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很密切的搭檔關系,讓塞倫無可奈何地輕嘆,戀人與戀人朋友之間的介入點,他總是不知該如何拿捏。

「欸,我剛打聽到一件事。」唬爛關掉消息來源的私頻,轉入隊伍語音頻道說:「人魚族最早的發源地其實不在這耶!」

見她刻意這般神秘,所有人便好奇地等待下一句話——

「據說是在海洋的極遠處。」

塞倫蹙眉想了下,便打開自己的種族任務,念出極相似的句子:「聽說羽翼精靈曾出現在海洋的另一端……我這裏是這麽說。」

「我的任務是要調查人類和人魚的歷史之謎,以消彌兩個種族的仇恨。」唬爛跟着重複個人特殊任務後看向喵喵仙貝,「貝兒和豬頭的也跟人魚有關吧?」

「喵唔?」喵喵仙貝伸出肉球比畫了下,「對耶喵,舍摸喵喵和魚的失落傳說喵。」

肉盾也摸着下巴思忖,「有只小人魚在偷溜出來玩時,曾瞥及爆炸頭在一艘海船上。」

「都與海洋有關。」泰迪熊沈吟地推出結論,「另一塊大陸——亞美洛。」

也就說,接下來的任務走向将會發放那塊神秘版圖?

這推論讓他們又一陣激昂了,唯有愛唬成犬仍一頭霧水地研究新手指南。這時,肉盾忽然靈光一閃地叫道:「海船!有沒可能又是那個發現貝貝小魚的海盜船?」

「伊奴德海盜船長嗎?」唬爛立馬調出情報員系統,敲敲打打一番後,露出疑似發現奸情的邪笑,「他是生存在兩百多年前的有名海盜,沒人知道他所率領的海盜團是從何而來,就像是突然出現在海上的神秘團體,傳說他們游遍整個奧普斯世界,掠奪無數寶藏,最後卻又在某一天忽然消失,再沒人見過他們。」

「你笑得實在很不對勁。」塞倫忍不住吐槽了。

「小琥姊肯定又有靈感了。」喵喵仙貝真相了。

「老子又要沒好睡了。」愛唬成犬眼神死了,家有腐妻每夜顆顆低笑打稿,任誰都睡不着啊!

「既然游遍全世界,光幻球或許有線索。」泰迪熊果斷拉回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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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肉盾拿出伊奴德海盜船長的航海日志光幻球,跟大夥一起查看蛛絲馬跡。然而,這記錄過程實在太有各種吐槽點,航海日志又長得誇張,上回能碰巧看到貝貝小魚,實屬幸運。在無法一次看完的情況下,他們決定采輪流制,六人分着看。

正當大家分配監看光幻球的工作時,塞倫見喵喵仙貝又捧着龜長老送的海螺貝殼側耳傾聽,便問:「看你這麽喜歡,有聽到什麽嗎?」

「有啊喵,有海聲,也好像有人在唱歌,有時也好像有誰在講話,但是我都聽不懂喵。」喵喵仙貝點點小喵頭,将海螺貝殼遞過去,「倫哥要聽看看嗎?很好聽喔喵。」

塞倫好奇地接過去聽了半天,便納悶地說:「只有一堆風聲啊。」

「喵咦?」喵喵仙貝再拿回去聽,疑惑偏了小貓頭,「有人唱歌呀喵。」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試聽了遍,竟全是一樣的結果,只有喵喵仙貝聽到風聲以外的聲音。

