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他幾乎要撲過去,卻被身後的男人往回扯了一把,語氣略帶威脅:“季南喬!”
季南喬用力把宋晏推開,忍無可忍般壓低聲音道:“滾出去,你答應我的。”
宋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朝陳乃清說:“乃清,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說完又看了眼季南喬,才不緊不慢地出了門。
陳乃清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擔心地問:“南喬,你沒事吧?”
季南喬身上被标記的信息素非常濃烈,和門外的男人一樣霸道,給人生人勿近的壓迫感。
季南喬眼神暗淡,道:“我沒事。”
那晚和燕铮分別後,陳乃清第二天就打電話給燕國棟,說了他和季南喬在一起并打算标記的事。燕國棟雖驚訝不已,也暗暗不屑于陳乃清的換人速度,但畢竟和季家正交往密切,以後指不定和陳乃清會變成什麽剪不斷的關系,稍一思慮便答應了。後來問起季振風,對方竟然一無所知,唉聲嘆氣了一番大兒子的不省心,但對這事的态度卻顯出幾分驚喜來,他就更沒話說,把心思放回燕铮和季游的婚事上了。
而陳乃清和季南喬做了約定,卻各自心事重重,說是未來的伴侶更像走投無路的戰友。
本來宋晏是不會知道這事的,這事談得私密,他跟兩人的交際圈又沒什麽交叉,陳乃清還特地跟宋溫暖強調了保密的事,宋溫暖雖然不懂,但肯定是可靠的。
然而如同突然出現在季游的生日宴一樣,這次宋晏又不知怎麽神通廣大地快速得到了消息,一臉陰沉地出現在季南喬的公寓——巧的是,那天季南喬把沒帶傘淋了雨的陳乃清請到家裏來換衣服了,他自己也剛摘了領帶解了領扣。
宋晏有鑰匙,一開門就看到季南喬緊張的樣子——當然季南喬面對他從來都是緊張的,緊接着看到的就是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的陳乃清。
“你們睡過了?”宋晏一臉陰沉,逼近季南喬問。
季南喬後退了一步,不打算回答。
“說!”宋晏突然暴怒。
“乃清,你快走!”季南喬急忙喊道。
陳乃清不明情況地看着季南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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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冷笑一聲:“怎麽,護得這麽緊?”
“宋晏,你幹什麽?!”陳乃清感覺眼前的兩人都不太對勁,上前去攔宋晏。
宋晏往他的肩膀一推,就将他推得踉跄跌倒在沙發上:“陳乃清,你是小暖的家人,可不是我的。要動我的人,你他媽試試。”宋晏雙眼血紅,像着魔了似的。
“你……”
“宋晏!你胡說什麽!”季南喬是真怕宋晏發起瘋來,傷害陳乃清。
“你說呢?”宋晏一手捏着季南喬的下巴,湊到他耳邊說,“要不要讓他看看你是怎麽做我宋晏的人的,嗯?”
季南喬渾身都顫抖着,牙齒咬得緊緊的,艱難地開口道:“乃清,你先回去。”
“不行!現在這個樣子……”
“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有空我會聯系你的。”
宋晏倒也沒阻止,一副“還不快滾”的表情盯着陳乃清。
陳乃清只能擔憂地走了,第二天去公司沒等到季南喬,打他電話也沒人接,只在晚上收到他的短信:“對不起乃清,我不能标記你了,你需要想別的辦法。”
之後陳乃清發生了太多事,便完全沒再和季南喬聯系,此刻再見面,有太多擔心和疑問。
“你跟宋晏……”
“不要提他。乃清,我聽說你……是不是因為我?”
“不是!你別自責了,真的跟你沒什麽關系,我本來就打算好了。”陳乃清說道,“我比較擔心你,宋晏這個人……”
“沒事,”季南喬道,“反正情況也不能再壞了,我會想辦法的。”
“還有……我現在可能沒法上班了,對不起。”
季南喬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看我這樣,也做不了生意……等我解決了宋晏的事,你身體也好了,我們再一起工作。”
“好,一定。”
“對了,你經濟上有需要幫忙的嗎?雖然有燕铮,但不知道你們現在什麽情況,如果需要幫忙,不要跟我客氣。”
“謝謝,不過暫時不用。我把老家的房子賣了,現在還有剩餘。”
“這裏有一張卡……”
“南喬,謝謝你,真的不用,要是有需要,我保證第一個找你。”
季南喬捂着臉痛苦萬分:“這一切究竟為什麽?乃清,我從小跟着我爸見識了各種各樣的人,總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面對一切,可我還是想不通,你也好我也好,為什麽連平平淡淡的生活都得不到呢?”
