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9)

道:“七妹這麽待我,真是讓我感動。等将來七妹你說好了人家,大姐姐定奉上極厚添妝來。”

楊芙垂頭作羞澀狀,低聲謙虛了兩句又道:“一會兒我先去勸勸大姐夫,他和大姐姐畢竟是多年夫妻,還有小嬌娘和小郎兩個孩兒,姐夫心中定是有大姐姐。”

楊芷露出苦澀笑容來,如今她已經不知是堅信趙霖還對自己有感情,還是承認趙霖其實和大多男子一樣,重利輕情義。

楊芙又勸了楊芷幾句,這才離開往前院書房而去。

趙霖正屏息凝神對着一張宣紙揮墨,只見嶙峋山石間一只極有氣勢大公雞正對着要噴薄而出太陽鳴叫。待他收筆時,正聽見小厮外頭禀告,便讓楊芙進來了。

楊芙自然不是像楊芷面前說那樣來勸趙霖,她眼中帶着七分柔情三分委屈,走到離趙霖五步遠地方福了福,才咬着粉色唇瓣幽幽道:“大姐夫如今眼中只有向縣主一人了……”

趙霖臉色一冷,皺眉道:“你我之間不是早就說好了嗎?今日你是以娘子妹妹身份來責問我?哼,男子納妾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何時輪到你來抱怨了?”

“我何嘗是抱怨?我只是,只是為姐姐難過,也為大姐夫痛心,大姐姐心中大姐夫是重要,大姐夫真喜歡向縣主,好生同大姐姐商量,娶進門來做妾,未嘗不行。譬喻我……”楊芙含情脈脈地瞅了趙霖一眼低下了頭,“譬喻我心中有大姐夫,只要陪着姐夫身邊,別說是做妾了,便是做丫頭,我也是心甘情願。縣主心中若是有大姐夫,定也會和我一樣想……”

趙霖頓時震動了,他瞧着楊芙目光變得柔軟起來,目光閃動,也不知想了什麽,走近楊芙身邊擡頭輕輕撫摸上了她秀發,低聲嘆道:“真是個傻姑娘,我何德何能讓你如此呢?你還是個小娘子而向縣主與你不同……”

“有什麽不同?大姐夫是不是怕縣主覺得委屈不願意?我去幫大姐夫勸縣主,我相信她為了大姐夫,定會同意。姐夫不要攔着我,我已經和大姐姐說過了,她也同意了,待會兒我就去後花園見向縣主。”楊芙搶道,随即又是羞澀又是忐忑地踮起腳親了趙霖下巴一下,轉身就跑了。

趙霖擡手摸了摸下巴,臉上神色卻絕非是驚詫與感動,分明是輕蔑與得意之色,心裏頭甚至想,若是向寧同意為妾,他也可考慮納楊芙為妾,總歸是将處子之身給了自己,難得對自己一往情深。

小半個時辰後,楊芙後花園裏葡萄架子下等到了向寧,便是自負顏色好楊芙也不得不承認向寧容貌世間少有,心裏頭就是一陣不舒服。

“楊七娘見過縣主。”楊芙神色慘淡地對着向寧行禮,“縣主容貌脫俗,身份又尊貴,再嫁選夫極為容易,汴京大半郎君等着縣主來挑選,縣主為何定要同我大姐姐搶大姐夫呢?大姐夫再好也是有婦之夫,膝下還有兒女。縣主也是女人,當知道我大姐姐如今處境,縣主為何就不能放過我大姐夫與大姐姐呢?”

向寧卻是柳眉輕蹙,冷笑道:“誰說我要同你大姐姐搶趙霖了?我與趙霖不過是男歡女愛圖一時活罷了,川侯夫人位子本縣主會稀罕嗎?”她斜着眼睛打量着楊芙,一眼就看穿了楊芙心思不單純,想到趙霖風流倜傥樣子,心中裏頭立刻明鏡一般,走近兩步居高臨下地道:“若是楊氏來跪求本縣主,說不定我會看她可憐份上,答應她。不過你嘛,我幹什麽要答應你呢?”

