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3)

欺人啊!而且居然還被他們打到了?丢人!”

咔嚓,玻璃心碎滿地。

韓爍眉眼都耷拉下去了,滿是被嫌棄了的不開心。

莫筱冉搖搖頭,轉身去屏風另一頭自己的床榻上去過包袱,找出事先帶着的藥拿到韓爍跟前,一揚下巴:“坐那兒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韓爍慌慌張張就想擋,結果被不耐煩地莫筱冉一把推坐在榻上。

……韓爍有點郁悶,自己居然被一個女人這麽輕易就推倒了……

莫筱冉看他那眼神飄忽的樣就知道他肯定在胡思亂想,不然這時候哪敢就這麽飄忽的盯着自己看。

舀出藥膏來塗抹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莫筱冉抹着抹着,突然笑了起來:“我說……你怎麽比我師弟還幼稚。”

韓爍一頓,錯開目光看向一旁,臉卻沒敢動。

藥膏抹勻,莫筱冉拍拍手,一邊垂眸收拾一邊慢慢道:“我接觸的都是可能會和大皇子有交集的人,與他們交好,順便給他們洗洗腦。大皇子來的時候,只要你別做的動靜太明顯,應該不會有人反彈的很厲害。”

……韓爍愣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

她這是在和自己解釋?

莫名有點開心。韓爍摸了摸感覺不出來疼的臉,傻兮兮的笑開。

中岩關地勢險,但關內卻不再有能及時提供軍備糧草人馬的地方。所以除去大型戰争外,所有的資源補充後備支援都是由京城直接押送。

沒有阻礙的行軍讓大皇子避免不了有些雀躍。先前的囚禁幾乎将他打落谷底,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再爬起來,卻發現爬起來的路上一直有人伸手扶着自己,那感覺讓他覺得自己随時都可以一飛沖天。

這情形直到入了中岩關,見到了韓爍。

Advertisement

對于大皇子來說,孟韓兩家一直不願意助他一臂之力這件事讓他耿耿于懷。若不是此時正是他翻身的重要時機,他也許真的會想些辦法給韓爍下絆子。

可現如今,他不止不能翻臉,還得小心翼翼拉攏着。

入了關後,饒是大皇子沒有經歷見識過中岩關戰役,卻也察覺出不對來。

就算是小型沖突戰鬥,也不可能平和寧靜成這樣吧?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些兵将有種懶洋洋無所事事的感覺。

學會了低調做人的大皇子難得聰明了一回,只看了看卻沒多話,随着韓爍的迎接入了關中。

正午,關中特地辦了大宴。只是席面上全是附近山林中的猛獸,以及尋常随處可見的野菜瓜果。

莫筱冉陪坐在一旁道歉:“中岩軍駐守多年,這些都是将士們逢年過節方肯吃上一回的東西,讓大皇子見笑了。”

這話就是:我們苦啊,常年守在這,家回不了,好東西吃不上。好不容易過個年節,還得自己上山打獵拔草才能改善夥食。雖說這仗打的不太苦,但軍糧物資我們是實在過不下去才要的,大皇子你可得心疼心疼我們!

大皇子的臉當時就綠了。

他能怎麽辦。說的好聽了,他是來押送糧草物資的,說不好聽了,他就是來拉攏将臣的!要麽他就踏踏實實把這口氣忍下去,要麽他就要承受別人背後捅他一刀說他拉攏将臣!

韓爍的目光不經意略過莫筱冉,借着酒杯遮掩壓下笑意。

好在這宴上人不少,莫筱冉有心給大皇子添堵卻也只能找些冠冕堂皇又讓別人覺得感同身受的話,餘下的卻是不能多說。而且話還不能全是自己開口,否則出師未捷就先在大皇子面前挂了號,那除非是不想活了!

一場宴最終還是平淡落下。韓爍在軍中素來不沾酒,而大皇子心中有事也沒有多飲。等酒席撤去,韓爍便引着大皇子進了自己的營帳。

“殿下奔波多日,臣替中岩大軍謝過殿下大恩。”韓爍中規中矩地行了個禮,語無波瀾。

“韓将軍客氣了,本殿下也不過是做些應盡的義務。”說完停頓了半晌,卻不見韓爍接話,這才自己道:“此次本殿下前來,還有另一件事……”

韓爍茫然:“殿下所為何事?”