可還沒說幾句,季南喬就打住了,門口傳來敲門聲,是燕铮來了,還有一起擠進來的宋晏。
一見宋晏,季南喬回複了警惕,站起來道:“乃清,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有事給我打電話。”陳乃清道,他感覺季南喬狀态很不好。
“好,我會的。”季南喬答道,回身往門口走去,面對燕铮時,停步說道:“燕铮,好好對乃清。”
他的态度幾乎哀求,語氣悲涼,燕铮頗感意外,但只點了點頭,兩人便錯身而過了。
宋晏想去抓季南喬的手臂,被躲開了,“啧”了一聲跟了上去。
燕铮已經辦完出院手續,手上拿了一件輕薄的羽絨服,一邊給陳乃清穿上,一邊笑着說:“可以回家了。”
“我自己來吧。”
說話間衣服已經穿好,他只好說:“謝謝。”
燕铮把領口也拉起來,理了理他的頭發,說:“小暖和遠航已經在門口了,走吧。”
“好。”
等車開了一陣,陳乃清發覺路線不太對,出聲問道:“這是去哪裏?”
車裏其餘三人突然都安靜下來。直到陳乃清的眼神和宋溫暖的在後視鏡裏碰了一下,宋溫暖才支吾着說:“阿、阿清啊,你看我這個人連自己都一塌糊塗,肯定照顧不好你,那個燕、燕大哥就不一樣了……”
宋溫暖跟燕铮瞞着陳乃清擅自做了決定,心虛得緊,說得磕磕巴巴。
這是什麽意思?陳乃清楞了一下。
“乃清,你先住我那邊。”燕铮也開口道。
“這怎麽行?我有住的地方。”陳乃清一口拒絕道。
“你現在身體不好,我不放心。”
池遠航也勸道:“乃清你就別推辭了,去燕铮那裏吃好睡好,才能盡快恢複身體嘛,我跟小暖會經常去看你的。”
“誰要跟你一起去……”宋溫暖咕哝道,池遠航馬上狗腿地讨好他。
“我那裏離周伊住處很近,還有三甲醫院,春曉苑太不方便了。”燕铮補充道。
“我會注意身體的,能照顧好自己,小區附近也有診所。”
“不行。”
三人輪番上陣,陳乃清連句話都插不進去:“你們簡直……”
“到了到了,別想了。”池遠航喊到,眼見着車開進了小區。
但不是陳乃清熟知的那個地方。他當然想不到,這裏是為了他特地新購置的。
房子比他見過的那個要大,屋裏還有兩人,燕铮介紹道:“這位是秦姨,你之前見過。這位是張叔,負責三餐的。”
陳乃清跟他們打了招呼,又被領到樓上。
“這是你的卧室。”燕铮說道。
房間很大,布置自然溫馨,地上鋪着厚毛毯,看着就很柔軟。朝南的大陽臺一邊是綠植盆栽,一邊是小桌和躺椅。
和另一處房子的冷硬現代風格截然不同,這裏完全不像是燕铮的住所。
“喜歡嗎?”
“我說不喜歡你會讓我走嗎?”
當然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想要的時候不肯給,想給的時候不需要,何必這樣消耗彼此的耐心和感情呢。
29
出院已經三天,因為肺炎和驟降的體力,陳乃清很虛弱,多走幾步都氣喘,多數時間待在房間和陽臺聽歌看書,吃飯才下樓,然而他胃口很差,雖每日菜色不同,看得出很費心思,依舊吃不了幾口。
由于有些事必須本人在場才能交接,燕铮回了兩次铮榮,後來聽琴姨說陳乃清吃得太少,就不去了,把人請到家裏,三餐時間準時從書房出來和陳乃清一起吃。
他把必須要吃的分量一份份盛出來放在陳乃清面前,不吃完不準他離桌,還要全程看着。這是營養師給的菜譜,燕铮執行得一點折扣都不打。
一個成年人被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哄着吃飯,實在讓人臉紅,陳乃清只能強迫自己把任務完成。
不知道燕铮哪來這麽多時間,陳乃清好奇不過,也問過他公司的事,只得到答案說會有其他安排,不會有影響。
一天陳乃清在陽臺吹了點風,半夜突然發起燒來,直到早上才被發現。燕铮手忙腳亂地把燒昏過去的陳乃清送去醫院,又把周伊叫來,被周伊氣沖沖地一頓說:
“我早就說過他免疫力不行,前半年要時刻注意,這都燒到40度了,想要他死不如別送來,半天就了結了,裝模作樣救什麽救!”