楊芙瞪大了眼,她還真沒有想到向寧竟會只圖一時之歡,“你,你不知羞恥,女人家怎麽能這樣呢?虧得你還身份尊貴……”心裏卻是亂成一團,向寧果真沒有看上趙霖嗎?瞬間就覺得向寧太過放蕩了,臉上也就流露出兩分來。

“啪!”向寧身後一個面貌尋常丫頭上前三步一巴掌就扇到了楊芙身上去,她看着楊芙瞬間就紅腫半邊臉咯咯笑了,伸出手指,纖長圓潤指甲楊芙完好臉頰上輕緩地劃過,感受到楊芙身體僵直,這才滿意地收回手。

“小丫頭既然知道我身份尊貴,就該客氣點,我可不是你那個糊塗大姐。你眼睛中藏着邪惡與欲/望,我幼時出入宮廷早就看多了,你想嫁給趙霖取楊芷而代之,對不對?你若是躲着我走,之前你挑唆我也就當不知道,如今嘛,我不想讓你如願呢。”

向寧看着楊芙害怕樣子,心裏得意,窈窕纖細腰肢微微扭動,拂動地上拖曳着裙擺,帶着丫頭走遠了。楊芙卻只能怔怔地看着,半點辦法也沒有,掌心不知不覺中被刺破,鮮紅血珠一滴一滴地灑了地上……

“縣主,您之前不是說趙霖很得您意嗎?”之前打楊芙丫頭突然開口道。

“我沒有說錯呀,我卻是很滿意趙霖,每日都費心思地哄着我,床上功夫也不錯呀。不過嫁給他嘛,我卻是沒有想過,除非她能狠下心殺了楊芷,心狠手辣男人才是我喜歡。但是趙霖,不過有些小心思罷了,只能勾得小姨子神魂颠倒,想要娶我,他那點心機不夠看。而且趙家,确實沒落了……”向寧說話聲音依舊是柔柔綿綿,但是說內容卻是這般,外人若是知道了定會驚掉一地下巴。

“縣主,是川侯……”丫頭瞧見不遠廊庑處站着趙霖,忙低聲提醒道。

向寧擡眼看去,臉上挂上了一副極其蠱惑人微笑,向着趙霖走近,神态柔柔弱弱,說出話卻一點也不綿軟:“侯爺到底是什麽意思?若是不想娶我直接說就是了,何必讓楊七娘來羞辱我?我雖是再嫁之身,卻也是太後娘娘侄女兒,皇帝陛下表姐,什麽樣男人還不是由着我挑?侯爺既無誠意,我也不繼續留府中打擾了,明日一早我啓程回汴京。”

趙霖忙抓住了向寧手,急切地道:“縣主這是何意?難道要趙某将心剖開你才相信我對你一片情意嗎……”

向寧甩開趙霖大手,冷聲道:“剖心什麽那倒不必了,你若是真要我相信你,就讓楊大娘子消失吧。”說完還冷哼了一聲,“你自己掂量清楚吧,是要結發妻子呢,還是要我。好了,我明日回汴京,我給你半年辰光,半年之後,我沒有等到消息,那我就會嫁給其他男人了。”

向寧看着趙霖神色,心裏冷嗤,男人吶都是一個德性。而另一邊楊芙也腫着半張臉哭着去見楊芷,“大姐姐,縣主,縣主她說,若是姐姐您自請下堂或者自貶為妾,她進了門睜只眼閉只眼,不會為難您和小嬌娘和小郎,若是你不答應,遲早會被趙霖休棄……我罵她不知廉恥,她便打我……”

楊芷氣得臉皮漲紫,才開口,去噴出了一口血來,将一屋子丫頭婆子們都唬住了。而晚間吃了藥躺床榻上楊芷趕了照顧自己楊芙回房了,只留下相信丫頭紅雲,她眼睛因為仇恨與憤怒變得格外地明亮,神色也有些猙獰,“紅雲,我不能再猶豫了,向寧這個賤婦家世有容貌,官人,官人定會擇她兒放棄我。明日她要啓程回汴京,我便讓她永遠回不來!”

