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

七瞥他一眼,看向逍三:“你駕着馬車往遠走走,小心別被人盯上。我們三個先回去,二少爺那邊應該還有計劃。”

逍三點點頭,合上車簾朝前奔了數裏。待出了密林,馬車中已經空無一人。

縱馬歸城的曲黎面色十分難看,再度将自己鎖進屋中。

寂靜的屋中只有淺淺的呼吸聲,曲黎垂眸靜坐,眼中一片掙紮和挫敗。片刻後,陡然目光一厲,起身打開了床頭的機關。紗帳微微一抖,慢慢錯開,出現一個漆黑的密道。

聞人語輕笑着翻了翻手中的密報,搖頭嘆息:“一群被家裏寵壞了的無知少爺,竟然不惜和外人聯手來謀求家中權益,蠢。”

莫筱冉晃了晃腿,繼續捏着胖頭蠱王把玩,口中漫不經心地接道:“中二病時期麽,可以理解。”

陸言之好奇地朝前湊了湊:“中二……是何意?”

莫筱冉摸了摸下巴斟酌了下用詞,思索着解釋:“就是……覺得天底下自己最厲害,一定有能力能做出什麽事業來,家裏長輩或者外人的維護和保護在他們看來都是瞧不起自己能力的表現。于是選擇用自認為正确的方式來證明,但是并沒有考慮到後果。”

時析颔首:“頗為貼切。”

莫筱冉點頭:“那是,基本誰都有那麽一陣子。”

說完一頓,側頭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兩個師兄。

……

好像……她的師兄們三觀很正,自我認知很準确,一直沒有哎……

遙想自己當年的中二期,有種慘不忍睹的感覺。

思及此,下意識朝陸言之看了看,确定他臉上有一瞬間的尴尬和不自然後,滿足的嘆息了一聲。

果然是因為大師兄和二師兄太不正常,這種事情應該是正常青少年都有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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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析沒注意到兩人的神色,側頭看想聞人語:“接下來……等他自己動手?”

聞人語點頭:“只待甕中捉鼈。”

時析皺了皺眉:“用尉天漓做餌會不會太危險?他不會功夫,有些麻煩。”

聞人語輕笑:“就當是幫尉家給他個教訓了。我已命逍九保護他,不會出岔子。”

時析無奈地看他一眼,又道:“帶逍一去吧,這些日子也是憋得狠了。”

可憐的逍一自打進了城,就明晃晃地跟在時析左右。別說參與這次任務,從頭到尾連時府都沒出過幾次。

想起某個一臉面無表情,眼神卻略帶哀怨的壯漢,莫筱冉十分不給面子的噴了茶。

與黑衣人匆匆見了一面,曲黎才知曉自己聯絡的人通通反了水。并且在一衆世家追查下,已經隐隐有查到他的跡象。

尉天漓再度半強迫半哄騙的拖延了回家時間,将家中派來的人特意安排在外頭,這才匆匆趕回家。一路走,還一路想着如何才能擺脫身後的尾巴,去和曲黎見上一面。

一進院子,滿腦子愁思的尉天漓推開門,一眼就看到坐在自己房中的白衣男子。

曲黎擡了擡眼,掩去眼中陰狠:“你回來了。”

尉天漓頓時驚喜:“曲大哥!你怎麽來了?”

曲黎上下掃視他一番,沉聲道:“你身上那塊牌子是從何處來的?”

尉天漓一怔:“牌子?什麽牌子?”

曲黎眼神驟變,突然暴起沖向尉天漓。在掌指靠近一臉愣怔的尉天漓的脖頸前,突然一個人影閃出,一招便将他打了回去。

來人将尉天漓護在身後,冷冷地看着曲黎。曲黎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嗤笑:“你以為……只靠着這個人,就能躲過去了麽?”

尉天漓腦子已經打了結,完全沒回過神來:“曲大哥……你這是……要做什麽?”

曲黎輕笑一聲,眼神突然變得陰森狠厲:“當然是……要你的命!”