她印象裏燕铮就是亡羊補牢的負心漢,現在看來連挽回的誠意都不夠,只恨罵不出什麽花樣。
燕铮一句話都沒有回,他渾身都是後怕的冷汗,緊緊貼在脊背上。躺在ICU的陳乃清他碰不到,感到的是空曠無邊的黑暗,但昏厥在自己懷裏的陳乃清則像是眼睜睜看着他一點點從眼前消失,是徹骨窒息的疼。
他接觸的多是Alpha,體格強壯,說到底,對失去生殖腺功能的Omega會虛弱到什麽程度是沒有料到的。
之後每天晚上,他都要多次到陳乃清的房裏确認他的安然無恙,再回隔壁房去睡。确實也有兩次陳乃清在半夜燒起來,及時送去了急診才沒出什麽事,萬幸肺炎沒再犯過。
陳乃清睡眠淺,又常夜咳,燕铮進房的大部分時候,他都能感覺到,對方盡量輕聲地開門,走過地毯來到床前,手撫上他的額頭和臉頰,聽他呼吸平穩,再輕聲離開。
他不阻止也不感謝,也許燕铮補償完對他的愧疚,他自己也發洩完郁卒的情緒,互相心滿意足,就能各走各路了。
如此過了大半月,陳乃清感覺好了許多,燕铮卻臉色無光,精神不濟,估計是每晚睡不好的原因。
于是再一晚燕铮來查房,陳乃清心一軟,說:“我好多了,你去睡吧,不用來了。”
燕铮聞言蹲下身,替陳乃清掖了掖背角,又摸了摸他的臉,柔聲說:“沒事,你睡你的。”
因為陳乃清的呼吸系統還很敏感,房間裏沒有開空調,燕铮只披了一件睡衣,落在臉上的手掌帶來涼意。
陳乃清陷在綿軟的床鋪裏,蠶絲被輕柔服帖,在S城的初冬裏,帶着點蠶絲特有的蛋白氣味,保暖效果好到他渾身都出了一點細微的熱汗。
“我真的不怪你,你不用這樣的。”
這類似的話已經說了幾遍,再說也沒什麽特別。
“嗯。”燕铮也是同樣的回答。
兩人都不是善于表達的人,話說到這裏又無法繼續。陳乃清在窗簾邊上露出的光亮裏翻了個身,獨自睡去了。
燕铮還是按時來,陳乃清良心膠着,勸了兩次勸不住,嘆了口氣,在一次燕铮要離開時叫住了他:“要不,你就直接睡在這兒吧。”
“沙發嗎?有點小,沒關系,走走很方便的。”燕铮道。
“床夠大的,不必麻煩。”
陳乃清說得直接幹脆,燕铮反而不太相信:“可以嗎?”
“分床被子而已,何況本來就是你家,我不介意。”
沒多久,陳乃清身邊的床墊便塌了下去,如同燕铮沉重的心,他直覺陳乃清不是在親近他,而是完全不在乎,才輕易地接受了同床而眠。
但是,只要有一絲靠近的機會,他都想牢牢抓住,總有一天,能把人重新抱回懷裏。
宋溫暖常常過來看陳乃清,有時候一個人,有時候跟池遠航一起。這天兩人來的時候,燕铮正半跪在床邊給陳乃清穿襪子。兩人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一下,面面相觑。
燕铮倒是面不改色:“來了。”
“啊、是。”
“馬上吃飯了。今天天氣好,吃完小暖可以和乃清去旁邊的公園逛一逛。”
“哦,好的。”
吃完飯,宋溫暖就拉了陳乃清出門。從陳乃清的陽臺可以看到周圍有條郁郁蔥蔥的林蔭道,通往一個偌大的公園,來這麽久,終于有力氣出門逛一逛,他心裏也很舒暢。
宋溫暖說在學做菜,等把陳乃清接回去,可以做給他吃。
“我知道你不想住在這裏,但我什麽都不會,都得重新學,你就給我點時間吧,請阿姨呢總是很難稱心如意,說到底還是怪你以前太慣着我了。”宋溫暖痛心疾首地說。
“做菜還是可以的,我都快好了。”
“那也不行,而且我發現做菜還挺好玩的,昨天我嘗試用了高壓鍋,結果不知道怎麽的嘭的一聲蓋子炸到天花板上卡住了,炸出一個洞,哈哈哈……”
陳乃清想象着也笑起來:“高壓鍋別随便用,萬一炸到自己怎麽辦。”
“沒事沒事,我站得很遠的。”
宋溫暖又問了他2/3洗衣機的衣服量到底要用多少洗衣液,究竟要先拖地還是先擦桌子之類的諸多生活問題,而後摩拳擦掌信心滿滿地說:“行了,我回家熟能生巧一下,就能趕上你了!”