紅雲心中一跳,神色不安地道:“夫人意思是?”

“此時從大名府去汴京,為了舒服走水路好,便讓向寧陳屍黃河之中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五一過,你喬裝一下從後門出去見應掌櫃,告訴他若是想要繼續做玲珑閣大掌櫃,便替我辦妥這件事情,随便他買通船家也好買通水匪也罷,必須讓向寧這個賤人死了!”楊芷惡狠狠地道。

“好,我一定會辦妥。”紅雲頓了頓,還是低聲說道:“夫人,我瞧着七娘子并不是個簡單,說是勸侯爺回心轉意心疼夫人您,但是每次她帶回來話,都讓夫人您氣得不輕,她分明就是不顧惜您身體。還有,還有書房裏抽小厮之一私底下向我透了話,說是七娘子有一次夜間書房裏待了一個時辰呢,這孤男寡女,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誰不清楚……”

楊芷臉色變了變,心裏頭生出了懷疑來,只是想起楊芙對自己殷勤伺候,終究還是道:“你私底下盯着點,希望沒有什麽才好。”

這邊主仆定計,另一頭向寧、楊芙兩人自然是不知道,尤其是向寧自以為懂男人,喜歡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間,自诩對女人也沒有惡意,心道自己還幫女人看清了身邊人真面目,是好事一樁,卻不知道這世上女人,多是楊芷這般只願恨那個勾搭丈夫女人,而不願去恨丈夫無情。

四天後,向寧進京大船自黃河入汴河時候正是夜間,誰也不知道船為何同一艘運着貢茶大船相撞了,小點船本不該沉卻突然沉了,大船上人力救人,一船二十八個人,只十幾個船工逃得了性命,向寧主仆十幾人全部葬身河底,消息傳回汴京時候,壽寧侯夫人當即就哭着進宮去求太後娘娘替女兒伸冤去了。

而大夫人得知後,之前煩惱除。之前她讓沈嬷嬷花了不少錢去買通人馮三郎時常出沒勾欄妓館裏出沒,誰知道馮三郎勾欄妓院被定城侯以及臨安郡侯給打了,事後馮家也不可能去向家提親了,那不是結親是結仇。因為這個,大夫人将素未蒙面顧敦恨得越發厲害了,只覺得這人是楊家一顆克星,他做什麽總是弄得楊家吃虧不已。

“這個顧敦就是當日伽藍寺搶走咱們家騾馬還打了人小子?哼,三郎去質問那個姓完顏胡人問陳沁娘下落,差點被這個顧敦給打了。臨安郡侯怎麽就有這麽個師弟?真是個小霸王……”

“還是菩薩保佑,如今向寧死了,咱們大娘子總算是不有擔心了。至于這個顧敦,如今滿京城都傳遍了他是個被未婚妻嫌棄莽夫,以後定娶不得妻光棍一輩子。”沈嬷嬷忙笑了起來。

大夫人也呵呵笑了起來,壓根就沒有想到向寧之死主謀竟然是楊芷。而楊葭是藥膳館客人嘴中得知消息,不知道怎麽身體一陣陣發冷,這種感覺分明是因為大姐姐楊芷,可是,大姐姐真能下這個狠手嗎?還是說是楊芙做了什麽,趙霖也有份?

“想什麽呢?有客人來了。”秦敏打斷了楊葭發呆,對着門口擡了擡了下巴,楊葭一看,喲,一個胖子,一個貴公子打扮,一個卻是顧敦那小霸王,頓時樂了,要不要故意讓顧敦出下醜整治他一回呢?

60、一波稍平一波起

藥膳館很小收拾得也很不錯,兩邊牆上各挂着兩幅水墨畫,只是不要說和譽滿京都狀元樓相比了,就是比大多數勾欄瓦子以及酒肆都要簡陋些,自然被顧敦鄙視了一番:“柴郎君真沒有記錯?就是這家小鋪子食材裏頭添了藥材,沒有藥味兒還極為鮮美?”

