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要火鍋不要相親
展昭和白玉堂順勢起身,拉了宋乾一塊轉身去了隔壁街吃飯。
雪天适合涮火鍋,小包廂裏熱騰騰的香氣飄散,把門一關,鋪天蓋地的暖意叫他們整個人胸懷都舒暢了起來。
吃着飯閑聊就比較自然了,展昭不太喝酒,冷天就更不想喝了,但白玉堂和宋乾都是愛酒之人。
“展昭你喝生姜可樂好了。”白玉堂霸道地直接替他做主,轉頭又對宋乾笑,“我陪你喝兩杯好了,展昭他不怎麽喝酒。”
他臉上笑容淡,可整個人的神氣明顯就是跟宋乾很熟稔,越是老朋友,越是不講究虛的。
白玉堂那一眼暗含了小飛刀。
宋乾瞅着他倆直笑,一邊笑一邊還露出惡作劇失敗了的遺憾表情,半真半假,卻不說話。這種啞謎展昭看不懂,只不動聲色地微笑旁觀。
白玉堂看他笑得賤炸,踢了宋乾一腳:“滾去選酒。”
宋乾笑眯眯地出去挑酒了,展昭這才找到機會,一雙眼清湛含惑。白玉堂不用他問,自己就說了:“老宋是個大酒鬼,北方人喝起來只講痛快不講分寸的,你這點酒量,被他一灌哪兒還能好?別被他捉弄了。”
展昭“啊”了一聲,恍然大悟。
他們低頭說幾句話的功夫,宋乾就回來了,見他們說話,大大方方地路過,坐好了才笑眯眯地問:“白老鼠,跟你相好的說我壞話呢吧?”
展昭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
還真是笑得賤炸啊……
他倒也沒為那一句“相好的”生氣,知道這是宋乾玩笑地調侃。想來是白玉堂從前在部隊的時候提到過他,所以宋乾才這樣說吧。
展昭反而饒有興趣地問了一個問題:“宋先生,你為什麽管玉堂叫‘白老鼠’?”
見白玉堂劍眉微挑,宋乾故意壓低聲音湊到展昭身邊,賣隊友毫無愧疚感:“你不知道啊,我們特種兵小隊每個人都有個代號的,他的代號是‘錦毛鼠’,不過大老爺們兒整的那麽金貴幹啥,不就是老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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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
展昭低頭喝了一口飲料,忍着笑。小時候白玉堂給他取外號,管他叫“貓兒”,結果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哪知道他自己最後居然代號是“老鼠”……
想想看這個梗都可以笑一年。
白玉堂挑眉,換了大杯,倒滿遞給宋乾,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吃你的羊肉,喝你的酒,少賣爺的八卦。”
宋乾賤賤地直笑,伸筷子就朝湯鍋裏的羊肉去了。
哪知道……
“白老鼠!你居然截胡?!你他媽犯規啊!”
