齡說事,各方都想推舉自己當代理總裁。

到會議結束才知,早在五個小時之前,莫青延已經在醫院去世,喪事已經辦了起來。

按鯨市的習俗,去世的人要停靈三天才火葬。

身為兒子,夜裏需要守靈。

他在公司唇槍舌戰了一天,終于能來到靈堂。

吊唁的客人早已經走光,靈堂內外安靜的吓人。

喪事這種事,便是連親近的家人,也會有一定的避諱。

他遠遠的看見兩道跪在棺椁前的小身板,在偌大的靈堂裏,顯的很小兩只。

他朝裏面走,阮夏頭轉過來,側頰蒼白,眼睛紅腫,“哥哥回來了?”

莫涵也看過來,喊了一聲大哥。

“嗯。”他淡淡應道。

他跪下來,磕了四個頭。

三人誰也沒再說話,都愣愣的跪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粟進來,喊他們三人去外面餐廳吃飯。

莫涵不去,白粟勸不動。

阮夏:“涵哥哥什麽時候吃飯,我什麽時候吃。”

莫謹自然也沒胃口。

再後來,盛聽南喊阮夏回去休息,她也堅持不走。

莫謹吓唬她,“不怕半夜鬧鬼?你有這份心就好了,快回去睡吧。”

阮夏卻很認真道:“哥哥也會害怕嗎?那我更要陪你們了。”

她就真的沒走。

徹夜不睡的人才知道一整夜有多漫長,尤其還是靈堂這種地方。

到底只是十五歲的小孩,下半夜,她和莫涵都迷迷糊糊睡着了。

莫謹想把她抱到車上去睡,剛抱起來,她迷迷糊糊醒過來,揉着眼睛又跪回去。

莫謹無奈,“你為什麽這麽倔?”

阮夏迷瞪着眼睛,瞥一眼睡着的莫涵,“哥哥突然成了沒有爸爸的孩子,留你一個人在這會更難過的。”

莫謹說不出那一刻的感受,良久,低頭自嘲一笑,“我從接到我爸病危的消息,到進靈堂前一刻,都在想着怎麽和三叔他們争權,我能有多難過?你想多了。”

阮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說:“原來謹哥哥連放肆哭的資格也沒有,涵哥哥至少還可以放肆的哭,瑾哥哥,你今天剛沒有爸爸,有特權軟弱,你可以哭的。”

莫謹心理那顆一直繃着的線嘭的就斷了,遲到的難過,悲傷,一下子湧上來。

眼淚像雨水一樣,源源不斷。

他挺直的脊背彎下去。

阮夏靠近他,小小的手掌插在他頭發裏,揉他的腦袋,把他的頭放在她膝蓋。

第二日董事會,他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尖,鎮住了所有人。

夜裏,再踏進靈堂的時候,那個瘦小的身影還倔強的陪在莫涵身邊,臉色蒼白,黑眼圈嚴重,眼睛更腫了。

然後,他遞了一瓶加了安眠藥的水給她。

她倒下之後,他把她抱上車,穿過濃濃夜色,抱她回了阮家,又折返。

第三日,從墓地回來,莫涵還是恹恹的,不願意說話,不願意吃飯,抱着膝蓋在客廳發呆。

連白粟都只是勸。

莫謹注意到,只有阮夏,和莫涵一樣,不吃不喝,和他一樣的姿勢,默默坐在他身邊陪着。

他默默看了兩人很久。

第二天清晨,莫謹注意到,莫涵到門口的時候,阮夏已經背着書包站在門口。

莫謹第一次意識到,青梅竹馬四個字代表着什麽。

他們每天一起坐在明晃晃的教室裏上課,擡眼,側頭,随時可以看見,甚至還可能是同桌。

他們有共同的興趣,愛好,朋友,他在籃球場上意氣風發,她會給他助威吶喊,會給他遞毛巾,遞水。

周末會一起在客廳對着打游戲,激動的時候,一起狂喊,大笑,身體無意識的勾肩搭背。

心血來潮,會一起在廚房研究煮飯,相互對視的時候,眼睛完成月牙。

他們像影子一樣成雙成對,永遠粘在一起。

莫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青春荒草叢生,形單影只。

漸漸,莫謹就不怎麽回家了。

這一年,莫謹二十八歲,阮夏十八歲。

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惹的學校一衆男生偷偷暗戀。

這日,同班同學姜霆在KTV包房,布置了一屋子鮮花氣球向阮夏表白,一群看熱鬧的起哄在一起。

“你眼瞎啊,我這麽大人在邊上,你就敢和夏夏表白?”莫涵拎着姜霆衣領子:“你樣樣都不如我,是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然後,姜霆氣極,一拳倒上莫涵臉,莫涵避開,兩人狠狠打了一架。

有些事,二十多歲的時候回頭看一目了然。

但在十幾歲,剛剛情窦初開,誰不知小心翼翼試探?