“如今二弟獨大,父皇心中已經留了隔閡。先前他設計讓我在父皇面前失了恩寵這件事我不願計較,卻不想看着他再與父皇對峙下去。不知……将軍可願助我?”

莫筱冉站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

這位比他們想象的不要臉多了。

☆、第七十六回

韓爍的目光不經意略過站在段天嘯身後的莫筱冉,随即又凝神與段天嘯對上。目光平淡,看似無波無瀾,卻帶着難言的壓迫感。

這感覺并非來自身份上的差距,而是純粹來自于戰場厮殺浴血過後的鋒利。段天嘯自幼在深宮中長大,平日除去皇帝的威壓外,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矮一頭的。可現在不同,韓爍戰場上歷練來的氣勢絕非身份上的差異就可掩蓋,單是不言不語的一個對視,就将段天嘯壓制的幾乎喘不過氣。

段天嘯幾乎是在強撐着和他對視,卻又咬緊了後槽牙克制着移開目光的沖動。身為大皇子,他不能回避一個臣子的視線!

半晌後,直到段天嘯眼神有了些恍惚,韓爍才緩緩收起氣勢,臉上顯出幾絲笑意:“家父曾言,當初的殿下是精雕細琢的珍寶,華貴而優雅,卻禁不住風雨。如今看來,風雨洗禮後,未曾遮掩寶珠之光,反而磨砺去了瑕疵之餘。”

被他剛才那一通下馬威弄得心情十分不好的段天嘯聞言一頓,擡眼看向他。

韓爍颔首,笑意更深:“二皇子看似低調,卻到底還是太心急了些。”

段天嘯眼中騰地一亮,幾乎遮掩不住自心底而出的興奮。

莫筱冉摸了摸下巴,點頭。

呆木頭演技不錯啊,不過段天嘯實在有點蠢。

韓家忠了這麽多年的君,如今輕易就向大皇子靠攏,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是要好好想想其中的緣由的。

不過對于段天嘯來說,韓爍的效忠如同一根浮木,而且是在他沉入水中已經沒了半分力氣後才突然出現的浮木。他迫切想要抓着浮木上岸,哪還有心思去想這浮木裏頭是不是塞着鐵芯呢?

再者,段天嘯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十分稱職合格的儲君人選,優秀有能力有頭腦,如今一聽韓爍提起韓老将軍,根本想都沒想就覺得韓老将軍說的對極了!

畢竟從前沒有老二的時候自己不是也做的很好麽?老二來了後,無非是因為在江湖上混了那麽久,該去的浮躁已經退了幹淨,便襯得他蒙了塵。

自己這段日子接連受了打擊,一定會戒驕戒躁,比老二強不知道多少。更何況有了韓家軍的助力,區區一個老二,不足為懼。

于是段天嘯就在莫筱冉教給韓爍的寥寥幾句話的吹捧中,在中岩關樂淘淘的做着自己打敗段天谕,成為九五之尊的春秋大夢。順道還沒忘了自以為是的部署。

段天嘯失勢後,那些借着他作勢的前朝勢力便慢慢撤出,到了現在,除去還留在段天嘯府中做安撫的側妃外,就只剩下了英才會招攬的一小股江湖人勢力。至于之前大肆招攬的江湖人,已經在林宇的暗箱操作中全盤崩潰。

這一次段天嘯難得用上了腦子。他很清楚現在京中為段天谕勢大,就是皇帝也不能輕易動他,偏生段天谕伏低做小姿态沒有引得任何人不滿,更沒有半分錯處。別說是他,就連皇帝想挑些錯處也找不到。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段天谕沒有動作,他就逼着他有動作。

不得不說,段天嘯這次和聞人語的思路倒是搭上了。

按照段天嘯的安排,在皇帝眼中被削去羽翼關了那麽久,又遠在中岩關的他絕無可能在京中做手腳。然後借着這個機會讓手中的前朝勢力搞出些動靜,甚至直接刺殺皇上也未嘗不可。再留下點關于段天谕的證據,不信皇帝不會有動作。

