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6)
”
韓爍被爹娘說的無可奈何,外加心裏有那麽點小竊喜和小期盼,便沉默下來不反駁也不應聲,由着爹娘灌輸各種追娘子的法子。
隔天早朝,輾轉一夜的韓将軍好不容易将腦子裏的亂七八糟趕走,換上朝服去上朝。自然,也沒忘了将莫筱冉叮囑的東西帶在身上。
朝堂之上依舊是那些可大可小的事情,文官吵得熱鬧,武将閉目養神。韓爍摸了摸袖子裏的藥包,垂眼想着一會該如何做。
下朝之後,韓爍特地等着幾位內閣老臣走後才去請見皇上。皇帝有些新奇,除了上朝時候,這位将軍可是老實的很,從來不主動找他的。
見面,行禮。韓爍做的有條不紊,規規矩矩,也讓皇上心情好了幾分。
“愛卿駐邊關多年,恪盡職守勞心勞力,朕心甚慰。”
“皇上謬贊,此乃臣之本職。”
“愛卿此番前來,可是有要事?”
韓爍頓了一頓,取出藥包呈給皇上身邊的随侍:“皇上請過目。”
皇帝掃了一眼,只見那團紙上有些許白色粉末,卻又看不出特殊來,問道:“愛卿這是何意?”
“臣駐軍之地曾見過一種白果,名為蛇芒。誤食之後會使人神思恍惚,精神萎靡。一到兩天後,便會出現嘔吐流涎,目直暈厥之症。而這紙上的粉末,便是蛇芒曬幹磨成。”
皇帝一聽就知道什麽意思了,臉色也沉下來:“愛卿此物從何得來?”
韓爍跪下,請罪道:“先請皇上恕罪,為了考生安危,臣便擅自讓人先去查證了一番。”
皇帝道:“朕赦你無罪,說吧。”
“此物乃是百花別苑所得。考生疫病突發之時,正巧有位邊關結識的好友在臣府上做客。此人醫術精湛,在考生發病之後察覺不對,便提醒了臣,臣這才派人去查了百花別苑。”韓爍說完,再度拜下:“臣自作主張,望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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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皇帝擺擺手:“你也是憂心考生安危,朕不怪你。”
“只是……這蛇芒可有解法?”
作者有話要說: 在解剖室面對着掀了福爾馬林櫃的屍體吃了一個裏脊餅的人……是我……
不過打野倒是沒有,我只是淡定圍觀了別人KISS。
當時還是單身狗的我受到了一萬點傷害_(:зゝ∠)_
☆、第五十四回
韓爍頓了頓,道:“百花別苑一事不知是誰在幕後做主,臣覺得目前還是不要大肆聲張。臣的好友醫術過人,當可替考生治病。”
皇帝手中一頓,擡眼看他:“你可知道……若是治不好便是欺君之罪。”
“臣知。”
“既是如此,你便去安排吧。”皇帝定定看着他,“若是不能治好,便莫要怪朕不顧愛卿情面。”
“臣遵旨。”
走出勉政殿,韓爍還覺得有點恍惚。
居然真的答應了,阿語所料竟是一點不差。看來……這些年,阿語也變得更聰敏了。
畢竟事情經由了自己的手,韓爍自然就讓人留意了一下。果不其然,他離開後皇帝便派人去查蛇芒一事,反而是考生疫病之事決口未提,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般。
百般思索沒有答案,韓爍忍不住給聞人語遞了封信去問原因。
聞人語揚唇一笑,回了幾個字。
“俯瞰盡收眼底。”
一個身處至高之位幾十年的人,如何能看不出這事情背後是個什麽目的呢?這天下,最有心眼的,莫過于那個皇位上的人了。何況今上當年也是個明君,只不過如今年歲大了,顧忌的多了,才多少有些犯渾罷了。
一邊着人送信給韓爍,聞人語一邊收拾東西帶着時析莫筱冉和邵青柳大張旗鼓奔向貢院隔離考生之處。
