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對于行走江湖的人來說,如果沒有武功,就必須要有人脈。而對于向來喜歡獨來獨往的方奚閣來說,中毒失去武功的日子過得并不舒坦,所以在恢複武功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藏起的佩劍,在小院裏好好地舞了一番。

看到方奚閣将劍舞得讓人眼花缭亂,速度快到肉眼完全看不清時,坐在一旁石椅上的楊休鶴後知後覺地想:是時候來打一場了!

于是,晚膳過後,方奚閣收到了楊休鶴的戰書。

戰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方前輩,請賜教!

……看到前三個字戰意頓起的方奚閣冷着臉将戰書給撕了,提着佩劍便往屋頂掠去。

屋頂上楊休鶴裹糧坐甲,見他前來,雙眸亮起,忙不疊地遞過倒好的酒,“方前輩,請!”

“……”方奚閣面目表情地接過酒杯,一口飲盡。

楊休鶴面上喜色更盛,随手扔掉酒杯,朝他行了個禮,道:“請方前輩賜教!”

方奚閣眸光沉下,咬牙切齒道:“當然,我會好好地指導、指導你。”

聞言,楊休鶴欣喜地重重點了點頭,繼而将他手中的劍拔了出來。

随着劍身在月光照耀下反射的寒光在眸前閃過,楊休鶴已收斂了一切表情。

他靜靜地望着方奚閣,眸中閃爍着殺意。

即便方奚閣知道這就是傳言中“認真過度”的體現,但他還是感到了些許不适。

一片綠葉被溫柔又鋒利的風吹過,緩緩掉落在地,而這瞬息間,楊休鶴也出手了。

他的劍法并不高超,但他的力度與角度卻控制得極為精準,仿佛巧匠手底下刻出來的工藝品,渾然天成。

方奚閣心中暗暗贊賞,但與此同時他的劍也以極快的速度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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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柄利器在半空中相交,發出尖銳刺耳的“嗡呲——”聲響。

楊休鶴用力砍下,在對方閃身躲過時又連揮了數劍,但皆被對方一一半路擋下,似乎早就知道他出劍的套路。

楊休鶴暗暗吃驚,但他面上的表情依舊一絲不茍,他換了劍法,再次嘗試。這次微有成效,他成功地割破了方奚閣一點點衣袖。

方奚閣眸光沉了沉,手腕一轉,禮尚往來般地也割破了楊休鶴的衣袖。

楊休鶴:“……”

又陸續戰了百來回合後,楊休鶴終于發現了方奚閣只防守不進攻的态度。雖知對方的防守在做出輕微的調整後堪稱固若金湯,但他還是有些不滿對方這種态度。

“方前輩一直不進攻,是看不起我?”楊休鶴沉着臉,從他的語氣裏聽得出來他在不滿。

聞言,方奚閣抽空擡眸望了他一眼,繼而以極快的速度閃身繞到他的背後,沒等他回過神來,方奚閣的劍已經抵在了他的喉間。

“……”楊休鶴無聲地嘆了口氣,既沮喪,又敬佩。

他輸在方奚閣的劍下,輸得心服口服。

戰後,楊休鶴一言不發地朝方奚閣行了個禮,繼而轉身離去。

方奚閣眸光閃了閃,道:“你就這樣放棄了?”

楊休鶴離去的腳步滞了滞,許久,他點了點頭。

方奚閣抿了抿唇,用聽不真切的語氣道:“那你說好的會保護我呢?”

“……”楊休鶴微微低下頭,像是在思考如何回應,片刻後,他答道:“已經不用了。”

月光如雪,如霜,溫柔地鋪遍大地,卻又不容拒絕地帶來刺骨的寒意。

獨自一人回到客棧一盞接着一盞飲酒的方奚閣望着對面酒樓的屋頂,無言地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而駕着駿馬連夜出城的楊休鶴則恍惚地想,就這樣,結束了?

“這樣算什麽結局?”池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繼而飲了杯酒,道,“你還不知道對方的心意,代表你還有機會,不是嗎?”

“……什麽心意?”楊休鶴有些猛然。

池暖噎住了,繼而嘆了口氣,“有人說過你二愣子嗎?”

“你只說過我是一根筋。”

“……那我現在再加上一個二愣子吧。”池暖抹了把臉,“你不是喜歡他嗎?”

“啪嗒——”原本坐在石椅上的青年慌亂間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池暖愣了愣,扶額道:“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喜歡他。”

“我、我對方前輩……只是、只是……”只是晚輩對前輩的敬仰而已啊。

不知怎的,心裏雖是這麽想的,但後半句話卻怎麽也吐不出口。

楊休鶴紅着臉重新坐回椅子上,低着頭悶悶地喝了口水。

池暖一臉黑線地看着他喝光杯子裏的“水”,問道:“感覺如何?”

