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5)
首,還請您随同本殿下入宮一趟。”
“老臣遵命。”
雖說考場外有着不少商販百姓,但畢竟是隔着層層防守,根本不知道裏面的情形,也只是從不斷來往的官兵和轎子看出來了裏頭的确是有大事發生。不過事關瘟疫,從上到下都知道此事決不能外傳,否則稍有不慎就會引起京城混亂。因此除去當天在考場內的人外,只有宮裏知道大概情形。
段天谕回宮後被皇帝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不過老皇帝倒是知道事因不在他,只是罰他辦事不力在宮中禁了一個月足。這般情形下,這樣的懲罰也未必算不上保護。
另一方面,雖然事發突然,但段天谕處理得當,一則沒有引起恐慌,二則及時控制了疫情,并沒有使得疫情外傳,皇帝還是頗為滿意的,也樂得在一衆老臣面前維護了他幾句。
消息封鎖地太過嚴密,等聞人語等人知曉秋闱出了問題,再到消息送到時,段天谕已經回到自己殿內被禁足。
逍五有些愧疚地俯首:“屬下辦事不力,誤了時機。”
時析擺擺手讓他起來:“與你無關。皇上這時候要老四禁足,也算是為了護住他。”
說完,回頭看向聞人語。卻發現他摸着下巴眼中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想到了什麽?”
聞人語回過神,應了一聲道:“逍五,你先下去休息吧。讓遙一派人注意着點宮裏的動靜。”
待逍五出去後,聞人語才道:“京城并無災禍,百姓之中也沒什麽異樣,怎得就這些考生得了疫病?”
“你覺得有問題?”
“不是我覺得。”聞人語十指交握,含笑道:“是定然有問題。而且……這問題應該不一定是沖着老四來的。”
時析一頓,擡眼看他:“是……考試?”
聞人語點頭:“雖說秋闱只是起點。但在京中卻是天子腳下,卷面極有可能會呈于案上。即便是此次秋闱取消,皇上也定然會讓人留意卷面出衆之人,以便來年再重點留意。我琢磨着……這裏頭的貓膩或許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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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查。”時析凝眉搖了搖頭:“按照逍五送來的消息,這些考生的情況的确很像疫病和暑熱的結合。你我現在身份特殊,怕是不好插手此事。尤其現在皇上已将目光落到這上頭,若是動靜大了,怕是會引得注意。”
“暫且看看,我今晚入宮一趟去見見老四,看看有沒有辦法在太醫院插進去我們的人,看看究竟。”
入夜之後,宮中落匙。
時析伸手替聞人語整整衣襟,略帶擔憂:“你對宮中不算熟悉,自己小心。”
知曉他擔心自己,聞人語笑得溫柔缱绻,“放心吧,我會小心。一個時辰內定會回來的。”
說完,便趁着夜色離去。
時析凝眉在門口坐了許久,直至被夜風吹的渾身泛寒才回過神,挪動輪椅要關門。突聽外頭有了動靜,再凝神細聽發現院子裏已沒了人。
略一沉吟,時析轉動輪椅出了房間,徑自朝着響動的來源而去。緩緩到了門口,才發現大門被打開,門外一抹黑影一閃而過。
手在輪椅扶手之上動了動,輪椅突然自發前行起來,速度竟是如同馬車疾馳一般。那吊着時析的黑影似是也有些措手不及,身形微頓才驟然提了速度,轉眼消失不見,卻又在某個角落突然現身。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九點半打完陣營戰我是打算來更新的,接過網連不上了。鼓搗到了十一點半,好不容易連上了,一打開存稿……全部亂碼……
你們知道我當時那個崩潰的心情嗎!!!簡直想死啊!!!!我那麽多的存稿!!!!!全部都亂碼了!!!!
☆、第五十一回
時析冷眼看着那人,白皙修長的手指不斷在輪椅上操控。疾馳的輪椅在夜間空曠的街巷中發出碾壓石子的聲響,卻絲毫沒有慢下速度。
直到幾個轉彎後到了一處鮮有人出沒的地方,時析突然一個俯身,手中一動輪椅便朝後一仰飛速後退數尺。而他方才所在之處,一把明晃晃的刀刃似是滞住一般。
冷淡的臉上慢慢浮出一抹寒笑,掌心輕磕扶手,那刀刃微微抖動幾下突然一個前伸,生生将隐在黑暗中的人拽了出來。
借着月光,一條細如發絲的銀線迅速收回,轉眼沒入扶手張開的孔洞中。
時析冷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三人,沉聲道:“你們是什麽人?”