柴晉瞪眼道:“若是其他事情我還可能記錯了,若是吃食嘛,我怎麽可能記錯?本侯……本公子自小就立志嘗遍天下美味,本公子舌頭什麽時候出過錯?”

顧敦瞅了眼柴晉圓圓胖胖身材,摸了摸鼻子啞聲。另一個青年則笑道:“阿敦嘗過之後再評點好壞不遲。不過只要想想這小小鋪子,敢自稱是汴京藥膳第一家,必是有些絕活。”說着還抖了抖手中“宣傳單”,咳,自然也是楊葭主意,将後世街頭發小廣告行為搬到了這裏,為了不讓讀書人和官府反感,所用紙是很簡單黃紙,效果雖然不及白紙好,三天時間雇用了十個人發出了一萬份,倒也因此來了不少客人。

躲簾子後頭楊葭聽見了這三人對話,沒有錯過柴晉那個“本侯”,聯想起和顧敦天香樓痛打馮三郎之事,猜到這胖子及另外一人身份定不簡單,随撇嘴按捺住心中報複心思。

秦敏只是笑瞧了楊葭一眼,就掀了簾子去了廳中對着坐了下來三人福了福道:“三位客官有禮了,客官若是曾吃過藥膳便不用奴來多嘴介紹了,這是本店菜單冊子,請自選。”

所謂菜單冊子,也是楊葭注意,将膳名字以及各種藥膳針對情狀等都給寫上了。當然了,不可能詳細将每道藥膳都說得清清楚楚,不過是表上名字及何種客人适合用。楊葭提出後,秦敏也覺得極好,說是藥膳館本就針對家有育餘財顧客群,拿楊葭話來說就是服務中高層人群,這樣客人們少有不識字,而且如今大周酒肆飯館勾欄都沒有将自家店膳食名給印成冊子給客人自己挑,如此一來客人也覺得鮮。

秦敏還笑說:“鮮好呀,本朝人都是喜歡事物,菜單冊子必定紅遍汴京傳遍大周,說不定藥膳館還會因此而出名呢,不愁賺不到錢了。”

秦敏連連稱贊楊葭是個有主意,希望她多想出一些點子來。弄得楊葭又是得意又有些失落。

她這才知道,前世所謂“謹言慎行”旁人眼裏成了軟糯沒有本事象征,她所出時代比她想象中要開放,所謂針對女子各種束縛也并不是後世人想象得那樣,原來,她也是可以很蘇。

“小娘子是這藥膳館掌櫃?這将飯菜明兒印成冊子倒是好主意。是掌櫃主意?倒是好巧心思。”郭業笑翻着冊子,眼角餘光打量了下秦敏,暗道是個标志小娘子,難得是這別出心裁呀。

秦敏抿嘴笑道:“不瞞三位客官,這是我們東家心思,她說藥膳不同于一般膳食,除了味道要好外,重要是其中藥材作用,而客人們來用餐,對自己身體是熟悉,讓客人擇善而食之,才能達到食用藥膳目呀。”

“好了,廢話少說,給我們上一個黃芪老鴨湯、黃精百合拌鵝掌、杜仲炖羊腰、白果雞子、山藥索餅,再來一份靈芝粉肉餅,嘿嘿,給這位來份川貝潤兔腿,他近火氣也太大了些。”胖子指着顧敦嘲笑道。

顧敦瞪了柴晉一眼,指着冊子上野菊雞湯道:“就這個再上一份,我們這位郎君也該吃點清淡了,這身子骨太圓潤了也不好是吧。”

秦敏忙笑着應了便下去了,耳邊還傳來柴晉和顧敦争吵聲,只覺得這兩人雖看着像是纨绔子弟,言行卻也天真率直。

“他們點了這麽多?果然是有錢人。”楊葭瞧了下菜牌子撇了下嘴,看錢份上這次就放過顧敦了。

黃婆子手腳麻利地竈臺下添着木炭,聞言插嘴道:“東家小娘子,這點算什麽?聽說那些個達官顯貴家公子郎君們勾欄瓦子裏聽個小曲就要撒下二三十貫錢呢,若是要讓裏頭花魁行首作陪,是要上百貫錢。咱們這樣正正經經鋪子,賺得不過是小錢罷了。”