怕拒絕。

怕連朋友都做不成。

徒生出一堆煩惱,猜測,困着自己。

明明是一張窗戶紙的事,就是誰都說不開。

回家的路上,阮夏嘴角一直擒着笑,藏也藏不住,到家門口的時候,終于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問,“你剛剛為什麽要幫我拒絕姜霆?”

莫涵輕輕咳一聲,有些不太自然,“他不是好人,我不幫你,你被人拐走了怎麽辦?”

阮夏垂着頭抿唇,“那我在你心裏,是什麽人?”

莫涵看了看天,“當然是妹妹啊。”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心裏其實隐隐期盼的,期盼她說一句,我沒把你當哥哥。

阮夏眼眸暗了暗,“是啊,我們是兄妹嗎。”

她心裏隐隐期待,他能像別的男生那樣,大膽和自己表白。

莫涵有點失落,“好了,回家睡覺了。”

再一次,兩人和之前的無數次一樣,誰都沒有等到對方先開口,雙雙試探失敗。

阮夏蹦蹦跳跳的回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裏都是莫涵為她打架,和那句暧昧不清的話。

她腦袋蒙在被子裏偷偷幻想兩人甜蜜的未來,唇角一直翹着。

這晚,莫家有酒會,這種場合,一般大人比較忙。

盛聽南和阮明哲都在國外,莫涵被白粟拉着認識各種人,阮夏難得清閑的躲在角落裏和秦天玩了幾把游戲。

再擡頭的時候,她習慣性的找莫涵,屋子裏沒有,又去屋外找。

依稀看見遠處昏暗的花園裏有人,她走進,看見莫涵伸手,輕輕抱住季潔。

他們學校的拉拉對隊長。

阮夏腦子蒙了一瞬,流着眼淚偷偷跑開。

她跑到莫家大門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坐在車上回家莫謹,借着車燈,瞬間認出了她的身影,下車,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問,“怎麽了?被人欺負了?”

阮夏一邊哭一邊點頭。

莫謹:“誰欺負你你就打回去,我可以給你善後,不用怕。”

阮夏擦擦眼淚,“季潔也可以嗎?她爸是市長。”

莫謹點頭,“可以,你是想親自打?還是我安排?”

阮夏吸溜吸溜眼淚,“不用了,我回家了。”

莫謹追上去,“我送你吧,一個人走路不太安全。”

阮夏忽然說:“我想喝酒。”

莫謹點頭,“行,我帶你去。”

莫謹也沒開車,兩人步行,帶她去了小區門口最近的清酒吧,給她點了度數最低的酒,她卻一把摸過莫謹面前的酒,猛的灌下去,看向莫謹,“哥哥,涵哥哥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莫謹搖頭,“他的事,我不太清楚。”

阮夏悶悶喝酒問,“我剛才看見他抱季潔了,我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莫謹不知道這話要怎麽答。

阮夏一直喝,一瓶酒下肚,臉跟火燒是的,眼睛迷離起來,舌頭打結,整個人都醉了。

莫謹背起她往阮家去。

阮夏趴在他後背,手還着他脖子,臉蹭他臉,呓語:“涵哥哥,你今天穿什麽顏色內·褲?我能看看嗎?”

莫謹整個臉都燒起來,咳嗽一聲,“夏夏,你醉了。”

“我沒醉,”阮夏掀開眼皮吼,“我看到你抱季潔了,你為什麽要抱她?我沒她漂亮嗎?”

阮夏又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有眼淚順着莫謹的脖頸往裏面滑。

終于到了阮家,保安來了門,莫謹把她放到床上被子裏。

阮夏手忽然拉住他的皮帶往下扯,“給我看看。”

莫謹驚的雙手死死摁住皮帶,阮夏忽然改了道,手攀上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莫謹瞳孔放大,雙手摁住她肩膀往下扯。

阮夏腿勾上他腰抱住他,流着眼淚,漆黑的眸子緊緊盯着他問,“你不喜歡我嗎?”

