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9)

來……師兄的确不如我想的那般……”

“愚鈍?”時析撩他一眼,擡手落子,轉眼将局勢搬回,順便圍困黑子入局,“我到底是你師兄,即便小你一年,卻也是在師父手下被教導了這麽久的。”

頓了頓,時析打亂棋局,将黑白兩子放于兩邊,中間卻是放了枚金錠:“天火一事既是因,也将會是導火索。此事明着派哪位皇子去,無疑是告訴天下,帝王傾心于誰做儲君。以今上現如今的心思,他會給兩個兒子一個明着反他的機會?不止你我,想來皇上自己也知道,此事一旦定了由誰去,那怕是等不到回來,另一個就得反了。”

聞人語失笑搖頭:“是是是,師兄聰慧至極,是師弟短視了。”

又是一眼撩過去,硬生生多了幾分嗔意,時析道:“裝模作樣,你會想不出來?”

“還是師兄了解我。”聞人語輕笑出聲,随即道:“大皇子頻頻失力,如今怕是正因為無法冒頭而焦急萬分。秋闱一事他應當是沒有參與的,否則不可能如此平靜。童家的事情皇上瞞的死,大皇子應是也沒有收到消息。而天火一事涉及儲君,江北更是廣為流傳。身為皇子,即便是皇帝不願意看到他們手腳伸得長,但也清楚這些事他們早晚會知道。所以皇帝定會搶在兩位皇子知曉之前下決定。”

時析頓了頓,道:“看來,你猜出來皇上要派誰去了?”細細一想,時析道:“莫不是,是讓三皇子?”

一個任誰看都不可能參與争儲的皇子,身份夠重,也不足以威懾儲君候選,算得上合适。

誰料聞人語卻是搖了搖頭:“不可能。三皇子即便再無權勢,背後也還有着皇帝撐腰。且不說他自己有沒有争儲的心,也不論皇上有沒有心思立他做儲君。單說兩位皇子,他們也不會任由三皇子出面,去接下這個既得民心又安天下的活計。倘若選了三皇子出面,那無異于将其推入風口浪尖。這些年皇帝小心翼翼又明白展露的心思,就算是徹底毀了。甚至有可能,還要搭上三皇子一條命。”

“那會是誰?”時析不解,想了半晌也沒什麽結論。

聞人語促狹一笑,柔聲道:“師兄且看着便知。”

隔天上午,一道密旨送來小院中。時析閉緊房門不出聲,傾耳聽着外頭的動靜。

聞人語拂衣跪下也不多言,俯首叩拜:“草民接旨。”

“聞人公子請起。”傳旨的公公一身便衣,直接将聖旨放入聞人語手中,又道:“聖旨所述一事事關重大,人多眼雜奴婢不便宣旨。聞人公子切記,皇上對您所托甚重,務必要将此事辦妥。”

“草民謹記,請陛下放心。”聞人語款款接下聖旨,遙一立即上前一步塞了個荷包給傳旨的公公。

那公公捏了捏荷包,立時眉開眼笑道:“聞人公子太客氣了。別怪奴婢多嘴,這便提醒公子一句。此事事關國運,皇上很是慎重。若是此事辦妥,莫說爵位,便是欽此官職也未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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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語颔首,略帶笑意:“多謝公公提點。”

那公公客套幾句就轉身離去,臨走前朝着時析在的屋子瞄了一眼,卻沒看出什麽異樣。

待人走後,聞人語拿着聖旨背手朝着時析的屋子走了進去。

時析一挑眉:“你早就知道會落到你頭上?”

“本是八成把握,如今看來,這帝王心思我還算拿捏得不差。”聞人語随手抄起時析的茶杯飲盡,随即褪了衣裳換上幹淨的,“當然,齊閣老也是幫了些小忙。”

“我便知道只靠猜不可能。齊閣老何時如此好說話了,竟連這事都讓你攬下。”時析不在意地續滿茶,擡眼看他。

“朝中官員明裏暗裏有了心思,保皇黨看似忠君卻也有着偏頗之勢。何況事關國運,皇帝才不放心那些混跡于朝堂的老狐貍。而齊閣老雖說多年不偏不倚,但架不住下頭有個好孫子跟老四走得近,讓皇帝用,也是萬萬不敢的。何況齊閣老都臨近六十,這般讓他折騰也受不住。”聞人語說着,笑意更深,“而我這個與家中不睦的安樂侯之子,身份勉強夠了,卻也不會随同家裏的趨向來擇主。又剛剛立下大功一件,引得百姓稱道。更何況還是混跡江湖多年,對于這種看起來便不是正經的手段了解的透徹。如此一個人,皇帝用的可不是放心。”