楊葭笑道:“黃婆婆倒是見多視廣,咱們鋪子同它們一比果然是賺零頭啊。”她話語一落,聽着秦敏吩咐将一小份幹黃芪遞給了她,方低聲笑道:“敏姐姐,要不咱們将價格再擡高一點兒?他們手指多松一點咱們也能多賺點呀。”

秦敏卻橫了楊葭一眼,手中動作卻是絲毫沒有放慢,“如今價格已經不低了,再高話能來吃人一定會減少,藥膳畢竟不是藥,要是只求美味,客人去其他酒樓飯莊不就好了?”

楊葭忙笑道:“我也是說笑拉。”又見百靈也跑進來幫忙,覺得廚房有點兒擁擠,便出了廚房去了後院看賬冊去了。

“八娘姐姐又來數錢啦?”秦歇瞧着楊葭出現,立刻笑着奔了過來,伸出胖胖小手給楊葭看了看他小荷包,得意地道:“我姐姐給我錢呢,有十個哦,可以買好幾個肉包子哦。”

楊葭笑嘻嘻地捏了下秦歇小嫩白軟臉,“才十個錢呀!一會兒阿歇幫我數錢話,八娘姐姐給五個錢做報酬可好?不讓我們阿歇白做事喲。”

“好!”秦歇身體好後發覺他和姐姐再也不用忍饑挨餓原因是因為有錢了,小小人兒頓時覺得錢真是好得東西了,只要身邊人提到和錢啊銀子有關話題之時,他都會豎起小耳朵認真聽着,不過四歲年紀,只要是幫人了一把,就要求報酬不能白做工。

楊葭一把抱起秦歇進了屋,先将裝着銀錠及一些散錢小匣子打開讓秦歇數着,她才将之前半個月賬冊都攤開了,先看采購用料和藥材冊子,攤開一張白紙,又找了根木棍蘸着墨水算了起來,不多時就算出了采買用去了近三三百兩銀子;再計算了哪種藥材消耗大,哪種藥材沒有用機會等等;後才是看了收入冊子,開業二十天了,除了開張前三天為了吸引客人,一律打八折時客人多,每日裏差不多做了一百二十份藥膳,第四天開始客人基本上維持四十人左右,差不多要要近百份得藥膳,每日差不多進賬五十多兩銀子,二十天下來總利潤有近一千兩,基本上已經将前期投資給賺了回來。

楊葭很滿意地合上冊子,正要端起桌子上薄荷水喝,就瞧着小秦歇正脫掉了鞋子抱着白白腳丫子數着腳趾,她頓了片刻才噴笑出聲,小孩子數數只能扳着十根指頭來數呀。而古代是沒有阿拉伯數字,算學什麽就是一大殺器啊。

楊葭逗着小秦歇:“要要阿歇你請我吃白家鋪子肉包子,八娘姐姐就教你如何不用數指頭就可以數到一百,好不好?”

秦歇眼珠子一轉,白家鋪子肉包子三個錢一個,若是要買兩個就是六個錢,八娘姐姐卻只給自己五個錢做報酬,還差一個錢呢。便嘟嘴道:“八娘娘只吃肉包子嗎?若是一個話,我就答應你,若是兩個話,那就算啦。錢不夠呢。”

“真是個小氣小郎,方才還向我炫耀荷包裏有十個錢呢,現卻說錢不夠?”楊葭捏了捏秦歇小鼻子,暗道這個小子小小年紀就這般愛錢,難怪長大了仗着皇帝勢搶占了汴京城裏不少商鋪子。果然是三歲看老麽?