「尋找自己與貝貝小魚相似的基因根源。」想起喵喵仙貝的身世任務的細節內容,泰迪熊将貝殼還回去後,寵溺地揉了揉小奶貓,笑道:「貓魚一家親,原來寶貝兒也是小人魚。」

「喵欸?」

「不是吧?」

「說不定呢。」塞倫輕戳一臉訝異的肉盾,「記得你那群三姑六婆八卦牛人跟水妖的事嗎?」

「喔,對耶!搞不好你們真是同一個祖先也不一定。」肉盾連忙将矮人族親戚說的奧普斯基因分配法重述了遍,當大家聽到牛人與水妖生得出人妖和水鬼時,臉皮都忍不住抽了又抽。

确定這個詭異的基因法後,泰迪熊寫了封信給太師父,說明喵喵仙貝聽海螺貝殼的事。興許是喵喵仙貝跟貝貝小魚長得像而讨太師父歡心的關系,太師父竟很快就回信表示讓「孫媳婦」過去一趟,頓時就讓小傲嬌在大家的壞笑聲中羞紅得炸毛了。

基於這只是個談話任務,兄弟倆就自行去秘境找太師父。唬爛見海域怪等級高經驗肥美,便乾脆帶自家老公去升級練功——當然是由她來打怪,愛唬成犬一旁看幻光球吸經驗。

「老婆有想做什麽嗎?聽說官方有釋出很多新的CP任務耶!對了,我們的子彈項鏈好像也要做CP任務進化的樣子?」肉盾興致勃勃地翻着情侶手冊。

看他那副躍躍欲試樣,塞倫将下巴貼在他肩上一起看着手冊,柔聲說:「那挑一個去玩?」

「好耶!就這個吧!」肉盾眼睛一亮地指着冊上被紅心花圈框起的任務——

『【重要CP任務】《婚前真愛大考驗》:适用CP等級為婚約關系。舉凡通過考驗的準夫妻,皆能直升至具夫妻關系資格的滿級,并依據通關速度給予額外的恩愛放閃度獎勵,絕對是是閃電結婚的好幫手唷!』

「獎勵這麽好,應該很難吧?」塞倫頗好奇地查看任務地點,就在月聆城外的月宮第二分殿《月老越風殿》,雖然距離頗遠,但他們有朦霧島與大陸傳送陣的使用權,交通上不算麻煩。

肉盾立即挺起腰杆,晃着與小蝠秀恩愛的小強觸角,興奮拍胸道:「有哥在,沒問題的!」

「超有問題。」

兩人千裏迢迢跑到《月老越風殿》後,一身穿紅兜小短褲的紫發碧眼小童,聽到他們的來意,竟搖了搖綁着兩顆發髻的頭,伸出白嫩小手掌,笑咪咪地嫩聲道:「先給我兩塊雪花糕吧。」

塞倫低頭望着這只有膝蓋高的小娃兒,忍不住冒出冷汗地倒退一步。肉盾則自動往他身前一站,咧着傻笑問:「小寶寶乖,請問月老在不在啊?」

「我就是新上任的月老呀。」小童指了指頭上冒出的NPC名稱《月老二代》後,又伸掌向他們憨聲讨食,「要《超好疵的雪花糕》才可以唷。」

「……」

一個小娃叫月老,官方,你們一定要大走反差風就對了?

無可奈何,他們只好匆匆回月聆城的拍賣行,買了物以稀為貴的《超好疵的雪花糕》,再趕回來上繳任務費,月老二代小娃這才心滿意足地往殿內走去。這第二分殿的設計與艾渠堡的第三分殿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後者住有西洋神仙與童話森林,前者随處可見傳統糕點盤與古風童玩,果真是環境反應住戶性格。

「到了。」

随月老二代小娃走過同樣的小橋,便見一片幽香清靜的月下庭院,一參天古樹立於中央,茂密枝幹上挂了無數系着螢光圓珠的紅線搖曳,淡淡桂花香随徐風吹來,讓人心曠神怡。

這品味實在比《愛神快來殿》正常多了!塞倫忍不住暗自吐槽邱比特。

「喔喔!這就是傳說中的姻緣樹嗎?」肉盾拉着塞倫往樹下跑去,邊驚奇地東張西望,「我們的紅線有沒有也在上面?有吧有吧?」

「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通過真愛考驗了。」月老小娃拍了拍吃得滿屑渣的嘴後,指着桂樹下的紅線,憨聲道:「你們的情緣珠就挂在上面,但還沒結起紅線,唯有當你們進入幻境後,找到對方的情緣珠,才能正式幫你們牽姻緣喔。」

「幻境?」他們腳步未緩地回頭疑惑詢問,就見小娃狡笑地點了點頭。

「對呀,踏進樹下就是嚕!」

踏?進?樹?下……你個吃貨NPC不能早點說清楚嗎?