摘出了自己,也把段天谕坑了進去。皆大歡喜。到時候,這一面倒的局面無疑就是自己的。

只可惜,沒人給他這個機會。莫筱冉不會,聞人語也不會。所以那封秘密送出的信件根本沒出了中岩關大營,就被莫筱冉直接攔下燒了。

另一頭,京城之中所有人都在盯着段天谕。

大皇子奔向軍營,稍有腦子的都知道若是大皇子想翻盤就會在軍中動手腳。段天谕若是不想就此功虧一篑,這時候定然會有什麽動作。

然而,足足十天過去,段天谕卻依舊風平浪靜,好似根本不在意。

十天之後,一行人馬入京,送來了中岩關捷報。

皇帝大喜,選了個‘恭’字,意欲在此次戰争平息後,給段天嘯賜下親王爵位。這時候人們才回過神來,大皇子一早賜了府邸出宮,卻遲遲沒有定下爵位。有心人難免就要琢磨,皇上這是什麽意思?起初遲遲未定,莫不是想要立大皇子為太子,而今突然定了,是代表太子之位皇帝心中已有歸屬?

然,無論其他人作何想法,段天谕始終正襟危坐,不動如山。

包括皇帝有意無意将段天嘯封王的折子遞給他,他都淡定地翻閱,随後滿眼關心的提出應該新建王府。那股子坦然勁總讓皇帝覺得是自己錯怪他了,不由得有些愧疚。

這天夜裏,掌燈時分皇帝坐在案前看了看段天谕批改後呈上的折子,凝眉思索了一番,突然開口:“來人,去将二皇子召來。”

內侍應聲,躬身倒退出去後,直奔着段天谕的大殿去。

聽到腳步聲,段天谕起身坐回床邊,對着陰影處的人影略一颔首。

“二皇子,皇上召見。”內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還帶着點畏懼。

段天谕緩步走過去,打開門道:“回了父皇,我這就過去。”

“是。”

勉政殿,段天谕施禮拜見皇帝,随後便垂眸站在下首。

皇帝掃了他一眼,瞧見他衣衫平整發冠整齊,身上卻毫無配飾,一瞧便是得了信後才起身整理的。皺了皺眉,卻未多說,轉而與他說起折子上的事情。

半個時辰後,正事終于說完,段天谕擡了擡眼小心道:“時辰不早了,父皇早些就寝吧。”

“你同朕一起。”皇帝将折子放下,起身走下來,率先朝着殿外去。

段天谕垂眸跟在他身後,時不時應一句皇帝的話,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宮中此時已經落匙,除去皇帝身後的随行內侍和巡邏的禁衛之外,再無其餘人影。而跟在皇帝身邊的段天谕神色放松,帶着幾許倦怠,看着好像有些疲累。

忽然,燈籠映出一縷明光,直直閃到皇帝眼中,讓他不由得閉了下眼。緊接着,耳邊傳來段天谕抽刀的聲音,以及大喝地一聲:“護駕!”

皇帝睜眼第一時間看向段天谕,只見他手中握着的是內侍的刀,目光直直盯着一個方向,身子擋在皇帝面前,蓄勢待發。

皇帝眼中一暗,卻沒有言語。

四十多個黑影從四處蹿出,目标明确地奔向皇帝所在的地方,刀劍相接,絲毫沒有留情的意思。皇帝負手站在包圍圈,目光凝重的看着段天谕,眼底氤氲着深色。

直至段天谕身形一動加入戰局,一身江湖路子的武功顯露無疑,皇帝才明顯一怔,眼中的複雜也消減些許。

刺客武功不弱,段天谕甚至有不敵之勢,從最初寸步不離皇帝身邊,到之後有些招架不住才退開,以防自己的防禦被破開後那人立即轉手攻向皇帝。這一切,皇帝看在眼中,也将最後一點疑慮放下。

禁衛迅速趕到,四十餘名刺客在最後一次合力突圍之後,無奈敗退,尋着機會朝外退去。禁衛緊追不舍,眼看要将人拿下的時候,忽然刺客中兩人暴起,直奔着皇帝而去,手中寒光一閃,兩枚暗器飛射而出。

段天谕猝不及防,舉刀橫檔,直接擋在了皇帝身前。然而兩枚暗器角度刁鑽,還是擦着刀身突破防守,沒入段天谕胸口。

皇帝一驚,下意識擡手扶住倒向自己的段天谕,眼睜睜看着那枚暗器露出的一小半,震怒:“廢物!給朕拿下!”