宋乾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玉堂眼疾手快,幾筷子就把湯鍋裏剛剛涮好的羊肉全都撈走了,然後轉頭夾到了展昭的碗裏。
“老子涮的,什麽叫‘截胡’?”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瞅着宋乾,慢悠悠地氣死他,“都說了是我相好的了,當然給他吃,你憑什麽搶?要吃自己涮去。”
宋乾顫顫巍巍地伸手指着白玉堂,擺出幽怨的神色:“見色忘友,過河拆橋,無情無義,喪心病狂……”
恍恍惚惚展昭感覺宋乾似乎被丁兆蕙上身了一下,笑得越發歡實。
“別裝大尾巴狼!當我不知道你從小到大語文不及格呢,亂用什麽成語。”白玉堂無情地吐槽了一句宋乾,轉頭再看展昭。
“笑,你笑,你再笑一個試試?”白玉堂見他光顧着笑不吃東西,就沒好氣地伸手拿過展昭的碗,往他碗裏舀了幾勺子清湯遞回去,低喝一聲,“老實吃飯。”
只可惜,毫無威懾力。
展昭依舊笑得燦爛,這次很聽話地接過碗開始吃東西。宋乾在白玉堂對面看了,惡寒一抖,嘲笑他:“你那麽軟綿綿的,能吓唬誰呢。”
這白老鼠看着強勢,在展昭面前也是一個大寫的慫貨。
宋乾酸溜溜地想。
吃個飯也要秀恩愛,喪心病狂,不知道世界上有個定理叫做“秀分快”嗎?想到這裏,宋乾心中微微喟嘆。
事實如此,從來都是越恨不能捧到手心裏四處炫耀的,人散月殘的失落便越鮮明。
宋乾一邊想一邊萬分心塞地飛快地往湯鍋裏扔下各種肉肉肉類,嘴上還不忘對展昭說話:“我跟你說啊,展昭,這小子剛來我們特種部隊的時候,各種刺兒頭啊。不過沒關系,老子專治各種不服……”
展昭咬着羊肉細嚼慢咽。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宋乾看起來大大咧咧咋咋呼呼沒心沒肺,其實也是個極精明的人——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宋乾就準确地認出了展昭的七寸。
白玉堂說得沒錯,宋乾是個大酒鬼,把酒當茶水喝的酒鬼……
推杯換盞間,宋乾就壞笑着說了許多白玉堂當年初入特種部隊的事情。機密的事情自然不能說,但小段子什麽的,還是可以說出來下酒的。
“……老子代號‘華南虎’,這小子不服氣,剛來就跟我挑戰。我什麽人啊,他前頭十來年的前輩呢。”
結果毫無懸念,當時的宋乾以絕對的實力在各方面專業素質上都能吊打白玉堂。
展昭沖着白玉堂笑。
聽宋乾說起這茬,白玉堂冷笑一聲:“得意什麽,沒兩年你就是過去的傳說了。”他驕傲地揚起脖子,對展昭咧嘴,笑出肉食動物森森的白牙,“也就是頭一年小小地輸給了他,第二年開始,每一年我都一項技能超越他。”
再到後來,兩人已能平分秋色。
實際上,作為一個年輕了十來歲的後輩,白玉堂這恐怖的實力和進步速度,絕對是超越了同期所有戰友的。
展昭聽得眉開眼笑。
宋乾瞅着他倆嘀咕,十分傷感地又喝光一杯酒:“我那是給你點面子,不然你回來拿什麽跟你相好的吹噓,是吧,你得謝謝我。”
老兵痞子厚顏無恥地如是說。
白玉堂反唇相譏:“謝什麽,你怎麽不說你一個光棍,想跟人吹噓還找不着對象呢,怎麽?這次退伍回去,你姐沒拿着擀面杖逼你相親啊?”
宋乾臉都綠了,叫嚷着找場子:“白玉堂,你他媽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展昭好奇問道:“這又是什麽梗?”他把這兩人當成故事一樣,聽得津津有味,八卦就是下飯的好材料。
看宋乾郁悶,白玉堂就越發神清氣爽起來,轉頭笑眯眯跟展昭八卦起來:“老宋家裏有個大姐,巾帼英雄,女中豪傑。”他沖展昭豎起大拇指,眨眨眼,“把老宋收拾得死死的,當年老宋就是調皮,不服管教。他姐姐一怒之下,找了他爸爸的戰友,把他塞到部隊裏去了,說練不出男人樣兒來,不許他回家。”
展昭聽得直笑。
他有點想象不出來,宋乾這樣五大三粗的漢子,渾然天成的英武,是什麽樣的姑娘才能把他管得死死的。
白玉堂充滿惡意地對宋乾笑:“老宋,你自己說說,承認不承認?是不是你姐一揮擀面杖,你就慫了?”
宋乾笑罵:“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要你們家展昭揮着擀面杖管教你,你服不服?”
