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一輩子的事情
從茶樓出來, 外面下起小雨。
鄧晶給江沓送傘進來,看江沓臉色不好,鄧晶以為她感冒了, 要送她去醫院。
“沒事。”江沓搖頭。
上車後, 也不說話,只是看着窗外被雨籠罩的迷蒙城市發呆。
雖然江沓和容宴也算認識有挺長一段時間, 仔細想起來, 對他了解得并不多。
與其說他複雜難測,不如說是她并沒有花心思,在她眼裏,他和其他陌路擦身而過的人沒什麽區別。
那人驕傲,把她當成求而未得的東西。
他若得到, 便會厭惡。
想來, 都用不了一年的時間,這場交易便結束了。
當是她欠他的吧, 不只是那七千萬, 還有他的人情,說起來,當初入圈, 不是他出面, 她人已經在牢裏……
——
小年夜。
結束了影視城的拍攝工作,江沓回家。
外面在下雪。
旁邊有女孩子在跟身邊的男朋友說, 這是Z城今年的第一場雪,讓她男朋友趕緊許願。
江沓習慣性地看向對面酒店門口的停車場。
來這個劇組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她不經意看到那酒店門口停着一輛熟悉的黑色車子,便看了眼車牌,發現是容宴的。
而後連着三天, 不管是晚上還是淩晨,收工後,她都能在那家酒店門口看到他的車子。
三天後,便沒了。
她在這個劇組已經待了快三個月,這三個月裏,雖不是天天看到,但也有一個來月的時間,隔三差五的她都能看到容宴的車子停在那家酒店門口。
以前她都沒去注意,等她一細想,才想起來,自斷了協議後,不管她在哪,其實只要她留意,都能不經意地看到他的車子,仿佛他一直在她身邊,只是她沒察覺。
要不是他父親容桓主動來找她簽那份兩億多的合約,她都不會去留心,他其實根本不像他在她面前所說的那樣灑脫,他到現在都還執着于她這件事。
如他父親所說,容宴驕傲慣了,唯一在她這裏碰了釘子,他不願意接受自己輸。
江沓看了那輛黑色的車子一眼,拿出手機給去停車場取車的鄧晶打電話,讓她不用過來接,自己先回去。
打完電話,江沓把棉衣後面的帽子戴上,迎着雪往前走。
走了沒多久,回頭看了一眼,容宴的車子遠遠地在後面,并沒有上前來搭理她的意思。
江沓頓了頓,去路邊打車。
大雪天,又正是下班高峰時間,打車的人多,等了好幾分鐘,沒一輛空車。
她今天裏面穿的裙子,上面有棉衣還好,在這裏站一會兒,腳和腿都快凍僵,她把手揣在棉衣兜裏,不停地在原地跺着腳取暖。
容宴的車子終于駛了過來,在她面前停下。
沒有司機,是他自己開的車。
穿着深灰色大衣的容宴下車,過來拉開副駕座的車門,臉上的表情很冷淡,語氣也淡漠,“上車。”
“謝謝。”江沓确實凍壞了,連忙鑽進車裏。
車裏暖氣很足,舒服得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容宴開車,側臉冷竣。
江沓主動和他說話:“好巧,容先生是來這裏辦事?”
容宴沉默,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下雪天好難打車。”江沓吐槽。
容宴扭頭看了她一眼,又目視前方:“鄧晶沒陪着你?”
“她今天要去見男朋友家長,我給她放假了。”
容宴沒再答話。
車裏安靜下來。
車子要轉彎了,江沓再次出聲:“我得去泰然路的名典咖啡廳,您順路嗎?要是不順路,就在前面路口停一下,我再打車過去。”
容宴沒說話,沒有再轉彎,而是順着馬路一直往前開,正是去泰然路的方向。
“待會還麻煩您別開到名典咖啡廳門口。”
容宴握着方向盤的大手骨節微微崩緊,呵笑:“你也去見男朋友家長?他不知道來接你?”
這樣冷的天,就放她一個人在雪裏打車。
江沓有些羞于啓齒的淡笑:“不是,還談不上男友,我是過去相親。”
吱嘎。
車子急剎停住。
江沓頭撞上擋風玻璃,被容宴及時伸一只大手過來擋住。
他的手背撞上玻璃,一陣發麻。
他收回手,甩了甩,擱回方向盤上,皺眉看向她:“什麽相親?”