大批禁軍繼續去追刺客,幾個內侍在皇帝吩咐下一部分送段天谕回住處,一部分匆忙跑去太醫院叫人。

殿中,皇帝站在外圍,看着一群太醫滿頭大汗抖着手盤算怎麽取暗器。而躺在床上的段天谕已經沒了意識,臉色泛着青白,呼吸也好似微弱至極。

不知怎得,就想起先皇後死前的樣子。

皇帝眉心一皺,有些慌亂地退出殿外,穩定心神後将發生的事情前後順了一遍。

此事無論怎麽看都是段天谕的嫌疑最大。可細想下來,卻又疑點重重。首先,段天谕來見他是他讓人通知的,段天谕絕不可能提前知曉。其二,皇帝不得不承認,以段天谕的心智手段,若真想刺殺,一定會做的幹淨利索,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其三,那暗器出的太刁鑽,段天谕不可能有那麽大的膽子,去拿自己的命賭。

恍惚間,皇帝又想起先皇後誕下段天谕時與他說的話。

“皇上放心,我的天谕不會圖什麽不該圖的。該是他的,他會光明正大拿着,不該是他的,他就永遠不會伸手。”

先皇後于他從來都是亦師亦友的,私下裏說話也向來直接。也就因為如此,這話或許別人說來皇帝都不信,可讓先皇後說出來,他是信的。

她說段天谕不會伸手不該伸手的,就一定是真的。所以這一次,他信老二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先皇後給四師兄刷了多少好感度啊……啧啧啧

☆、第七十七回

“皇上!您受傷了!快來人替皇上包紮!”

耳邊內侍地驚呼讓皇帝回了神,他側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口子,擺擺手道:“無礙。”

口子很細,這時候已經愈合,只餘了些血痂在上頭。有人取了清水将那些凝固了的血痂取下,上藥包紮很快處理好。

皇帝垂眸看了一眼,擡眼道:“二皇子情況如何?”

那小太醫哆嗦了一下,吭吭哧哧道:“大人們……大人們正在想法子取暗器……”

“廢物!這麽大半天連個暗器都取不下來!朕養他們何用!”皇帝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往裏闖。

有膽子大的內侍壯了壯膽上前一步道:“皇上!皇上慢着,您這時候進去怕是太醫們更慌了,稍有不慎,二皇子就性命難保啊!”

皇帝一頓,合了合眼沖那小太醫道:“你說,裏頭是怎麽回事?”

小太醫一哆嗦,跪下道:“回皇上,暗器封住了二皇子心脈,貿然取暗器怕是會無法止血。大人們此時正商議着,怎麽才能萬全一點。”

皇帝心裏一慌:“傷了心脈?”

小太醫愣愣點頭。

傷了心脈……這時候皇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懷疑段天谕了。任誰也不可能拿着自己的命賭!

腦子裏混亂成一片,皇帝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突然道:“去!着人把聞人語召進宮!”

聞人語進宮時,身邊只跟了個邵青柳。到了段天谕的景華殿後,眼也不錯一下的沖着皇帝施禮:“草民叩見皇上。”

邵青柳跟着拜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皇帝一把拽起聞人語道:“愛卿不必多禮,快進去看看二皇子的情況。”

聞人語應聲,帶着邵青柳推門進去。屋裏一衆太醫回頭一瞧見他,頓時松了口氣,趕忙讓開位置七嘴八舌地說着情況。

走到床邊,聞人語摸了摸段天谕的脈搏,回頭道:“諸位大人勞煩先出去稍等。”

雖有人不滿,這時候卻是也沒人願意跟着聞人語背黑鍋,不一會人就退了個幹淨。

屋門被關上後,聞人語迅速出手封了心口幾處大穴,從懷中取出天青露一掰下巴給段天谕灌了下去。邵青柳緊随其後,在床邊打開藥箱準備拔暗器。

聞人語知道自己會礙事,正打算後退一步,袖口卻突然被人拽住。

段天谕緩緩睜開眼,沖着聞人語虛弱地笑笑。

壓低了聲音,确保外頭不會有人聽到後,聞人語黑着臉道:“我不是說了讓你小心嗎!”

刺客是前朝勢力的人,但發暗器的卻是遙七。無論如何,段天谕不可能躲不開。他根本就是再拿自己的命玩!