那三人對視一眼,似乎有些猶豫。片刻後像是不信時析一個廢人能逃脫他們的桎梏,獰笑一聲便沖上來,并未答話。
一陣輕響,十數把柳葉薄刃飛射而出,在三人躲避的空當,銀線再度彈射,頃刻間刺穿一人肩頭。另外兩人動作一頓,卻不想時析突然運氣一掌,生生将他們逼退數步。三人再次對視一眼,立時轉身飛躍而起,消失不見。
這一次時析沒再追過去,緩緩驅着輪椅朝暗處過去。近前一看,果然有個人窩在陰影中瑟縮急喘,似乎十分痛苦。
從懷裏取出個竹筒,時析朝着天上輕輕一彈,一抹暗紅轉瞬即逝。
不過片刻,逍七逍八迅速趕了過來。
“大少爺!”
時析擡手:“我沒事,将此人帶回去。”
逍七俯身将人抱了起來,見逍八推上輪椅,才跟着朝外走。
回了小院,趁着逍七将人送進屋的功夫,時析問道:“有人将你們引開?”
逍八應道:“是,來的人武功一般,卻十分善于隐匿。不過似乎只是為了将我們引開,一路上時不時顯形。而且……照這情形看,似乎是挨個将我們引走的。”
時析和莫筱冉都是有功夫在身,且算得上高手的。所以一般情況下,十八衛并不需要近身守衛,而是分散居于院子各處,防止有人偷襲。對方卻像是摸透了他們的布防,每個人在的地方都派了一人來引,竟真将他們都調開。還是他和逍七先碰上,才發覺了不對朝回趕。
“我和逍七發現不對就趕了回來,發現大少爺您不見了後正要出來尋,就看到您的信號。”
時析點點頭:“此事不需要和師弟說。日後你們留心些,莫要在發生這種事。”
逍八十分愧疚:“是屬下們的錯,還請少爺責罰。”
“罷了,這次也是例外。對方應是針對我來的,應當是以為我不會武功才會如此。”沉吟一瞬,又道:“去安遠侯府将青柳尋回來。”
邵青柳昨日便跟着陸言之回了安遠侯府暫住。不過屋裏那人情況不明,他到底不如邵青柳精通,還是謹慎些好。尤其是那人看着像是個書生,說不準便是今年的秋闱考生。
沒過一會,跑出去的人陸續都回了來,逐一向時析請罪。一個個都一副愧疚模樣,讓時析也有些好笑:“行了,我也不是紙糊的。你們自己管住了嘴,別讓阿語知道就行了,不然免不了要罰你們。”
逍一板着臉揮手讓人退下,俯身道:“方才碰上了遙一,他已經将小姐和二少爺送進宮內去了。知曉情況後,獨自去追了一個人,讓我們先回來保護大少爺。”
時析搖頭:“去派人将遙一找回來,不用追了。那些人只是為了引開你們,不會留下痕跡。”
“是。”
逍七将人安頓好後又走了出來,将時析推進屋中。
時析道:“去準備熱水和針。”
說完湊近床上的人細細看了看,伸手在那人身上點了幾個穴位。內力灌注之下,激地那人一口淤血吐出,臉色顯得好看了些。
待逍七将熱水送進來後,時析指使逍七将帕子沾濕一一揉開幾個穴位上的寒氣,手下迅速施針,随後一邊行針一邊以內力推注。
等邵青柳和陸言之趕來時,時析已經收了針坐在桌邊慢慢喝茶。
“怎麽回事?”陸言之還有些茫然。
大晚上的突然有人跳窗進來,若不是邵青柳攔得快,他險些将人打出去。說到這裏,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逍八。
逍八似是察覺到,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索性時析像是沒有發現兩人的神色,擡了擡下巴示意那塊放在桌上沾了血的帕子:“青柳,看看是什麽。”
邵青柳揉揉眼睛,拿起帕子湊在鼻尖聞了聞:“蛇芒?”
“那看來我猜得不錯。”時析笑道:“想來,不是瘟疫。”
陸言之一怔:“瘟疫?是秋闱的事?”