時析笑出聲:“不是正經手段……說的好似你用過似的。”

“可不是麽。”聞人語也跟着笑起來:“正經手段磊落,卻多數時候不禁用。我又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用一用也無妨。”

時析瞥他一眼,似是無奈,轉而又有些擔憂:“此去定然兇險,你自己可成?我在京中并無大事,又有冉冉在側。不若你将十八衛帶上,多少是個幫手。”

“不必。”聞人語搖搖頭,“雖說京中無事,卻架不住有宮裏人在。我只帶着逍二遙九和遙一遙九,其餘人給你們留着。”

“可是……”時析還想開口,卻被聞人語當即打斷。

“京中不比他處,你又暫時不能露面。老四正是當緊時候,有個什麽事還是要人的。此事師兄便聽我安排。何況江北只是一群宵小之輩,若真有能将我如何的人,即便是十八衛全在也頂不了多大的用處。何況……”聞人語笑得高深莫測,“我可是打算要做些大事的,若是帶的人多了,反而顯眼。”

時析怔了怔,略帶警告地看着他:“你要做什麽?行事小心些,此事不比其他,皇上定然随時盯着你。”

聞人語輕笑:“幾個暗衛而已,還頂不上逍九有用,甩了他們還不簡單?放心,我也只是加把火而已。”

“什麽意思?”

“既是密報呈上,恐怕第一時間傳入皇子耳中的,只是江北突降天火,引得百姓驚慌。以大皇子的性子,怕是迫不及待就要請恩前去。英才會被一番打壓,如今可不敢在京城妄動,消息自然也就傳的慢些。師兄想想,若是大皇子此時請恩,皇帝心中如何想?而待大皇子收到确切消息,早已是悔之晚矣,在皇帝面前上足了眼藥。”聞人語眯了眯眼,眸底一片深邃,“若是此時,在爆出江北現命定天子,那便是落了死棋。”

時析凝眉想了想,猜出他的計劃,略一點頭:“你自己小心。”

“安心便是。”

勉政殿,皇帝屏退下人,目光迥然盯着齊閣老:“愛卿緣何舉薦此人前去?”

齊閣老老神在在,不懼不畏:“此人雖是一介草民,卻有大才之能。且之前救下無數考生一事傳的天下皆知,頗得百姓青睐。又是安樂侯之子,雖無官身,卻也有足夠身份。何況還是在江湖中游走多時,将比尋常官員更能看出天火背後的情形。”

“愛卿應當明白,聞人府與徐家可是明晃晃站到大皇子那頭的。”皇帝平聲道。

齊閣老暗嘆一聲,不得不稱贊帝王心思沉。竟能當着臣下的面,直接承認自己的臣子附庸別人。

“皇上大可放心。此人雖說是聞人府之子,卻自小受繼母迫害,又怎可能與徐家一致。而他又是江湖中人,自是不可能與朝中之人有所牽連,盡可放心。最重要的,此人聰敏,說不定到時候不僅查明原因,還能将幕後之人查個透徹。”

“愛卿對此人倒是頗為推崇。”皇帝輕眯了眼,目光淩厲。

齊閣老面色平穩,略帶恭敬:“說來不怕皇上笑話,聞人老侯爺與老臣有些情分。這孩子打小受苦,老臣沒能照拂一二。如今只想借皇上的恩典,替這孩子鋪些路子。”

看似實誠直白的話竟讓皇帝出乎意料,頓時大笑:“你這老狐貍,竟拿朕做人情!”

“皇上仁慈。此子乃是人才,定可為君所用。”齊閣老斂眉施禮,恭敬十分。

☆、第六十四回

皇帝的笑聲許久才緩緩落下,齊閣老眼觀鼻鼻觀心立在一邊,等着帝王接下來的吩咐。

“愛卿既是想到由聞人語去處理此事,那便來說說江北一事的看法如何?”

