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完結 舍不得
江沓在別墅一直待到初六。
六天裏, 容宴也都沒離開過,手機都關了機。
他幾乎和她寸步不離,白天她看書, 他也看書, 她看電視,他也看, 不管是什麽樣的片子, 都陪着她看。
江沓擔心引起他懷疑,也不好天天晚上點香熏,便每晚臨睡前偷偷吃藥。
連着幾天,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熬到初六,她一大早就拖着酸軟的身子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其實來的時候沒帶什麽, 這幾天容宴陪着她出去買了一些, 貼身的衣物飾品她不想留在他這裏。
容宴買了機場,準備送她去C城, 臨出發, 他助理都找到家裏來,公司有急事讓他去處理,江沓忙讓容宴去忙。
看她這麽急切要趕他走, 容宴有些不高興, 抱着她厮纏了好一會兒才放手。
原本還養了些精神,這麽一折騰, 江沓累得一上飛機就沉沉的睡了過去,到目的地後,還是空姐過來叫了幾聲才把她叫醒,回到劇組,每個人都說她瘦了, 江沓只說是春節應酬多。
回到工作中的江沓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邊拍這部劇的同時,她又讓鄧晶新拿了不少劇本過來,邊拍邊又挑了好幾個能在今年開拍劇本,準備等這部劇結束後,直接去下一個劇組。
容宴的工作不比她輕閑,想來除了過年那幾天,平時也很忙,不會再像過年那幾天那樣放縱,她也能輕松許久。
還以為這次能一直放松到下一年春節,可來C城還不到一個星期,容宴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他來之前,沒有通知,完全是突襲。
江沓一天的拍攝結束,回酒店,容宴就在她房間等她。
也不嫌她在劇組待了一天,一身的各種味道,她進門便被他抱住了。
江沓推拖了好一會兒才把人推開,進浴室洗澡。
泡得水都冷了,才出來,容宴沒在房間。
透過玻璃窗,看到陽臺上有一星煙火,她才看到是他在那裏抽煙。
他站在寬闊的陽臺上,颀長的背影透出落寞。
江沓看着,心裏莫名地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她走過去喊他。
容宴看她出來,忙把煙滅了。
因是夫妻,江沓以為今晚又逃不過一番折騰,可她手裏頭沒藥,他洗澡的時候,她便翻看了一本小說做心理準備。
好在今晚容宴可能也有些累了,上床後摟着她也就親摸一番,便把她圈在懷裏睡了。
江沓發現不過同床共枕過幾天,自己的身體竟然都開始習慣于他的擁抱了,沒一會兒,任他這麽抱着,她居然也很快就睡着了。
只不過這一覺卻沒睡安穩,正睡得迷迷蒙蒙時,容宴開始親她。
江沓一點防備都沒有,身體就逐漸淪陷了,後面幾乎就是任由容宴任所欲為。
隔天醒來,已是十點多,江沓看到時間吓得一下子坐起來,身上一軟,又倒回去。
容宴圈住她:“不急,我給你請了假,休息幾天。”
而後江沓才知道,容宴到這裏來出差,就開了個會,其他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下面的人去處理,他就跑到她這裏來了,而且一待就是三天,他不只是給自己放假,還給江沓也請了假。
一連三天,也不知道容宴怎麽想的,每次上床前都不會對她做什麽。
但是她睡着後,他就開始親她。
那時候往往都是她意識最薄弱的時候,根本來不及想什麽。
三天後容宴才終于從酒店離開,去忙工作,臨走前,塞給江沓一張電影票,晚上七點來接她一起去看電影。
結婚以來,兩人都沒有正兒八經的約會過。
江沓不在乎這些,容宴在乎。
別的情侶夫妻做的事情,他也想和她一一都照着做一遍。
晚七點,容宴的助理過來接江沓,他還有應酬拖住了,讓助理接江沓先過去,他忙完就去電影院找她。
到電影院,要看的這場還有一會兒時間,江沓沒有進去,就在影院門口等,邊等邊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她喜歡這樣,看看別人,猜猜別人的生活。
她正看着路人時,不經意感覺到旁邊似乎有道視線在注意她這裏,江沓扭過頭去,而後就傻了一般。
兩人對視良久,許玉舟看到有個英俊高大的男人向她走去,再看到她手裏的電影票,最終轉動輪椅,默默離開。