略一颔首,時析解釋道:“蛇芒是一種野果,帶有幾分毒性卻不致命。食用後會嘔吐,返溢涎沫,重者可致雙目發直,暈厥,與瘟疫症狀相似。只是一般三到五天便會痊愈,并無大礙。”
“這症狀倒是相似,只是這東西從來沒聽說過,怎麽突然這麽多考生接觸到?”
“蛇芒碾碎曬幹後形似白面,多生于潮濕地帶,京城附近應該并不多見。至于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考生接觸到……或許我們能查出些有趣的事情。”
邵青柳再度揉了揉眼,一臉困倦地趴在桌上:“時析哥哥……困……”
時析笑道:“勞煩陸兄今晚暫住在此處了。青柳年紀小,先帶他去休息吧。我等着這人醒來,再問些事情。”
陸言之有些猶豫:“不需要我幫忙?”
“放心吧。”時析道:“若是有了答案,會與陸兄明說的。”
見狀,陸言之也不再多話,攬着困得有些踉跄的邵青柳走了出去。
片刻過後,床上傳出動靜。時析擡眼看過去,正見那人扶着額頭坐起身。
“醒了?可還有什麽不舒服的?”
那人怔了怔,這才抱拳道:“多謝兄臺相救。”
時析搖頭:“你有些內力,即便我不救你也不會有大礙,不必如此。”
“秋生能少受些罪也是得公子相助,一句謝也是應當的。”
時析不欲與他多辯,轉而道:“瞧你的樣子應當也是今年的秋闱考生,為何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外面?”
那人道:“在下穆秋生,的确是秋闱考生。白日考場混亂,多名考生突然發病,我搭了把手。臨到後來沒人管我,我便自己離開了。不想半路上突然覺得不對勁,這才找了個僻靜之處休息。餘下的……兄臺應當知曉了。”
“所以,你當時并未察覺不對。反而是過了幾個時辰才覺得難受?”
“不錯。之前聽宮中太醫說,諸位考生可能是瘟疫。莫非……我也染上了?”穆秋生凝眉,不過看起來倒不像是害怕。
時析搖頭:“不是。你們只是中了毒。”
“中毒?”穆秋生語調微揚,有些難以置信,“這麽多人一起中了毒?那怎麽還有無事之人?又為何說是瘟疫?”
時析剛要答話,卻見門被推開,聞人語步履匆匆走了進來:“怎麽回事?”
“回來了?”時析神情柔和下來,看他和莫筱冉雖是神色緊繃,卻并未狼狽之色,這才放下心來。
聞人語點頭:“我一進門就聽你救了個人回來。大晚上的跑出去做什麽,外頭不安穩,自己也不知道留意。”
時析抿了抿唇,知曉十八衛到底是沒敢說出自己失職的事。笑了笑,含糊道:“湊巧遇上了。這位穆公子也是秋闱考生,若不是他,我還不一定能發現這些有趣的東西。”
莫筱冉湊過去打量了穆秋生一番,直把對方看得手足無措才道:“發現了什麽,他這是怎麽了?”
時析續了茶遞給兩人驅寒,口中道:“穆公子身懷內力,症狀較輕,只是受了寒意侵襲暈了過去,卻并未有嘔吐流涎的症狀。不過……我方才替他逼了口淤血,讓青柳看了看,是碰了蛇芒的。”
“蛇芒?”莫筱冉咂咂嘴,看向穆秋生:“你是打哪來的?”
穆秋生沒見過如此豪放的女子,聞言怔愣地答道:“在下家住京城二十裏外萬柳鎮。”
莫筱冉一臉茫然:“不對啊,京城附近怎麽可能有蛇芒?等等……蛇芒?”
三人目光落到她身上,卻見她撓了撓臉道:“難道我那天看到的是蛇芒?”
聞人語皺眉:“你見了?”
“就去百花別苑那天。”莫筱冉想了想,道:“我摸去廚房看了一眼,是看見那面粉有些奇怪。不過當時沒想太多,這麽說起來,倒還真沒準是蛇芒。”
時析微微揚唇,含笑道:“穆公子先在此休息吧,餘下的事情我們明天再談。”
穆秋生似乎看出什麽,聞言便道:“多謝。”
三人離開房間,朝着時析的住處走去。聞人語還不忘了教訓他:“我才走了多一會你就自己往出跑,若是受了寒怎麽辦?”