“臣久居京城,也只是對江北幹燥略有耳聞。每逢秋季,常有明火突起。只是江北百姓多有準備,故此并未發生過大災。而這一回江北天火突降,接連焚盡幾個村莊,才引得百姓恐慌。随即謠言傳出,誘得百姓相信。”齊閣老略一拱手,如是道:“反過來想,若是有人為了讓謠言可信,故而特地将天火一事做大,那便能說的通了。”

坐在禦座上的帝王一瞬間沉默下來,神色莫測不知何意,直等的齊閣老都開始惴惴,才又道:“依愛卿看……此事是誰的手筆?”

齊閣老一頓,心裏跟着吊了一下,斟酌片刻小心道:“老臣愚鈍,猜測不出。然,三位皇子皆是品性極佳,忠君盡孝之子,合該做不出此等之事。”

應該做不出來,但是到底做沒做,不是他能說的。

帝王深深看了他一眼,終于放了人:“辛苦愛卿了,江北一事,你便去多多提點一下那個聞人語。”

出了勉政殿,齊閣老忍不住摸了摸額頭,上頭果然一層潮濕。齊閣老搖搖頭,平心靜氣一番後,緩步出宮。

第二日一早,江北一事便被公然上奏。不過上報的官員授了意,并未多說關于謠言之事,只言明天火突降百姓受災。

大皇子眼睑一動,跨步出去:“江北天火突降,百姓苦不堪言。平災一事,兒臣願為父皇分憂。”

齊閣老垂眸不語,不用看就已經猜到了皇上的表情。

只見帝王面上露笑,眼中卻是莫測之意。聞言便笑道:“皇兒如此憂民,朕心甚慰。”

大皇子一喜,只等着皇上下令。誰想皇上只是誇贊一句,便沒了下文,轉而将此事壓下,容後再議。如今童閣老請辭,朝上大皇子一脈雖還有人,卻都不是能說上話的。一時之間,竟無人為大皇子請命。

退朝後,皇帝特地命人去跟段天谕說了一遍江北一事,直白地問他有何看法。想來是因為大皇子先動一步,段天谕卻什麽反應都沒有,皇上有些不信他全然不知。

不過段天谕等的就是皇帝主動來問。聞人語收到消息後轉手就遞給他一份,關于江北一事,他知道的可比自己那位皇兄多得多。只是自己尚在禁期,不能多有動作。

現下皇帝既然主動來問,他怎麽也得有所表示。當即鋪紙研墨,将江北救災一事自己的行事想法一一列出,呈到皇帝面前。言辭之前,全然沒有自己想去的意思。甚至在裏頭寫明了民心鼓動,此時前去便可收複民心。光明正大坦坦蕩蕩地把自己摘了個幹淨。

皇帝看到段天谕的呈報,面上沒什麽表情,但因為大皇子主動請纓的不滿倒是平了許多,也不由得對段天谕多了幾分偏向。

只不過到底是帝王,自然不會只看表面,心底自然另有一番計較。

将那紙遞給齊閣老,緩聲道:“愛卿覺得……這老四如何?”

“四皇子心思敏捷,所述方法的确适用。”

“依你看……老四這是對朕的皇位不感興趣?”皇帝眯了眯眼,直言道。

齊閣老曾為今上帝師,兩人關系也曾十分親近。只是皇帝年歲越發大了,疑心便重了起來。齊閣老便也本着君臣之分,不再多親近。不過許多時候,皇帝在齊閣老面前說話還是沒那麽隐晦的。

“依臣所見,四皇子忠君本分,不曾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奏上明述可得民心,言辭間卻絲毫沒有想要前去的意思,想來是坦蕩的。”齊閣老道。

皇帝沉思片刻,緩緩點頭:“既是如此,也好。”

對這位老師,皇帝還是頗為信任的。又加上他從未對哪位皇子有過偏向,故此相信他的判斷公正無私。至于那些細想下去的彎彎繞繞,若說齊閣老沒想到,皇帝定然不信。既然想到了,卻還是這般認定,那便是有據可循。

