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顏值很高的男主角

展昭和梁鮮簡單地吃了頓晚飯,他倆對口腹之欲一向都不在意,吃飯以飽腹為主。這點倒是十足像親兄妹。吃完飯天就很黑了,梁鮮住得近,展昭便和梁鮮一起散步,送她回家。

雖然兩人關系不是那麽親近,畢竟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妹妹。更難得同在一個城市,正好有這個機會,展昭也想看看梁鮮現在的境況。

展昭媽媽每次給他打電話,話題總不免圍繞着梁鮮的倔強,展昭難免上心。

梁鮮租下的房間小,大約十五個平米,擺了床和書桌櫃子等物就基本不剩下什麽地方了。她打開門,展昭跟着進去,門被推開的時候有撲面的花香襲來,濃郁又溫醇,仔細一聞像是百合花。展昭順着香氣望過去,果然看到櫃子上擺着一枝粉色百合,養在礦泉水瓶子裏,兩個花骨朵欲開未開,已綻的花形姣好秀麗,顏色清鮮欲滴。

枝葉修得規矩齊整,被打理得很好。

“花很漂亮。”展昭稱贊了一句,又看到百合旁邊整整齊齊摞着的專業書籍,對梁鮮的生活狀态心裏就有了數。

梁鮮不好意思地對展昭笑一笑,習慣性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佛像:“這裏有點小,沒地方坐,哥你直接坐床上吧。”

展昭拍了拍她的肩膀,清湛雙目裏露出信任和鼓勵的意味。

在看待梁鮮追求理想的這件事上,展昭與父母的态度略有不同。他覺得梁鮮是個有想法的人,不是那種會對生活輕慢的姑娘,從小又懂事,生活嚴謹規矩,自制力很強,年輕的時候出來闖一闖也未嘗不可。

展昭雖然能體諒父母對梁鮮的擔憂,卻不贊同他們為梁鮮的生活做選擇。

并不是說安安穩穩度日對梁鮮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只是任何選擇,都要是梁鮮自己做出的決定才好。

對此展昭媽媽一直頗有微詞。

房間太小,落腳的椅子都沒有,展昭自然不可能真的坐到梁鮮的床上,兄妹倆就這麽站着敘舊。他們彼此生活并無太多交集,話題越聊越少。展昭本是為探看梁鮮生活狀況而來,聽聞她與陌生人合租,便仔細問了問那幾個室友的情況。

聽梁鮮說室友人都不錯,很照顧她,展昭這才點頭,略放了心,又替母親說了幾句“注意安全,與人合租要約束自己的作息”等家常話。不知不覺時間有點晚了,就算是兄妹,再留下來說話不免有些尴尬。展昭又叮囑梁鮮幾句,便回去了。

這晚回家之後,展昭做了個夢,夢到小時候剛開始學武的時候遇到的人和事。

半夜開始下雨,秋雨纏綿,窗外的雨聲起先斷斷續續,後來卻越來越大,夢境也開始變得模糊和潮濕。展昭不記得自己都夢見了什麽人和什麽事,只記得一把撐開的傘,傘下的少年肩膀親昵地挨着肩膀,夜歸時走在路燈昏黃的街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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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之地,青石板街積了水,別人家院牆邊落了一些白色細碎的花瓣,漂亮的花萎頓在泥水裏,楚楚可憐。少年們的腳步深深淺淺地走過,偶爾有一兩句對白飄落在雨中。兩條影子被路燈光拉得長長的,交疊依偎在一起,可愛又氤氲。

“你的太極劍老師好厲害,想跟他學劍法。”

“你今天去看我訓練啦?”

“嗯,中途老師說要休息我就去找你了,看到你們練劍。”

“哼,等我學成了給你看,還可以教你,肯定會比老師更厲害的。”

“真的嘛……”

“你敢不相信我!展小貓走着瞧。”

“信啦信啦,那就等你學會了給我看,記得教我。還有什麽‘展小貓’亂叫,我可是你嫡系的師兄呢。”

“哼哼,什麽師兄,我不曉得。教你,要看我心情好不好咯。”

“你呀……”

清朗少年的音色像透明雨水綻出來的花朵,他們說的話就一朵一朵飄散在夜雨裏,又“噗”的一聲,像可愛的氣泡一樣破掉。

影子漸行漸遠,燈光的顏色在雨水裏越來越落寞。

夢就醒了。

……

梁鮮以前在家裏做飯的時候,有個很好的習慣。她會在開火之前,将一切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準備好,切菜裝盤,調料備好,碗裏盛着清水備用,一切準備就緒才肯開始做菜。而當她端着菜走出廚房的時候,廚房一定整潔如初。

這個習慣在工作上亦保持如是。

拍攝的一切早就籌劃好了,只差兩個男主角來幫她完成這部作品。所以等男主角都答應之後,沒幾天大家就見了面,開始正式拍攝。

出于某些顧慮,梁鮮和展昭并沒有公開兄妹的關系,只對工作室的小夥伴簡單介紹說是朋友。有了白玉堂這個例子在前,她的同伴就理所當然地先入為主,以為展昭和白玉堂一樣,都是梁鮮借來的外援。