這邊其樂融融,楊府裏頭卻炸開了鍋。原因很簡單,大女兒楊芷麻煩因為向寧死而“解決了”,但是沒有想到二女兒和三女兒那邊又出了事。原來大夫人收到了楊蘭親筆信以及三娘楊茵身邊林嬷嬷讓送來書信,二女兒帶着孩子不經公公婆婆同意就偷偷出了門往汴京而來,三女兒則是既“賢惠”地将伺候丈夫小丫頭提為通房,還說生下孩子就擡姨娘。

大夫人捏着一塊絲帕擦了擦額頭汗水,她瞧了眼大肚圓裏完全化作水得冰塊,皺眉讓小丫頭将窗戶推開,也沒有感覺到絲毫涼風,不由地愈加煩躁起來,将綠翹手中團扇接了過來用力地搖了十來下方道:“這鬼天氣,已經一個月沒有下雨了,也不知道還要熱到幾時,如今汴京冰價都漲得厲害,咱們家也難得買到好冰呢,官人書信至今還未到,也不知是出了什麽事情……”

綠翹附和着說了幾句,忙喚了小丫頭進來換冰,大夫人想到家裏冰不多了,便攔住了小丫頭,只是心裏煩躁壓不下去,便聽了丫頭們勸說往小花園裏去轉轉,卻聽見六郎和下人們瘋鬧情景,不由得冷下了臉喚了六郎近前罵道:“你當日來汴京就是為了今日這般玩鬧麽?真是個沒出息!若是和你生母吳姨娘一樣沒腦子,你就給我滾回大名府去,莫要汴京丢人現眼了。”

六郎何時受過這般責罵,當即就紅了眼眶,卻倔強着不肯掉下眼淚來。大夫人看着小子委屈樣子,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重了,頓覺沖一個孩童發火沒有意思,轉身讓六郎奶娘周媽媽帶他回屋便走了。

一個時辰後,周媽媽一聲尖叫東廂響起,不久整個楊府都驚動了——六郎不見了。

“這個六郎真是好大脾氣呀,我是他嫡母,責罵他兩句難道就錯了?小小年紀就敢使性子逃家!”大夫人臉黑沉沉,就算六郎是庶子,若是因此而出事,不但丈夫會怪自己,自己名字也完了。

“夫人,當務之急是點尋到六郎。您說她會不會去尋八娘子藥膳館了?或者是去尋三郎了?”沈嬷嬷忙勸道。

綠翹忙自告奮勇地道:“夫人,我這就帶着一個小丫頭去藥膳館尋六郎,就算六郎不哪裏,也該讓八娘子歸家,她是六郎同母姐姐,也是能夠猜到六郎跑去哪兒了。”

大夫人自然點頭同意了,又連連紛紛家中男仆全部出府去尋人。而等到綠翹就帶着一個小丫頭面色凝重進了藥膳館時,顧敦三人剛剛用完膳食正準備付賬。

綠翹徑直去了後面院子一見了楊葭就草草地行了禮就開口了:“八娘子,六郎可有來藥膳館?”

楊葭奇怪地搖了搖頭:“藥膳館生意有些忙亂,我早上出門時候就沒有同意帶六郎過來,他怎麽會這裏?他不是家中嗎?”

綠翹臉色立刻變得煞白,“六郎竟然沒有來這裏……八娘子點家去吧,中午時候因為大夫人訓斥了六郎幾句,午歇時候六郎竟趁着下人們精神頭不足時候躲進了廚房裏菜籃子裏混出了府,大夫人已經讓府中家仆們都出外去尋了,您也點家去吧。”

楊葭神色立刻就變了,六郎不見了?他不是個無法無天孩子,大夫人到底說了什麽讓他竟然跑出了府?他才還不到六歲,這麽小孩子一個人跑出了府會出什麽事情,想想楊葭就覺得難受。立刻起身往外走,看秦敏正收了顧顧敦幾人錢,也顧不得顧敦幾人驚奇目光,扯着秦敏衣袖,雙眼中淨是焦灼之色,“敏姐姐,我弟弟午間偷跑出府,現家仆四處找他,若是有小孩子打探咱們藥膳館,你定要留住他……我真擔心他有什麽不好……”楊葭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沒有讓眼眶眼淚掉下來。

“我先回去了……”楊葭說完就帶着丫頭們匆匆走了,留下秦敏擔心不已。

才到門邊顧敦瞧見楊葭時候眯了眯下眼,待聽到她說話後又呲了牙,好你個奸猾小丫頭,讓你胡說八道将郎君我名聲宣揚得汴京無人不知,現報應來了吧,小兄弟不見了,該!