時析扶額,受不了他訓孩子一般教訓自己,無奈道:“我是你師兄!”
聞人語捏了捏他的手,冷聲道:“是我師兄現在也歸我管了,我說的你都不聽,別人你更不聽了!”
時析妥協:“罷了罷了,不說這個,日後我定然聽你的。先進去吧,還有事與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 頭疼_(:зゝ∠)_
☆、第五十二回
這一次莫筱冉難得沒有被攆去睡覺,愉快地托着下巴聽兩位師兄大大談事情。
取了燒開的清水滴入天青露,聞人語将杯子放進時析手中才道:“想說什麽?”
時析輕輕晃着杯子,思索道:“徐家不可能有那麽大的膽子在秋闱考生身上做手腳,除非是覺得自己活得太長了。那麽蛇芒出現,是誰的主意?”
聞人語沉吟:“你的意思是,對方是在用徐家遮掩?這件事情做的并不算幹淨,要查下去很簡單。”
“不錯。被診為瘟疫的考生幾天就徹底恢複,那麽作廢的最後一場考試就可以照舊舉行。但是事情傳到皇上耳中,定然會命人查下去。這樣一來,百花宴是定然瞞不住的,連同這一次百花宴的幕後人徐家也是必然會被揪出來的。對方不可能想不到這些,所以他們是在有恃無恐,并不介意有人查出來。”
時析摩挲着杯子思量道:“百花宴上各路人馬都有,徐家究竟有沒有別的意圖很容易查出來。一旦查出來,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治徐家重罪。于是此事便會輕易皆過,而最後一場秋闱之試也應當會順利結束。而這一次事情鬧得太大,皇上極有可能會親自過目順天府批下的試卷。”
“你的意思是?”聞人語颦眉,有些不解。
時析仰頭喝盡手裏的水,将杯子輕輕放下看向莫筱冉:“冉冉,與你師兄說說蛇芒的作用。”
“蛇芒生于潮濕地帶,帶有微弱毒性,果實可入藥做引。曬幹碾碎後呈近乎面粉白色,食用之後潛伏兩到三天可出現嘔吐流涎,目直暈厥之征,形似疫病,七天之內則可痊愈。”莫筱冉說完,看時析仍在看她,便仰着腦袋想了想。突然雙手一拍,繼續道:“對了!蛇芒服用到病發期間會出現神思恍惚,思維混亂的情況。但并不算明顯,所以極少有人會注意。”
颔首輕笑了一聲,時析複又看向聞人語:“可想明白了?”
聞人語摸了摸鼻子,了然道:“你的意思是,他們的目的是考生的試卷?”
“貢院的人是齊閣老當初一手培養出來的,想要讓他們偷奸耍滑可是困難的很。此次秋闱之試又是老四一手操辦,不是同路的定然也不好參與。再則,今上痛恨徇私舞弊之事,想要單靠作弊風險實在太大。但同期考生盡數發揮失常,只有他們想提拔的人受了點撥,即便是不能一鳴驚人,卻也足夠在無數考生中脫穎而出。何況有了這麽一出,皇上定然會看到京中考生的卷子,這樣地方上的考生即便在出衆,也不會抹了他們的存在感。”時析唇角微揚,嘆了一句:“這一局,下得太大,也太冒險。”
聞人語凝眉:“想辦法阻止皇上看到試卷?”
時析搖了搖頭:“不,要讓他看,而且要讓他仔仔細細記住這些人。不過這件事自然不用你我擔心,會有人迫不及待将卷子送到皇上面前。你我要做的,是想辦法将蛇芒一事遞到皇上面前,再考生蛇芒之症痊愈前将他們治好,借着這份救人之功,請求聖上延後秋闱,重新來過。”
莫筱冉托着下巴嘟囔道:“可是……秋闱重考那豈不是試卷題目也要重新出?這樣也很難查出東西啊。”
“不急。”時析緩緩道:“一旦秋闱重新來過,急的人可不是我們。慌亂之下再用出來的法子,可就不會如此複雜難纏了。”
隔日一早,莫筱冉悄悄潛入暫時被鎖了的百花別苑,直奔着廚房而去。翻窗進去後,卻看到已經被收拾的整潔利落的屋子,幾乎沒有半點使用過的樣子。
莫筱冉懊惱地皺着眉,在裏面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也沒什麽收獲,哭喪着臉蹲在地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結果這一蹲,恰看見案板下方的有個極為不起眼的陰影。伸手過去掏了掏,摸出個巴掌大小的紙團。莫筱冉心下一喜,小心翼翼将紙團展開,裏頭赫然還有那麽一小撮白面似得粉末。
另一面,得了聞人語傳信的段天谕特地見了齊銘軒一面,叮囑他讓齊閣老務必在有人提議讓皇上過目秋闱試卷的時候不要阻止,最好還要幫襯幾句。
齊銘軒不解,連問了半晌也沒問出個究竟,只能一頭霧水的回了家,将段天谕的意思表述給自己祖父。
齊閣老摸了摸胡子,一雙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二皇子是這般與你說的?”