來不及止步的兩人,就這麽忽然腦袋一暈,頓時如墜五裏雲霧,待回過神來,周遭已是一片白霧蒙蒙,身邊卻是空無一人。

「肉盾……艾登?」塞倫納悶地轉入情侶頻道,卻未得到任何回應,再跳回隊伍頻道也是同樣結果,他試着打字,卻得到『特殊封閉任務中,請待任務結束再行嘗試』的訊息。

「就這樣直接開始了?」

塞倫無奈地關掉頻道,還搞不清楚到底要怎麽做,便拉開任務面板查看——

『【重要CP任務】《婚前真愛大考驗》:正視內心的情感,克服擾亂意志的幻象,找出另一半的情緣珠。(系統說明:為保障玩家隐私,本任務将不紀錄過程,僅記錄結果數值,玩家於任務期間之所見皆為個人意識投射,非本游戲所屬NPC。)』

什麽意思?

括弧內的說明看得他一頭霧水,心裏隐隐有些不詳預感。當他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地往前邁去時,白茫茫的眼前便出現一道高大的人影,不知是敵是友,但那非矮人的身高絕對不是肉盾。

「誰?」塞倫小心翼翼地靠近幾步,卻在對方的樣貌清楚顯現的那一刻,頓時重重地倒吸一口氣,渾身如被抽光血液般地呆立原地,「盧……西恩。」

此時的肉盾,在經過一番琢磨後,才總算搞清楚狀況。他舉手抓了抓爆炸頭,發現頂上的小強觸角和小蝠也消失了,看來是只有當事人才能進入任務的幻境。

一向樂觀的他,在面對疑難雜症時,自然沒煩惱太多,直接就大喇喇地随意亂晃,直到眼前白霧忽被一陣涼風吹開,印入眼簾的竟是自初中就深烙在記憶裏的那一幕。

滿視野粉嫩的垂櫻樹下,纖瘦絕美的銀發少年垂眸讀着手中的書,似忽然看見什麽欣喜的內容,竟揚起幾令人無法呼吸的溫柔微笑,一掃那彷佛與生俱來的清冷孤傲,更瞬間奪走偶然路過的少年心魂。

那是艾登與泰特斯的初遇,也是他初次深陷的愛戀,一段從未能得到回應的單戀。

自那次相遇,他便厚臉皮地跟在人家身後跑,不論被怎樣冷臉相對,甚至被揍踹爆打,都無法打消追求念頭。在他受伯父伯母邀請去參加慶生會時,又見美少年與小萌娃兄弟的相親相愛,頓時又被感動得含淚發誓,一定要守護這對漂亮兄弟,讓那美麗的畫面能永遠持續下去。

在他的不死心下,漸漸地,兄弟倆終於接受這不死小強的存在,讓他以朋友身份在身邊打轉。後來,拉文德家面臨家破人亡的困境,當他收到泰主動的來電時,便知這一向好強的人無助了。他望着泰特斯憔悴地靜默凝視病床上哭累睡去的弟弟時,覺得自己也跟着心碎了,同時也堅定了心中的念頭——他會拼全力想辦法保護他們!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舉凡泰特斯需要幫助的地方,他都全力以赴不辭辛勞,只為讓他在乎的人能在卸下重擔時重拾笑顏。於是,他們從同學、朋友一路變成商場上的戰友、生活裏的搭檔,而那始終停滞的愛戀,也在這近二十年的并肩作戰中,不知不覺轉入另一種更深的情感。