話音一落,突然自腰間抽出兩根尺長的的長針,長針尖端泛着淺淺的幽光,顯然是塗了劇毒。

尉天漓被他的突然暴起吓的面色蒼白,擋在他面前的人突然攔腰扛起他飛身後退。同一時間,數道人影自各方出現,齊齊攻向曲黎。

曲黎匆匆應對幾招,眼見自己落了下風,抽身後退舉步躍上房頂,借着夜色掩護轉眼消失。

玉柳巷深處,一個不起眼的矮門一開一合,快的像是從未有人進入過。幾道人影頓了頓,輕巧的打開了機關,一個接一個鑽了進去。

曲黎粗喘着跑進暗道,鎖死了所有機關後,才帶着幾分虛軟的緩步朝裏走去。

暗道盡頭是一個閃着微弱燭火的屋子,屋中只是簡單的書房布置,桌上放着一個精巧的機關匣子。只是此時,機關匣子已被人打開,坐在桌後的人懶洋洋靠在椅背上,似乎對于手中的紙張十分感興趣。

曲黎進了屋後竟也沒看過來,合上門轉過身才發現那人,頓時大驚:“誰!”

那人坐直了身子,燭火将面容映得清晰,赫然是聞人語。

聞人語揚眉輕笑:“好久不見,曲公子。”

曲黎勉強定了定心神:“司徒大公子如何來的此處?”詢問之中,背後的長刺牽無聲息取出,只待一擊斃命。

聞人語淺淡一笑:“忘了自我介紹,在下複姓聞人,單字語。”

曲黎面色大變,迎身就想直取聞人語要害。只可惜側面牆壁驟然被人破開,飛石恰巧将他手中長刺打落。

曲黎盯着來人中的一個,滿是震驚:“唯……你根本不是司徒唯!”

逍九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這才發現啊,可惜太晚了喲~”

“是你們的局!從一開始,你們就在演戲!”曲黎雙目赤紅,神色癫狂。

逍九撇撇嘴:“不要好像我又負于你一樣,尉天漓,撫琴哪一個不是被你欺騙了感情,甚至還丢了性命的?”

聞人語擺擺手,遙一立時出手點了曲黎的穴道,順手奪了他手中的長刺遞給莫筱冉。

莫筱冉端着長刺研究了半晌,頗為滿意的包起來塞進腰間。

聞人語瞪她一眼,又道:“本身還打算尋個法子問出撫琴的事情,卻不想你與大皇子都交代的清楚。那塊牌子……呵呵,想來,若是這次的事情能成,那牌子上也該刻上個曲字了吧?”

曲黎深知自己已無機會,幹脆合上眼沉默不言。

聞人語也不介意,背着手從桌後繞出來:“前朝餘孽曲家之後,可惜腦子不行武功也不行,注定成不了大事。”語氣中,盡是嘲諷。

作者有話要說: 愚人節快樂

第一鍋肉炖完了。

什麽,你問我為什麽沒看到肉影?

我說的肉只是第一個小單元喲╮(╯_╰)╭

PS:蟹蟹未成年小盆宇的愚人節地雷~

再PS:愚人節送上一章肉羹,要的留郵箱吧孩子們,噓……低調

☆、第二十三回

曲黎被暗中送往京城,時父知曉後,并未有什麽不贊同,反而幫着他們在李福海面前圓了一番。

李福海驚得差點吞了舌頭:“還……還牽扯了大人物啊……那怎麽……怎麽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呢?”

時父捋須笑道:“我這侄兒可是人才,将來定然是要有一番作為的。即便與大人物有關,也不過是個區區采花賊,又如何會難?”時父一改往日內斂溫和,盡是滿意欣慰之色,言辭之間倒像是誇贊自己親兒子一般。

陸言之捧着茶杯瞄了瞄時析。

少俠好功力,自己親爹這麽誇獎別人,都一點不帶羨慕嫉妒恨的,果然是……自家人……咳咳,自家人。

莫筱冉高深莫測地笑而不語。

一場宴席平淡無波落下,聞人語命十八衛護送時父李福海和時析等人先行回去,自己與陸言之漫步在街上。

兩人談笑間走到街面之上,正看到不遠處一高一矮兩個男子拉拉扯扯。

陸言之奇道:“哎?那不是跟着你那個管家麽?”

聞人語聞言看過去,正看到逍一被人死死拽着,一張面無表情地臉滿是無措和糾結。而拉着他不放的,正是當日被他一直護着的尉家小公子尉天漓。

聞人語失笑:“這是……”

陸言之摸了摸下巴:“莫不是你家管家做了什麽,竟招的尉小公子如此大張旗鼓地讨回公道?”