61、舊恨新愁齊齊來

“阿敦認識那楊小娘子?”郭業搖着折扇突然出聲道。

“啊,算不上認識,碰見過一次而已,那就是一個牙尖嘴利又小心眼小丫頭罷了。”顧敦才不會告訴郭業外頭隐射自己話本是出自這位小娘子之手呢,還不得讓人笑話死?

“低微官宦之家女兒?不過能想出來這賺銀子法子倒是不錯。”郭業沒有放過顧敦,繼續道。他可是知道,自家這個師弟是霸道任性,又小氣得很,燕北軍中不過一年時間,那些老兵油子見了他都是躲着走,是名副其實鬼見愁。

“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前幾日咱們逛那幾家酒樓勾欄,那才是賺錢買賣呢。不過君侯你又不差錢,難不成還瞧中了這點子藥膳買賣?”顧敦瞧了瞧西邊天際火燒雲般絢爛,沒好聲氣道:“明日瞧着又是個晴天,看來官家要低頭去太廟祭祀求雨了,君侯還不進宮去給官家排憂解難去?”

郭業臉上神色變了下,也瞧向絢爛天空嘆息無語。

柴晉捏着根牙簽戳着指甲,“又不是官家讓天不下雨,我看是裴梁那個老匹夫想将事兒推到官家身上去而已。不過今年天氣也太邪乎了點,這都一個半月沒見下一滴雨吧,我就說這都到中秋了,怎麽京城大街小巷賣冰賣水小販還是這般多。”

縱使顧敦這等沒心沒肺人也知道旱災帶來得後果,臉色也不由得沉了下來。三人頓覺再逛下去有些沒意思,就慢慢悠悠地往燕王府行去。過喬家巷子時,聽見小童哭喊聲和一個穿着緞面衫子頭戴幞頭男子抓着那小童,圍觀百姓看過去,那男子只說是自家孩子頑劣,縱有些人覺得不對也無人挺身而出。

顧敦定眼瞧了瞧那小郎,“咦”了一聲,他雖只伽藍寺後山遠遠地見過六郎一面,就記得他那句“兀那賊人,還不住手”話,又想起之前藥膳館裏楊葭焦急離去樣子,頓時樂了。大步走了上去,用力按那男人肩膀上,“你說這是你兒子?爺爺我何時多了你這麽個大侄子來了?”

那男子只覺得肩膀上壓下是千斤重石,而不是一只手,整個人差點沒有趴下。卻依舊強撐着狡辯道:“他本就是我兒子,你,你是什麽人?難道還想當街行兇不成……”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顧敦一腳踹斷了男子小腿骨,聽着男子地上滾動痛呼,他才看向六郎楊冰笑嘻嘻道:“怪侄子,可讓叔父好找,你這膽子大像我,不錯。”

六郎抹了一把眼淚警覺地瞧着顧敦,半天才道:“你真是我叔父?”他是知道父親還有個弟弟很遠地方做官,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可是如果叔父汴京話,母親和姐姐怎麽從來沒有說呢?

“小子還懷疑起你叔父我來了?你姓楊對吧,你有個同胞姐姐楊八娘對吧?你姐姐開了一家藥膳館對不對?”顧敦決定将六郎拐回去藏幾日,讓楊八娘那小丫頭擔心幾天再說。

六郎“嗷”了一聲抱住顧敦大腿,仰頭道:“叔父!你真是我叔父?這是個壞人,搶走了我錢,又見我長得俊俏,還要将我捉去賣掉呢,再打他一頓吧!”