「泰。」他凝視那恢複冰冷神情望來的少年,難得羞赧地撓了下臉皮,心裏卻是一片清明暢懷,「謝謝你讓我參與你的人生,今後,還請多指教,讓小倫也成為我們重要的家人,好嗎?」

有一種感情叫愛,卻不是非要相戀互擁不可的占有,而是一起找到幸福的陪伴,深似親情又越過愛情,無須多餘表達,便能推心置腹的默契與羁絆。

「啊,要是泰和小貝兒知道了,肯定又要罵我自以為了吧,哈哈哈!」

肉盾傻笑地顫着爆炸頭,見少年微微勾起嘴角,就像每次與他聯手克服難關後揚起的淡淡微笑,随後便漸漸淡去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散發着瑩潤光芒的珠子緩緩降落。他伸手接住那顆珠子,塞倫的名字随之隐現,系統音便也跟着響起。

「叮!恭喜玩家肉盾阿弗羅通過【重要CP任務】《婚前真愛大考驗》的幻境測試,請耐心等候婚約關系玩家塞倫通過測試,再行回報NPC《月老二代》以完成任務。」

「Yes!哥成功了!老婆?」待白霧散去,眼前恢複了月宮庭院的場景,肉盾興高采烈地轉頭尋找塞倫,卻見他站在月桂樹外的空地失神落淚,便連忙跑過去,「小倫怎麽了?」

一旁的月老二代小娃,人小鬼大地學老人家搖頭晃腦,輕嘆:「他的真愛考驗失敗惹。」

肉盾愣了愣,再望及塞倫眼底的內疚,頓時心疼地抱住他連連輕哄:「失敗就算啦,游戲而已嘛,小倫別哭啊,別哭,我舍不得啊……」

聽肉盾這般,塞倫不禁抿緊嘴唇,壓抑在心中的不安越深了。

後記:

算是交代了艾登與泰哥的過往與感情,

而這會對小倫造成什麽影響呢?AWA(#

下篇會有虐,揭露真正讓小倫性情大變的原因(艹

【下篇預告】《真愛?》:巴黎的過往、小倫真正的創傷、貝貝潛藏的不安、泰哥有陰謀?字數約四千多字,禮拜五早上發。

54. 未能了結

>>>巴黎,巴黎,一段揮之不去的惡夢。

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樣,下了課就在約定處等盧西恩來接他回家。不甘於等同包養的嬌縱生活,他堅持要進修一些管理課程,好幫忙打理盧西恩的畫廊生意。從小習慣自立更生的他,始終不願全權仰賴着誰為生。

難得涼爽的天氣,讓他決定坐在咖啡店外享受溫暖的陽光。街上的人車不時停走買賣,誘人饑腸的烘焙香陣陣撲鼻。一切都很平常,唯一不同的是,盧西恩難得遲到了,沒有理由地。

十二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将他們的世界攪得翻天覆地。

在他終於遠遠望見盧西恩的車時,一聲轟然巨響伴随灼熱的沖力,将他整個人抛了出去。幾要震破耳膜的鳴聲,讓他聽不到響徹雲霄的凄厲尖叫,但左半身似要被灼蝕殆盡的劇痛,強烈地宣告着夢魇的開端。刺鼻的血肉焦味、散落的斷臂殘肢、奔逃的恐慌人群,是他勉強睜眼望見的毀滅景象,最後,在他受不住疼地失去意識前,盧西恩驚懼的懊惱神情深深印入了腦海。

撐過了危險期,便是漫長且煎熬的複原。兩年不間斷的手術與複健中,他沒有一天不好奇盧西恩遲來的原因,但對方眼底的自責悔恨讓他始終開不了口,更無法表現一絲消沈。那時的他只有一個念頭——不論多辛苦,都要讓兩人回到原有的幸福;而這也是盧西恩的親口承諾。