江沓以為是幻覺,是夢境,可就算是假的,她還是情不自禁地邁步向他追過去。
不遠處剛剛趕到的容宴下車正要喊江沓,就看到她突然往一個方向跑走了,容宴忙也跟過去。
許玉舟坐着輪椅上了一輛保姆車,江沓追過去時,旁邊有輛車子擦身而過,司機從車窗裏探出頭大罵,問江沓是不是沒長眼,容宴過來,一把将江沓拉回路邊。
江沓感覺到容宴握着自己手臂的力量,她不由得伸手掐了自己一下。
疼,很疼。
她再去看那輛保姆車,雖然已經遠走,卻是真實存在。
一切都是真的。
那是許玉舟,她絕對不會看錯。
“怎麽哭了?”容宴問。
江沓才感覺到眼睛有些濕,她搖搖頭:“我……有點不舒服。”
電影沒有看成,兩人回酒店。
這一夜,江沓睡得很不安穩,夢裏呓語不斷,容宴一直抱着她,到淩晨才勉強睡了一會。
隔天,容宴去分公司開會。
江沓等他一走,立馬開車去到昨天的電影院。
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很不容易。
她在電影院附近轉了一天,都沒有再遇到許玉舟。
昨天看到他,得知他沒死,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向她透露,讓她行屍走肉般活着,可她不怪他,也并不生他的氣,她只希望找到他。
他從小就有病,昨天他坐着輪椅,一定是病情加重了。
她想知道,他到底怎麽了。
容宴在C城接下來的幾天,江沓一直在外面找人。
她的行蹤,容宴的助理每天都會向他彙報。
知道她在找人,卻并沒跟蹤到她到底在找誰。
回Z城這天,容宴問江沓要不要跟他回去,江沓只說還有拍攝工作,拒絕與他同行,容宴也沒強行要求,江沓送他到機場後,便再次去電影院附近蹲守。
回到Z城,容宴忙到深夜回別墅,傭人将一板藥遞給他,說是打掃房間時在床頭櫃裏面撿到的,上面都是她不認識的字,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用。
容宴接過來,後面有兩行日文,是助情類藥物。
這板有十二顆,已經被人吃掉三顆,卧室裏只有他和江沓,他不可能用這種東西,那麽,就只有她了。
看着藥,容宴呵笑,原來她連那些歡情都是假的。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和他走到最後吧,而他居然以為,只要她在自己身邊,便能白頭到老了。
午夜,容宴忍不住又打電話查問江沓的行蹤。
助理告訴他,江沓今天沒有去劇組,還是在那家電影院附近晃悠,一直是一個人,也沒見她去見什麽人。
容宴這會兒真想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想用什麽法子好離開他嗎?
——
C城的拍攝殺青前一天,江沓再次遇到許玉舟。
不是在電影院,而是在醫院。
先前在電影院見過一次,江沓但凡有時間就會去那裏蹲守,卻一直沒等到人。
這段時間她時不時感冒,到後來吃藥都沒見好,她這才去醫院。
而後便遇到了同樣來醫院做物理治療的許玉舟。
江沓顧不上理療室裏還有醫生和護士,一下子就失了控,撲過去就抱住了許玉舟,眼淚濕透了他後背的衣裳……
……
許玉舟是在C城接受治療。
陪同他的有他的母親秦微,像是為了彌補以前生意太忙都沒有時間照顧兒子的過,秦微現在把他照顧得很好,不僅她天天來關心,還請了好幾個保姆貼身照顧,司機廚師一應俱全。
曾經她把許玉舟交給許爺爺照顧過一段時間,在許玉舟病情加重時,要把他接回身邊,許玉舟不肯,還暗地裏又逃了回去,那時候秦微忙,一年到頭基本上都是滿世界飛,許玉舟逃了也就逃了,只要他好生生的,她便也沒放在心上。
然而,後來許玉舟病情越來越重,她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不敢再大意,直接就把人攏回了自己身邊。
而且她還知道,許玉舟逃走,是為了照顧一個姑娘,那姑娘叫江沓,是個孤兒,自小被許爺爺收養,後來許爺爺身體不好,便一直是自己的兒子許玉舟在照顧那江沓,想到自己身體本就多病的兒子,竟然為了那丫頭不顧自己的安危,秦微就氣得恨不得殺了江沓。
但她是個理智的人,知道兒子把江沓看得重,她便也沒有明着做什麽,只是在接回許玉舟時,對他說,江沓是個健康的姑娘,讓許玉舟不要做她一輩子的負擔,果然,這話嚴重的傷到了許玉舟,這才同意徹底和江沓分開,他知道江沓的軸,央求着秦微制造了一幕他假死的戲,這樣做,不僅是讓江沓死心,也是讓他自己徹底絕了再去找江沓的妄想。