“顏值都好高,身材也堪比名模,小鮮你的人脈資源好豐富,簡直不能更棒。”

“我們工作室這是要紅的節奏,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想太多啊你……說起來,他們氣質雖然不太一樣,可是站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好和諧,怎麽辦感覺有點心動……”

梁鮮老實,聽工作室的姑娘開始癡漢臉了,連忙截住了話題,使勁兒搖頭,勸了一句:“別心動啊,這兩個人暫時都沒有戀愛的打算,你們心動了要傷心失望的。”

白玉堂一看就是高傲極了的人,氣質又冷硬,普通女孩兒想必是拿不下來他的。自己這個哥哥看似溫和,對感情也絕不是将就和随大流的人——梁鮮知道媽媽曾想給哥哥牽紅線,但每次展昭都委婉地拒絕掉了。

梁鮮怕真的有人見臉動心,趕緊打個預防針。

“開玩笑啦,小鮮你太認真了。”

“我哪裏知道你們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啊。”梁鮮小聲地說了一句。

這邊女孩子們湊在一起邊架設備邊竊竊私語,那邊被談論着的兩位男主角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腳本早已經熟悉了很多遍,服裝妝容也都OK了,所以現在反而是這兩位全場最閑,只等他二人入戲。

梁鮮以為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其實小時候她見過白玉堂一面,只是如今過去了十幾年,當時她不過是個小姑娘,哪裏還記得白玉堂。

為了拍攝效果,梁鮮私下裏拜托他們多交流,希望能早點成為朋友,找找感覺。

至于是什麽感覺,梁鮮難以描述。她有點着急地撓撓頭發,又下意識去摸一摸脖子上挂着的佛像,表情像一只慌亂無措的小鹿。這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感覺實在有點坑妹……

白玉堂高高瘦瘦地站在那裏,鮮明淩厲的五官視覺上果然美得有點迫人,西裝革履的打扮本就嚴肅,他又不愛笑不愛說話,更添幾分武人的肅殺冷峻。

梁鮮也不敢多親近,只好求助地望着展昭,漆黑晶亮的眼睛睜大,企圖把“感覺”這種玄妙的東西傳達給他。

展昭嘴角彎了彎,清朗眉目間露出一點笑意,眸光溫潤,恰好安撫了梁鮮:“你自己去忙吧,我明白的。”他拍了拍梁鮮的肩膀,示意自己都懂,又看了看白玉堂,臉上的表情溫和而認真。他什麽都不說,就這樣深深地注視着白玉堂的雙眼。

清澈無辜的眼睛,像一種寶石,名字叫做貓兒眼。

可是比寶石更明亮和漂亮,又不會像寶石一樣冰冷,流轉的光澤是暖和的,是狡黠的,秋陽照在眼睫毛上的感覺,有點頑皮的可愛。

白玉堂的五官不知不覺溫和了一些,表情開始變得生動,如同春冰乍破,嘴角有了一點壓抑不住的弧度。

他這一笑雖淡,周身的冷峻氣質卻頓時和緩了不少。

“行了,演情侶而已,你至于這麽結結巴巴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半天說不出來什麽感覺嗎。去忙吧,我們心裏都明白。”

白玉堂毫不客氣地開口。

那聲音不複少年時的清朗,越發跟玉石相擊一樣幹脆硬朗,又帶了點兒武人玩匕首飛刀的氣質,感覺那話都跟霜刃一樣閃着明亮淩厲的光。

梁鮮松了口氣。

盡管遭到了無情的吐槽,她還是高高興興地準備攝影機和布置場地去了。

幾個工作人員都走開了,這一小塊兒地方就剩下白玉堂和展昭。

九月馬上就要過去,苦夏不甘的陽光嘩啦啦地灑下來,越發濃烈驕傲,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恣意又漂亮。這裏的世界就像濃墨重彩的畫,仿佛是頑童無心的塗抹。金的,綠的,白的,顏色分外濃重鮮麗,不精致不纖巧,卻有一種自由自在、落拓快活的神氣。白玉堂眼睛明亮得驚人,他看着展昭:“你和梁鮮關系很好?我記得小時候你不太喜歡在人前表演。”

展昭小時候很讨厭一切“出風頭”的事情。

“你自己呢?不是也跟我一樣,答應了要幫忙。”展昭不回答,只是輕巧地将問題丢回去,就像是少年時常做的那樣,“你很喜歡表演?”

白玉堂搖頭:“秀姐姐說梁鮮是她師妹,要我幫忙,正好我這段時間在休息,跟秀姐姐說了我想來這裏……散心,還要過來看看我外公。反正沒什麽事情,就過來了。”表姐闵秀秀是姑姑的女兒,從小就幫着照顧他,尤其是在白玉堂的母親消失之後,跟他親姐姐一樣,白玉堂哪裏能拒絕。別說是拍個片子,就是讓他吞刀子,白玉堂也絕不會眨一眨眼睛的。

他安靜地注視着展昭。

那一頓的意味,牽扯出無數輕快雀躍的記憶,猶如雨中飄落的白花,令展昭默契地與他一笑。恍如昨日重現,他回來了,一切就都回來了。

何有陌生之感?