為了留住僅有的愛,他比以往更加努力與病痛奮鬥,極盡所能地消弭身上的每處傷疤,唯有這樣,才能不令盧西恩的內疚被一再喚起。他一直如此堅信而專注着,卻忽略了盧西恩的日漸寡言,直到他被真相狠狠打了一巴掌。

「對不起……對不起……如果那天我能直接拒絕他,就能早點帶你離開那裏……是我的錯,是我的猶豫害了你……對不起……」

「這想法每天折磨着我,明明受傷的是你,卻還這麽堅強地撐着……仍那樣溫柔地對我笑,這讓我更痛恨自己……太痛苦了,看着你太痛苦了,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太痛苦了……」

「他讓我覺得輕松,什麽都不用想……」

盧西恩外遇了,就在他以為看到希望的時候,盡管只有一次,卻足以破碎所有佯裝的歡笑。聽着那斷斷續續的哀働自責,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讓他愛的人痛苦,因為自己太過堅強?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

「你知道他曾愛過我嗎?」那個據稱是盧西恩多年好友的人,對他撕去了僞裝,「只是我一直錯過,等到我好不容易發現自己的心意時,他卻已經有了你。」

「但盧終於還是回應我了。」那人揚起美麗的微笑,字字戳破他死守的最後希望,「我很抱歉你遇到的意外,但你現在這個樣子讓他很痛苦。放過他吧,你不該再待在他身邊。」

原來,他自始至終都是插足的第三者?他連扞衛愛情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生?

「我跟他絕交了。倫,我們重新開始好嗎?這次我絕不會再犯錯了。」

在幾日死寂般的僵冷後,盧西恩忽然抱住他溫柔且鄭重地發着誓。他靜默注視鏡中相擁的兩人,盧西恩的視線始終未敢落在自己的臉上,但他仍抵抗不住那也許還能實現的美夢。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妄想?

一次背叛是心中的一道縫隙,令猜疑有了生存的空間,使信任如同被敲裂的玻璃,再怎麽悉心保護,裂痕仍随時間推移越漸蔓延擴大,最後,只要輕輕一推,便粉身碎骨,於是,他們彼此傷害、彼此拖累。而他也從那時起,開始厭惡自己的左臉,盡管所有人都説他複原得很好。

終於,他受夠了。

又一次的争吵,讓他下定決心結束這自欺欺人的關系。以前當明星時存的積蓄還留有不少,雖算不上能過富裕生活,但回臺灣後開個網路商店做小本生意,仍能自給自足。

至於愛?他已累得再不想要。然而,盧西恩無法接受。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放手吧。」他漠然望着緊抓不放的男人,不懂盧西恩的固執。他能得到解脫,盧西恩也能重回舊愛,這結局還不夠好嗎?

「我愛你。」

他冷笑,「對那個人去說吧。」

「我該如何證明?告訴我……求你……」

哽咽的哀求令他有了一瞬遲疑,卻也僅是一瞬。即使渴求愛,也堅持他的驕傲與尊嚴,所以,他冷冷地甩開盧西恩,「何必多此一舉?」

那便是他們的最後一面、最後一句話,是他一直恨不得消去重來的悔。

淩晨一通急響的電話,打得他措手不及,直到他踏進冰冷刺骨的停屍間時,都仍像被人散了三魂七魄般,無法對外界的一切予以回應——慘白的薄布下,是一具被撞得血肉模糊的軀體,那幾乎認不出容顏的人,真是幾小時前還求他別走的盧西恩?