一群太醫折騰了半晌也沒什麽結果,又因為怕真是疫病不敢随意診治,便這麽脫拖了下來。考生們大多只是虛脫和蛇芒的後遺症,倒是沒什麽大危險,也并沒人死亡,好歹給了太醫們一點安心。但光是安心沒用,若是治不好,一樣要承受天子之怒。
眼下看有人帶着皇上的旨意上門醫治,一群無作為的老太醫巴不得趕緊甩開擔子,樂颠颠讓人進了去。
一進門,聞人語便掃了莫筱冉一眼。莫筱冉心領神會,一邊打開針包,一邊好聲好氣地道:“諸位太醫辛苦了,只是我家主子診治之時不喜有人旁觀,還望體諒。”
這群太醫雖然在宮中浸淫多年,早成了油滑的老狐貍,卻也還是有着行醫者的本質傲氣。如今見莫筱冉拿出的針包十分專業,架勢也擺的足,便理解地退了出去。
行醫者的确有許多人不喜被人圍觀,畢竟是吃飯的本事,不願讓人學了去也是可以諒解。
反正可以出來再讨論嘛,我們不急。剛才那姑娘看着就挺好說話,出來套套話就是。年輕人,能有多滑頭。
屋裏的人可不管他們想什麽,一瞧見人都走了,立時關緊了門開始做事。
蛇芒的解毒方法倒是簡單,何況還有時析一早準備好的天青露化開的水,簡直不要太簡單。
邵青柳和莫筱冉各自忙碌着,反倒是聞人語成了無事可做的那個,跟在時析身邊打打下手。順道看到哪個考生有要醒的意思,就一指頭睡穴點下去。
畢竟他打的招牌可是自己治病,餘下的人是幫手。這要是讓人看見他在旁邊晃悠,那豈不是得穿了幫。
不過半個時辰,裏頭幾十名考生盡數解了毒。時析放軟了腰松散片刻,便又直挺起來,看的聞人語十分心疼:“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回去。”
時析含笑道:“不礙事,只是有些倦了。”
略一點頭,聞人語擡眼看向莫筱冉:“走吧。”
門被打開,守在外頭的太醫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聞人語顯然也沒打算等他們反應過來,由着莫筱冉推上輪椅,打他們身邊悠悠走過。
于是等衆位太醫回過神來,人早就沒影了。
一群白胡子老太醫捶足頓胸:他們糾結了兩天,這幾個人居然用一個時辰就治好了!這麽好的機會他們居然在發呆!哪怕偷偷師也好啊!
一個時辰治好考生的事很快傳到皇帝耳中,等衆考生醒過來并且恢複如常後,皇帝心情也好轉了不少,直接将韓爍召進宮。
“愛卿立下大功,可想要什麽賞賜?”
韓爍行禮跪謝:“回皇上,臣并未做什麽。倒是我的那位朋友出力不小,便是有功勞,也該算在他身上。”
皇帝笑得和藹:“如此,便請愛卿的那位朋友入宮來,讓朕瞧一瞧吧。”
得到消息的聞人語颔首微笑。
皇帝,終于該見面了。
瑜帝看着下頭跪拜的人,微微眯了眯眼,還是覺得十分眼熟。
聞人語挺直了背拜下去,不卑不亢,半點局促怯懦也沒有,比身為将軍的韓爍還要鎮定淡然。
“草民聞人語,叩見皇上。”
“聞人?”皇帝眯了眯眼,道:“安樂侯府?”說完,掃了一眼韓爍,卻見他滿臉詫異不敢置信。
聞人語一頓,坦然道:“臣以離家多年,甚少與家中走動。”
到底是自己的臣子,聞人家那檔子事皇帝還是有所耳聞。聞言也不再多問,轉而道:“卿此次立下大功,可有什麽想要的?”
聞人語垂首道:“賞賜不敢,草民有個不情之請。”
“哦?說來聽聽。”
“草民懇請陛下,延後秋闱,讓諸位考生重新考過。”
皇帝凝眉看着他,許久才緩緩道:“卿可知,若是如此,将要耗費多大的功夫?”
聞人語慢慢擡起頭,眼中盡是尊敬與仰慕:“草民知皇上愛民如子,定會體恤考生寒窗苦讀之辛。只是蛇芒之毒會使人神思恍惚,無法凝神靜氣,這些考生的卷子定然不盡如人意。若要就這般草率略過,不知有多少人無緣科考,或是心灰意冷。如此,我瑜國将要損失大批可用之才。還請皇上三思!”
一字一句家國天下,若是由着大臣們說,自然會婉轉順耳。只是皇帝一想起此人多年在外游歷,卻還能如此體恤別人,頓時心中大悅:“卿有此心,實為大義。好,朕準了!”