齊銘軒點頭:“是這麽說的。不過到底是為什麽卻沒有說明白,孫兒也想不清楚。”
“哈哈。”齊閣老笑道:“所以說你如今比起二皇子還差着火候。倘若有機會,或許你可以與二皇子那幾個朋友多接觸一番。”
齊銘軒一愣:“這裏頭有他們什麽事?”
“你且看着吧,這幾個孩子不是什麽平庸之輩。能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想來是已經想通透了。”
腦子裏越來越亂,齊銘軒徹底放棄了:“爺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不妨與孫兒說說?”
齊閣老搖了搖頭:“事關重大,暫時不能與你多說。記住,若是有機會,可與他們多接觸一番。好了,你先下去吧,二皇子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記下了。”
轉天早朝,皇上特地召來太醫院院首詢問考生病情,卻被告知仍舊沒什麽起色。衆朝臣争議幾句,便有人提議道讓皇上先過目之前的試卷。
齊閣老擡眼掃過去,那出列的官員只是個不起眼的,不過也從未明顯站在誰的一方。頓了頓,他擡步出列:“回皇上,老臣認為嚴大人所言有理。如今考生雖是病情未穩,但畢竟只餘最後一場,已足能看出優良。倘若真有可用之人,倒是可以先行觀察一番。”
這話一出口,連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誰不知道齊閣老素來少話,若非大事從不輕易發言。如今竟然因為秋闱開口,實在有些稀奇。
皇帝想了想,便道:“既然愛卿如此說了,那朕便去看看吧。”
早朝之後,內閣之中幾位大臣在勉政殿垂眼靜立,等着上首皇帝審閱試卷。
半晌後,皇帝突然朗笑出聲:“今年倒是有不少有才之士,順天府特地批注出了幾十人,倒真是答得甚是不錯。”頓了頓,接過身邊太監遞上的茶輕飲一口,複又道:“這穆秋生倒是個人才,觀點特立,文章出衆,是個不錯的。”
童閣老眼皮一動,被垂眼掃向他的齊閣老看了個清楚。
皇帝笑着搖搖頭,将那卷子合起來沖下頭的幾位內閣大臣道:“諸位愛卿也不必在此候着了,這卷子朕也看過了,至于要如何做就不用諸位愛卿操心了。太醫院那頭着人警醒下,讓他們早日将考生治好。”
“是。臣等告退。”
出了勉政殿,童閣老上前幾步走到齊閣老身邊:“齊大人今日怎得有興致關心這事兒了?”
齊閣老一揚眉,摸着胡子笑道:“難道童大人不關心?也是,童大人的孫女剛剛與大皇子結親,如今正是欣喜于覓得佳婿之時,自然不會關心這種民生小事。”
童海被他噎的一滞,頓時沒了興致答話,甩袖離去。
齊閣老站在後頭擡眼看着他的背影,突而笑得意味深長。
韓爍下朝便換了常服,正琢磨着離開京城前尋個機會去見見聞人語,突聽下人傳報說有位姑娘拜訪。
韓老夫人一早就去了孟家,此時将軍府只有韓老将軍在。聞言笑道:“我兒何時認識了姑娘,竟還讓人找上門來了?”
面對自己父親的調侃,韓爍無奈:“爹,我哪和什麽姑娘相識了。想來是有什麽事情吧,我先去看看。”
韓老将軍擺手:“去吧去吧。”
韓爍迎出去一看到來人,頓時愣住了。
莫筱冉沖他擺擺手:“韓大将軍,好久不見。”
“莫……莫姑娘?”
莫筱冉略一點頭,笑道:“不請我進去坐坐?”