皇帝派人秘密前往江北查天火一事的消息傳開,大皇子憤而摔了茶盞,死活想不明白自己為何請辭被拒。沒過兩天,江北謠言一事傳入京城,生生給了大皇子一悶棍。

禁足中的段天谕在自己殿中收到信報,不屑地笑了笑,随手将信報焚盡。

有了之前那幾出,他還以為他這位大皇兄長了腦子。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麽長進。

可惜了,費盡心思想要露一回臉,反而讓自己晃了三晃。江北這塊肥肉,大皇子是啃不下去了。還好自己有個好師兄,江北一事,注定是自己的。

是夜,遙七潛入宮中直奔大皇子寝殿。一個縱身直躍,随即在半空猛地一頓,又嗖的一下挂在房檐下頭,将身體盡數掩蓋在房檐的陰影下。

房頂上的暗衛擡起頭眨眨眼,一臉蒙比的看着毫無動靜的寝殿前,沉默。側耳聽了半晌,莫說動靜,就連個風吹草動都少得可憐。探頭朝下看看,依舊什麽都沒有。

可憐的暗衛撓撓頭,覺得自己大概是盯梢盯得眼花了。揉揉眼睛,繼續就着瓦片縫隙朝着裏頭看。

遙七無聲舒了口氣,壁虎一樣順着屋檐爬過去,找了個陰暗的角落,蹲!

殿中,大皇子負手在裏頭走來走去。一旁跪着個一身黑衣的人,垂頭伏地等着吩咐。

許久之後,大皇子一甩袖,怒道:“不行!這麽下去父皇定然會懷疑到我頭上,必須想個辦法避過去!”

揉着手中的玉,大皇子又轉了幾圈,下了道令。

房頂上的暗衛驚了一下,随即拔身而起躍向帝王寝宮。

遙七頓了頓,守在原地沒有動。

不多時,一女子從內殿走出來,袅袅婷婷姿态柔媚。那女子撫上大皇子的手,略帶安撫:“殿下莫急,提四皇子名字可非良策。”

“什麽意思?”大皇子看過來,目光略顯柔和。

“帝王心重,怕是提了四皇子名諱也無法免去懷疑。不若破釜沉舟,直接用殿下您的名諱。殿下當初自動請纓前去江北,若是遇上了四皇子名諱,才更惹人懷疑。”

大皇子垂眸想了想,颔首:“你說的有理,就這麽辦。”

門外的遙七撓撓下巴,看着那黑衣人領命退出去,又朝裏望了望。只見大皇子和那女子沒說幾句就開始依偎着動手動腳,頓時打了個激靈,轉身逃得無影無蹤。

會瞎的啊……

不過……皇上的暗衛真是好蠢,也好捉急!

雖說心偏向了段天谕,但身為皇帝,又豈會全然相信哪一個人?于是大皇子這邊有暗衛盯着,段天谕那邊自然也會有。

只是可惜了,段天谕雖說在師兄弟幾個裏面輕功平平,但放在別人跟前卻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當暗衛一出現,段天谕便有了察覺。

他負手站在窗口靜立許久,才緩步走回桌前,鋪紙研墨。寥寥幾筆落下,勾勒出一個端莊華貴的女子。筆墨輕描,女子的模樣越發清晰。眉眼溫和,端莊賢淑。一身鳳袍加身,端的是母儀天下的氣度。

段天谕放下筆,望着那畫像晃了晃神。随即挂在牆上,取香點燃,慢慢拜了三拜。全程,未多說一個字。

香火點燃插在香爐之中緩緩燃燒,段天谕便靜靜望着那畫像,眼底神色複雜而眷戀。

許久之後,最後一縷香氣散盡。段天谕摘下畫像,慢慢送入火盆之中。

暗衛将他舉止全部看在眼中,直到殿中燭火盡熄才抽身離去。待得暗衛走遠,殿中響起一聲嘲諷般的哼笑。

既然派人來監視,不如就送你一點東西好了。免得你忘了,當年的無情無義。

監視大皇子的暗衛三言兩語将事情禀報,卻沒有等到想象中的帝王震怒。只是礙于身份,沒敢擡頭看過去。

不多時,殿外一陣輕響。随侍推開殿門走進來,俯身道:“陛下,暗三回來了。”

“傳。”

暗三幾步跨進來,伏地跪拜:“暗三叩見陛下。”

“二皇子那頭如何?”

“回陛下,二皇子他……他畫了個身着鳳袍的女子,又對那畫像焚香祭拜,随即便将畫像燒了。”暗三沒有見過先皇後,僅知道那畫像上的人并非現今的皇後,思來想去,還是如實禀報。

皇帝一怔,突然嘆了一聲:“下去吧,日後……不必再盯着老二了。”

“是!”

殿門合住,随侍小心翼翼上前:“陛下可要就寝?”

皇帝合了合眼,道:“福瑞,你可記得……今兒是什麽日子?”