“謝皇上。”
正事談完,皇帝像是想要閑話家常一般不經意道:“朕記得,聞人家與韓家交好,你即是聞人家子,為何卻是與韓卿在邊關結識?”
韓爍垂眸不語,聞人語道:“草民久未歸家,在外一直化名游歷。與韓将軍十幾年未見,便也不想着攀什麽關系。若不是恰巧遇到韓将軍失誤中毒,想來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臉上的坦然和無奈一覽無遺,活脫脫一副不想再與舊事多做糾葛的模樣。
皇帝看的清楚,加上韓爍在聽到聞人語名字一瞬間的驚詫,皇帝也就信了。
“卿受苦了,既是回了京,不若回家多看看。”
“草民遵旨。”聞人語一板一眼。
皇帝失笑:“朕不是命令你。如今你為朕立下大功,無人敢多說什麽,且安心回家住着就是。卿有愛國之心,朕也願意你為我大瑜多做些實事。”
聞人語一怔,随即似乎有些慌張般拜下:“草民無才無能,不能當得大任。”
皇帝大笑:“當不當得大任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也罷,今日卿便先行回去吧,來日朕自有恩賞。”
聞人語和韓爍一路相伴出了宮,為了做樣子,韓爍還裝作憤怒聞人語瞞着他的模樣,和他争執了幾句。當然,這事也很快就傳到皇上耳中,皇帝也由此徹底放下疑心。
直到上了馬車,韓爍這才抹了把汗,看向渾不在意握着茶杯沉思的聞人語:“可吓死我了,若不是你拿氣勁打了我,我當時非得穿了幫。”
聞人語笑笑:“有什麽可怕的,不過是演場戲罷了。”
他的身份遲早要公開,與其等着他那糊塗爹胡來,不如找個法子光明正大讓皇上知道。現在這樣,無論聞人家如何折騰,皇上都會偏信自己了。而他身上有功,再有什麽損招陰招,也要掂量掂量。
韓爍嘆道:“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當真不相信你如今成了這樣子。”
聞人語眼中帶笑,意味深長的瞥他一眼:“我成了什麽樣子?”
“深不可測。”韓爍抿唇,“也好,至少不用擔心你受了欺負。”
拍拍他的肩,聞人語難得笑得真誠:“韓大哥,我如今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了。你且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受了委屈。”
“也是,如今你不讓別人受委屈便是。”韓爍感慨,“你的身份過了明面,你表哥這下可算放心了。也不知道他從哪知曉了,想着法的來套我話。若不是你提前說了,我還沒準真就被他糊弄進去。”
聞人語笑笑:“我會找個時間去孟家。”
韓爍點點頭:“餘下的事我不多問,你自己掌握分寸。若有需要,随時讓人來找我。”
“多謝。”聞人語看着他,眼底有些許溫暖淌過。
“說什麽謝。”韓爍擂他一拳,“這麽多年的兄弟,便是沒了聯系,那也是兄弟。當日我說的話,一直都做數。”
“放心。”聞人語道,“我定不會讓大哥和表哥失望。”
聞人語救考生之事很快傳開,引得誇贊漫天。沒過多久,聞人府當年寵妻滅妾,妾室仗着娘家勢大在正妻過世未滿一年便扶正,甚至将嫡長子逼至幼時離家的事情轉眼傳遍京城。本就毫無作為的聞人成如今更是為人所不屑,連着徐家都受了牽連,時不時受些嘲諷。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你們發現我再次超過三天沒更新也沒在評論區請假,那大概我就是餓死了吧。畢竟我又被拖欠工資了_(:зゝ∠)_
真是煩啊……身無分文惹……
☆、第五十五回
皇後險些氣厥過去,召來心腹要去查聞人語的來路,卻被人匆匆攔下。
“娘娘,如今此人風頭正盛,皇上又頗為贊賞,我們可不好做什麽。何況此人看起來十分機敏,與其對立,不如将其收為己用。”
皇後不屑:“一介草民有什麽好用的。”
心腹搖頭:“娘娘此言差矣。此人雖說如今是一介草民,卻到底是聞人府的嫡長子。若無意外,世子之位非他莫屬。安樂侯自然不是什麽值錢東西,但此人背後卻是孟韓兩家。一旦将其收為己用,何愁孟韓兩家無法攻克?”