韓爍一驚,趕忙道:“請請。莫姑娘怎得突然來了?”
“初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只能來瞧瞧新認識的朋友咯。”莫筱冉笑眯眯道:“怎麽,難道韓将軍不歡迎?”
韓爍臉上一紅,幹咳了一聲:“沒……沒有。”
莫筱冉瞧着他窘迫得樣子忍不住失笑,擺手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今天來是有正事找你。”
韓爍一怔:“什麽事?”
“這幾日考生疫病一事你可知道?”
“朝中有說。”韓爍點點頭。
“二師兄查出些東西,不過他不好露面,需要你幫忙送到禦前。韓将軍可願意幫這個忙?”莫筱冉将袖袋裏的紙包遞給他,笑意清淺。
韓爍打開紙包仔細看了看,無奈實在看不出異樣,擡頭問道:“這是什麽?”
莫筱冉揚唇笑道:“韓将軍鎮守邊疆,那地方倒是有不少水源,應當知道有種通體乳白的果子,食用後過不了幾日便會引人嘔吐吧?”
韓爍一愣:“你是說……蛇芒?”
莫筱冉颔首:“正是蛇芒。”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_(:зゝ∠)_半個月內做兩次系統的苦你們可知道?心累
☆、第五十三回
韓爍的神色嚴肅起來,帶了幾分思索道:“你的意思是,那些考生并非是得了瘟疫,而是中了蛇芒之毒?”
“不錯。”莫筱冉坦然道,“京中少有人知道服用蛇芒的症狀,甚至因着這些年沒什麽大的災禍,連近水的百姓也大多不清楚蛇芒的效用。此次我來,便是想要将軍将這蛇芒粉呈到禦案,将考生中毒的事情說明白。不過……此事只能将軍與皇上私下談,切勿讓其他人知曉。”
“這是為何?”韓爍不解。
莫筱冉笑笑答道:“二師兄的意思,是和皇帝搶時間。背後有人想用蛇芒動手腳,若要由皇上查下去,定然會弄得大張旗鼓,反而不好讓他們的目的顯露。依照今上的脾性,将軍将蛇芒粉呈上後,稍稍提一句由我和大師兄前去醫治,皇上定然會同意。但同時,皇上一定會派人去查蛇芒一事。離着京城最近的蛇芒生長處來回至少要有個八天左右,搶在這之前将考生治好,相信即便是皇上再不甘願,也會礙于面子給幾分賞賜。”
聽完她的話,楚辭愣住:“你們要向皇上讨賞?”
“将軍哪的話,我二師兄會是那種人嗎?”莫筱冉失笑,“不過是借由這賞賜,請求秋闱延後重開罷了。”
“此事恐怕不好辦。”韓爍擰着眉,語氣有些凝重。
莫筱冉輕笑:“的确不好辦。但是将軍常年駐守邊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相信皇上會給将軍幾分薄面。而且除了将軍之外,會有其他人也在皇上面前提上幾句。相信今上現下已經看了試卷,對于此次考試心裏有了底,亦不願意就讓這些考生白白耽擱一年。”
屋中陷入一片寂靜中,韓爍垂眸望着茶盞,時不時瞧瞧用餘光掃一眼莫筱冉。莫筱冉則像是全然未知一般,唇邊噙笑把玩着茶杯,耐心等着他的答複。
半晌過後,韓爍終于點頭:“好,我姑且去試上一試。不過……我并不能保證結果可以如願。”他這些年身在邊關,即使京中有家人摯友,卻也甚少聯絡。一則是為了避嫌,二則也是不想參與進這些亂七八糟的燒腦争鬥中。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現今皇上的心思他不太能摸透,故而并沒有什麽把握。
“将軍放心便是。”莫筱冉款款一笑,“師兄無論如何不會害你,此法定然不會讓将軍為難。”
韓爍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道:“莫姑娘可要到府裏逛逛?”
笑意漸深,莫筱冉擡眸看他:“這樣……會否太過叨擾?”