展昭含笑點點頭:“我明白了。”他簡單地對白玉堂解釋了原因,“梁鮮是我妹妹,嗯……我媽的那個女兒,你知道的吧……對了,你以前見過她。”

他們對彼此的家庭總還是比外人要熟知一些的。

白玉堂露出驚訝的表情,又微微偏着頭想了想。“是那年夏天跟在你後頭一起回家的小丫頭?你老去小學接她,我記得最後那天,下午訓練完,她好像自己背着書包來武訓中心找你。”

那天他倆比了一場拳術,心情都不是很好,打得悶不作聲,并沒有像往常比武那樣痛快高興。

因為白玉堂很快就要走了。

顯然展昭也明白了白玉堂說的是哪天,兩個人不約而同沉默了一會兒。

那個悶熱郁躁的夏天……

來這裏之前,白玉堂并不知道會跟展昭重逢。這次的事情他不過是當幫秀姐姐一個忙,至于搭檔是誰,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反正對白玉堂來說,是誰都無所謂,拍完就OK,也能對姐姐交差。

但對方是展昭,就不是“是誰都無所謂”了。

展昭畢竟不是別人。

其實今天看到展昭的第一眼,白玉堂就完全愣住了。幸而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喜怒都寫在臉上的少年,心裏頭雖然風翻雲湧地波動着,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和無所謂。

但當展昭和和氣氣地跟他打招呼的時候,白玉堂眼底還是克制不住地湧上了一點怒氣——為對方這樣溫和又平淡的态度。

換做小時候兩人相處時心裏如果這樣不爽,他早直接發作了。可現在不是小時候,也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旁邊還有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梁鮮呢。他是我行我素慣了無所謂,不過展昭肯定有點在意梁鮮的感受。

白玉堂不願展昭為難。

現在梁鮮走了,展昭還在用這種不鹹不淡的語氣問候他,好像他白玉堂只是展昭一個很久沒見的普通老朋友一樣。

白玉堂心裏不爽之極。

他性格非常直接,不爽的時候,就一定會讓那個讓他不爽的人知道他的感受。

白玉堂挑了挑眉毛,表情瞬間就有點冷酷淩厲的味道——因為他的眉頭特別鋒銳,眉形像劍一樣。

“展昭。”他開口叫展昭的名字,口氣很散漫和随意,但眼神卻很攝人危險。“我們好多年沒見了呢。”

古時候形容美男子是“眉如墨畫、鬓若刀裁”,到白玉堂頭上,就應該是“眉若刀裁,鬓如墨畫”,英俊是英俊,就是太冷峻了些,一看就是不太好相處的人。

展昭笑得依然鎮定溫和,眼神無比清澈從容,完全不為白玉堂隐藏的怒氣左右。“是啊,從你離開武訓中心之後,也有十年了。”

他還是用那種溫和又無辜的眼神望着白玉堂,但仔細看去,眼底卻依稀藏着別的什麽情緒。看不太分明,卻能讓人知道,他并不是對方所認為的那樣雲淡風輕。

有些事情不能釋懷就是不能釋懷,展昭覺得沒必要在白玉堂面前做什麽虛僞的掩飾。

盡管展昭一早就知道了他的“男主角”是白玉堂,兩人這次要重逢。但這次重逢給他所帶來的情緒觸動,并沒有因為“早知道”這個事實而減少或平靜半分。

這隐秘的訊息突然取悅了本來很生氣的白玉堂。

他突然地笑了,笑得仿佛是早上剛起床時拉開窗簾、陽光撲啦啦灑在床單上和臉上的感覺,熱烈又明媚。

夜裏那潮濕的夢境頓時就像泡沫一樣在陽光下迅速消散掉,一點惆悵都不留餘溫。

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

白玉堂靠近展昭,眉眼柔軟了一些。

他走到展昭的眼前,微微低下視線,與展昭四目相對。白玉堂薄唇輕輕動了動,聲音很低地在呢喃。

“貓兒,真想念你啊……”

他最好的朋友和唯一能比肩的對手。

展昭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一下。他溫潤的眸光慢慢變得像是春水,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漆黑的眼睛越來越亮。

“白玉堂……”展昭深呼吸了一次,擡了擡手,似乎想要去拍一拍白玉堂的肩膀。但他最後還是克制了自己,并沒有什麽動作,只是深深地望進白玉堂的眼睛裏——那滟滟目光就像是幾千米下的海水一樣深邃幽麗。然後他回應了一句:“我一直希望能再見到你,然後今天我又見到了你。”

再也沒有比故友重逢、情誼依舊更美好的事情了。

此間種種盡抛卻,只記取年少。

白玉堂周身的氣質瞬間燃燒灼熱起來,像少年時與展昭獨處一樣,也再沒有了剛剛重逢時那種面對局外人的冷峻和無所謂。

似猛虎鋒利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收攏在柔軟豐盛的皮毛裏,回憶如薔薇,引人低頭去嗅。

這才是屬于他們真實的彼此,獨一無二,無須警戒,亦不可被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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