孟韓兩家一直是皇後一族的頭等難題。他們因為先皇後的一點舊情對二皇子頗為照顧,卻也止步于照顧,從未明确站位之心。如今聞人語回來了,孟家作為母族,自然對聞人語親近。而韓老将軍當年是将聞人語生母當做親女兒看待,自是更不用說。相比之下,二皇子的存在就不那麽重要了。
趁着此人還未被二皇子收用,拉攏到自己這邊,好處的确不小。
皇後沉思片刻,準許了心腹的計策。
片刻後,段天谕拿到眼線的回報,忍不住失笑。
自家二師兄真是走哪張揚到哪。當初說着低調行事,卻最終也沒低調到哪裏去,反而成了香饽饽,到處都是想要收攬的。
還好……他是自家兄弟……
段天谕嘆了一聲,臉上笑意不減。
半月後,秋闱重開。半月前的事情雖說與段天谕沒什麽關系,卻也的确有失職之嫌,故此這次皇帝自是不會再用他。斟酌了幾天,直到新的題目定下,皇帝才點了齊閣老負責。
能得到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大部分的考生都十分珍惜,在這半個月裏更是認真苦讀複習,生怕将這失而複得的機會浪費掉。與此同時,這些考生幾乎不與外界多接觸,入口的食水都要小心檢查,生怕重蹈覆轍。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秋闱再度舉行。齊閣老親自坐鎮監考,将一衆考生的神色盡收眼底。
想到昨晚收到的那封信,齊閣老帶起幾分笑意。
空白的信紙上只有兩個張揚而鋒銳的字——有勞。
看來……這幾個小子要比他想象的大膽的多。
小院中,莫筱冉崇拜地看着她兩位師兄:“你們怎麽确定那些人一定考不好?”
時析擡眼看看聞人語,示意他來解釋。聞人語無奈地笑了笑,道:“我一早便讓人調動城中乞丐和我們能調動的商販守着那些考生的住處。如今秋闱重開,試題自然是換了的。若是他們不想計劃全盤皆輸,定然會想辦法解救。而現下的時間,若想讓他們在皇上面前露臉,唯有作弊一法。有人守着,送試題的人自然不敢靠近,時間拖得越久,考生緊張,幕後的人也會慌亂。而等到秋闱将近,考生居住之處會有官府特地清場,我們的人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撤離。短短兩天,加上緊張和慌亂,若是再能記住那些文章,我只能說他們的确是人才。”
“可是……既然這些人這麽沒用,幹嘛還要費盡心思把他們捧起來?”莫筱冉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人有沒有用其實并不重要,關鍵是要聽話。他們需要的是能操控的人,這些人在皇帝面前露了臉,自然不會有太差的去處。就算沒本事,有着身後的人,也不怕會毫無作為。”時析笑了笑,道:“他們要的,不過是棋子,棋子本身的材質是否出衆沒人會去仔細觀察。只要看着光鮮亮麗,就足夠了。”
“真複雜。”莫筱冉咂咂嘴,“所以……師兄是打算将這些人直接捅到皇上面前?”
聞人語看她:“不然呢?這些人雖說沒用,卻還是有幾分謹慎的,想必證據早已被銷毀。何況即便是能拿到證據,皇上也未必會相信。不若讓他自己去發現,這樣更可信。”
莫筱冉感嘆:“我突然有點同情皇帝了,被你們完全算計在內。”
“這話可不能亂說。”聞人語斂眉喝了口茶,幽幽道:“我也只不過是為了自家師弟出口氣罷了。”
自家師弟當年被人白白欺負,甚至幾次三番險些丢了性命,可那位卻是不聞不問。如今又擺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面上體貼厚道,背地裏卻是防的死緊。若是不出這口氣,他還真不配做這個師兄了。
莫筱冉默默看他一眼,垂眸不再說話。
人生贏家的任性就是玉皇大帝來了老子也是照樣忽悠,并且完全不懼怕別人發現,簡直酷炫狂霸拽!