「他酒醉飙車,直直撞上了……」

旁人的解釋始終入不了他的耳,他怔然望着眼前的屍體,企圖找出不是盧西恩的證明。

明顯扭曲的頸項處有條沒見過的鏈子,他拉開染血的襯衫找出項墜,卻是那枚他早已扔棄的定情戒,而印在坦露胸口上的刺痕,竟熟悉得讓他想起許久前的一段對話——

『将我的一切都留給你,可好?』

『想用財産綁住我?你也太俗氣。』

『還有更俗的。』

『什麽?』

『在胸口刻上你的名來證明此情不渝。』

『你敢就分手。』

他顧不上他人驚奇的目光,顫抖着手指不斷抹去刺痕上的血漬,直到刻着「席倫」二字的刺青印入眼簾時,才在難以承受的撕心裂肺中崩潰了。

「不!不可以……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盧西恩是愛他的,用殒去的生命宣誓着。

「他在遺囑裏指定由您繼承他所有財産……」

——他害死了最愛的人,又一次。

「是你把他逼到這地步!是你害了他!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同樣深愛盧西恩的人瘋狂地咒駡着,手中的刀子狠狠劃過他的左臉,為那本已瑕疵的臉添了道醜陋的疤痕,日日夜夜指控他的罪孽。

他拼命争取,卻推遠他愛的人;他死心放棄,卻也逼死愛他的人。

這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是不是他什麽都不做,就誰都再也不會受傷?抑或是真如那人所言——

他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我從沒這麽慶幸過,去年有陪你去一趟巴黎。」

不嗜酒的汪一全難得開了瓶紅酒,惆悵又苦悶地品酌着,「那天我去幫你們買東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雜貨店,就在那遇到阿倫。他手裏抱着一紙袋的炭,還有一瓶不知是啥的藥丸,又買一瓶紅酒,天曉得他想幹嘛?」

他抹了把臉,無法形容當他看見一向意氣風發的好友變成行屍走肉的震撼。其實,在席倫幾年前忽然斷了音訊的時候,他便察覺不對勁,可當時發生太多事,他們誰都自顧不暇。

『跟我回去吧,你還有我跟小琥,我們都在等着你。』

當時,無論他怎樣的詢問勸說,都無法令席倫開口回應,直到他說了這一句話,才終於讓那失魂的人在淚雨如下中點了頭。

「嗯,倫哥說是你把他拉回來的。」貝兒也難得乖手乖腳地坐在離他最遠的對角,省得聊天聊着又不小心錯拿酒杯喝了。

「他都跟你說啦?」汪一全略感欣慰地笑了下,也不多問他們聊了什麽。

當初,他就有預感,貝兒這扮豬吃老虎的小鬼,會是他們之中最能撬開席倫心房的人,而這也是小琥會游說席倫玩《奧普斯》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在看似巧合的情況下把這兩人湊到一塊玩去。誰知道,她還沒找到機會,他們倆就先自己碰頭了,正是所謂的天意吧。

「嗯,說了很多。」貝兒點點頭,瞥見艾登哭喪着臉趴在茶幾上,就忍不住踢去小小一腳,「豬頭登,你那什麽臉啦?」

「嗚嗚嗚,小倫都跟小貝兒談心,不跟哥談,為什麽啊?我也想跟小倫老婆談心啊!」艾登十分破壞氣氛地哭嚎着。

「因為你豬腦!」所有人翻了白眼,異口同聲道。

淩小琥灌了一大口酒後,「碰」地将酒瓶放在桌上,拍桌起身宣布:「老娘現在就飛去巴黎宰了那王八!」

「冷靜啊!老婆!」

「姊,你別老是這麽沖動!」

「噓,別吵醒小倫啊,他好不容易才睡着。」

「都不準攔着老娘!」

七嘴八舌的鬧聲中,只有貝兒慢條斯理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悠悠地說:「他早就死了啦。」

「……」

現場頓時鴉片無聲,貝兒聳聳肩地往樓梯走去,毫不意外大家此刻的反應,畢竟他是席倫目前唯一傾訴事情始末的人。

有一種仇恨最難消解,就是當你還在滿心要将仇人大卸八塊時,對方卻早已入土歸去;有一種傷口最難痊癒,就是當你還未能走出對方帶來的創傷時,那人卻早已不在人世。席倫就處在這樣一個無法将過往了結的狀态,使得心結越結越深,只因那個将他推入谷底的人,已用死亡解脫自己的傷痛,卻留給聲稱最愛的人永無彌補的悔恨。

最讨厭這種自以為是的自私鬼了!