陳乃清道:“這麽自信?”
“當然,我除了百度,還經常跟池阿姨學,她可會做菜啦,我進步起來不要太快。”
“池遠航的媽媽?你和池遠航複合了?”
“當然沒有!”宋溫暖立刻着急反駁道,“我只是跟池阿姨好,她又溫柔又關心我,我就陪她買買菜跳跳廣場舞什麽的,跟池遠航一點關系都沒有……”
陳乃清故意挑眉看他:“哦?那他媽媽為什麽對你這麽好啊?”
“我怎麽知道……”宋溫暖眼睛溜溜地轉了幾圈,“哎呀,乃清,那是什麽樹,走,去看看……”說着小跑着躲開了,陳乃清笑着慢慢追了上去。
正好走到公園裏,兩人在長凳上坐下來,陳乃清咳嗽了兩聲,宋溫暖幫他理了理衣服,揪着一旁的樹葉說:“阿清,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呢?燕铮不行就換一個男人啊,我真的又怕又氣,恨不得打你一頓!”
“小暖,你不懂。”
宋溫暖憤憤道:“燕铮也是的,現在倒是獻殷勤了,跪下來穿鞋都願意,早幹嘛去了。”
陳乃清道:“你不是‘燕大哥’叫得挺親熱的?”
“哎,”宋溫暖嘆氣,“你住在他這兒,确實比住我們家裏好,我當然不能給他臉色看了。”
“池遠航也幫了不少忙,你怎麽對他不好點?”
“怎麽又說到他了!”
陳乃清認真道:“小暖,我覺得池遠航他……也許真的變了,難得他父母也喜歡你,你如果還忘不了他,或許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唔……以後再說吧,”宋溫暖說,“最近我懷疑Alpha的感情基因有缺陷,他們兩個就不談了,我哥哥最近兇得像個精神病,我都不敢去找他了,還有,前段時間微博上有個Alpha粉絲居然私信說要把我關起來,吓得我趕緊把他拉黑了!”
“也許是Alpha天生擁有的太多了,所以不太懂失去吧。”
“反正等你養好身體回家,一切都會好的。我知道你總擔心這擔心那,但我們兩個人就可以開開心心過一輩子,何必多想那些傷心事呢。”
“知道了。你今天怎麽這麽多大道理?”
“因為我最近在寫新文,走的是深沉路線,我給你看……”
“不要不要!”
“阿清!你太傷人了,我寫得有這麽差嘛?!”
“也不是,比小學生還是好一點的。”
“嗷!!!”
兩人嘻嘻哈哈聊了半天才回去,陳乃清偷得片刻輕松,臉上回複了神采,放松愉悅,進門的時候還挂着大大的笑容,正對上開門的燕铮,在寒氣初升的傍晚像壁爐的暖火,驅散了多日來萦繞的陰郁,似在燕铮緊縮的心上輕輕地摸了一下。
但沒過多久兩人就爆發了争吵,因陳乃清知道了燕铮一直在到處找恢複他生殖腺功能的辦法,是周伊不小心說漏了嘴。而他找燕铮對峙的時候,如同之前一樣,燕铮态度堅決,不為他的反對而有絲毫的放棄。
而後陳乃清又無意間在新聞中發現燕铮已經離開铮榮的事實。
他打電話給燕铮,燕铮沒接,問秦姨,秦姨說他去醫院了。去醫院能幹什麽?肯定又是徒勞地在見醫療專家,要把他恢複到發情的Omega。
陳乃清憋着怒氣在房間裏幹等着,一直等到晚上,燕铮終于回來,急匆匆地進來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燕铮的胃向來不好,也許是這陣子神經緊張、三餐不定,疼起來吃藥也不管用,隐隐腹脹,早上突然嘔出好幾口黑色血塊,才不得不到醫院去。醫生說他胃潰瘍已經很嚴重,一直在出血,幸虧潰瘍位置沒有大血管,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有賴于Alpha天生的強壯,倒也不用住院,拿了藥做了各種檢查就回來了。
“燕铮!你告訴我,為什麽離開铮榮?”陳乃清沒有注意到燕铮的臉色,一見人就質問道。
燕铮頓了一頓:“誰告訴你的?”
