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看着一臉平靜的西門吹雪,陸小鳳不需要再問也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只是,“原因呢?為何會沒半點記憶,明明那晚……”
把後面的話及時吞下肚,陸小鳳被西門吹雪盯的冷汗涔涔,好吧,是他嘴快了,房內之事豈是可以這般拿出來說的?更何況其中主角還是西門吹雪。
冷眼看着陸小鳳,西門吹雪說道,“藥性相互影響。”
西門吹雪的解釋過于簡單,但無論是陸小鳳還是花滿樓都聽懂了,他們雖然不擅醫術,但有些常識他們還是知道的。很多藥相生相克,不同的搭配可以制造出不同的效果,真正的失之毫厘謬以千裏。而現在,喬晨楠喝的調理身體的藥和水中的催情藥物中有些藥材碰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新藥,使得喬晨楠根本不記得那晚之事,不是失憶,因為從不曾是記憶。
“等一下,這麽說你早知道這種結果了?!”在小楠睡的時間過久或者在雲雨過後西門吹雪就可能檢查小楠的身體狀況,那個時候他就應該知曉這種情況了。那還那麽淡定?難道一切都是他看錯了,西門吹雪根本不在意?
“記得與否,與我無異。”甩下這句話,西門吹雪就端着藥推門進了房間,當着兩人的面把門關上,拒絕進入之意非常之明顯。
陽光明媚,走廊上光陰參半,隐隐約約的金色光點在陰影的半面跳躍着,安靜而愉悅。院中,翠竹碧色欲滴,安靜的在陽光中獨自伸展的枝枝葉葉。風吹上來,刮在身上有些燒。
“花滿樓,其實,接受一名男性的西門夫人也并不是那麽困難,對吧?”陽光照在臉上,陸小鳳眯着眼笑的釋然。
“是啊。”聽着陸小鳳終于不再糾結,花滿樓嘴邊的笑容更深了些,“尤其當西門夫人還是我們的朋友時。”
“哈哈,你說得對,這可是大喜事值得慶祝。走,花滿樓,我們去喝酒!”說着,陸小鳳率先向着院外走去,花滿樓輕搖了下頭,無奈跟上。
兩人來到大廳,尋了張處于角落位置的空桌坐下,陸小鳳就喊來小二點菜,未了,還叫了兩壇本店最好的陳年花雕酒,大有不醉不歸的意味。不久後,酒菜陸陸續續的上來了,待最後一道菜,店小二送上。
陸小鳳看了一眼最後一道菜,叫住了已經轉身準備離去的店小二,“诶,小二,這菜你送錯桌了吧?”
店小二回頭,仔細的看了一眼那菜,帶着疑惑看向陸小鳳,“沒錯啊,客官。”
“錯了。”陸小鳳用筷子敲了敲那盤子,點出事實,“我點的是桂花醉雞,這是桂花鴨。”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來一直低垂着頭的店小二突然擡頭,眼中的神采是和剛剛的卑謙不同的靈活,帶着濃濃的笑意,“既是同類,客官放過那可憐的小雞一命又何妨?”
陸小鳳猛地盯着小二,雙目煥發出特別的光彩,那是見到朋友時的喜悅,“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也沒有試圖否認,事實上他本就是來找陸小鳳,在陸小鳳叫出他名字後一個跳躍跨過凳子坐下,憑空摸出一個空碗擺在桌上,把陸小鳳面前的那壇花雕倒了滿滿一碗開始吃喝了起來。
“最近江湖不平靜啊。”吃着吃着,司空摘星突然間就冒出了一句感嘆。
陸小鳳抿嘴而笑,直接捧起壇子灌了幾口花雕,“的确不平靜。”
“我不喜歡。”
陸小鳳笑道:“所以你躲了起來。”
司空摘星點頭承認的很幹脆,“沒錯。”
“你是一個小偷,隐藏本就是你的拿手活。”
司空摘星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就和憂愁自家孩子長不好的家長一般無奈加煩惱,“本來是。”
“本來?”陸小鳳挑眉,“那現在呢?”
“現在?”司空摘星再次嘆了一口氣,表情憂傷起來,偏偏又無法在他臉上找到他真的傷心的痕跡,“現在我不确定了。”
捧着酒壇的手頓了頓,陸小鳳望着司空摘星,口氣篤定,“你被人找到了。”
又點了一次頭,司空摘星一邊快速夾菜遞送進自己嘴裏,一邊又繼續擺出憂傷的表情,“沒錯。”
“何人竟能找到你?”對此,陸小鳳表示驚奇。
“一群渾身穿的黑不溜秋的男人。”司空摘星嘆氣嘆的更加憂傷了,只是手中夾菜的動作卻沒有聽過片刻。
陸小鳳的眼中眸光微動,須臾之間又變得懶洋洋的,“你是在傷心被人找到?還是傷心找到你的是男人?”