随侍一怔:“奴婢愚鈍,不知皇上說的是……”

“你也不記得了……”皇帝嘆息一聲,幽幽看向空曠大殿:“朕……也忘了。這普天之下,也只有老二那孩子,還能記得清楚吧。”

九月初十,先皇後的生辰。

福瑞斂去眼中神色,垂頭靜立。

他記得,卻不能說。因為如今鳳位上的,是徐氏皇後。

☆、第六十五回

在宮中諸人各懷心思的時候,聞人語已經帶着四人奔向江北。

只是五人除了在初出京城時行進略急,到後來就開始慢慢悠悠,頗有幾分游山玩水的架勢。

遙九茫然臉:“二少爺不是要去查案子嗎?為什麽一點都不着急?”

逍九嘿嘿一樂,湊到他身邊道:“二少爺素來只會坑人,怎麽可能白白送上門去讓人坑呢。”

話音一落,直接被遙一踹下馬。

遙九眨眨眼,看看翻身又竄上馬的逍九,又看看沖他招手的遙一,乖乖驅馬靠過去:“遙一……”

遙一摸摸他的頭,道:“不必理會他。”

策馬在前方慢慢超前走着的聞人語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自顧笑道:“怎麽,覺得慢了?”

逍二在逍九懇求的目光下,終于被迫上前問道:“二少爺,我們不抓緊時間趕過去嗎?”

“別人該布置的局還沒布完,我們不急着去。”聞人語笑着解釋道,“雖說是去查,但抓人的事可不歸我們管。查出始末,将消息送到皇上面前,餘下的,就不該我們去做了。”

遙一和逍二對視一眼各有明悟,逍九撓了撓頭,還是一臉茫然。

“你不适合這種用腦子的事情。”聞人語看了一眼逍九,犀利道。

逍九瞬間苦瓜臉。

二少爺還能不能愉快的做上下級了!你這樣會讓屬下忍不住叛主的!

八天後,一封由逍遙山莊暗樁接替傳送來的信件直接交到住在客棧的聞人語手中。聞人語展開信箋掃了一眼,随手放在燭火上燃盡。

“明日入夜前,入江北城。”

逍九默默張大了嘴。

……晃悠了這麽多天,就為了在最後一天拼命死趕啊……

“少爺是在等別人的局布好。”逍二看不得他那副糾結的樣子,開口解釋道。

逍九恍然:“我們這是要去拆場子?”

逍二瞥他一眼,翻身合眼。逍九耐不住好奇,繼續戳他,指望能有個答案。逍二被鬧得不耐煩,直接翻身将人拽進床裏,伸腿把人壓住。

“喂!”

“再吵就出去!”

“哦。”

轉天黃昏時分,城門落匙之前幾人堪堪入城,尋了處客棧住下。

逍二不大贊同:“二少爺,此次我們是奉密旨入京,這樣會不會太招搖了?”

老神在在的聞人語飲了口茶,淡淡掃他一眼:“你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家二少爺的身份?江北城多有武林人出沒,如我們這般的多不勝數,有何可擔憂的?江北總督若是這也能猜出來,那就算是能掐會算了。”

遙一擡起手看了看手心,然後伸巴掌呼在逍二後腦上。逍二頓時怒目相視:“你!”

“大少爺明明挺精明一人,怎麽就教出你這麽個榆木腦袋來。”遙一撇嘴。

逍九捂着嘴偷樂,趁機落井下石:“榆木尚可成精,逍二是頑石,無藥可救。”

屋子裏瞬間開始叮咣亂響,遙一拉着遙九默默站在聞人語身後,淡定看熱鬧。

反正怎麽打也不敢殃及到二少爺這邊,這裏是最清淨的。

沒錯就是這麽有兄弟義氣!尤其是看逍九挨揍的時候!

點蠟。

聞人語換了個姿勢靠在椅子裏,十指交叉靜靜看着逍二和逍九交手,也不開口阻止。直到逍二将人制住,一把壓在地上騎住才啧了一聲:“丢人。”

逍九淚流滿面:“二少爺!”

聞人語微笑傾聽:“爺在,說。”

“二少爺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的!”

“爺不在乎,走好。”

逍二木頭臉上露出點笑意,手上力道微松。趁着這一瞬間的松勁,逍九瞬間一個後踢,手上一轉反手将逍二扣住,一把甩在地上。本以為他老實了的逍二猝不及防被甩了個蒙,一回過神就反被逍九騎住。

遙一摸了摸下巴,感慨:“這位置好。”

聞人語睨他一眼,沒有說話。遙九不解:“什麽位置?”