聞人語搖頭:“恐怕……是筆麻煩賬。”

逍一看着拉着自己不放的少年,只覺得腦子都要炸了。

尉天漓手中力道不松,一張小臉滿是倔強:“你若不告訴我你是誰,我就一直不放開!反正要丢人也一起丢,少爺我不怕!”

逍一面無表情崩潰:“救你之事只是受人之命,并非我所願。”

尉天漓大怒:“感情不是受命,你還就不救了是吧!少爺哪裏惹過你,讓你連救一命都不願意?”

逍一臉上表情一繃,随後恢複到毫無波瀾:“你想多了。”

尉天漓換了只手,順便甩了甩之前那只。用力時間太長,有些抽筋……

“那你倒是說啊!你是誰?姓甚名誰,少爺我想感謝你還不成麽?要不告訴我你主子是誰?少爺我把你讨來,日後你就跟着我了!”

逍一猛地甩開他的手,臉色明顯冷了幾分:“不必了。”

話音一落,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尉天漓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氣的直想跺腳。

正咬牙切齒着,身後一個悠哉哉地聲音傳來:“你作甚非要知道他是誰?”

尉天漓正覺得聲音耳熟,一扭頭就看到逍九靠在牆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頓時大怒:“為什麽又是你!”

逍九輕笑:“怎得就不是我了,要不是我,你還不知被那人面獸心的家夥欺騙多久。”說完,甩了甩手中的草葉,又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來和你吵架的。哎,說真的,你到底為什麽一定要知道他是誰?”

尉天漓詫異地盯着逍九,一時反應不過來這人怎麽變化如此之大。

逍九看着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撓了撓頭道:“做戲而已,那副嬌蠻無用的公子哥作風,怎麽可能是我的本性!”

尉天漓吃驚:“你……不是司徒家的人?”

逍九撓撓臉:“當然不是!要讓某些人知道了,可是會出人命的!哎哎哎,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

尉天漓哼了一聲:“憑什麽告訴你!”

逍九摸摸下巴:“你要是告訴我為什麽,我就告訴你他是誰,怎麽樣?”

陸言之撞了撞聞人語的肩:“這可是要露底了,你也不攔着點?”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是陸言之看得出來,這群護衛沒有一個是簡單角色。其身份,也定然是聞人語等人想要隐瞞的。

聞人語輕笑:“他還不敢。”

另一邊,尉天漓猶豫了片刻,道:“我就是想……想謝謝他。只是還沒想好怎麽謝,所以才想知道他是誰,日後才好登門道謝。”

逍九無趣地聳聳肩,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湊近了低聲道:“那我告訴你啊……他叫小一。至于怎麽謝……不如就以身相許吧?”

随後在尉天漓反應過來之前,迅速逃之夭夭。徒留尉天漓站在原地,怒氣沖沖地瞪他半晌,随後突然紅了臉轉身就走。

陸言之笑道:“看起來,聞人兄無意之舉倒是又牽了條紅線。”

聞人語失笑:“随他們吧,若是喜歡,自然沒人會攔着。”

“聞人兄接下來去往何處?”陸言之晃了晃扇子,側目看着聞人語。

聞人語笑了笑:“天下這麽大,為走過的地方無數,哪裏都會找得到樂趣所在。”

陸言之惋惜的嘆了一聲:“若不是身負凡事,我倒也想如你們一般四處走走看看。只是……可惜了……”

聞人語搖頭輕笑:“陸兄有驚世之才,何須埋沒于庸庸塵世。路雖不同,卻未必不能再有相見之日。”

陸言之朗笑一聲,轉身與他拱手相視:“他日若能再見,還望言之未曾忘卻初心,仍能以摯友相待。”

聞人語坦然一笑:“定然。”

陸言之揚唇輕笑,負手走的幹淨利落。朗月高懸,那一襲青衣轉眼融于月色。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聞人語歸來,時析颦了颦眉,将大敞的門窗關好。正要躺到床上,剛剛合上的門又被推開。

時析回眸,溫和了幾分的眉眼頓時一僵,帶着幾分訝然:“爹?”

時父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現,自顧坐下後擡眼看了看他:“準備睡下了?”

時析整了整因為剛才動作有些淩亂的衣裳,驅着輪椅到時父身邊:“爹這麽晚尋我,是有事?”

時父挑了挑眉,獨自斟了杯茶飲下,才緩緩道:“你娘……應該是明日便到了吧?”