段天谕搖了搖頭,張口無聲道:“他會懷疑……”

聞人語甩開他的手,冷着臉退後一步。邵青柳狠狠瞪了段天谕一眼,飛快下手拔暗器止血。暗器驟然拔出的痛感讓段天谕自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急喘,卻是連喊都喊不出來。

半個時辰後,皇帝進來看到的便是已經昏迷了的段天谕,和正在淨手的聞人語和邵青柳。床角還有沒來得及收拾的染血白布,一團堆着吓人的緊。

聞人語躬了躬身道:“二皇子已無大礙,只是暫且要卧床休息,直到傷口長好才能下床。”

“愛卿辛苦了。”皇帝松了口氣,上前看了看段天谕,随即轉身道:“刺殺的人被壓入牢中,你去和他們一起審,務必給朕查出來是誰動的手腳!”

“是!”聞人語下跪接旨。

轉天天亮,皇帝在宮中遇刺,二皇子危在旦夕的事情傳開。皇後心下一喜,立時放出話說是二皇子主謀。誰知皇帝聽聞後當即斬了那幾個散播謠言的,還直接拖了鳳鸾宮中幾個皇後的貼身侍女出去打了一頓。

皇後氣結,卻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再惹怒皇帝,于是安安靜靜龜縮着,只等着大皇子的計策完成。

西市小院,陸言之皺着眉晃進來,抓住時析滿臉崩潰:“我說……你們到底想幹嘛!我表哥的事和你們真的沒關系?”

時析攏了下衣袖,一頓:“你表哥在拿自己的命賭。”

宮裏的事他們自然是知道的,對于段天谕這一舉動,不止聞人語,連時析都上了火。

“啥?”陸言之懵了:“他自己幹的?”

時析一眼橫過去,冷聲道:“遙七出手向來有分寸,要不是他自己撞上去,怎麽可能會成了現在這樣!”

陸言之抖了抖嘴唇:“那……我表哥中的是哪個暗器……”

“沒塗藥的那個。”

“呼……那就好……那就好……”

大皇子在中岩關的信沒有送出,卻讓莫筱冉照着字跡描了另一封,随同進京傳捷報的人帶了回來,送到了大皇子側妃手中。

随後的刺客自然也是那位側妃安排的,只是裏頭混入了聞人語派去的遙七。有了遙七拖後腿,禁衛想要抓人不算難事。只不過……抓的會全是大皇子的人。

再則,此次入京傳報的人中,全是随同大皇子從京城過去的人,根本沒有韓家的影子,韓家被徹底摘了出來。

最後,兩枚暗器一枚為了讓段天谕受些傷好避過皇帝的懷疑,另一枚,則是沾了毒的。

可任誰也沒想到,段天谕居然兵行險着,用這麽大的代價來擺脫懷疑!

幸好,人沒事,皇帝也沒有懷疑到他們頭上。

可這就完事了嗎?那必然不可能!

自家師弟重傷躺着,雖然是自己作的,但聞人語還是不爽!他不爽,能讓皇帝舒坦嗎?

也是必然不可能的。

于是大理寺的人眼睜睜看着聞人語沒用刑沒動手,單靠着一張嘴和一身氣勢,以及兩碗涼茶問出了前因後果。

審訊的時候大理寺的人被聞人語趕到了外頭,起初還想着朝裏看,結果打從第一聲哀嚎響起後,就沒了這個想法。

地牢不比天牢,這裏頭關押的都是身份不重又罪無可恕的人。獄官的刑訊手段一個比一個殘忍,一個比一個利落。可從來沒有哪個,能創造出這種效果來。

那一嗓子喊得,破了音還能百轉千回。

裏頭每有人喊上一回,外頭坐着的人就要出一身冷汗。等喊聲停了,聞人語緊跟着就走了出來,手上握着一沓畫了押的供詞。

“讓人看好了,皇上還未下旨處刑。”聞人語淡淡留了一句,轉身就走了出去。

大理寺的官員和獄官都懵了,這人得成什麽樣,還能挨住皇帝下旨那天麽?

結果進門一看,一群人癱在地上,身上卻一點傷口都沒有。唯有桌上擺着的水桶水面下去了一截,和兩個打碎了的空碗仍在一邊。

當即,所有人都給聞人語跪了。

皇上下旨說的是讓聞人語主審,起初大家都沒在意,只等着聞人語找他們幫忙。沒想到人家連刑都沒動,就把該問的都問出來了。

不過這回的事情太大,這些人也着實不敢多管,聞人語問出來了,也算是幫他們了大忙。

供詞悉數呈上禦案,皇帝一目十行看下來,已經是氣的呼吸淩亂,滿面怒意。

不過他也知道,這時候對着段天嘯發怒就是逼着段天嘯謀反。

皇帝放下供詞捏了捏眉心,三言兩語打發掉聞人語後,迅速着人去查大皇子府中的側妃。

命令一下去,緊接着就有人傳報大皇子妃求見。

皇帝心下一沉,讓人宣了進來。

童紫鳶一身素衣進了大殿,迎頭跪下施了個大禮:“父皇!兒臣有事禀報!”