“所以你确實是特意瞞着我?”
燕铮略一沉吟,回道:“不管別人怎麽說的,這事跟你沒關系。”
陳乃清失笑道:“沒關系?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燕铮上前一步:“辭職對我不會有什麽影響,你不用擔心。”
“可我不想做這個惡人,不想有一天再被你爸找上門,被人認為我在博同情裝可憐,拿身體綁住你!你到底想怎麽樣,你要非覺得對不起我,就跟我好聚好散不行嗎?”
不然我也害怕自己心軟,被犧牲打動,被溫柔蠱惑,被拖入無邊的折磨裏。
陳乃清喉頭幹癢,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脖子都紅了,不得不坐在床上喘氣。
“乃清!”燕铮趕緊上前拍他的背,坐在身邊幫他順氣,“你冷靜一點,我跟你保證,沒人會這樣想,也不會再讓我爸傷害你。”
陳乃清剛一口氣緩過來,又說:“可我不想這樣。我們有過很多機會,是你拒絕了我,現在又何必多此一舉。”
“對不起,我那時候還不懂怎麽處理感情。”燕铮嘗試去抱陳乃清,但被掙紮開了。
“所以你覺得現在懂了嗎?不讓我走,還擅自替我做主,這就是你覺得正确的方式嗎?這是我的身體,我的生活,你把我置于何地!”
“乃清,其他事都可以商量,但不恢複生殖腺功能,你……”
“我會死,會死!可我不怕啊,我心甘情願,你為什麽就不能放過我。”
氣短讓陳乃清說話有種聲嘶力竭的哀嚎,因為咳嗽,又情緒激動,雙眼紅紅的布滿水光,像在含淚控訴。
燕铮的胃裏又灼燒起來,像翻滾的岩漿要沖出喉嚨,他啞聲道:“不,我不能看着你這樣,等你好了,我們……”
陳乃清輕笑一聲:“我們?燕铮,就算我恢複了,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我會找別的男人标記我,跟別人過一輩子。”
他抓緊身旁的床單,是抓着自己那顆掙揉的心:“恢複不了,我更會離開你,找別人過完剩下的日子。這樣,你聽懂了嗎?”
他直直地看着燕铮的雙眼:“還是說,你打算讓我在這裏待到死?燕铮,讓我自由地活幾年吧。”
30
這場燒心傷肺的争吵讓陳乃清剛有起色的身體又倒了下去,昏沉在床。
周伊看了也沒辦法,指标上并沒有什麽問題,那就只能是心理原因,說得難聽點就是被氣的。
燕铮只能束手無策地終日坐在一邊陪着。他在工作上是一個計劃性和執行力都特別強的人,目的明确,行動果斷,而且往往越是暗潮洶湧,表面越不露聲色。但工作上的這種領導力放到感情上,卻是最容易出錯的,完全變成了獨斷專行。
他知道陳乃清有怨怼,有失望,他願意耐心地修補和等待,哪怕要花一輩子的時間。但從一開始,他就不可動搖地認為,兩人總是會和好的,陳乃清的身體也是會恢複的。
而陳乃清……誰都不會懷疑陳乃清對他的感情,那麽溫和心軟的人,一定會原諒他的吧?