秋闱之試最終順利落幕,即便是考得不盡如人意的也是松了口氣。經過這一次生死之劫,至少已經是盡了全力,哪怕真的無緣官場,至少也不會後悔了。故此,考試結束後,大部分考生都是面帶輕松。
計劃還在進行中,聞人語和時析都沒什麽值得出去的事情,便窩在小院中享受這難得的安寧。
逍一走進來時,便看到自家二少爺小心翼翼地端着糕點,鞍前馬後的伺候着大少爺,完全不顧別人的目光。
面癱臉裂了一瞬間,随後恢複如常:“大少爺,二少爺,有位穆公子求見。”
時析頓了頓,颔首:“請他進來吧。”
穆秋生進門時,聞人語已經放下盤子坐在時析身邊,恢複平日的樣子。見他進來,還笑得十分坦蕩随意:“看來穆公子是得償所願了。”
“是否得償所願暫且不知,不過倒還算盡如人意。餘下的,便聽天由命吧。”穆秋生笑了笑,順着聞人語的示意坐下,“此次前來,是來特地謝謝二位當日的救命之恩。”
親手替他倒了茶,時析面色平淡:“穆公子身負內力,當日所中之毒不會傷及性命,談不上救命之恩。”
穆秋生搖了搖頭,道:“我雖不知二位在這次的事情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但秋生的卷子想來會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出現,那些人必定不會讓我平安度過秋闱之試。若非二位的救治,秋生怕是難逃一死。”
兩人對視一眼,聞人語道:“穆公子如何得知這些的?”
“秋生雖未見過什麽世面,卻有些異于常人的直覺。何況……其實在秋闱之前,有人曾找過我。”
“什麽人?”
“一個名為英才會的組織。”穆秋生放下茶盞,表情也嚴肅起來,“那人許諾我同意加入之後便會保我順利度過秋闱。只是這次秋闱我也只是單純來試一試自己的深淺,并沒抱着一朝登天的念頭,所以拒絕了他們。秋生自幼習武,雖然算不上什麽高手,但自己的身體還是知道幾分的。那些人離開後,我便察覺到自己中了毒,只是此毒蟄伏體內我無法辨識,也無法去尋人破解,便暫且擱置下來。本想等着秋闱過後再去解決,可那日在巷子裏昏倒被時公子救起後,我才發現毒已經解了。”
時析聞言一頓,随即笑了笑:“舉手之勞。”
“既然時公子這麽說了,那就只當是舉手之勞吧。”穆秋生也不多說,轉而道:“我暫且不會離開京城,若是二位有需要,随時可以來尋我。”
送走了穆秋生,時析看向聞人語:“此人你怎麽看?”
“敏銳,聰慧,可當大才。若止步于秋闱,未免太過可惜了。”聞人語搖搖頭,“只是……他當真沒有野心,看似也無心官場。”
“将秋闱當作一場歷練,盡心盡力卻并未打算繼續,的确無心。只是如此人才若就這樣放棄,也實在說不過去了。”
兩人相視而笑,聞人語道:“看來師兄與我想的一樣。”
“此人堪當大任,又重情重義。若是老四能夠将人招攬,将來必是如虎添翼。”時析揚唇笑笑,輕聲道:“或許我們可以試試。”
聞人語颔首:“此事以後再說吧,現在将人招攬也未必是我們自己的。時間過了這麽久,想來遙七他們應該查出點線索了。”
時析略一挑眉:“你打算如何?”
“何必需要我做打算,等查出來後将線索傳到皇上的人手中,皇上自然會解決。”聞人語輕笑,眼底精明一片。
這日下朝,皇帝特地将齊閣老留下,命人将厚厚一摞宗卷呈上。
齊閣老訝然:“皇上這是……”
“愛卿且來看看,之前雖說出了事,卻也有一些人頗負文才。朕特地命順天府将這些人的卷子呈上來,愛卿不如與朕一同瞧瞧。”皇上眉間帶笑,眼中還有幾分期盼。
齊閣老斂去眼底的情緒,笑道:“即是能得皇上青睐,想必這些考生有過人之處。”
皇帝笑了笑,瞧了瞧宗卷上的名字,取出其中一個:“愛卿來看看。”
齊閣老目光落到那名字上,微微一頓:“穆秋生?此人倒是未曾聽說過。”
“朕也沒聽過,不過當日瞧了他的卷子,文筆卓然,思路清晰且觀點獨到,倒是甚合朕意。”
細細将那文章讀了一遍,齊閣老贊嘆:“此人當真是個人才。”
作者有話要說: 科舉的安排請不要考究_(:зゝ∠)_我蠢
PS——好累……寶寶去睡覺大家準備迎接明天以及馬上到來的周末吧!耶耶耶!