貝兒不滿地鼓着臉走向書房,一邊祈禱上帝爺爺把那個臭盧西恩打好幾頓屁屁後,丢在天堂門外流浪受風吹雨打,直到倫哥過得幸福快樂,才準再放進去!

「哼哼哼……」嘴裏雖是哼哼唧唧的,但他心裏卻深信一件事——只要有豬頭登在,就沒什麽好擔憂了,因為,艾登才是那個真正能治癒席倫的人。

「哥。」

敲也沒敲地推開書房門,貝兒完全無視見泰特斯正專注辦公的忙碌,就啪咑啪咑地跑向這一工作就沒完沒了的加班狂。

「聊完了?」泰特斯也不惱地将座椅轉離桌面,接住撲來的寶貝兒,傾身落下一個綿長的吻。

「唔嗯……」貝兒既羞怯又覺甜蜜地癱軟在哥哥懷裏,同時也緊張客廳的人會突然沖進來。

飽嚐近半年的相思後,他們好不容易能過會兒兩人世界,卻無奈有親友來訪。若只有淩家人便罷,偏還有另外兩人在,讓他們想以戀人身份親密都得暗着來,更別說什麽更親熱的舉動。

雖然,席倫是貝兒自己邀請來的,但除了幫忙加溫對方與艾登的感情外,他就是打着讓倫哥在不經意間發現秘密的如意算盤,好順水推舟不得不坦承他們的戀情,藉此再傳到艾登那,這樣哥哥就沒理由再瞞着啦。

誰知道,倫哥大概是吃多豬頭的口水,連帶讓腦袋也不靈轉了,明明他還刻意大喇喇秀出跟哥哥戴的同一款婚戒晃來晃去,倫哥不僅一點懷疑都沒有,還輕易被豬頭登一句「互控到連兄弟誓約戒都戴了」給說服,真是讓他恨鐵不成鋼,一切都是哥哥的錯啦!

「怎麽了?」感覺嘴唇像被小貓輕咬了口,泰特斯放開被吻得滿臉通紅的人,望進貝兒蒙着水霧般羞澀碧眼,卻捕捉到眸底一閃即逝的嗔怨。

「沒有啦。」貝兒咕哝地嘟起嘴撇開頭,将身子轉了個方向再往後一靠,正好整個人窩進哥哥懷裏。他抓起環抱自己的一只手,張口往對方的手掌咬了一口後,注視印在上面的牙痕,不禁咯咯笑了起來,心裏也稍微解了氣。

泰特斯望着他這些稚氣舉動哭笑不得,卻也任由這寶貝兒發不知名的小脾氣。他始終認定貝兒不管做什麽都有自己的理由,也甘願滿足貝兒的一切需求。舉凡貝兒追求的夢想,他都必想心設法解決那條路上的所有障礙。

而如今,他就看到一個,并已在着手計畫中。

「跟他們聊得不開心?都聽到小琥的吼聲了。」

「不是啦……唔,不過聊倫哥的事也不算開心,他以前好可憐說。」貝兒放下欣賞夠的牙印手,轉而讓兩人十指交扣地在膝上玩弄着,「真希望他能趕快振作起來,如果他願意複出的話就更好了,我一定要請他當我的男主角。」

「寶貝兒想讓他演什麽?」

「很多耶,倫哥的戲路很廣,什麽都演得很好,啊,我最喜歡他演的一個殺手角色,可惜只是配角。對了,我上次不是有想到一個故事嗎?改編湖中女神的那個,我覺得倫哥很适合……」

泰特斯含笑不語地聽着貝兒的電影夢,盡管初步構想仍有不成熟處,跳脫的天馬行空更是讓人差點跟不上思維,但這正是貝兒獨特的探索方式,也令他更愛那說得光彩煥發的靈俏神情。