“都有。”
“所以,你需要我來安慰你?”
司空摘星終于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幽幽的看着陸小鳳,憂傷更甚,“陸小鳳,久日未見,沒想到你的腦子毛病更嚴重了。”
混不在意的吃了口菜,陸小鳳懶洋洋的開口,“沒辦法,想治沒藥啊。”
“那我送你一味藥如何?”
“什麽樣的藥?”
司空摘星瞥了一眼陸小鳳,把碗中的酒倒了一些在桌面,用手指沾了些寫了三個字。——喬晨楠。
這三個字讓陸小鳳的氣息一滞,也使得一直惬意的自飲自斟的花滿樓收起了笑變得嚴肅起來,“怎麽了?”
沉默了下,陸小鳳把桌上的字塗掉,低聲說到,“另找他處,這裏人多嘴雜。”
三人并沒有去後方院子而是出門找了其他地方,畢竟在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前就弄的喬晨楠緊張兮兮的不好,對喬晨楠不好對他們也不好,今非昔比啊。
“陸小鳳。”司空摘星看着扭腰擺臀的走出去的老鸨嘆氣,“在這方面,你總是讓我羨慕。”
夜晚上青·樓不是難題,有錢就好。可是白天就是另一回事了,誰都知道,青·樓白天不接客,更何況還是歡歡喜喜的接待不需要找女人的客人了,可陸小鳳就辦到了,還把老鸨哄的心花怒放眉開眼笑開口保證不讓人來打擾。
“很多人都和你一樣的羨慕。”陸小鳳靠着窗戶坐的沒個正形,“你知道喬晨楠?”
桌上的菜絲毫不必酒樓中的遜色,司空摘星叼了幾顆花生後才開口,“若只是你陸小鳳的朋友那我就不會知道,但他是西門吹雪身邊的人,我如何能不知?”
“和小楠有關?”花滿樓微微皺眉,臉上帶着幾分嚴肅。
司空摘星看向花滿樓,驀的嘆氣,“不僅有關,還有大大的關系。幾日前,那群黑衣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竟找到了我,開口要和我做一筆交易。”
花滿樓臉上的憂色更重了,“什麽交易?”
“讓我偷一個人。”
司空摘星的話讓整個房間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良久,陸小鳳才淡淡開口說出三人皆知的事實,“他們讓你偷喬晨楠。”
“是。”
“你沒接。”接了就不會說出主顧的信息,這是司空摘星的職業道德。
“不,我接了。”司空摘星說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我想看看讓西門吹雪如此重視的人是怎麽樣的,是不是有三頭六臂那般的神通。”
“你說過,你不會透露雇主的消息。”
“凡事都有一個例外。”
“那這次的例外是什麽?”
“雇主死了,而死人就沒辦法繼續成為我的雇主。”
“死了?誰殺的?”
“另一群穿的黑不溜秋的男人。”
“他們是來殺人的還是找人的?”
“本來我以為是殺人。”
“但後來你發現你錯了。”
“是的,我錯了,他們也是來找人的。”
“而且也是找你。”
“對。”
“他們也想讓你偷一個人。”
“是。”
“也是喬晨楠。”
“沒錯。”
“你沒答應。”
“這次你猜對了,我拒絕了。”
“但他們很重視喬晨楠,不可能簡單就放棄。”
“所以,他們想抓住我逼我就範。”
“但他們忘記了,你是司空摘星。”
“是的,他們忘記了我是司空摘星。”司空摘星是誰?是一個小偷,而小偷,逃命功夫永遠都是最好的。
“你逃了。”
“沒錯又有錯。”
“錯在哪裏?”
“我逃了,但在他們認為我已經逃遠了之後又追上了他們。”
“你發現了什麽?”
“你怎麽就認為我一定會發現什麽?”
“沒發現什麽你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這一次我承認你說對了,我是發現了一件事。”
“什麽事?”
“我發現,他們話中多次提到了一個地點。”
“哪裏?”
“巴蜀之地。”
45、陸小鳳卷
“巴蜀之地?”陸小鳳沉吟了片刻,手指不自覺的摸着胡子,他思索事情的時候總是喜歡摸胡子,“你沒有繼續追蹤下去?”
