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反省一下為什麽要給別人寫情書。
謝樟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句戲言成了真。
當時他正在謝家老宅看耍 “猴” 的——他三叔一家還有小姑一家請他回老宅來吃頓飯,說是是一家,再忙也要抽時間聚一聚。
謝樟當即笑了:“不忙,我很清閑。”
給他打電話唱白臉的小姑叫他噎了個無話可說,謝樟才慢悠悠說了句 “那老宅見吧,姑姑”,挂了電話。
他爺爺還在的時候,他只不過是用了些手段搶了這些人手裏的實權,權當是別讓老爺子看着心裏不舒服,盡了孝心。
打從去年他爺爺過世,這幾家對他明裏暗裏的試探就一直沒斷過。
如今他大伯是被他 “宰” 了的那只雞,為的就是給這一屋子的 “猴” 看,現在他們穩不住了,謝樟自然要來瞧瞧。
司機送他到老宅,謝樟抱着束白菊花進的門,眼看他三叔的臉色都黑了,他才說:“我先去看看爺爺。”
半點兒試探的機會也沒給,謝樟徑直上了樓,去他爺爺生前住的主卧,坐了一個小時才下樓,保姆已經做好了飯,他三叔坐在主位上,一臉嚴肅的樣子。
他小姑看見他下樓,立即說:“正要去叫你,飯好了。”
謝樟看他們一眼,覺得分外滑稽。
和一群猴子吃飯是要倒胃口的,謝樟并沒有真的打算在這裏吃什麽東西,他把襯衣袖子解開,挽到小臂上露出來纏着繃帶的傷口。
果然,在他夾了兩筷子東西放在自己面前的盤子裏之後,他小姑就按捺不住了。
“你大伯……” 她嘆一口氣,然後說,“是,他糊塗,做了錯事,可是都是自家人,你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謝樟演的比她更無奈:“姑姑,公司那是有董事會的,也不是我一言堂啊。”
他三叔這個時候終于插話,端着一副家中主事人的架子不肯跟謝樟低頭:“謝樟,董事會就不能商量?你大伯又不是殺了人十惡不赦,他只是經濟犯罪,你不較真,判三年就出來了。”
謝樟擺弄一只料碟,不輕不重地反問:“三叔忘了他放高利貸差點逼死人?”
他三叔變了臉色,又來用輩分壓人那一套:“謝樟!那是你大伯!”
謝樟輕笑着反問:“所以呢?”
他唇角彎着,明明在笑,神情卻能讓人心裏發毛,然後輕描淡寫地說:“現代社會不連坐,所以大伯犯了法,我不用被連累,三叔和小姑也不用被連累,多好。”
“謝樟!” 他三叔瞪着他,“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
謝樟放下筷子,抱臂靠在椅背上:“巧了,我也知道你……”
他目光從他三叔臉上逡巡到桌子上其他人臉上,看了一圈才繼續道:“…… 們,想幹什麽。”
于是他三叔終于說出來了這次吃飯的最終目的:“那行,謝樟,你今年找個合适的對象結婚,謝氏集團後繼有人,我們也就放心了。”
謝樟覺得有趣了。
這些人叽叽歪歪三四年,可終于想到了個好主意,質疑起他的性取向了。
果然,他三叔聲音放低了,像是在說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外頭都傳你喜歡男人,還把沈家那個私生子養在身邊了,像什麽樣子!”