找回許玉舟,江沓把後面接的工作都推了,留在C城照顧她。
兩人在一起太多年了,彼此之間分開後依然想念。
再次遇見,相處起來越發珍惜。
假死的事沒有解釋,許玉舟把這次再遇當成是上天的賞賜。
他之前把母親的話當了真,以為離開他,江沓才能活得更好。
然而,再次看到她,他就明白了,江沓和他一樣,根本離不開彼此。
先前也正是知道她這樣的性子,他才無論怎麽樣,都要回到她的身邊,現在看到憔悴得不成樣子的她,他比從前越發的放心不下了。
而江沓,看到他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不用他解釋,就已經明白,他離開,也是為了她。
他們倆人之間,一向就沒有一定需要解釋的誤會。
江沓從酒店搬到了許玉舟在C城的房子,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從前的日子。
每天一起吃飯,一起玩,需要去醫院的日子,江沓就陪他一起去。
秦微這些天去國外出差了,不在這裏,保姆司機們看許玉舟同意讓江沓住進來,他們自然也不敢說什麽。
“哥,給你看一部電影。”喬導那邊的電影已經拍好,只等上映,江沓把片子放給許玉舟看。
看到是由自己青澀時候寫的小說拍成的電影,許玉舟很意外:“你怎麽把這部小說拍出來了?”
江沓嘟唇:“不是你讓我找喬導拍的嗎?我可是費了好大力請的喬立平導的呢。”
提到喬導,江沓這會兒才終于想到了好久都沒再想起來的一個人——容宴,說起來,能找喬導拍這部片子,還是容宴幫的忙……
許玉舟問:“喬立平是誰?”
江沓:“……你不知道喬導嗎?”
許玉舟搖頭。
許玉舟不會騙她,那麽,那個所謂的遺願,根本不是許玉舟給她留的作業。
當初,這個遺願是由許玉舟的母親秦微阿姨親口轉述給江沓的。
秦微的話,江沓根本不曾懷疑。
可是現在她才發現,秦微騙了她,秦微為什麽留那麽道難題給她,秦微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根本不适合闖娛樂圈的……
想到自己為了找喬立平同意拍這部片子,現在都已經挂了容太太的身份,江沓的心都直往下深淵墜去。
所以,秦微早就在擔心,自己有朝一日還有可能會和許玉舟撞見,所以故意出了那麽個作業,秦微知道,如果是許玉舟留下的遺願,自己粉身碎骨也會幫他完成,所以,今天走到身不由己的這一步,都是秦微想好了的。
江沓就想不明白,秦微為什麽要這樣深謀遠慮的不讓自己和許玉舟在一起,她江沓的命都是許玉舟給的,難道她還會負了許玉舟不成?
這次,不管秦微回來怎麽做,自己一定不會再離開許玉舟身邊。
既然許玉舟不知道,江沓也不再理會影片的事,她把他的輪椅轉到電視機前面,“我買了爆米花和可樂,我們一邊吃一邊看。”
許玉舟轉動輪椅:“你坐着,我去拿。”
江沓也沒客氣,笑嘻嘻地點頭:“好。”
她似發誓般,對着他的背影又說道:“哥,說好了,以後不分開了。”
許玉舟身軀一僵,好幾秒,輕輕地回答:“好。”
江沓心安了。
她得準備去趟Z城,找容桓和容宴。
秦微是在許玉舟和江沓一起吃晚飯時來的,她冷着臉,命令保姆和司機強行把許玉舟關進房裏,秦微單獨和江沓談。
“你想要什麽?”秦微雙臂環胸,看着江沓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趕都趕不走的臭蟲。
“我沒想要什麽,只想待在他身邊,他陪我長大,在他難受的時候,我不會忘恩負義扔開他,而且,我需要他。”江沓實話實說。
秦微默了會兒,告訴江沓:“現在玉舟治療用到的理療儀器,都是容氏公司投資研發出來的産品,那幾個博士專家,一直是容氏在培養的醫學對象。”
秦微這個人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定能直中人的心髒,江沓聽她這麽說,就明白,秦微已經把自己目前的生活情況都調查得一清二楚。
江沓摳着手指:“我和容宴是協議婚姻,很快會離婚。”
“解除婚姻?癡人說夢,容宴那樣的男人,有多驕傲你根本想象不到,你覺得,他會任由你說結就結,說離就離?江沓,你太自私了,你現在是要為了一己私心,毀了玉舟,我絕不允許你這麽做。”
“容宴根本不是這件事的症結,阿姨,我就想問您,您到底為什麽不讓我和我哥在一起?我不會妨礙到他什麽,我只會對他好,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對他好,您為什麽就不同意?”江沓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逼問。