時析斂眉露出幾分笑意:“照之前的信,應該是明日午時之前便能到。”

時父頓了頓,側目看他:“你常年不在家中,如今又過了及冠之年,你娘定然是早就對你的親事上了心。”

時析面色頓時一僵:“爹……”

時父看着他,目光灼灼:“嗯?”

“……”時析合了合眼,最終嘆道:“兒子如今只是個身有殘缺的無用之人,不必為此耽擱別家姑娘。況且……兒子并無成親的打算。”

時父晃了晃茶杯,笑意深沉:“當真只是沒有打算?”

時析頓了頓:“爹……有話說?”

時父盯着他許久,終是嘆息一聲:“縱然你自小未長在家中,我也到底是你爹。你想什麽,做什麽,我當真會不懂麽?”

“那小子是個人才,也的确有讓人挂心的資本。做父親的,既然沒能讓你有過一天開心,也就不願阻止能讓你開心的人。但是……析兒,你素來只等着他護着你,守着你。可曾想過他一直察覺不到這份情,然後有一日尋到了其他人,娶妻生子,共度一生時,你又該如何?”

時析陡然一怔,半晌未答出話來。

時父起身拍拍他的肩,輕聲道:“萬般深情也挨不住苦守無望。你永遠這般和他不遠不近,守着師兄弟的情分,遲早有一日,苦的還是你啊……”

時析抿了抿唇,垂着頭許久才開口:“師弟注定非池中之物,我不願做他的拖累。如今尚能相伴,已是大幸。”

“我兒從來不會是別人的拖累。何況……你的存在,在他看來應當從不是拖累。阿語雖有才,卻到底年輕氣盛了些。唯有在你身側,方能顯出幾分心細穩重。”頓了頓,時父道:“為父并不打算讓你有何壓力。若你能娶妻生子,自然是為父最樂意看到的。但如你所說,你心有所屬,卻與別家姑娘成親,哪怕将來能安享天倫,卻也未必是真的開心。一切,端看你如何選擇。”

時析垂眸點了點頭:“兒子明白。”

時父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自己好好想想吧。待你娘回來後,你若是想要留在他身邊,便同他們一起去江湖上走走。若是不想,就安安分分留在家中。為父雖無大能,卻也會竭盡全力替你醫治。”

“多謝父親。”

屋中燭火很快被揮滅,坐在房頂上的人沉默了許久,突然躺下無聲望着夜空。遙三同情地拍了拍自家二少爺的肩,也跟着一起躺下。

二少爺真是可憐,明明喜歡人家已經表現的那麽明顯,卻還是被喜歡的人拒在心房之外。偏生還怕驚到人家,硬憋着什麽都不敢說不敢做。

次日初晨,近乎一夜未睡的時析獨自從床上下來,順便冷眼看着進門來的遙三遙七。

遙三遙七一直在近身保護他,昨日一番對話定然是聽了個全。若是聞人語聽到什麽風聲,也必然是這二人傳出去的。

遙三遙七渾身一僵,立刻做了個閉嘴的姿勢。随後面色怪異的對視一眼,将對方眼底的意思看了個明白。

我們閉嘴有個什麽用喲,主角可是聽了個清楚明白,如今怕是只等大少爺您表态的那天了。

渾然不知的時析滿意地眯了眯眼,随後疲倦地靠在椅背上任由兩人替他整理。

☆、第二十四回

京城,司徒家。

身着深色錦袍的男子翻身下馬,目中無人的直奔府內而去。

司徒家時常與宮裏打交道,下屬一衆小厮侍衛自然認得來人是誰,見狀亦不敢攔着,趁着來人不注意,一個機靈的小厮趕忙一路小跑進府內通報。

司徒宇聞言一頓,擡眼看了看昨日剛剛到了京城的司徒唯。

司徒唯輕咳一聲:“估摸着……應當是來興師問罪。”

司徒延失笑搖頭:“你先避一避,大皇子這邊我與祖父去應對。”

司徒唯點點頭,起身回了房。司徒宇随即也站起身,同司徒延道:“走吧,且去看看這位大皇子又要作什麽妖。”

大皇子段天嘯近日快被氣出病來了。本身一片大好的形式,仰仗着剛剛投靠他的謀士獻的計策,初現成果的安排讓他嘗到了不少甜頭。

不想還沒到豐收結果的時候,就被幾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毛頭小子攪了局。最讓他惱怒的,是這裏面竟然還有司徒家的影子。