江沓手指下意識摳着身下的皮質座椅,眼睛看向車子外面的雨幕:“我一個遠房親戚惦記我,看我年紀也不小了,給我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我親戚說這人性格老實,讓我去相看相看。”
她頓了頓,繼續說:“難得還有個親戚關心我,我不想辜負她,上次找喬導拍的那個本子,是我以前喜歡那個人留下來的,他說過想讓喬導拍,我找喬浩幫忙,就是為了把這件事做了,也算是對那份感情有個交代,現在電影已經拍了,我對他也徹底放下了,想找個安穩的歸宿重新開始。”
容宴有些怔,那天她去求喬浩,是為了跟過去道別,他跟她大發脾氣,簡直是發了個寂寞。
在她面前失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容宴自己都嫌棄起自己。
重新發動車子,裝作對她的事情并不在意。
離咖啡廳還有幾米的距離,他停下車。
“謝謝。”江沓再次道謝,推開車門下去。
到咖啡廳門口,容宴的車子還停在路邊。
江沓進咖啡廳,再回頭,他的車依然在。
她停頓幾秒,驀地拉開玻璃門,跑步到車邊,擡手去敲車窗門。
還不待她敲,車窗玻璃已經徐徐降下。
江沓原本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打好了腹稿,可這會兒,對上他毫無波瀾的臉,就突然有些不敢假惺惺地演那些了。
她索性就直接說明了來意:“容先生,我們結婚吧?”
……
——
睡得迷迷糊糊,江沓手機響了。
眼睛睜不開,沒有看號碼,她直接把手機按了接聽貼到耳邊:“喂。”
“還在睡?”容宴低磁含笑的嗓音通過聽筒傳過來。
江沓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是他,揉了揉眼睛答:“嗯。”
“該起來了,八點去民政局,你還有一個小時起床穿衣吃早餐的時間。”
江沓看了眼時間,剛剛七點。
小年夜裏求婚的事情已是兩天前的事兒。
江沓其實看得出來,容宴知道她不是真心,他将她當成只是漂太久了,心脆弱了,找他不過是找塊浮板。
是憐憫她,也是真的只把她當求而未得的東西,想一解心結吧,他甚至沒有給她任何難堪,就應允了。
這樣也好,勉強湊個婚,以後散起來也輕便。
今天是約好八點去民政局領證的時間,昨天喬導那邊殺青,江沓一忙,把領證的事都忘了,便沒有設鬧鐘。
擔心容宴領完證還有工作,江沓不敢耽擱他的時間,連忙翻身起床,穿衣洗漱。
全部弄妥後,才重新又打電話給他,問他是在哪個民政局,她馬上趕過去。
容宴在電話裏回:“我在你門口,過來開門。”
江沓一愣,過去把門拉開。
容宴倚牆站着,穿一身黯紅色西裝,手裏提着餐袋,似是來了一會兒。
她家的門框平時看着挺高的,可他站在那裏,瞬間就顯得門框矮了許多。
讓他進來時,江沓都忍不住擔心他會撞到頭,便擡頭看向門框那裏。
容宴還确實是低了點頭走進來。
倒也不至于撞着門上面的框,但确實是顯矮,他下意識就低下頭才走進來。
“吃完早餐再去。”容宴進來後,晃了晃手裏的袋子。
公寓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條。
除了日常家具物什,沒有一點累贅的東西,包括女孩子的裝飾物,一樣都沒有,沙發牆和背景牆全都一片光白,公寓裏雖幹淨,卻顯冷清。
這是容宴第一次到她這裏來,江沓有些尴尬,手足無措地接過袋子,放到餐桌那裏,打開,又問他吃過沒有。
容宴走過去,自然而然地挨着她,拉出一張椅子,在她旁邊落坐:“和你一起吃。”
江沓:“……好。”
兩人幾乎緊挨着,她也不好再刻意把椅子挪開。
吃完,江沓收拾桌面,容宴依然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她收拾。
這樣的畫面,曾經在他夢裏出現過不少次。
是能讓他暖心的畫面。
可此刻身在其中,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容宴卻不知為何,心裏頭有些澀。
他不是傻子,豈會感覺不出來,她對這份婚姻的敷衍和另有原因。
可他想要她,想得人都要瘋了。
所以那天雪夜,她去而複返,問出那句話,他在分不清是自己幻覺還是真實的情況下,就毫不猶豫一口應允。
明白這一切是真實發生,冷靜下來後,他便知道,這其中定有緣由。
可他不去查,也不去問。
他很自私,明明看得出來她是裝,就算她裝得辛苦他也不會放手,只要她願意裝一輩子,那麽,他也會假裝蒙在鼓裏,做個傻子,當個瞎子,她願意來他身邊,而且是結婚,不是戀愛,是一起走進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這樣就足夠了。
到民政局。
先填資料,再去拍合照。
攝影師要求:“兩位靠近點。”
江沓身體很僵,稍稍向容宴靠近了點。
“再近點。”
江沓又挪了一點點,但和容宴中間仍然隔得能插一個人進去。
攝影師是個年輕人,後面又還有人排隊,就有些着急,“兩位,你們是自願來結婚,不是被人押着來的吧?能親密點嗎?”
江沓都有些不知所措,容宴一手握住她手臂外側,用力一擁,就把她人幾乎都擁到了他懷裏,男人身上獨特的淡淡香水和薄荷香将她包圍。
這樣依偎着,她甚至能聽到男人陌生而有力的心跳聲。
攝影師這才露出笑:“沒錯,就是這樣,別動,馬上就好!”
照完相,明明是大冬天,江沓後頸都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