“不,我一直都沒停過追蹤。”他司空摘星不是大俠,他只是一個小偷,喜歡斤斤計較,自然要知道讓他遭罪的是些什麽人才好做打算。
“那你跟丢了?”
“陸小鳳。”司空摘星看着陸小鳳,臉上似笑非笑,“你這是對我的侮辱。”一個小偷,追蹤技術可謂是基本了,若連追蹤都半途跟丢,那他司空摘星就直接收拾收拾回老家歸隐算了,還混什麽?
陸小鳳沒有道歉,甚至連一絲絲歉意都無法從他臉上找到,依舊笑的那般吊兒郎當的,“可你的确跟丢了。”
出乎意料的,司空摘星沒有生氣,反而順着陸小鳳的話點頭承認了,十分的爽快,“你說的沒錯,我跟丢了。”
“你為何會跟丢?”這句話并不帶着責難的意味,只是單純的表達出自己的疑惑,正如司空摘星想的那樣,陸小鳳也對司空摘星的追蹤技術有信心,但就是這樣,司空摘星竟還跟丢了,足以窺見對方的能耐。
司空摘星開始回憶起當時,“我一路跟過去,一直跟着他們進入巴蜀境內的一座山裏,整座山都種滿了樹,參天大樹,樹枝互相纏繞着看不見天空,很容易就在裏頭迷了路。但我還是跟上了他們,直到他們入了一個山洞。”
“山洞?”
“是的,那裏有很多山洞,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他們就進入了其中一個,可等我進去時,他們就消失了。”
“消失?人怎會無端消失?”
“是啊,人不會無端端的消失,更何況還是一群人。可他們就是消失了,在他們進入山洞到我進入山洞那些時間之中,消失的幹幹淨淨。”
“沒有其他出口?”
“沒有其他出口。”
“沒有機關暗道?”
“起碼我找不到。”
“那就是說還是可能存在的?”
“的确,可是你也找不到。”
“但有一個人肯定能夠找到。”
司空摘星沒有問是誰,陸小鳳也沒有說是誰,因為不需要,對于那個人是誰這個問題,在座的都心知肚明。沉默了下來,安靜的喝了些酒,司空摘星才再一次的開口。
“出洞後,我下山找了當地百姓問了一些事,得知那山上的樹林在很久之前就有了,他們的祖輩,祖輩的祖輩……就好像從一開始那樹林就和那山一起出現,并在無數時間中沒有因為任何意外消失過。我還得知,那座樹林有一個自古流傳下來的名字——神思林,很美好的名字吧?”
綴了口酒,陸小鳳點頭同意道:“連神都會思念的樹林,的确很美好。”
“可比起這個名字,當地人更樂意喊它另外一個名字——死人墓林。”
陸小鳳和花滿樓皆是怔愣,比起前一個涵義美好的名字,這個名字直白到露骨的表現出了對那樹林的厭惡和恐懼。
“他們喊它這個名字,因為那樹林會吃人,很多村民進去砍柴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有一些幸運的村民完好的出來了,卻必須承受他的同伴就在他們眼前憑空失蹤的恐懼。他們說,明明前一刻還在說話交談,可只是一眨眼的時間,身邊的人就消失不見了,一開始沒人相信,可是漸漸的,消失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不得不相信這個看似荒謬的事實,甚至,他們還見到過白骨,現在,無人敢進那個樹林了。”
司空摘星的話引出了一室的寂靜,陸小鳳沉默的喝着酒,眼中卻掩不住深思,好不容易發現了關于那群人的一點線索,卻是霧裏看花越看越糊塗了,他們究竟是什麽人?樹林吃人的現象和他們又有什麽關系?他們又為何要找喬晨楠?又為何要殺喬晨楠?在這一系列的事情中,喬晨楠為何如此重要?
