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拾人

“咚!咚!咚!”

散學的鐘聲在書院內回蕩,藍白相間的長衫襦裙在這一剎那湧出,彙成一條藍白相間的長河,不多時,整個書院便安靜下來。

天色漸暗,上弦月躍上枝頭,就在書院內的燈火盡數熄滅之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學堂中走出,小心翼翼地貼着牆角行走,若是仔細查看,你會發現她沒有影子。

“芳婷!”牆邊的大榕樹後傳出清脆悅耳的女聲,很快,一個少女從樹後蹦出,手上還拿着煙火,笑意盈盈道:“我就知道能在這等到你,我們一塊去放煙火吧!”

“……”小小的身影定在原地,被喚作芳婷的少女瞪大着眼看着眼前的煙火,本就蒼白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芳婷?”少女狐疑地湊近幾分,就見她猛然轉身,逃也似地飛奔離去。

“這是怎麽……啊!”面上的狐疑轉為驚恐,少女手一松,煙火應聲落地。

“芳婷,你沒影子的秘密除了你父母,絕不能叫別人知道,否則你會落入萬劫不複!”蒼老的聲音在耳畔回響,芳婷身子止不住地顫,小腿肚不斷痙攣着,可她還是咬着牙,拼了命地朝前跑。

身後傳來驚恐的尖叫聲,她腳下的土地一寸寸坍塌,枝頭上挂着的月亮漸漸變了顏色。

為什麽,為什麽她那麽努力地隐瞞,最後還是堕入了無邊黑暗,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

“臭烏龜,你又扛了什麽東西回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沒事別在外面亂撿垃圾!”

迷迷糊糊間,芳婷耳畔傳來一個女子的呵斥聲,雖是呵斥,卻并不尖銳,聲音帶着絲沙啞,風韻異常。

“不是垃圾,雖然看着髒了點,但其實是個人。”芳婷身下傳來低沉的男音,叫她吓了一跳,而更叫她感到害怕的是,身下的觸感并不像人,凹凸不平又堅硬無比。

“廢話,我都活了兩萬年了,還看不出這貨是個什麽東西?”盤腿窩在沙發上的女子擡起頭,潋滟的星眸上下打量大烏龜背上的芳婷一番,而後繼續埋頭塗指甲:“快把她丢出去,我這又不是慈善堂,養不起閑人。”

“可是她也沒有影子,指不定你要找的就是她呢?”大烏龜嘴一張一合,聲音低沉渾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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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一聲悶響,烏龜頭上腫起一個大包,而罪魁禍首則悠哉地在桌上的瓶瓶罐罐中挑選下一個中意的顏色。

“付雲……”

“臭烏龜,你上回撿了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呆子回來我忍了,好歹是個男的,也算和我要找的人沾邊。現在你給我撿了個女的回來,跟我說可能是他?你當我有斷袖之癖呢?”付雲柳眉一揚,拿起一瓶蔻丹丢向大烏龜。

“停!”大烏龜早有防備,使出法力,但瓶子只是在空中稍稍一頓,而後快速擊向他的腦門。

“噢!”大烏龜發出慘叫,霎時幻化人身在地上打滾:“你喜歡的是一個影子,只是看影子你分得出男女嗎?萬一那影子就是她的呢?”

“本尊活了兩萬年,什麽沒見過,你辨不出影子的男女,本尊會辯不出?”塗好最後一個指甲,付雲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廣袖一揮消失在屋內,只餘一句話在屋內回蕩:“速速将人送回。”

“喂喂喂,別走啊,活兩萬年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活了八萬年呢!”大聲的辯駁沒能得到回應,男子皺着臉,為難地摸摸鼻子:“将人送回啊……”

他一面嘀咕一面扭頭,忽然對上一雙明亮的眼。

原來,就在他變回人形将芳婷摔在地上的那一刻芳婷就醒了,只是她被摔得有些發暈,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你醒了?”男子率先反應過來,一臉自然地将她扶起。

“你是烏龜?”仿佛沒有聽到他的關切,芳婷僵着身子任由對方拉起,面上是沒有血色的慘白,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方才兩人的對話她聽在耳裏,再聯想起昏迷前看見的紫月,她覺得自己極有可能撞邪了,或是像話本裏描繪的那樣,不小心闖入妖怪的住宅。

“你才烏龜呢,本仙長得如此俊逸,你從哪看出像烏龜的?”男子說到這,傲嬌地揚臉:“本仙乃北海龍宮八太子——敖拜!”

“……”本仙?敖拜?芳婷不可置信地揉揉眼,恍惚地打量起周遭環境。

雕龍畫鳳的紅木房梁,厚重沉香的紫檀案桌,煙氣缭繞的血紅牡丹,一切的一切都那麽精致,就如他的自稱般,不像妖,反而透着股仙氣。

思及此,芳婷雙膝一曲,直直跪倒在地:“多謝大仙出手相救!”

“本仙并非存心救你,只是今日游泳時你從天上掉下來,恰好砸到本仙背上……”話音未落,一陣長風吹過,屋內古筝亂音陣陣。敖拜撩起被風吹得蓋在臉上的青絲,表情不自然道:“對了,這裏是迷離之境,沒有付雲的允許不能久留,我送你出去吧!”

“回去?”芳婷聞言,眼眶漸漸浮出淚花,她嗫嚅着唇,想開口求救,最後只是點點頭,乖順地跟在男子身後。

出了書房,繞過游園,兩人跨上綿延通天的拱橋。

行得久了,芳婷有些疲乏,再看身邊缭繞的煙雲,好似走到了天上,不禁有些腿軟。

“大仙,此橋有多高?”隐約間,她看見天上懸着一個巨大的湖泊,湖泊徐徐朝外冒着煙氣,而煙氣中似乎有個人,因隔得有些遠,她看得不是很真切:“這是大仙救下芳婷的湖泊嗎?”

“不是,這是伏天泉,本仙的專屬天泉磐王泉可比這要廣闊得多……”話音未落,敖拜也看到了煙氣中的人影,眼睛霎時瞪大,無比緊張地奔了過去,一面跑一面大聲道:“呆子,你怎麽跑這來了?這可是付雲的專屬天泉,你不要命了嗎?”

“你不是說磐王泉是你專屬的嗎?”慵懶的男音從遠處傳來,帶着淡淡的鼻音,好似剛睡醒:“一共只有兩個天泉,磐王泉去不了,我就只能來這了。”

“不是還有地泉嗎?為了給你造地泉我費了那麽多磐王泉的泉水,你竟然跑到這,萬一付雲生氣了怎麽辦……”敖拜的怒火還未噴完,忽然天橋劇烈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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