“不會不會。”韓爍猛搖頭,“我母親一早便出了門,現下府中只有我和父親在。父親又素來喜歡呆在書房,這時候定然不會出來。姑娘盡可随意,不必拘謹。”
瞧着他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得樣子,莫筱冉抿了抿唇壓下笑意。
總覺得……很好玩啊,好想逗一逗。不過還是算了,萬一逗過了,就沒得玩了。
韓爍想得很美好。将軍府被閑在家中的父母打理的還算美觀,小院裏特地建了個小回廊,挖了池子養荷花錦鯉。雖說有些落俗,這時候卻是頗為應景。
傾慕的姑娘就在身邊,縱然他不會什麽花前月下,就這麽站着也是開心的。
然而……韓大将軍忘了,他已過而立卻遲遲未成婚。如今這麽個嬌俏可人的姑娘登門拜訪,他爹早就好奇地百爪撓心,偷偷藏起來看熱鬧了。并且在他娘親進門的那一刻,他爹就從偏門繞出去,将他娘攔下來,然後兩人一起躲起來看熱鬧!
莫筱冉武功平平,但是輕功卻是十分不錯的。而韓老将軍學的是上陣殺敵的硬功夫,不是輕身隐匿的手段,那氣息步伐自然瞞不過莫筱冉的耳朵。何況這時候韓老将軍還帶着自己半點功夫不會的夫人,兩人跟正大光明站在莫筱冉面前沒什麽區別。
然而,縱然被兩位長輩偷摸圍觀,莫筱冉依舊淡定無比。
莫筱冉表示:爺是什麽人,小爺可是當年在解剖室裏親眼看見了同學打野而淡定圍觀并且吃完了一整個裏脊餅的人!
真是不能更霸氣。
有看官問韓将軍怎麽沒發現?
韓将軍現在差不多只能聽到自己心跳聲了,感覺自己都快緊張的掉進水池子裏了,他還能知道有人在偷看?
韓爍背着的手手心裏全是汗,忍不住握了握拳才生澀地開口:“那個……莫姑娘和阿語這些年一直在一起?”
莫筱冉一驚:“将軍!這話可不能亂說!”
被她驚恐地表情吓了一跳,韓爍腦子沒轉過彎來,還以為自己說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也跟着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怎……怎麽?”
莫筱冉被他那表情逗得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我的意思是,這話不能這麽說。我們師兄妹幾個是一起長大的,可不是我和師兄一直在一起。這話要是讓我師兄聽見了,又要罰我了。”
韓爍被她帶走了思維,忍不住跟着問:“你很怕阿語?”
“也不是怕……”莫筱冉琢磨了一下,解釋道:“你難道不覺得……二師兄他有一種……嗯,氣場?就是那種忍不住讓人心生畏懼地氣場?”
韓爍蒙比臉:“有嗎?”
莫筱冉煞有介事:“有!”
“我怎麽沒覺得……”韓爍摸了摸後腦勺,還是一臉茫然。
“哈哈哈哈……”莫筱冉實在忍不住了,“你怎麽這麽好玩!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啊!”
這時候再傻也知道她是在逗自己,韓爍紅着臉眼神恍惚地看着她,卻也生不起氣來。
莫筱冉這時候也忘了後頭還有人偷聽,毫無顧忌地伸手捏了捏韓爍的臉,笑道:“大将軍!出門在外可不能這麽實在了,會被人騙的!”
‘轟’地一下,韓爍的臉跟熟了一般通紅,自己都覺得燙。
“莫……莫姑娘……”
莫筱冉也發現自己的舉動逾矩,收回手輕咳了一聲,恢複那副溫柔淡雅的樣子,“時候也不早了,将軍莫要忘了答應我的事。至于其他的,日後我們再聊吧。”
韓爍飄忽地應了聲,把人送出門。滿腦子只剩下了日後這兩個字。
莫姑娘沒有嫌棄自己,往後還願意和自己見面……
傻大個初心懵懂,滿心只剩下了莫筱冉的音容笑貌。
然後正回味着,就被自家老爹一個巴掌差點拍在地上。
“兒砸!這姑娘是誰呀!”韓爍一回頭,就看見自己爹娘笑得一臉……奔放,眼神放光地看着自己。
“是之前結識的一位姑娘,有些事情找我幫忙。”
韓老将軍十分奔放:“我瞧着人不錯,挑個時候趕緊說媒!”
“爹!”韓爍局促地怔了怔,“胡說什麽,我們如今只見過兩次。”
韓老夫人扶着手帕笑眯眯道:“莫急,既然只見了兩次,那就多見幾回再說。你可得主動點,不能讓人家姑娘一直等着。我瞧着這姑娘大氣,不像別家小姐那樣扭扭捏捏。不錯!你可得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