【我才發現我昨天沒有設置時間導致沒有更!那就偷懶一天好了_(:зゝ∠)_】
☆、第五十六回
似乎是自己欣賞的人被人誇贊了讓他十分滿意,皇帝的情緒看上去很不錯,甚至稱得上是愉悅。注意到這一點的齊閣老心卻慢慢沉了下來,并暗自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做好了準備。
穆秋生的卷子被小心放在另一邊,齊閣老垂眸站在皇帝下首,等着他打開第二份宗卷。
這些呈上來的宗卷有些是皇帝親自點出來要的,有些則是順天府覺得出衆而一同送來的。而為了不讓皇帝覺得他們失職,被特地點出來的卷子都整齊的擺放在上面。
于是齊閣老就清楚地看到皇帝臉上的愉悅漸漸消失,慢慢變成了疑惑直到轉變為憤怒。
“來人!去給我将秋闱主考人員全數召來!”天子驟然動怒讓殿中近侍全都變得戰戰兢兢,有人連忙倒退出去,随即一路小跑傳令。
齊閣老側身站在一旁,垂着眼睛不言不語,只等着皇帝發話。
“愛卿似乎并不驚訝。”皇帝語氣依舊沉凝,目光炯炯盯着齊閣老。
齊閣老略一欠身,恭敬道:“回皇上,臣……的确不算驚訝。”
皇上皺了皺眉,指尖點了點那些宗卷:“那……愛卿不妨給朕解釋解釋,這裏的卷子為何與之前相差這般大?”
話音一落,有人在外頭通傳:“皇上,順天府及貢院諸位大人來了。”
“宣。”
一溜秋闱負責人站進來,看到一旁的齊閣老都不約而同放下心來。不怕天子一怒,就怕這皇上動了怒,卻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有齊閣老在,至少不用擔心說不清就會被拖下去斬了。
由此可見,雖說齊閣老平日裏不溫不火也不争不搶,但還是頗得人心的。
皇帝随手拿起個宗卷丢到地上,冷聲道:“你們給朕解釋解釋,這些考生答得文章都是怎麽回事!”
衆人面面相觑,許久才有個人顫顫巍巍站出來:“回……回皇上,微臣等也實在不知啊!之前皇上命微臣等先行批閱上一回的試卷,這些人答得都是頗為出衆。誰想,誰想這重新考一次,就成了這般模樣!”
皇帝凝了凝眉,沒有開口。
有人偷眼看向齊閣老,見他垂下眼幾不可見的颔首,這才壯着膽上奏:“皇上,微臣有一事上奏。”
“說。”
“上一回批閱的試卷,出衆者多為當日疫病突發并沒有被沾染的人。奇怪的是,這次答得颠三倒四斷斷續續詞不達意的人,大多……也是這些人。反倒是之前那些思維混亂,甚至沒有寫完的考生,這一次卻是答得不錯的。還有一人,名為穆秋生。上回雖說寫完了卷子,也答得還算不錯。但與此次相比,卻是稍顯遜色了些。”
皇帝頓了頓,許久才道:“閣老如何看?”
齊閣老緩緩擡手施了一禮,垂眸道:“回陛下。當日秋闱之試突發疫病,卻是有人病倒有人無事。病倒的人全都落了榜,沒事的人卻各個優異,若要說是巧合,未免也太過巧合了。依臣之見,怕是有人将主意打到了這上頭。”
殿中陡然靜下來,除去齊閣老外,其他人心裏都忐忑起來。
許久後,皇帝才開口:“來人!去給朕查!把秋闱的事情給朕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查出來!”
“遵旨!”
出了勉政殿,一群人依舊惶惶不安。最後忍不住推搡出一人蹭到齊閣老面前:“閣老,您看……皇上這意思是……”
“諸位放心,若是與你們無幹系,自然不會牽扯進去。”齊閣老眯眼笑了笑,随即擡步朝宮外走去。
衆人再度面面相觑,最後只得彼此相對嘆息一聲,分頭離開。
說是這麽說,可萬一查不出來,那倒黴的豈不還是他們!