謝樟嗤笑一聲,聲音冷了下來:“後繼有人?一個謝氏,幾百個億的身價而已,成了皇位了?非得有人繼承?”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謝家人,用帶了些警告的口氣說:“像不像樣子,現在謝氏也是我做主,我樂意送給沈珩當嫁妝。”
“嫁妝” 倆字一出來,他三叔差點被他氣抽抽過去。
而來自沈珩班主任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在電話裏,沈珩的班主任告訴謝樟,沈珩早戀,還在自習課的時候寫情書,叫巡查自習課的教導主任逮了個正着,人贓并獲。
謝樟嘴角幾不可查地抽了抽,一時間有些頭疼,不知道該怎麽跟老師解釋,這封情書可能并不是寫給某個女生的,而是某個男生。
沈珩還在教導處罰站呢,謝樟起身,沖着臉色都相當難看的一桌人晃了晃手機,語氣無奈地說:“看看,小冤家找我呢,三叔,小姑,飯我就先不吃了,你們慢用。”
然後他從沙發上撈起自己的西服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
男生與男生之間的友誼總是建立得莫名其妙,比如沈珩和他同桌,經歷了周六的小電影之旅之後,沈珩明顯感覺同桌已經把他當成了 “自己人”。
其中一個證據,就是在做破壞紀律的事情的時候會拽上他。
但其實也幹不出來什麽太出格的事情,就是一幫小崽子被學習壓力憋得滿腔精力無處發洩,翹課跑出去打籃球,或者自習課的時候拿手機打游戲。
沈珩盲目跟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老師列入黑名單,因為緊急聯系人的位置上寫的是謝樟的名字才沒有被找家長,然而晚自習的時候被他同桌纏着代寫一封情書,終于被留心他已久的教導主任抓了個正着。
同桌十分之慫,縮在教導主任背後連連作揖求掩護。
沈珩卻沒看見他同桌的神情,手忙腳亂之下腦袋一熱,把那封情書揉成一團塞進了嘴裏,妄圖用唾沫将字跡毀屍滅跡。
他代筆寫一封情書,送給一個面都沒見過的據說是校花的女生,卻不小心摻進了兩三句真心話,那是他藏在心裏不敢跟謝樟講的。
同桌目瞪口呆,在教導主任背後沖他抱拳,意思是敬佩沈珩講義氣。
然而教導主任被沈珩這挑釁一般的舉動徹底激怒了,拽着沈珩的衣領把人拎去辦公室,又讓他班主任來,趕緊叫家長。
所以沈珩的緊急聯系人、臨時家長謝樟就被叫了來。
沈珩本以為謝樟會因為自己不聽話麻煩到他而生氣,或許會派個助理來把他帶回去,沒準還要好幾天不搭理他,結果謝樟卻親自過來了。
他不知道班主任怎麽跟謝樟說的,在謝樟進門朝着他瞟了一眼的時候,沮喪和懊悔就已經把他徹徹底底的淹沒了。
他既尴尬又着急,想把自己藏起來躲避面對謝樟的尴尬,又想趕緊到謝樟跟前去解釋清楚情書并不是他自己的免得被誤會。
而謝樟說:“老師,情書呢?”
那被沾了口水于是顯得十分惡心的一團已經扔進了垃圾桶裏,教導主任提起來這件事情還在冒火氣:“他這簡直就是公然挑釁師長!”
謝樟态度很好地替沈珩道歉:“抱歉。”
然後又很自然地護短:“不過我們家沈珩才剛剛入學沒多久,小孩子都想交朋友抱團,所以也說不定是被帶壞了。”
教導主任心頭火氣剛要熄滅又被謝樟一句話給挑起來:“你這——”
結果謝樟話頭一轉,非常嚴肅地打斷教導主任的話,繼續道:“不過寫情書肯定是不對的,我回家一定好好管管他。”
被氣得上了頭的教導主任對上謝樟帶着金絲框眼鏡的一雙眼睛,忽然想起來一些八卦新聞——謝樟,不好相與。
他見過對老師十分客氣進了辦公室就教育孩子的家長,也見過十分護短千錯萬錯都是學校老師其他學生的錯反正自家孩子沒錯的家長,但沒見過謝樟這樣,客氣得真誠無比,卻又護短得理直氣壯。
人家商業大鱷都這樣說了,教導主任想了想,想起來自己學校明年準備開建的謝氏投資的圖書館,于是壓住了脾氣,說:“那請謝總把沈珩同學帶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明天交一…… 八百字的檢讨書來。”
謝樟走過兩步到靠牆罰站的沈珩跟前,伸出手,說:“走吧,回家反省,沈珩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