有人借着司徒家的名義來破壞他的計劃,無論怎麽看,司徒家都脫不了幹系。

幾次示好卻沒有得到回應,甚至隐隐與自己劃清界限的司徒家無疑是段天嘯現在頗為忌憚又十分垂涎的勢力。但這次事情裏頭隐隐約約有了司徒家的影子,縱然身邊謀士一而再再而三讓他冷靜,他卻已然咽不下這口氣,終于還是登門來質問。

眼瞧着司徒家下人鄭重恭敬的接待了他,不過片刻一老一小便到了他面前行禮,段天嘯那口惡氣總算是緩和一二。只不過也僅僅是緩和,依舊不能讓他徹底釋懷。

故此,雖然身在別人家中,段天嘯卻仍舊不忘記擺着皇子的譜,任二人行禮過後遲遲未準許人入座。

司徒宇幾不可見的凝了一瞬眉,随即面色恢複自然。

即便是在當今聖上面前,作為當年全力扶持先帝打天下,付出過不小代價的司徒家主都沒受過這般待遇。而今卻被一個小小皇子為難,司徒宇多少有些不舒坦。

段天嘯沒有發現司徒宇的異樣,打量了二人半晌才幽幽道:“聽聞,令孫前些時日出現在了浩瀾城?司徒家主可知道此事?”

司徒宇臉上帶着些許茫然:“回殿下的話,草民并不知曉此事。長孫一直在草民身側侍候,嫡孫又遠在深山學藝,并未傳消息來說明出山一事。”

段天嘯挑了挑眉:“那就奇了,本殿倒是聽了個有趣兒的消息。有人以司徒家小公子的名義招搖撞騙,手握司徒家祖傳玉佩為禍街頭,難不成……是本殿的消息有誤?”

司徒宇告罪一聲,道:“此事怕是有誤會。草民那嫡孫幼時貪玩,弄丢了随身帶着的玉佩。只是沒多久便離開家中,故此也未曾特意尋找。想來,定然是有什麽人知曉這玉佩的來由,動了邪念。殿下特地問起此事,莫不是此人沖撞了殿下?倘若真是如此,那殿下可真是冤枉草民了。”

一番說辭聽起來天衣無縫,縱使段天嘯覺得哪裏不對,卻仍舊找不出原因。又不能直接将自己上門興師問罪的緣由說明,只得暗暗吃下這個悶虧。

“如此,便是本殿下多慮了。既然玉佩已經丢失,司徒家主還是費心多尋找一下才是。若要再被有心人利用,撞到本王手中,可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這話算是過了明面,一副已經認定了那人就是與司徒家有關的樣子。

司徒宇頓時一臉惶恐:“草民遵命,定然竭力派人尋找玉佩下落。倘若日後再有人以玉佩之名招搖撞騙,殿下自當不必留情。”

段天嘯又被噎了個死,同時也在懷疑自己的猜測到底對不對。自顧糾結了半晌,方才與司徒宇打了番太極後離去。

目送着段天嘯離開,司徒宇定定看了半晌,方才被司徒延扶着坐回椅上。

“延兒……此事你如何看?”

司徒延笑了笑:“能讓小唯特意知會家中來幫忙圓話,定然是有了把握能瞞天過海。想來,他們也是料到了此事定然會有被查出的一天,所以當日才未讓我們将話說死,只是借着別人的口将其中一二透露出去。加上一些細枝末節,足以讓興頭上的大皇子确信消息真僞。而今計劃成功,推算回去最大的漏洞,也就只有冒充小唯身份的那個人了。幼時小唯的玉佩的确曾丢過一陣,不少離開司徒家的老仆皆知此事。只是後來玉佩在小唯房中找到,那時他連您都瞞着,何況那些下人,故而應當并無人知道玉佩已經找到。想來,待大皇子細查一番,也就會放下疑慮。一旦确定此事司徒家并不知情,大皇子必然不會再将目光落到司徒家。“

司徒宇笑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此大的謊也真是敢撒!不過……即便大皇子查明了,想來也不會再與司徒家接觸了。”

司徒延接道:“那豈不是順了祖父的意?且不說小唯與那人的關系,單說祖父不是就從來不随意站隊,素來只忠于皇位之上的天子麽?”