他姐生下來就是專治各種不服的……
展昭聽他們扯到了自己,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不玩擀面杖,要是我管教人,那得上拳頭。”
“啧,白老鼠,你相好的真暴力。”
“說的好像你姐不暴力似的。”
說起自己的家庭,宋乾倒是毫不避諱。
他父母都是生意人,常年在外漂泊,兩地分居。宋乾他爸是退伍轉業之後才開始學做生意,早年沒有經驗,賠了不少錢,整天在外奔波,妻子肩上就扛着整個家裏的生計。他爸媽感情很深厚,宋乾的媽媽是個女強人,不想給丈夫壓力,硬是一聲不吭地扛下來了,除了過年,平時忙得團團轉,把一大家子的人連同孩子的奶奶,一同交給了長女宋坤坤。
宋家有三個孩子,計劃生育的年代,超生了個小姑娘,爹媽當命根子似的寶貝。可惜依然沒時間帶,先是偷偷送到鄉下奶奶那兒養,等上了小學,才把孩子接回來。老人原本不願跟來,但又不放心宋坤坤,畢竟那也是個才上初中的小姑娘,老太太心疼孫女,就索性搬回來,扔下老家的麥田,幫他們操持着家事。
宋坤坤打小就是家裏的頂梁柱,方圓十裏的孩子王,讀書時是各大學校裏的風雲人物,說一不二,連同奶奶在內,所有長輩沒一個人把她當成孩子待過。
原因無他,這姑娘太彪悍太成熟太穩重了。
宋家的財政大權掌握在宋坤坤的手上,從小她就踏實,冷靜,家裏家外一把手。小到買菜做飯、給弟弟妹妹開家長會、在成績單上簽字,大到家族裏人情往來、家裏蓋房子、弟妹前程,都是她操心,小小年紀,完全是成年的人處事方式和思維,開朗,大方,圓滑,又聰明漂亮,走到哪兒都是如魚得水,人見人愛。
方圓十裏,提起宋家大姑娘,人人得豎起大拇指,笑眯眯誇一句“能幹”。
有女如此,宋家父母不知道少操多少心。
宋乾從小生的英俊,但調皮,實在是皮得不行,上蹿下跳,呼朋喚友打游戲,夜不歸宿,打架,出入各種中學生不該出入的娛樂場所。初中開始左右逢源泡妹子,但凡中二期男生會有的叛逆,他全有。宋乾生的好看,講義氣,大方,小事兒不計較,所以人緣極好。
宋坤坤自己也是個大方人,她媽教育孩子的原則就是“再窮也不能小氣”,所以哪怕大人手頭緊點兒,給孩子的生活費也絕對足夠豐厚。
這種脾氣影響了他們家仨孩子。
宋乾少年時貪玩,泡妹子,宋坤坤不大管教他,都理解,還經常跟他讨論哪個班的妹子好看。可等到宋乾高三了,依然讀書不上進,上課不聽講,逃課,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找不出一絲對學習的興趣。宋坤坤當時已經大三,還經常從學校趕回來——宋乾的老師電話一天三個,都是沖宋坤坤告狀。
宋坤坤就得風風火火地去弟弟的學校,跟老師談心。
那會兒宋乾的叛逆到達了一個極致,也超出了宋坤坤的底線。她對宋乾的要求是,貪玩可以,學習要好。
然而宋乾并不是他那個聰明絕頂的小妹,這個要求……
老宋曰:臣妾确實做不到。
宋坤坤回學校聽老師說弟弟不想參加高考,想出去打工,一怒之下,一抄家裏的擀面杖把宋乾狠狠揍了一頓,打完了又馬不停蹄地托了點關系,把弟弟塞進了部隊。
新兵進去難免要吃苦,但宋乾在部隊裏待的如魚得水。他确實适合這樣的地方,倒是宋坤坤開始舍不得,上上下下打點,跟奶奶每星期通電話,祖孫倆湊一堆念叨,生怕宋乾在部隊吃大苦頭。
每回這樣,宋家的小姑娘宋庭庭就要感嘆一句:“大姐,我哥在的時候,你成天氣得要揍他,他一走,你和奶奶又成天想他,哎,冤孽啊。”
小姑娘生的水靈靈的,繼承了老媽和老姐的美貌,可愛又漂亮。
宋坤坤連白眼都舍不得給她。
妹子是寶,弟弟是草,這是宋坤坤女士的鐵血法則。
“你姐姐真能幹。”展昭很佩服地說一句,“她一個人,能照顧你們一家人,做事情滴水不漏,一般的男人都辦不到。”
宋乾點頭:“都說了,我姐是巾帼英雄。”
他們姐弟倆吵吵鬧鬧是常事,但感情極深厚,畢竟是被姐姐帶大,姐姐還是他年少時泡妹子的經費贊助商、審美觀的□□者、萬能的ATM、闖禍後的清潔工、各路老師面前的代言人,簡直是無所不能的旋風少女,酷炫之極。
白玉堂早聽說過這些事兒,就笑話宋乾:“怎麽說了半天,不說重點呢?相親大戲去哪兒了!別偷工減料!”