這日午時過半,聞人語和時析剛用了飯,就有人敲開了小院的門,遞上一封帖子。
“我家老爺想請貴府主人一敘,還請行個方便。”
逍一接過帖子,目光從那落款上一掃而過,随即面無表情地颔首:“我這便去禀明主子,閣下先請回吧。”
聞人語接過逍一手中的帖子,突然搖了搖頭笑開:“果然是個老狐貍。”
“怎麽?”時析擡眼掃過那帖子,了然:“齊家送來的?”
“可不是。”聞人語笑笑,将那帖子丢在桌上,“就知道用他當槍使,定然會被惦記上。這下,老狐貍怕是要開天價了。”
拿起帖子看了看,時析輕笑:“去吧,且看看他要做什麽。”
輕聲應了一句,聞人語站起來正要朝屋裏走,突然又停下來:“你可要去時昌那邊看看?”
時析一頓:“這時候……怕是不方便吧。”
秋闱之試的貓膩被齊閣老捅開,皇帝定然會大肆派人去查。這時候貿然出去,怕是很快就會被皇帝的人發現。若是因此而被懷疑上,那之前費的功夫可就全浪費了。
“放心。”聞人語笑了笑,“這時候皇帝的目光全在秋闱的事情上,時昌那頭根本沾不上邊,不會有人注意到。”
時析颔首:“那我就去看看。”
聞人語答應了一聲,叫來遙一讓他跟着時析一同去,随即才重新進了房間,準備親自上齊府一趟。
一個時辰後,齊銘軒收到下人通傳,在正廳迎人。一瞧見來人還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怎麽來了?”
聞人語聞言微頓,笑道:“齊公子認識我?”
齊銘軒頓了一下,颔首:“有所耳聞。”
知曉他和自家師弟的關系,聞人語也不多問,轉而笑道:“齊閣老下帖邀我前來,不知現下可否方便?”
“祖父知會過,勞煩在此稍坐片刻,祖父馬上進就來。”
“勞煩。”
齊銘軒與他寒暄幾句,随即便起身朝後面去。走進內院沒幾步,就瞧見自己祖父步履匆匆走了過來。
“人可來了?”齊閣老已經換上一身常服,雖說步履匆忙,神色卻不見着急。
“來了。”齊銘軒道,随即又不解:“祖父為何要請他來?”
摸了摸颌下的胡子,齊閣老睨他一眼:“你跟着我一起過去。一會,你就知道了。”
齊銘軒反抗無效,只能跟着自家祖父過去。但不管怎麽說,心裏卻是有些不忿地。
聞人語捧着茶杯腦中思慮不停,直到看見齊閣老跨步進來,才款款起身施了個晚輩禮:“晚輩見過齊閣老。”
“有膽有謀,心思細密行事大膽。不得不說,如今你們這些年輕人,要比我們強得多啊。”齊閣老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晚輩不太明白齊閣老的意思。”聞人語也不動聲色坐下,并不直面回應他的話。
瞧着他不動聲色地避過自己的坦言,齊閣老倒也不着急,笑着放下茶盞看他:“你可知,老夫有一樣本事少有人聽說?”
這下不光聞人語看他,齊銘軒也詫異地看向齊閣老。
“老夫年輕時曾覽遍萬種筆跡,對字跡十分敏感。只要是看過一次的,都會刻在腦子裏。而在一年前,老夫曾在二皇子那裏見了一個人的字,至今記憶頗為深刻。巧的是,前些時日有人也曾給老夫留了字條。那字跡,與二皇子那裏的書信一模一樣,甚至更加淩厲。”
聞人語突而失笑:“萬萬沒想到,晚輩竟是在這裏露了馬腳。若是早知道,定然不會多此一舉。”
“你将老夫拉進這局裏,偏生又特地讓人遞了紙條與老夫,不就是未曾想過隐瞞身份麽?”齊閣老笑了笑,坦言道:“你這是……在公開自己的立場?”
“立場是否公開并不重要。”聞人語颔首微笑:“晚輩的立場從來都沒有變過。遞過那張字條,不過也是聊表歉意。齊閣老從不主動參與某一方,如今被我設計拉了過來,想必還是有些不滿地。不若……就直接讓您看得明白,也省的到時候說晚輩無禮。”
“你此舉也算是無禮。老夫為官幾十年,可是從來沒有人敢如此算計老夫。”齊閣老不溫不火地對了一句,看不出情緒。
聞人語笑道:“若不是閣老已經有了決斷,即便晚輩的計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