那麽既然現在陳乃清不夠清醒,感情用事,就需要他更堅持地來做正确的事——積極地尋求一切彌補的機會,身體和感情上都是。
可他太自以為是了。陳乃清的拒絕和質問是那麽堅決激烈,罵醒了他的自負,也讓他認清了事實——也許他們真的回不去了。
有些東西并不存在悔改的機會。
可是要他看着陳乃清放棄自己的生命,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所以吵到最後,誰都不願妥協。燕铮在感情上不會強迫他,等他身體情況穩定了同意他搬出去,但有機會還是要恢複他的身體。
陳乃清無法,想想恢複的幾率是幾乎為零,就随他去了。
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兩人,卻是越走越遠。
躺了十來天,陳乃清身體才有了起色,又養了兩個月,終于徹底沒病沒痛,精神不錯,除卻時不時的扁桃體化膿,感冒發燒,出疹子……大部分時候都還可以,定期去醫院檢查就行。
S城有很多打發時間的地方,展覽,演出,博物館……都是些不需要太多體力和精力的去處。
陳乃清從小沒有時間和資源接觸這些,現在沒事做,就很有參與的興致,有時候精神好,還會獨自待到天黑,這時候琴姨就會準時來電話,催他早點回家,大概是燕铮交代的。
而燕铮自己則不再頻繁出現了,雖然晚上還睡在同一張床上。他很清楚,陳乃清看不到自己的時候更放松也更開心,他只有刻意離遠一些,才能小心地維持兩人的關系。
直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
雖然陳乃清的生殖腺功能喪失,但正常的性欲還是會有。之前身體虛弱,倒也沒什麽感覺,然而每天持續不斷的溫補效果顯著,不僅讓陳乃清的身體明顯見好,其他地方也有點蠢蠢欲動。
燕铮躺在一邊沒有動靜,大概已經睡着了,陳乃清不知道對方平時是怎麽解決的,反正他覺得特別尴尬,也不想猥瑣地躲在別人家的衛生間用手解決。
他難耐地翻來覆去,身體的反應沒有消解,倒是把燕铮吵醒了。
“乃清,怎麽了?”黑暗中燕铮問。
“沒、沒什麽。”
“是不是不舒服?”說話間一只手已經覆蓋上去探陳乃清的額頭,“好像有點熱,我去拿溫度計。”
“不用。”陳乃清尴尬地抓住燕铮的手臂,“我沒事,只是睡不着。”
但內心的燥熱和過于保暖的被窩讓他渾身出汗,連抓着燕铮的手都燙了。燕铮的聲音帶着未完全清醒的磁性,更讓他口幹舌燥,腦中翻滾起兩人有過的激情畫面。
燕铮在黑暗中隐約發現陳乃清連腳都踢出被子外了,他覺得不太對勁,打開了床頭燈。
陳乃清忙捂住眼睛:“別……”
他的聲音因為情欲而變得沙啞,氣息不穩,額頭鼻尖已經出了細汗。
燕铮敏感地知道了他不對勁的原因。
“乃清……”
“把燈關了吧,我只是有點失眠……”陳乃清掩飾地說道。
燕铮掙紮了一下,他不想乘人之危,但是這種誘惑實在太大了……
“我幫你。”他說着,一邊試探地把手伸到陳乃清的被子裏。
陳乃清壓住被子:“不用。”但他閉着雙眼臉色潮紅,說拒絕不如說是欲迎還拒。
“我不做其他的。”燕铮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蠱惑,在這種時候更容易讓人沉淪。他繼續把手伸了過去,抓住了陳乃清勃起的性器。
“嗯……”久違的快感襲來,陳乃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任由燕铮繼續了下去。
燕铮掀開被子,翻身上去,把人籠罩在自己身下。陳乃清的身上再也沒有屬于他的信息素味道了,取而代之的是和自己一樣的沐浴乳味道。
他左手撐在枕頭邊上,右手抓着陳乃清的陰莖上下撸動,眼睛流連在他緊緊抿着的雙唇上,鼓動的喉結處,單薄的睡衣領口很大,胸口的風光若隐若現,随着陳乃清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因為對自己處境的羞恥,陳乃清壓抑着,只間或洩露一聲不由自主的輕聲呻吟。
燕铮知道他能做的到此為止,誘惑再大,也絕對不能觸碰,也不能親上去。雖然他自己下身已經硬到發疼。
過了十來分鐘,快感雖然在堆積,卻始終差了一點。