司徒宇失笑搖了搖頭,剛要開口便見司徒唯負手晃進來:“可說是,大皇子三番四次試探司徒家的口風,祖父恐怕早就不耐煩了。如今正巧有這麽個不明顯的隔閡,不正好解決了祖父的麻煩?”

司徒宇哼了一聲:“盡是胡鬧,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可知道若是計劃失敗,将要面臨什麽危險?”

司徒唯聳聳肩,笑眯眯道:“祖父何不信我?我那幾個兄弟雖然年輕,卻都是有本事的。不說別人,且瞧瞧宮裏那位,便能看出一二了。”

提起那人,司徒宇又皺了下眉:“說起那人,還需提醒你。無論你與他關系多近,都不可沒了分寸。如今形勢漸亂,若是被人察覺,恐怕會引起亂子。再者,上位者多有疑心,縱然是過命交情,也不可忘了狡兔死,走狗烹之理。”

司徒唯一臉正色地應下。

司徒延卻一眼瞧出自己弟弟那隐在嚴肅表情下的不在意,頓時側過臉去無聲笑了起來。

司徒唯無奈地與他對視一眼,裝作認認真真聽着祖父教誨。

半晌過後,司徒宇起身回了書房,司徒延才道:“倘若讓祖父知曉你全當做耳旁風,怕是又要發一頓脾氣。”

司徒唯無奈:“我明白祖父的意思,他看了兩代帝王的無情,自然會思慮的多些。可我那四弟卻是不同的,何況我們幾個都是一心向着他的。他日若真如祖父說的那樣,我們幾個也的确有能力逃出生天,遠離這一片混亂之地。”

司徒延拍拍他的肩:“為兄不願勸你過多,只是一切都要自己掂量好了。”

司徒唯點點頭,起身道:“我先走了,解決了京中之事,還要去皓江一趟。”

司徒延詫異:“京中還有何事?”

司徒唯無力:“我那幾個兄弟都是會甩手使喚人的主,拆了牆,卻把磚丢給了我。否則,你當我哪有功夫抽身出來特地千裏迢迢跑回來一趟。”

司徒延聞言也沒多問,只是笑着沖他腦袋上揮了一掌:“讓你歸家一趟倒是難為你了?”

司徒唯嬉笑:“沒有沒有,弟弟我自然是想念祖父和兄長,才特地跑回來的。其餘的事,都是順便、順便。”

司徒延笑着搖搖頭,随後又遲疑着開口:“你與……可還好?”

司徒唯面上表情頓時軟了下來,“小家夥不聽話,總想着跑出來。費了好大功夫才将人穩住,不然我何必着急忙慌的趕回去。”

司徒延嘆息:“你若認定了他,便好好對待人家。說不準将來……那便是個尊貴的人。”

司徒唯想到某個一臉呆相的小孩,含笑點頭:“我自然會好好護着他。”

跑了幾家鋪子後,趁着沒人注意,司徒唯悄無聲息地潛入宮中,如鬼影一般潛入一座宮殿之中。殿中空無一人,掃灑侍候的仆從皆停留在殿外,不敢輕易入內。饒是如此,司徒唯也未曾掉以輕心,而是小心翼翼爬上橫梁,隐去所有氣息。

不多時,一個身着正服的少年人進了殿,腳下一頓轉身對着外頭吩咐一聲便合上了殿門。

直到殿門關死,司徒唯才翻身下來落到殿中。

少年人望着他,帶着許久未見的欣喜含笑點頭:“三師兄。”

司徒唯看着眼前已經逐漸褪去青澀的四師弟,忍不住感慨:“這宮裏到底是磨練人的地方,小四也不再是那個老也跟着二師兄的跟屁蟲了。”

當朝二皇子段天谕,在回宮之前乃是元後所出,後被現如今的繼後陷害丢出宮外的棄子。機緣巧合之下,被聞人語幾人的師父莫遙救回,打小帶在身邊培養,直到心性成熟方才尋着機會重回宮中,僅用兩年時間便鞏固了自己的勢力,在這波雲詭秘宮廷之争中立住了腳。

而與他同母,後又被一同丢出宮外的胞弟段天淩,則在山莊中行五,也是司徒唯捧在手心的愛人,被全山莊當寶貝哄着護着小幺。

☆、第二十五回

段天谕對于自己師兄的調侃也頗為無奈。自己這些年雖然辛苦,但這些師兄弟以及生活了十幾年的師門也同樣出力了不少。說到底,自己如今能在宮中立足,他的師門與兄弟,功不可沒。

“天淩可還好?”