“……有點難過。”

“當然,你又醉——”話未完,池暖被青年發紅的眼眶給驚得停下了話。

楊休鶴扁着嘴巴,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悶聲道:“他武藝高強,不再需要我的保護了。”

“……你什麽時候見過我保護冷沉?”

聞言,楊休鶴猛地擡起頭。

池暖不忍心見好友被情愛折磨,也希望他早日能夠找到能夠相濡以沫相伴一生的人,便加把勁勸慰道:“若你們二人心意相通,錯過了豈不可惜?”

“那要是他不喜歡我呢?”楊休鶴悶聲問道。

池暖:“日久生情,死纏爛打對你來說,并不困難不是嗎?”

楊休鶴想了想,點了點頭,又仰頭喝了杯酒,便徑直離去。

池暖見他開竅,不由得面帶微笑地打開手中的玉扇,動作緩慢地搖了起來。

冷沉從他身後走出,冷聲問道:“他是誰?”

“我好友,是個一根筋的武癡,剛剛還發現他還是個二愣子。”

冷沉眸光微沉,“你挺了解他。”

“……”聞得空中滿是醋味的池暖抹了把臉,起身主動獻了個吻。冷沉眸光更沉,将他後退的腦袋再度往前壓去,令二人的雙唇再度貼合,一時間二人吻得難舍難分。

而另一方面,趕路回城的楊休鶴在客棧裏來回找了三遍,依舊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後,酒精終于稍稍退下大腦,理智重新占領高峰。

也是,他怎麽可能會等他回來?

找不到人的楊休鶴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環視四周一時間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回顧往事,除了吃飯睡覺等日常必須,他剩餘的時間竟然不是在打抱不平就是在與熱心的前輩切磋武藝。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劍法能夠再精湛些,故而他經常會拜托武林前輩指點自己一二。

沒了方奚閣,他可以回去找岑寧前輩,亦或找文治方丈,再不濟也還可以去找冷沉莊主……

但他只想找方奚閣。

想到這裏,他終于恍然大悟。

是呀,只有方奚閣,才是他心所向。

他想去找他,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總有一天方奚閣總會被他找到。

楊休鶴眸光堅定了下來,他緊了緊拿着佩劍的手,開始往賭場走去。

但剛走進巷子不久,就有五六個潑皮攔住了楊休鶴的去路。直至這時他才明白方奚閣說過的“賭場多小人”并不無道理。

楊休鶴沉下臉,手中的劍眼見着就要出鞘,卻聽幾聲“哎喲”痛呼聲接二連三地響起,那五六個潑皮已經都受到了教訓,他們一邊大聲求饒着,一邊或捂着手臂或捂着腹部快步逃離。

楊休鶴心下一動,轉過身去,果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方前輩!”他欣喜地喚道。

但方奚閣卻并沒回應,反而有些不滿地皺起了眉。

楊休鶴原本滿腦子地要找他,但等到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時,他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難不成直言說出自己的心意?

向來被說是一根筋的楊休鶴難得會有如此糾結的時候,他甚至希望手頭邊有一碗酒可以讓他喝下壯壯膽。

但也只能希望而已。

方奚閣見他通紅着臉站在原地,一臉欲言又止地時不時望自己幾眼,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他早就該知道不能指望這個二愣子會說什麽好聽的話,不過他只花費了一夜時間就想通了要回來找他,已經算很不錯了不是嗎?

既然回來了,他自然也不會再給這二愣子離開自己的機會,要知道,機會是要自己把握的。對他來說是這樣,對自己來說,也是如此。

心裏想定了主意,方奚閣的心稍稍定下,他朝楊休鶴露出微笑,望着對方亮晶晶的雙眸,溫聲道:“要跟我走嗎?”

“要!”聽見自己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答應,楊休鶴愣了愣,繼而面上更加燥熱,吞吐道:“我、我的意思是……”

方奚閣露出好看的微笑無言地望着他。

楊休鶴紅了紅臉,堅定道:“我不會再離開了。”

聞言,方奚閣臉上的笑意更盛,他朝他伸出了手。

楊休鶴紅着臉慢吞吞地挪過去,也伸出手去與之牽在一起,有些小心翼翼,卻堅定不移。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手動撒花~

PS:小江湖系列都是一萬來字的短篇,總共三篇。最後一篇是雲若非的文,我會盡快碼完發出來的,最後感謝大家的收看,會繼續努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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