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在李成江這位操碎了心的“老父親”眼裏,十班這群小孩兒雖然鬧騰了點、有的成績差了點,但至少都是團結友愛、心地善良的。

所以他這番話說出來的時候,下意識便認為兩位當事人都是極其滿意這個安排的。

他一張略有些滄桑的臉上笑出褶子,指了下講臺上的一張凳子,“江南你來把這個凳子搬下去先将就坐着,等會兒報道結束再去一樓庫房搬一張桌子上來。”

“不是,李老師我——”

江南聲音不大,李成江并沒有聽到。他晃了晃自己光禿禿的腦袋,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真是上了年紀記憶力都喂了狗。

他笑着看向角落裏的蔣延洲,朝他招招手,“小蔣來前面來做一下自我介紹,讓同學們都認識一下你。”

在江南的認知裏,一般這種暴躁的、自我感覺良好的“白天鵝”都是不屑于做這種自我介紹的事情的。畢竟這有辱他們高冷的形象。

所以李成江這麽說的時候,她下意識就去看蔣延洲。想看看他到底如何battle老李頭。

但是蔣延洲再一次出乎了江南的意料。

老李頭叫到他的時候,他居然難得收斂了平時的懶散,絲毫不扭捏地從座位上起身,往講臺上走。

豐神俊朗的人往那兒一站,班上不少女生看直了眼。

然後江南就看到他拿了只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三個字。

——蔣延洲。

字跡潇灑淩厲。

蔣延洲微微鞠了一躬,淡聲開口:“我叫蔣延洲,很高興與各位同窗。”

一向要求學生多展現自己的老李頭竟然沒多為難他,看向蔣延洲的眸子裏從始至終閃着一種“我家有子初長成”的奇怪光芒。

他拍拍蔣延洲的肩,溫聲提醒他:“明天記得穿校服,這是我們學校的新規定。”

同是沒有穿校服,卻絲毫沒有剛剛質問江南時的疾言厲色。

蔣延洲點點頭,不急不緩地回答:“只要那只叼走我校服的野貓今天內把衣服還給我,我明天一定穿校服。”

江南:“……”

蔣延洲從講臺上下來的時候,手裏順便帶上了那張要給江南的凳子。

李成江臉上的表情頓時更欣慰了。

然而江南就沒那麽愉快了。

一直到坐在那張蔣延洲親手拿下來的凳子上、和他同擠一張桌子上時,她還覺得有幾分魔幻。

明明兩分鐘前他們還因為校服、座位的事互相看不順眼,這會兒就因為老李頭亂點了一下鴛鴦譜,他們居然就變成了相親相愛的同桌。

不對。什麽鴛鴦譜。

江南忍不住對自己呸了聲。

蔣延洲聽到動靜轉過頭來,和江南的視線對上。

江南卻輕哼一聲,翹着椅子姿态高傲地收回視線,“你也知道我們班的規矩了,成績好的可以優先選座位。”

蔣延洲眼底漾着抹若有似無的笑,“所以?”

“所以這次就算南哥我讓給你的——但下次這個座位肯定就是我的了。”

開學報道的流程其實并不繁瑣。報道主要目的無非是給學生收個心,再順道把假期作業收一收。

大家都落座後,李成江便拿出登記表依次傳閱着讓大家簽字。

他自己也不閑着,端起他的保溫杯輕抿了一口濃茶後,便開始了極具老李頭特色的、一學期一度的開學勵志激情演講。

明明是個數學老師,但李成江卻愣是唾沫橫飛、絲毫不帶停頓地将激情演講持續了整整一個半小時。

等到演講終于落下帷幕的時候,就連常年位居班級第一、似乎永遠不需要睡覺的舒夢凡眼底都有了難以忽視的倦意。

演講結束,便進入收作業環節。

李成江大手一揮,各科課代表便迅速行動起來。

江南難得在收作業的時候這麽有底氣過。

她優哉游哉地拉開書包,将裏面一堆的作業粗魯地倒出來,攤在她和蔣延洲公用的那張桌子上。

蔣延洲掃了一眼,沒過多幹涉。反正他不用交作業,便繼續低頭百無聊賴地看起那本嶄新的語文書來。

江南瞥了一眼,看到他好像在看什麽《老人與海》的選段。倒沒想到“白天鵝”還是個文學愛好者。

江南想到之前錢子安說蔣延洲成績差到外婆家的事,忽然就覺得這人怕不是把所有學習的勁兒都用在了語文上。但其實可能他的語文成績也好不到哪裏去。

想到這兒,江南的眼神裏不禁帶了幾分同情和遺憾。

課代表們收作業的動作中透着驚人的熟練。不到五分鐘,語數外三科作業便全部收完。

期間物理課代表去了一趟老師辦公室,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張名單。

不等他開口,錢子安便一把将名單搶了過去,“小明子,格格又讓你來傳達什麽旨意了?”