秦微太陽穴跳了跳,沉聲,“江沓,你太執着了,這種性格不只對我兒子不好,對你自己也不好,你還年輕,我建議你別在一條路上捆死,也看看別的路別的方向。”
自己兒子的病她最清楚,現在能活着都是僥幸撿的,雖然不敢面對,可也不得不承認,有可能一年,一個月,甚至一天後,玉舟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江沓是個偏執的,如果讓她陪在玉舟身邊,他日玉舟離去,她指不定要做出什麽偏激的事情,那樣,玉舟死了都不會放心,秦微不想讓兒子他日死後還不得安寧。
秦微示意旁邊的秘書,遞給江沓一張機票,還有一張名片。
秦微站起身,“這是去Z城的機票,我讓司機送你去機場,另外這張名片是個心理專家的,在Z城很有名,你到Z城後還是去找她看看吧。”
江沓被司機強行送上車,在車裏回頭,看到許玉舟在房間的窗邊,江沓擡起手笑着對他揮手,許玉舟也回她笑。
江沓看到他的笑,便安心了。
先前就想到秦微肯定會讓她走,江沓和許玉舟分別弄了新郵箱,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郵箱,往後不管對方在哪,随時随地都能聯系到對方。
——
回到Z城,江沓先去處理自己的公寓和車子,把這些都變現。
黎鶴明讓她去公司。
江沓過去,遭到一通質問。
因為先前她接了幾部片子,可前段時間又主動推掉了,黎鶴明倒也不是不高興,畢竟她現在是容宴的妻子,只不過到底是公司現在正在穩步上升的藝人,他總得搞清楚她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
“你不會是有了吧?”黎鶴明看向她腹部,平得很,并沒有什麽征兆。
江沓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意思,忙解釋:“不是,只是最近有點忙,再過一段時間,我會再開始工作。”
“剛和容宴去度蜜月了吧?下次去旅行還是跟我打個電話呗,我也好做安排。”
“往後我應該會和容宴沒關系了,但我會更努力,還麻煩您幫我多安排些工作。”
黎鶴明:“……什麽意思?什麽叫沒關系了?”
江沓笑了笑,沒有多作解釋。
等辦好離婚,到時候黎鶴明自然也就知道了。
而後,江沓去找容桓,沒見到人,只見到他的助理,江沓把先前收到的一億七千萬的支票都給了容桓的助理,等容桓收到支票,不需要她說什麽,他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把公寓處理後,江沓暫時住進一家酒店,把東西都搬進去後,便等待。
容宴一般晚上才有時間,她準備等到晚上再去他別墅找他。
等待的時間裏,她登上那個許玉舟知道的郵箱。
來Z城這幾天一直在忙,都沒登郵箱來看看。
打開後,就看到許玉舟給她發的幾條信息,最近的一條他在郵件裏寫道,他也來了Z城,并注明了他在Z城住的地方,江沓一看,居然和她同在一家酒店,只不過她住在三樓,許玉舟住在五樓。
她郵件也沒回,當即便出門去五樓找他。
許玉舟自己來的,秦微還不知道他來了這裏。
看他臉色不好,江沓熟門熟路的去他行李箱裏找藥,沒一會兒就找到了好幾瓶,按照上面的說明倒了藥過來,拿了礦泉水,喂他吃藥。
得知他還沒吃飯,江沓推他出去,坐電梯下樓去外面吃飯。
去的是家粵菜館,江沓點的都是許玉舟愛吃的,許玉舟點的卻是她喜歡的,兩人這麽分別一點,桌子上頓時擺了足有六七道菜,江沓看得直笑,就感覺又回到了從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是她買他喜歡的食材,而他買菜,肯定買的都是她喜歡吃的。
容宴進來時,就看到江沓在剝一只基圍蝦,給她對面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人剝的,剝好都不是放在那男人的碗裏,而是喂到他嘴裏。
和她在一起那麽久,容宴還從來沒看到她笑得那麽單純那麽歡樂過,也從來沒見她對任何人有這般上心過。
從看到她用那種藥,他就猜到了,她壓根沒想在他身邊長久。
他也猜想她可能會想個什麽法子來結束和他的關系。
也許,眼前這個輪椅上的男人就是她請來作幌子的,可就算真的只是她請來的,此刻眼前的一幕,還是深深地刺傷了他的眼。
既然沒心,何必又來騙他,何必又和他領證?