他們臉貼的很近,莫謹能清晰的看清她每一根睫毛,黑黑的眼睛潋滟着清澈的水光,鼻息噴在他臉上。

他腦袋一下就蒙了,理智蕩然無存,說:“不僅是喜歡,是愛。”

她立刻吻上他,閉上眼,靈巧的小舌頭一下下戳,舔,撩他的唇。

莫謹心裏忽的就燒起了一把火。

忘情的和她擁吻。

兩人吻了很久,她鼻息都粗重起來,歡喜的輕輕呢喃一句,“涵哥哥。”

莫謹腦子轟的炸了,頂着她眼睛問,“你睜大眼睛仔細看清楚,我是誰?”

阮夏迷離着雙眼,唇角挂着笑,手指畫着他的眉毛,“涵哥哥?你在說什麽?”

莫謹摁住她手,沉聲道:“你醉了。”

話音落下,轉身蹦出了她的閨房。

那一夜,莫謹一夜未眠。

他覺得自己身上的每一處都沾着她的味道。

那道閉上的門,被她打開了。

他覺得,不能再騙自己了。

想了一夜,下了一個決定。

他從天亮開始,就一直坐在客廳,頻頻張望着門口,內心忐忑的跳動。

終于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滿臉笑容,急急跑進來,笑問:“哥,涵哥哥在樓上房間嗎?”

莫謹愣住一瞬,咳一聲,“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啊?”阮夏道:“你問吧。”

莫謹又咳一聲,指着旁邊的沙發,“你坐這邊說。”

阮夏急切的喵一眼樓上的方向,還是耐着性子坐了過去。

莫謹:“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嗎?”

阮夏點頭,:“記得啊,我和你喝酒了,不過你不許告訴涵哥哥我哭的事,我昨晚誤會他了,他和季節沒在一起,就是季潔求他抱一下而已。”

莫謹的話生生噎住了,整個人是懵掉的。

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麽做。

阮夏卻沒注意,擡頭看向樓梯口的莫涵,“涵哥哥。”

人已經起身,從莫謹面前走過,往莫涵面前繃着跳過去。

“我們去哪玩?”聲音裏都是雀躍。

莫涵摸摸她頭,“我要去旅游,不要秦管家跟着,你敢去嗎?”

阮夏:“好啊,正好我爸媽也不在家,我幫你收拾行李。”

她才想起來莫謹,轉頭問他,“哥哥剛才想說什麽事的?”

莫謹默然的搖頭,“沒有了。”

兩人咚咚去了房間。

莫謹聽見兩人在房間碎碎念什麽,靜坐良久,起身回自己房間。

他爬到二樓的時候,終于沒忍住看過去。

莫涵對着衣櫃思索還要帶什麽東西,阮夏閉着眼,臉輕輕貼在他後背的衣服,兩只手張開,輕輕在後背模拟抱他的姿勢。

莫涵轉身的一瞬間,她若無其事的站直,找了話題轉移開。

上一世。

急救室的門打開,醫生摘下口罩出來,道:“病人情況緊急,必須截支右腿,誰是家屬?快簽字。”

阮明哲和盛聽南幾乎昏厥,莫謹沒有任何猶豫,“我同意,你們快做手術。”

阮明哲說不出一個字,手一直抖,莫謹摁着他的手,一筆一劃的簽,“叔叔,不能猶豫,活着總是好的。”

又熬過了漫長的等待,手術室裏的燈滅了,醫生疲憊的宣布脫離危險。

莫謹整個人無力的靠在牆上,幾乎站不住。

直到護士把插着各種管子的阮夏推到ICU,莫謹冷着臉,走到這一層的樓梯入口處,莫涵焦急的撲上來,“夏夏怎麽樣了?”

莫謹一把将他踹到強上,“你還有臉問?”

話音落下,他手一伸,接過戚嚴遞過來的棍子,死死往莫涵身上,頭上,腿上砸。

莫涵滿臉滿身都是血,棍子生生被砸斷。

他扔了半截棍子,問,“那女人呢?”

戚嚴道:“被人救走了,沒追上。”

莫謹:“天南海北都給我找出來,千刀萬剮。”

戚嚴:“是。”

莫謹穿上ICU防護服,進去看阮夏,她眉頭緊緊的皺着。

他聽見她呓語,彎腰,耳朵湊近,“涵哥哥,救我,涵哥哥,救我。”

莫謹手驟然抓緊白色的床單,眼裏都是淚,“你為什麽……他到底有什麽好!”

他失魂落魄出了ICU,每一天都過的迷迷糊糊。

直到那天,依約去玉淵山滑雪場,突發雪崩,漫天的大雪鋪天蓋地湧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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