格格是他們的物理老師,叫周年年。一個脾氣暴躁、喜歡為難學生的中年婦女。

因為酷愛穿格子裝,加上思想比較保守,大家都便私底下叫她格格。

而作為她左膀右臂的課代表楊明,自然而然獲得了小明子的親切稱號。

楊明試圖把名單搶回去,但錢子安已經把上面的名字一一念了出來。

“——江南、季暮雨、錢子安、張玉環……”

聲音抑揚頓挫。

但等他把名單上的十個名字全部念完,大家就發現這件事好像沒那麽簡單。因為這十個人,不偏不倚正好是他們班後進生的典型代表。

“什麽意思啊小明子?”季暮雨一雙纖細的胳膊撐在桌面上,“格格對我們有什麽意見?這怎麽才剛開學就點我們的名字?”

“周老師說了,今天要重點檢查你們的作業,有沒完成的直接在名單上記錄下來,明天上課時把名單交給她,她會依次請你們家長。”

“随便查。”江南與其他幾個哀嚎的人不一樣,她這會兒絲毫沒有在怕。

她随手在桌子上扒拉着,打算把物理作業都找出來。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的物理作業好像是十五張卷子。

只是她找了半天,都只找到了十四張。還有一張死活不知道去了哪裏。

蔣延洲是被江南嘴裏哼着的不成曲的調子吸引的,他想不通,怎麽有人可以哼個調子都這麽難聽。難聽到他甚至連語文書都有點看不下去。

正準備提醒一下江南不要再制造聲污染,就看見江南忽然擡了眼眉,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苦大仇深。

“你是不是偷偷藏我卷子了?”

蔣延洲觑了她一眼,一臉的“我懶得理你”。

但偏偏他越是這樣,江南就越認為是他做的。她可以肯定,這人的動機絕對是為了報複她穿了他的校服。

江南擡手關了蔣延洲攤在桌子上的語文書,微微仰着下颌看他,“你最好趕緊把我的卷子拿出來,不然我發起火來我自己都怕。”

書被關上,蔣延洲眼底有了幾分不耐,冷着聲音:“我沒你那麽無聊。”

江南自然是不信的,“我們兩個現在同桌,期間又沒別的同學來過,除了你還能是誰拿的?”

蔣延洲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胡攪蠻纏的人。對方如果是男生,這會兒估計早就“身首異處”了,但偏偏對方是個女生。他還不至于沒原則到和一個女生動手。

他沒好氣地把江南壓在桌上的手拍開,在她那堆橫七豎八的作業裏翻找了一下。

沒翻兩下,一張卷子便當着兩人的面從一本練習冊裏滑落了出來。

很顯然是江南在找的那張物理卷子——一張白得比臉還幹淨的卷子。

江南:“……”

這就是昨天“挖掘機”給她說的作業都寫完了?

但現在顯然不是追究“挖掘機”責任的時候,因為江南看見楊明已經開始收他們這一大組的作業了。他這會兒正在檢查着季暮雨的作業,還有五六個人便會輪到她。

蔣延洲這會兒倒也沒有不耐煩了,正一臉興味地看着江南。

看好戲的模樣。

江南左右打量了兩眼,然後在蔣延洲反應過來之前,抓起他的書包就把自己那張空白的卷子塞了進去。

塞進去之後還不忘妥善拉好書包的拉鏈。

“你幹什麽?”

蔣延洲說着就要搶回自己的書包,只是他剛要動作,一雙手便被江南按住。

女生的手小小軟軟的,像是小奶貓的肉墊,輕輕壓在他的手背上,帶着幾分不屬于這個季節的涼意。

蔣延洲愣了足足兩秒,才面無表情地把自己的手抽開。

等他再看向江南的時候,就發現剛剛還趾高氣揚的人這會兒正苦兮兮地看着他,聲音清甜軟糯:“延哥您發發善心再幫我一次吧!拜托拜托。”

蔣延洲輕嗤。

沒得到肯定的回答,女生又湊過來,眼底霧蒙蒙地望着他。

“好人做到底,蔣爸爸求求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無獎競猜:請問以後延哥和南南之間的家庭地位到底誰上誰下?

感謝仙女的霸王票:月半黎日天 手榴彈2個;

感謝仙女們的營養液:歲月有光.、39248797 3瓶;靜靜靜靜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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