在以前的經驗裏,燕铮的控制欲很大,幾乎都要把陳乃清插射才罷休,如今只是這樣,已經無法達到高潮了。
陳乃清倍覺煎熬,開口道:“算了……我……”
“噓……”燕铮抵着他的額頭安撫他,然後身體下滑,隐沒在被子裏,随後陳乃清便感覺下身陷入了一個溫暖濕潤的場所。
他驚得睜開眼,往後退卻被抓住了腰。被窩裏顯出一個明顯的人形,是燕铮在……
他不敢想象,燕铮會伏在他的腿間替他口交,但身體卻因為這強烈的刺激而變得更敏感了。
燕铮摸了摸他的大腿,示意他放松下來享受。
“嗯……”他克制不住地倒回床上,放棄了任何抵抗。
燕铮從沒做過這種事,只能根據陳乃清的反應來判斷做得好不好,他雙手牢牢抓着陳乃清的兩胯,那渾圓的雙臀觸手可及,必須努力克制才能不一把抓上去,掌握在自己的手裏,感受那飽滿柔軟的觸感。
過了幾分鐘,傳來陳乃清急促的聲音:“快、快放開……”
他雙手推拒着燕铮的頭,雙腿也顫抖起來,燕铮竭力的伺候終于讓他莖身跳動,瀕臨極點。
然而燕铮聞言不僅沒有退開,反而加快了吞吐的速度,随後重重地一吸。
“別……”随着崩潰的出聲,陳乃清瞬間射了出來。
燕铮顯然沒有經驗,被嗆了一口,一吞咽,便将東西都吞了進去,這才從被子裏出來,拿紙巾擦了擦嘴。
陳乃清滿頭大汗,還在雙眼迷蒙地喘氣,為燕铮願意做到這樣而震驚。
燕铮忍不住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你需要擦擦汗,我去拿毛巾。”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刺激消耗了陳乃清極大的體力,他甚至來不及不好意思,就疲憊地睡了過去。
燕铮幫他全身擦了汗,換了貼身衣物,又去廁所自己解決了一番,才躺回床上把人抱在懷裏,感受這偷來的片刻溫情。
燕铮原以為這件事會給兩人的關系帶來轉機,卻沒想到反而把陳乃清推得更遠了。
第二天一早,陳乃清就把他“請”回了隔壁房,晚上則房門緊鎖,連進都進不去了。拒絕的意味這麽明顯,燕铮只好買了體溫監測儀,貼在胳膊上的,倒也方便。
身體一輕松,陳乃清首先去看望了懷孕中的江卿。江卿雖然在工作上是當之無愧的女強人,懷孕的反應卻異常猛烈,一直住在待産中心。
她紅着眼招呼陳乃清上前,之前只能在電話和微信上着急,如今人在眼前好好的,總算好受一點。
她肚子已經很大,再過幾個月就生了,醫生說是雙胞胎,真當是甜蜜的負擔。她讓陳乃清去摸,陳乃清就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但陳乃清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有屬于自己的孩子,思及此,眼神也不由地黯淡了。
江卿察覺了他的低落,便适時地扯開了話題。她每天待産無聊,就愛聽同事們摸魚的時候跟她說公司的各種八卦,正好可以講給陳乃清聽,陳乃清雖然不是八卦的人,聽到熟悉的前同事的事,倒也有興趣了解。
聊了半天,陳乃清打算走了,江卿才拉住他說:“燕铮來的時候我勸過他,你們現在還好嗎?”
陳乃清道:“等我身體再好一點,就會搬出去。”
“他真的沒有機會了嗎?我和他認識這麽多年,我看得出來,他對你……”
“江姐姐,你不用勸我了,我真的……很想要過一種全新的生活。燕铮……就讓他過去吧。”
江卿心疼地抱住他:“好,好,新的生活好。有什麽需要的記得來找江姐姐。”
“嗯。”
說好過段時間再來,江卿才依依不舍地把陳乃清送走。
去了幾次畫展後,陳乃清對油畫産生了興趣,就團購了某個畫室的體驗課程,指導他的是一位年輕的Beta男老師,叫陶源,熱情主動得恰到好處,還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本身就像一副色彩明亮的畫。
陳乃清病後随遇而安了許多,體驗不錯就買了課程,陶源是他固定的老師。
兩人年紀差不多,熟悉起來很快,交朋友也不過幾天的事。知道陳乃清身體不好後,除了上課期間,陶源也時不時在微信上噓寒問暖,轉發一些實用的養生方法,看得出是用了心。
對朋友親人很難說出的話,往往最輕易和陌生人分享,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