“別聽他胡說。”聞人語防着最小的被帶壞,開口道:“行了,收斂下去休息吧,晚上還有事做。”

二更天,江北城家家戶戶門窗緊鎖,皆陷入淺眠。

華安客棧兩扇窗戶微微一開,随即又迅速合上,仿佛只是被風吹動了一下。

片刻後,五道人影飄然落到城腳下,略一停頓,随即驟然拔身而起,城牆上一借力,轉眼翻出江北城。

江北城是江北一帶的主城鎮,出城朝南走十裏便是官道。平日裏來往人員頗多,算是瑜國一大城鎮。而在官道兩旁楊柳樹密集,平日裏有不少百姓喜好來此游玩,借陰躲涼。而現下入夜,這密集的樹影,卻成了最好的掩蓋。

北方偏冷,習慣了逍遙山莊的氣候,一時之間逍九竟覺得有些涼。站在樹影斑駁之中搓了搓手臂,道:“少爺,我們要做啥?”

聞人語負手站在樹頂四下看了看,對遙一道:“去瞧瞧周圍有沒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或者比較明顯的空地。不需要多大,約莫一人長寬就足夠。”

遙一受令,和逍二對了個眼神,朝着反方向而去。

樹頂被風吹的微晃,而站在一處高杈上的聞人語卻紋絲不動。許久之後,他才輕輕動了動鼻子,朝着風吹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卻依舊沒有動彈的意思。

片刻過去,一只亮眼的小蟲子晃晃悠悠飛到他身前轉了一圈,随後又晃晃悠悠朝着來時的方向飛去。聞人語腳下一動,立時朝着同樣的方向掠去。

走出近百丈,正見遙一和遙九站在一處四棵樹圍攏的地方,中間留着個一人平躺的距離。

聞人語四下看了看。此處離着城門與官道的距離不遠,又是處在樹木較為稀疏的地方。夜裏天黑尚且不覺得,但放在白日,一旦有點動靜便輕易能被人發現。

遙一瞧見聞人語過來後,低聲道:“少爺,這附近有幹柴散落,樹上還有火油的痕跡。不過多數是刷了薄薄一層,又拿浮土遮了遮,不太顯眼。”

腳步一動,在旁邊一棵樹邊蹲下,聞人語低頭聞了聞,後又伸手摸了一把。

“天火?”聞人語彎了彎嘴角:“看來有人是想玩把大的。”

逍二和逍九趕來後聽了個正着,逍九立時怒道:“天火一事燒盡了幾個村莊,老人孩子有百餘人沒來得及跑出被活活燒成了灰,難道就因為這些火油?”

“行了,此事我會去查。你們四個,把下頭的東西挖出來。”聞人語拍了拍逍九的肩,命令。

幾人應了一聲,抽出別在後腰上的小鏟子,奮力開挖。

遙九邊挖邊疑惑:“哎?這土好松?怪不得二少爺讓我們用小鏟子!”起初他就懷疑,這地方的土地又不種農作物,處處都是死的,如何能用這麽個小鏟子挖開。現下一動作,才發現土看着死,卻都好挖的緊。連帶着,對聞人語的崇拜更深。

遙一随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繼續埋頭挖。不多時,擡手阻止了幾人的動作。逍二手下一頓,放下鏟子用手刨了刨:“二少爺,是火雷。”

“果然。”聞人語一笑,“成了。遙一,焰火給我。”

結果遙一遞來的焰火,聞人語随手一甩,直接扔上了半空。一抹暗紅在夜空綻開,卻不怎麽顯眼。若非練過武目力極佳的人,當真看不清晰。

半柱香後,江北城周圍幾個村鎮有人影迅速靠近,其中一個背後似是背着什麽,即使在夜裏還有些乍眼。十幾個人無聲落到聞人語身前,俯首單膝跪地施了個禮,一點響動都沒發出。

逍九和遙九面面相觑,又彎身低頭仔細瞧了瞧這些人……

好吧,還是不認識。

聞人語白了兩人一眼,轉身指了指那處隐隐似是挖出個什麽東西的坑,道:“你們,将裏頭的東西換了,注意火雷的布置不要改變。”

“是。”為首的人低低應了一聲,随即按照聞人語的吩咐做事。全程沒有搭理旁邊四人,像是沒看到一般。

逍九目瞪口呆:“他們……好厲害!”十八衛可以算是逍遙山莊的精銳,卻也沒能如他們一般無聲無息還速度飛快的将一個一人多高的石碑就這麽輕巧換進去。更別說那裏頭還埋着火雷,不能将引線改變分毫。