展昭好奇地盯着宋乾看。
如果說一開始見面,展昭還因為詭異的本能對宋乾有所戒備,此刻已經完全被這個北方外強裏慫的糙漢子吸引了興趣。
這人好像天生人緣好,會來事兒,一張嘴叨逼叨逼十分鐘就自來熟了。
可你要說他只會侃大山,二愣子吧,也不對,啰嗦絮叨的人到處都是,有幾個人能像宋乾這樣,不過短短一面十分鐘,就能摸清楚對方的脾氣和七寸,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說到什麽程度,心裏都門兒清。
展昭看着他們,若有所思。
那頭八卦還在繼續。
宋坤坤原本是不擔心自己弟弟婚事的,畢竟她弟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材有身材,除了黑點,哦,那叫有男子氣概——部隊裏待了十多年,要是還白那簡直是靈異事件——硬件優勢明顯,軟件嘛,她弟十幾歲剛上初中就知道追小姑娘呢。
但随着年齡大了,就由不得宋坤坤不操心了。
因為進入部隊這十多年,宋坤坤從來沒聽說過她弟戀愛了。宋坤坤一度懷疑自己弟是不是被部隊掰彎了……不管怎麽樣,這是大事兒,因此只要宋乾回家探親,宋坤坤就安排各路姑娘給他相親。
不去?
一擀面杖打你信不信?宋坤坤版擀面杖,專治各種不服!
但是……
“他跟人姑娘相親逛街,姑娘買衣服他說又貴又難看,不如他基友新軍裝好看;姑娘喝咖啡他說又貴又難喝,不如跟他基友一瓶二鍋頭喝着痛快;姑娘看電影他說票貴拍得還難看,不如跟基友一塊兒去比賽打靶有意思;姑娘吃韓國燒烤他說又貴又味兒,不如跟基友一塊兒烤全羊吃着爽……北方妹子豪爽,人姑娘一扭頭就把他甩了,說他這種款式長得再好看也是個大寫的渣!只配搞基,不配泡妹子……”
白玉堂一邊說一邊笑,連展昭聽得都忍不住捧腹。
這是得缺心眼到神一樣的境界啊……
白玉堂的腦袋擱在展昭的肩頭,笑得一顫一顫的,還在無情地嘲笑宋乾:“大家夥兒都說,老宋去相親的時候忘記把智商帶上了。”
“确實。”
宋乾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
他不過是不想相親,又不想挨一頓擀面杖打而已,當然這只是死緩——在知道了宋乾相親的全過程之後,宋坤坤氣得揪住弟弟的耳朵,順手又抄起了擀面杖。
然而……
最後這頓打宋乾還是逃掉了。
他姐夫抱着他姐姐的腰一頓哄勸,把姑娘哄得心花怒放,少女情懷頓生,兩人就找地方重溫舊日浪漫去了。
弟弟是什麽?
宋姑娘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哦,忘記了。
宋庭庭一本正經地對宋乾說:“哥,你得感謝咱家這個暴力傾向嚴重的姐姐娶了個凡事都喜歡說‘無所謂’、心比太平洋還寬、心機比馬裏亞納海溝還深的姐夫。”
宋乾對妹子豎起了大拇指,對她犀利的吐槽表示了高度贊揚。
我妹子地理學得真好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