司徒唯無奈:“小孩子脾氣,哄哄就好,無需擔心。”

段天谕躊躇片刻,似乎還想問什麽。司徒唯搖了搖頭:“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二師兄和大師兄他們已經下了山,小師妹和十八衛也同行在內。這些人湊在一起,只能祈禱他們別把別人折騰個天翻地覆就好,能有什麽別的不好。”

段天谕笑了笑:“如此便好。”頓了頓,又道:“大師兄和二師兄……”

司徒唯看他一眼,語氣也悵然起來:“小四,不是我說你。全山莊裏也就我跟你走得近,才看出些端倪。你自己什麽都不說,又能指望別人說什麽呢?”

段天谕無奈地笑了笑:“我注定深陷泥潭,何必拉別人下水。二師兄他……罷了,想來只有在大師兄身邊,才是他想要的。”

司徒唯搖了搖頭,無力:“我也懶得說什麽。說點正事吧,那人可送來了?”

段天谕颔首:“此人便是曲黎?”

司徒唯點頭:“詳細的我也不清楚,這封信是二師兄讓我交給你的。此人究竟如何處置,還要看你自己安排。只是二師兄命人讓我轉句話給你:羽翼未豐,時機未熟,不可妄動。”

段天谕道:“我明白,此人我會小心看管。宮中人多眼雜,不便多留師兄,一切小心。”

司徒唯點點頭,正要離去突然又回頭:“還真有點懷念你我兄弟幾個把酒言歡的日子。只期望,這一切事情早日結束,我等還能重聚。”

“定然會有這一日。”

那一瞬,少年周身親和的氣質陡然一變,如同傲視君臨,帶着耀眼奪目的自信與張揚。

司徒唯含笑與他相視,随後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離去。

浩瀾城位處瑜國東南,算得上是個水土豐沃之處。只是東南異族人數不多,卻精于征戰謀算,又處于衣食無憂之處毫無後患。即便是異族無侵犯之心,卻也使得剛剛打下天下的先皇憂心忡忡,又不敢輕易挑釁。

當年動亂初平,瑜國國土一直擴充到浩瀾城,若非有着天塹阻止,先皇也不願就此停下腳步。只是肥肉在前,又豈願放棄,于是百般試探,終惹得東南異族怒而反抗。

那一戰瑜國雖仗着人多勉強勝了,卻也損失重大。又是初登皇位,連座下龍椅都尚未坐穩,何談降服異族。先皇匆匆收回了打擊異族的愚蠢命令,躊躇良久又發現與異族之戰的将軍已頗有聲望。

忌憚之心頓生,幹脆借着封王之名,将浩瀾城賞賜于當時的将軍時敘,賜其世襲城主之名,親王之權。只為讓他遠離京城,亦替先皇震懾異族。

之所以有這麽一番計較,也是因為那一戰軍隊損失重大,留在時将軍手中的兵所剩無幾。又言明不可征軍,便是将後路堵死。足可以讓先皇安枕無憂,又無需擔憂異族來犯。

索性時敘将軍并不在意,只是他素來只學過征戰沙場,從未習過治理之能。反而是當時熟讀百書而不喜習武的長子一力承擔了事物,沒過幾年,時敘請旨一封,順便将進貢賦稅按例奉上,直接将城主之位丢給長子時硯,自己遠遁山水逃之夭夭。

時硯手段極佳,短短幾年便将頗為混亂的浩瀾城整治的民風樸素,百姓安樂。只是除去鎮守異族的軍隊外,從未訓練收容過兵馬,每年的賦稅一分不差,進貢更是讓人挑不出半分差錯。這讓朝堂幾番歷練不複當年的帝王想要整治因為無從下手。而這一拖,便拖到了如今的聖上登基。

這一次,時家更是做的絕。為了不讓帝王疑慮,專門送了個兒子入京,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官,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質子。除去逢年過節,或者家中婚喪大事外,二子時昌很少會回來。

老三時钰不過十六,年紀尚小資質也算不上絕佳。若不是長子時析身子實在太差,時硯也不會費盡心思培養三子。不過這糟心事撇開不談,自己三個兒子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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