“何事?”

童紫鳶将手中的密信高舉過頭頂,俯首朗聲道:“大皇子年前所立側妃來路不明,經查證,乃是前朝餘孽!”

“什麽!”

大皇子府側妃席氏的身份擺上案頭,皇帝雷厲風行順着席氏直接将京城中所有前朝逆黨扣押起來,卻遲遲沒有公然發怒。

朝中不少人只察覺出皇帝最近十分易怒,有時候甚至毫無緣由的就罷免官員。二皇子重傷卧床,連個敢攔着的人都沒有。一時之間,朝中人心惶惶,唯有中岩關戰役捷報能讓人略微松一口氣。

捷報一封封遞來,皇帝最終沒有忍住,不過五天便連發兩封急召出去,命大皇子歸京。可大皇子毫無所覺,貪戀戰功留戀不舍。更何況他以為布局還沒開始,這時候哪敢回來。

逍四傳消息來後,聞人語哼笑了一聲,點了逍九。

“去中岩關接應小姐,順道……告訴大皇子,皇上遇刺,側妃被擒,皇上意欲待大皇子歸京拿他問罪。”

逍九咧嘴一笑:“是!二少爺!”

時析靜靜等他吩咐完,扣下書冊擡眼看他:“現在就要開始?”

“老四的傷不能白受。皇帝現在會信,但時間長了,就兩說了。這關頭,再給他下一劑猛藥,才能徹底激發藥效。”

龍膽露,入血後每一次動怒便會催動一次藥性,直到怒極攻心,血脈阻滞,無藥可醫。且……這天下除了他們的師娘傅清淑以外,無人能查出緣由。

師弟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再拖下去,下一回可就難說了。

聞人語絕不會允許段天谕再冒一次險!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昨天我是真的沒想起來父親節這一茬,算下來我已經十一年沒過過這個節日了。爸爸這個詞目前對我來說已經太遠了。

說起來我現在還記得我老爸給我最後一個約定是說那周末要帶我去劃船,所以我到現在都沒有劃過船,不過我游泳還不錯。倒不是有意識的,大概是人都會下意識畫出不想被侵犯的私人領域吧。

算了,不提了,每個父親都是孩子的神,父愛如山。希望所有父親都能平安幸福,安穩一生。

也不要去抱怨你沒機會做二代,給予你的,你該感激,而不是心安理得。

今天的更新送上,祝開心。

☆、第七十八回

衆所周知,逍九這號常明蠟燭沒啥優點。論起隐匿追蹤,比不上遙衛九人,論辦事能力和武功,逍衛其餘八人在不同方面又各有強過他少許的地方。

但!逍九有一點是別人比不了的!他——是莫筱冉帶出來的!

天生戲胚子不說,經莫筱冉一番歷練,無論什麽樣的身份都是扮演的妥妥當當的。

另一個大優點,則是他跑得快。打從十八衛開始學武的第一天,逍九就是個活靶子一樣的存在,另外十七個時不時被他氣得頭冒青煙,聯手揍上一頓,再加上聞人語和莫筱冉的懲戒,逍九如今論身法速度,絕對是十八衛裏排的上前三的。

結合了這兩點,再加上本來就不是什麽正常人的逍九……在中岩關大皇子跟前演了出大戲……

番邦此次出戰本就是打着試探之意,算是為了秋日後的一場大戰摸摸底細。哪想閑了兩年多的中岩關将士見了敵軍之後就像狼見了肉,打起來跟吃了藥一樣興奮,足足将他們打的毫無反手之力,不得不潰敗而逃。

打了勝仗,損失不大,軍功戰勳晃的人眼花。借着這個機會撿了漏子的大皇子自然不舍得回去,想着借口多留了些時日。于是功勞有了,軍心也有了。

括弧,大皇子自己的想法。

中岩關将士畢竟是韓爍手底下的人,甚至是老韓将軍的人。不少老人是看着今上奪儲登基的,對于這裏頭的彎彎繞繞,比韓爍更加清楚。

大皇子此行的一舉一動,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出意思。他們不會去公然反對,自然也不會真心歸順。何況韓爍的演技在莫筱冉的指點下忽悠忽悠大皇子也就成了,畢竟不是天天碰面的,但若要糊弄過去這群老将士,那實在是困難了點。