“他們是地龍衛,以前跟着莊主在浩瀾城邊鎮挖地道玩的。”遙一笑了笑答道。

正指揮着下屬幹活的人手中一頓,掃了遙一一眼,遙一回了他的親切的笑容。

逍二恍然。

浩瀾城曾和外族一戰中輸過幾次,只因有一夥軍隊動不動就隐在地下沒了蹤影,待我軍莅臨時,又突然竄了出來,讓我軍損失有些重。彼時時家手中軍權已經被收回的不剩多少,無力重兵出戰。莫遙聽聞後,當即帶着一夥人前去,和對方比賽挖地道。

對方人多,但架不住都是普通士兵。而莫遙手中無一不是好手,挖的了的就挖,挖不了的直接用內力轟。到最後,敵方的地道被轟了個四分五裂,而我方則幾乎都隐在四通八達的地道中。時不時還要挖通上頭給對方做個陷阱,最終使得對方敗退而逃。

也正是因此,皇家才畏懼時家,不敢苛責。

作者有話要說: 在很久很久以前,莫遙給剛剛學會說話的莫筱冉講故事。

“你爹我當時帶着二十來個人,一路挖塌了敵方十幾條暗道,還在己方的暗道下布了不少機關,讓那群龜孫子損傷慘重!”

莫筱冉:“……地道戰!嘿!地道戰!”

☆、第六十六回

幾人思索間,地龍衛已悄無聲息将空地恢複原樣。為首的地龍衛單膝跪地沖着聞人語略一颔首,随即帶着下屬和那塊換出來的石碑迅速消失。

逍九愣了一瞬,随即回神:“哎!剛才那上頭好像有字!”

除去遙九外,三人皆是白了他一眼,轉身就朝外走。逍九無辜地摸了摸後腦,還有些沒回過神。

潛回客棧,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遙一帶着遙九率先敲開聞人語的房門:“二少爺。”

聞人語将粥碗放下,擡眼問道:“官道附近有人了麽?”

遙一颔首:“已有百姓出沒,林中也有人靠近。”

“走,去看看。”

江北的确幹燥,便是初晨這種微帶涼意的時候都帶着一股讓人心煩的燥意。加之溫度頗高,着實有些難受。

幾人慢悠悠走出城,像極了游走江湖毫無目的的人。城門外駐足後,逍九逗弄了遙九一句,轉眼兩人就打打鬧鬧跑到不遠處,笑聲張揚肆意,還引得不少百姓含笑看了過來。

恰在這時,一聲巨響猶如在耳邊炸開。周圍有女子驚呼出聲,還有膽子小些的百姓直接吓坐到地上。

跑遠了的逍九遙九一停步子,轉頭看向聞人語。聞人語搖了搖扇子,看有人朝着林子裏的方向走去,才随着人流朝裏走。

林中一塊空地上出現了個巨大的坑,四周還有幾顆倒了的大樹。而在巨坑中央位置,一個一人多高的石碑被半埋在其中,隐隐能看的到上頭有字跡。

有會些拳腳功夫的人跳了下去,湊近了一看,念出聲來:“真龍臨世,唯谕至尊?這什麽意思?”

話音一落,林子四處突然起了火。火勢倒是不大,也沒有四處蔓延,不過驟然四面八方都着起來,難免讓人恐慌。

林子中的百姓拼了力朝外跑,直到跑到官道旁才堪堪停住,回頭看一眼冒着火光的林子,不由嘆了口氣,一副劫後餘生地模樣。

沒了性命之憂,便有人想起旁的東西,三三兩兩湊在一塊讨論。

“真龍臨世,又突然起了天火……難道……真是傳言中所說的?”

“若是不是,怎得突然這麽大的火!前些時日燒掉的村子裏,就有不少老人不信那些傳言,看來是被上天懲罰了。”

“可不是!還有那石碑,想來是上天預警來着!”

“我們快去找官爺上報,他們一定知道怎麽辦!”

站在人群中的聞人語與遙一對視一眼,笑而不語。

沒過多久,那看似是被百姓請來的江北總督策馬而來,身後還帶着一衆身強體健的侍衛。一到近前,立刻下馬道:“林中可還有人?”

“應當沒了,火勢不大,大家又都是手腳利索的,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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