既然都做了夫妻,又為什麽做出這樣傷人的事情。
這一刻,他真的有種想殺人的沖動,或者把她關起來,那樣她就算想作妖都作不了了。
江沓也看到了迎面走來的容宴,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
許玉舟也看向容宴,認出是上次在電視院門口要找江沓的那個男人,許玉舟正要禮貌地打招呼,容宴看也沒看他,只讓江沓跟他走,有事要跟她談後便大步往裏面一個包間走去。
看這男人臉色冷得像冰,許玉舟有些不放心,江沓對他寬慰地笑:“沒事,我去和他談談,很快就過來,你在這等我。”
幾分鐘後,江沓進包間,容宴在沙發上坐着,面色森冷,問出的話還算平靜:“你在你公司說要和我結束關系,我怎麽不知道這回事?”
江沓抿抿唇,語帶歉疚:“對不起,我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我們,得離婚。”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和我結婚?”
“那些都不重要了,容先生,真的對不起,先前是我想得太簡單,我一向做事情都想不周全,如果有傷到您,我再次向您道歉,往後,我不會再做這樣的蠢事了。”
容宴只覺得悲涼,和他結婚,原來在她眼裏是蠢事,他忍不住出言諷笑:“你是怕我不同意離,就找了外面那個男人來氣我?你找也不知道找個好的,我要把你帶走,他那樣的,追得上嗎?”
江沓聽不得別人說許玉舟,針鋒相對:“他對我的好,這世上沒人追得上,你也一樣。”
“演,繼續演。”
江沓沒再和他争辯,将事先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拿出來,擱在他面前的茶幾上:“我已經簽好字,容先生也簽了吧。”
容宴不動。
江沓留下協議,轉身走出去。
容宴冷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想好了,一旦結束,我這裏可不會再給你留後路,以後,就算你哭着再來求,我也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
江沓頓步,沒有回頭,淡聲回答:“我不會再找您。”
“好,很好,你走。”
江沓走了,頭也沒回。
容宴拿起那張離婚協議書,看着底下她的簽名,就覺得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滑稽得可笑,他将協議緩緩撕碎,手一場,任其飄散。
——
而後,容宴令黎鶴明徹底封殺江沓。
先前給她安排的通告、劇本、節目通通取消。
他始終覺得,江沓離不開他。
離了他,她在圈裏寸步難行。
他在等着她找上門來,哭着向她道歉,哭着跟他求和,到那時,他一定要狠狠地羞辱她一番,讓她明白明白,在這世上,到底只有誰,才能讓她活得滋潤惬意。
半年後,容宴看到了江沓。
她在路邊給人畫像,二十塊錢一張起。
容宴下車,到她的畫攤前。
江沓看到他,愣了愣,随即就很輕松地對他微笑:“好久不見,容先生。”
容宴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不說話。
江沓彎着一雙笑眼,拍了拍旁邊的畫板:“要畫一張嗎?您是熟人,不收您的錢。”
容宴沉默,到她對面的椅子落坐。
江沓便開始畫他。
她穿着一套淺灰色的運動衣,長發紮成兩個麻花辮垂在兩側肩窩,臉上多了紅潤,也長胖了些,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陽光。
她擡頭看他的時候,大大的水眸裏滿是笑意,在陽光下,似撒滿了閃亮的星星,漂亮得耀眼。
看着這樣的她,容宴應該是高興的,她比從前要快樂,可不知為何,他心裏卻一陣陣的刺痛。
離開他,她為什麽也能活得這麽好。
江沓畫完,把畫稿用簡單的相框框好後遞給他,容宴接過來,她畫得很好,可以說是栩栩如生。
江沓手機響了,她接電話的聲音像嵌了蜜:“哥,這麽快飯都做好啦?OK,我馬上回來,你別等我,自己先吃,等下菜都涼了。”
她收拾東西,離開,都沒和容宴多說一句話。
容宴料想她應該是知道,是他擋阻了她的事業,可她一句質問都沒有,這次相遇,他終于明白,他在她心裏,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熟人。