忽然,貝兒話鋒一轉,轉身直直注視面前那雙寵溺的眼眸,「小琥姊今天又問我什麽時候才要讓艾登知道啊?她說每次講話都要挑着講很辛苦耶。」

沒料到會突然跳到這話題,泰特斯愣了下,随即恢複淡定,「我盡量找時機。」

那一瞬間的變化不大,卻沒逃過貝兒的眼睛,他不禁悶了起來,脫口便說:「艾登又不是別人,舅舅和舅媽都能接受了,他肯定也能的。」

雖然,他們為了不讓拉文德家族的親戚有機會找碴,加上貝兒還是藝人的身分,便只讓最親密的淩家人與少數幾個好友知道這秘密,但艾登明明也情同家人,為何偏就獨獨被瞞着?貝兒真心不懂哥哥的堅持,再者,席倫都将心事全告訴了他,他自己卻必須有所隐瞞,這令他如鲠在喉,始終不暢快。

「寶貝兒……」泰特斯輕嘆地捧住他的臉,重重親了一口,「相信哥,好嗎?」

這回又變成「哥」不是「我」嗎?

貝兒無奈地勾了下嘴角,擺出滿臉的不在意跳下地,恢複平日的調皮語氣說:「才沒有不相信啦,我先回房洗澡了,你不準又熬夜加班喔,不然罰你唱小毛驢給大家聽!」

「遵命,長官。」

泰特斯失笑地比了敬禮手勢,這才哄得貝兒滿意地燦笑離開。待關上書房門的腳步聲漸離後,他立即卸下溫柔含笑的神情,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時候到了。」

未等對方多說什麽,他直接丢出這句指令,深沈的冰冷眼神裏,隐隐透着難以忽視的厭惡。

後記:

失戀被劈腿也好,意外毀容也罷,早年就失去所有家人,全都不是最打擊小倫的地方。

真正的擊垮他的,是被迫背上戀人一條命的內疚與悲傷。

理智上,我們會說盧西恩多大的人了不能愛惜自己導致意外身亡,這不是小倫的錯。但情感上,身為當事人的他,難以擺脫自己是間接造成一切悲劇的罪惡感。

之後就看看艾登會如何趕走糾纏小倫心裏的惡夢吧!當然,貝貝是不可或缺的催化劑。

啊泰哥你就繼續傲嬌嘛,小心風水輪流轉~AwA(被滅#

下篇,每對愛侶都會面對的關卡要來羅!(快要完結的意味(#

【下篇預告】《拜見蒙達菲》:小倫正式見家長!字數約四千多字,禮拜一發布。

55-1. 拜見蒙達菲

>>>醜媳婦都要見公婆,該來的總是會來。

「老婆老婆,我們一起回家!」

「回家?」席倫狐疑看着艾登笑得比狗讨食還興奮的臉,猜想這個「家」指的應該不是艾登在公司附近租的公寓吧?不過他的确該考慮搬過去了,平白叨擾拉文德家這麽久實在不好,還連帶引來一頭也白吃白住的豬。

「對啊!」艾登舉起剛切斷的手機晃了下,「我媽剛說我三嫂終於宣布懷孕啦,大家想在這周末辦個慶祝派對,叫我一定要帶你回去。」

這一聽就是全家族都出席的大場面。席倫猶豫了,以他過往經驗來說,沒有哪個父母會樂見自己的孩子選擇同性伴侶,即使再怎麽表示尊重與祝福,那眼神底下的冷意卻是如芒刺背。

好在艾登沒發現他臉上的豫色,繼續說:「她還說好久不見小貝兒跟泰了,挺想念的,讓你們也一起去。」

「喔耶!窩要找肯德雞爺爺拿禮物!」貝兒毫不猶豫地發出厚臉皮宣言,立馬就讓泰特斯點頭答應。

「肯德雞爺爺?」席倫低聲問道。

艾登傻笑兮兮地說:「我爺爺啦,小貝兒總是那樣叫他,其實長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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