一群人的表面功夫,再加上莫筱冉暗中周旋,一時間竟也風平浪靜,營造出了幾分皆大歡喜的局面。

這日,探子将番邦拔營敗退的準确消息遞回來後,大皇子興致勃勃地辦了場大宴,召了這群老将們想要暢飲。氣氛熱絡,看着也算是主賓同歡。不過在座有多少人是真的醉了,又有多少人是假裝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韓爍是當真滴酒未沾的。

韓家家規,戰場之上不可沾染酒色。

這規矩大皇子也知道,故而也沒有特別勉強他。

待大家都喝得昏昏沉沉,宴席才散去。大皇子被貼身侍從和韓爍一邊一個架着,半拖半擡地送回營帳。

人剛送到床上,外頭跑來個傳信兵,堪堪在剛踏出營帳的韓爍面前剎住腳。

“将軍!外頭有個人,求見大皇子!”

韓爍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慌什麽,把人帶過來。”

傳信兵應聲,摸了摸腦袋往回走。

是啊,他急什麽呢。大概是被來找大皇子那人給帶的。

莫筱冉正從旁邊走過來,瞧見傳信兵往回跑,疑惑:“怎麽了?”

“營外有人求見大皇子,我叫他去把人帶回來。”韓爍這陣子也習慣了,見着莫筱冉不會在手忙腳亂的,反而是有了閑心關心她,頗有幾分讨佳人歡心的意思。

莫筱冉摸了摸下巴:“求見大皇子啊……”算算日子,好像也差不多了……

片刻後,人被帶了過來。莫筱冉一看見來人,臉就僵了。好在她習慣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一派正色。

反倒是韓爍有點蒙,瞧着來人怎麽看怎麽眼熟。

他和聞人語第一回碰上時,逍九也在場,自然打過照面。不過由于沒什麽交集,所以并沒有太深的印象。

逍九才不管他記不記得自己,總之演戲的事情有小姐提點韓爍,輪不着自己操心。于是一整表情,帶着幾分擔憂幾分焦急,沖着韓爍行了個禮:“将軍,奴才有急事求見大皇子!”

韓爍皺了皺眉,甩去死活想不起來的思維,颔首道:“等等,我去看看大皇子醒來沒。”

音一落,聽着裏頭一聲略帶醉意的聲音傳來:“讓他進來。”

韓爍一揮手,把逍九放了進去。

緊跟着,莫筱冉沖韓爍豎起食指噓了一聲,下一刻立即斂去氣息,悄無聲息地靠近了與大皇子一帳之隔的位置,附耳靜聽。

帳中,大皇子揉着眉心半坐起身,皺眉看向逍九:“你是何人,尋本殿何事?”

“大皇子!”逍九急呼了一聲,随即好似察覺自己聲音有些大,壓低了些聲音道:“京中傳來消息,倩影安排人手刺殺皇上不成,只傷了皮肉。反倒是我們的人,全數被抓了起來!不過……二皇子為了護駕,倒是生死關頭走了一圈。”

“什麽!”段天嘯一驚,酒也醒了大半,上下打量了逍九一番,覺得聲音似乎有些耳熟,“你是誰的人?誰給倩影下的命令?人呢?召了什麽沒有?還有,老二那頭是死是活可有消息?”

“回殿下,二皇子如今已被救了回來,只是暫時還不能活動。我們的人嘴還算嚴,不會招出什麽來的。不過……這命令是主子下的。主子說,您在臨行前與他商議,要借機刺殺一回,嫁禍給二皇子。難道……不是這麽回事?”逍九露出個疑惑地表情。

段天嘯聽到‘主子’兩個字捏了捏拳頭,在屋裏轉了一圈:“我是去了信,但我說的是讓他找和我們沒關系的江湖門派去,怎麽這個蠢貨用我們自己的人!”

“什麽?”逍九一驚:“可……主子接的信,是說讓我們的人去刺殺啊!”

段天嘯咬牙定了神,道:“我們被人陰了,這裏頭定然有老二的手筆!你家主子現在何處?”

逍九垂首道:“主子現在京中,無法輕易動身。而且……皇上似乎并沒有疑心二皇子,反倒是從舉動來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