她那麽潇灑,他卻深陷難拔。
容宴控制不住地跟上她,她進了一條巷子,而後,容宴再一次看到了那個坐着輪椅的男人,那男人坐着輪椅在巷子的盡頭,在等着她。
遠遠看着兩人親親呢呢的進了一棟樓,容宴拿出手機,拍下了那個輪椅男人的側臉。
幾天後,容宴查到了那個男人的信息,他叫許玉舟,患有腦部疾病。
江沓被許玉舟爺爺收養,在江沓十來歲的時候,許玉舟到爺爺家住,而後便一直陪着江沓長大,許爺爺過世後,許玉舟母親接他出國繼續接受治療,他從醫院逃走,回到江沓身邊陪伴她。
直到江沓大學畢業,能自給自足,許母相逼,許玉舟才同意離開,因為不放心江沓偏激的性子,許玉舟讓母親做了一場他去世的戲,徹底斷了江沓的念想,這才有了後面自己和江沓的糾葛,要不是這樣,江沓壓根不會理會他容宴這麽個人。
查明這一切,容宴挫敗地發現,自己以為逼一逼她,就能讓她回到自己身邊的做法多麽可笑。
她眼裏心裏從始至終只有許玉舟一個人,再容不下任何一個其他的人。
——
江沓再出攤時,又遇見一個熟人。
黎鶴明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從文件包裏掏出一份合約,和好幾部精心挑出來的本子遞到她面前:“江小姐,我來請你再出山,回公司來吧?”
江沓笑着同意了。
許玉舟用的藥物昂貴,這也是秦微為什麽這麽多年拼命賺錢的原因,雖然有她賺的錢足夠了,但江沓還是想努力盡自己一份力。
能賺更多的錢,而且黎鶴明親自過來,證明容宴肯原諒她了,她笑着接過合約,在上面簽字。
看着她簽字後,不遠處車裏的容宴才吩咐司機,“走吧,去機場。”
車子徐徐駛過江沓的攤前。
容宴坐在車裏,一直看着她,直到眼前逐漸模糊,而她的身影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地消失。
他想,這次,是真的要徹底結束了。
他不想結束,可不得不結束。
容宴去了R國,開拓R國市場,是他主動跟董事會提出的,這一去在R國至少會待上三年。
剛到R國的日子裏,他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後來他依賴上了藥物,因為只有在吃過藥入睡的夜裏,他幾乎每晚都會夢見她,夢見她躺在自己懷裏,夢見她偶爾難得動情的樣子,雖然,那些畫面多數是因為她用藥物後才出現的,可他寧願相信,或許,她曾經也有過為他動心的瞬間。
他有時候也會想,如果當初沒有認識她該多好,可這世上哪有什麽如果。
因為藥物使用過多,他兩次入院搶救,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是來自遙遠的華國一位警員打來的電話:“您好,您是容宴容先生嗎?”
容宴回答:“我是。”
“您妻子江沓現在在W市中心醫院搶救……”
容宴當天趕到醫院,江沓剛剛脫離險境,送入重症病房,她全身都插着管子,臉色白得像雪,臉上的表情很安祥,就像只是平常的睡着了。
而後容宴知道了,許玉舟一個月前入院,搶救了兩天都沒能搶救過來,最終因病過世。
全程都是江沓親自在跟着,一直到許玉舟化為一捧灰。
而後,江沓去旅游了,她去許玉舟曾經假死後,去過的每一座城市。
許玉舟曾到W城看雪山,江沓便到了W城去登雪山,遭遇雪崩,所有人都奮力逃跑,只有她一個人,無動于衷,有人回憶,當時回頭喊江沓,她還對他笑着揮手,那人說,江沓臉上的笑就像是一心要去尋死時才有的表情。
後來救援人員把她送到醫院,查她的身份證才查到她的婚姻狀況,這才聯系上了容宴。
容宴很慶幸,因為不忍,就算一年前他已經做好準備要徹底放下時,還是沒忍心去辦理離婚證,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他終于有了找回她的機會。
從重症室出來,江沓依然沒有生氣,醫生也無法确定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容宴陪在她身邊,握着她冰冷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松開。
從此以後,她只是他一個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