顧敦哈哈大笑,覺得楊冰倒是比他姐姐楊八娘可愛多了,笑着踢了那男子好幾腳,等巡街五城兵馬司人來了,對小頭領說了兩句,笑着拎着六郎到了看得井井有味地郭業和柴晉跟前。

兩人都戲谑地瞧着顧敦,郭業是開口道:“我都忘記了阿敦你不小了,是讨個老婆生兒子時候了。難怪瞧着人家小郎讨喜,就讓人家喊你叔父。“

顧敦打了個哈哈,同六郎道:“這位是叔父我師兄,你喊他師伯吧,至于這位嘛,喊他師叔好了。他們倆不但很有錢,還很有本事哦。”

“真?難道師伯和師叔就是傳說中高人?可是飛,飛檐走壁?”六郎眼睛亮了,他聽了不少床頭故事是楊葭改編“武俠歷史”故事,是欽佩地那些飛着走路“大俠”了。

顧敦為了拐騙到孩子,自然将郭業和柴晉往厲害地說,後還吹噓自己才是師兄弟三人中厲害,看着小孩子星星眼,格外地得意。而郭業卻只覺得好笑,不過還是厚道地沒有和胖子柴晉去拆穿他,後如願地吊住了六郎,帶着六郎回了燕王府。

六郎既然進了燕王府,楊家上下出動,大夫人是去見了娘家叔父,請他讓開封府上下差役們也幫着尋找,兩日後還是半點消息也無,整個楊家人都以為六郎不是沒命了就是被人販子販賣出了京城。

小桃、百靈幾個瞧着眼底發青,才兩天辰光就瘦了一大圈楊葭擔心不已,“八娘子,你這樣下去,只怕六郎還沒有找回來你卻倒下了。”

楊葭突然擡頭看向小桃幾人道:“若是我沒有帶六郎來京城他就不會出事了,我真是後悔……”前世裏這個時候六郎去世,今生沒有被害,卻失蹤了。難道說某些事情是怎麽樣都改變不了?

“八娘子怎麽将責任往自個身上攬?說起來六郎這事兒該怪得還不是大夫人?若不是她責罵六郎六郎又怎麽會跑出去?還有府裏前後大門人,怎麽就讓六郎溜了出去?太不心了。”百靈言語地道。

小桃擔心地看了百靈一眼,就算事情大半責任大夫人,可這話也不能說出來啊。楊葭也明白,卻沒有攔着百靈,因為她雖然自責,但是也怨恨大夫人。人與人之前感情是相處出來,她如今不僅将六郎當做弟弟,是當做兒子般對待,如今這孩子不見了,她比這家中誰都傷心難過些。

“八娘子,夫人那邊小丫頭過來傳話,說是二娘子帶着孩子到了,讓你去正房二娘子和小郎。”畫眉進了屋子,瞧着一屋子人沉郁樣子,心裏也很難受。尤其是想到正房因為二娘子到來熱鬧勁兒,心裏是覺得大夫人不慈了。

楊葭“嗯”了一聲就起沈,也不梳妝換衣裳了就出了門。正撞見換了一身衣楊芊,她瞧着楊葭眼底青色,關心地握着她手道:“八妹妹,六郎一定會平安無事。”她瞧着後面跟着幾個丫頭不是自己心腹,就是對楊葭忠心耿耿,便低聲道:“我猜大夫人心裏定不自着,擔心你怨恨她呢。你如今這般去見二姐姐和侄兒侄女們,她心裏定會生疙瘩。我知你心裏不好受,但是事到如今,只得往好得方面想,你以後許多事情要看大夫人心情呢,還是去換件好看點衣衫吧。”

楊葭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我本就不高興,大夫人也是知道。就算梳妝打扮了也遮不住心底事兒,何必強顏歡笑?再說了六郎也是二姐姐弟弟,也不必瞞着她不是?”

楊芊見楊葭堅持,只得由着她了。待兩人到了正房前頭,就聽見女子清脆聲音中帶着不以為然:“……阿娘何必自責?您是正室大婦,教訓庶子庶女那是天經地義之事。六郎小小年紀就做出這般陷您入不義事兒來,大了還得了?幸好丢了,不然等他大了指不定忤逆不孝呢……阿爹知道了又能說什麽?他又不是只有六郎一個兒子,還有三郎和五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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