“我聽說過這個樹林。”久未出聲的花滿樓突然間開口,引得司空摘星和陸小鳳好奇望去,“我曾經聽大哥提起過這個地方。那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大哥行商路過巴蜀,因為那次的貨物輕便,在時間上又比較趕,是以在經過一座山時便決定放棄大路穿山而過,那時候正值夜間,商隊就在樹林裏面歇息了,不料隔天清早就發現少了幾個人,一開始以為是解決三急,在久等未到後才察覺不對開始二人一隊搜索,等到約定的集合時間,消失的人更多了,就在衆人疑惑中,有人陸陸續續的回來了,也帶來了同伴憑空消失的消息。”
“本來他們懷疑是內鬥找的借口,但就在他們決定啓程行走不到半天,所有人都目睹了有半數人員就在他們眼前消失了,前一刻還在,後一刻他們站着的地方就空了。沒有血跡沒有屍體,只是消失,生死不明。後來大哥帶人去搜救,甚至還在搜救隊員身上互相綁好繩子,但還是有人失蹤了,自此,大哥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地方,他說過,那個樹林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最詭異的地方,并告誡過我們,若以後偶爾路過,寧繞不進。”
花滿樓的話讓陸小鳳更加沉默了,花家大哥雖然重商輕武,但膽氣卻是令人敬佩的,連他都說出寧繞不進的告誡,這就足夠表明那樹林到底有多詭異了。只是,無論多詭異,陸小鳳是不可能放棄這個線索的,這件事無論是花滿樓還是陸小鳳自己都明白。花滿樓會說,也只是因為他聽過而已。
七八月的天氣總是曬的讓人提不起勁,尤其對于過慣了有空調的日子的喬晨楠來說,這太陽曬的他是頭昏腦脹的恨不得時時刻刻把自己泡在涼水中避暑,但現實不允許,所以他只能趴在涼亭的石桌上面吹風乘涼,盡管那風吹上來也熱的可以,尤其身上穿的還是長衣長袖,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不透風,這使得他更熱了。
安靜的院子中,只有一些蟲鳴叫的更加燥熱,有兩個人影出現在喬晨楠昏沉的視線中,讓喬晨楠激動的直至起身,卻在發現對方的身份後再次萎靡的縮了下去,半個身子都趴在了有一絲絲涼意的桌子上面,懶洋洋的萎靡極了。
把喬晨楠一系列的反應都看在眼底,陸小鳳不滿了,“喬晨楠,我自認沒有醜到牛鬼蛇神退讓的地步怎麽就讓你那麽不待見呢?”一看見他就像枯萎的花朵一般縮下去是什麽意思?!
“你是沒有醜到牛鬼蛇神退讓的地步。”趴着的喬晨楠語氣懶到天怒人怨,有氣無力的喃喃到,“可一看見你我就覺得更熱了。”
“這種天氣你看見誰覺得不熱?”怎麽熱也是他的錯?明明就是天氣的錯好不好?!
懶洋洋的把腦袋扭過來看向陸小鳳,語氣依舊沒變但還是把斬釘截鐵這個詞表現的很到位,“莊主。”
“?”陸小鳳雙眼都遞出了一個問號。
一口氣嘆出了全部的鄙視,喬晨楠看向陸小鳳的目光飽含着不可救藥的惋惜,“陸小雞陸小雞,叫你小雞絕對沒有貶低你半分,就你那腦子怎麽可能是鳳凰呢?”
狠狠的按住了額頭上的井字,陸小鳳覺得,不僅僅是喬晨楠看見他覺得熱,他看見喬晨楠覺得更熱,從內到外都會溫度上升心跳飚速,被氣的。
“噗——,陸小雞,沒想到還有人慧眼識人能夠一眼看穿你的本質。”
毫不婉轉的調侃讓喬晨楠把視線移了過去,只見陸小鳳身旁站着一身形瘦小的男人,做着小二的打扮但那雙眼卻精光四溢透露着狡黠,黑亮攝人。
見喬晨楠打量的目光,男人輕輕一躍就跨過了涼亭邊沿進入涼亭,圍着喬晨楠轉了幾圈,最終在喬晨楠的面前停下,“司空摘星。”
喬晨楠也從桌上爬起站定,聽着司空摘星自報家門也不覺得意外,只是有一種終于見到了的感嘆,畢竟這位也是舉足輕重的人啊。“喬晨楠。”
“你是一個小偷。”
“世人皆知。”
“聽說你沒有什麽是偷不到的。”
“把聽說二字去掉就是事實。”
“是嗎?”
“确實。”
“那你偷過陸小鳳的寶貝嗎?”
“寶貝?”
喬晨楠笑的八顆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眯成一條縫隙的眼直直的盯着陸小鳳正在摸着的小胡子,司空摘星這時也順着喬晨楠的目光看過去,短暫的驚訝之後就笑啊笑的讓陸小鳳的手抖了抖,心中突的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這喬晨楠喜愛捉弄他,司空摘星喜歡看他吃癟,這兩人簡直就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啊,聚在一起會不會成為他災難的開始?到了此刻,陸小鳳升起了濃濃的悔意,他實在不該讓這兩人碰面的。
司空摘星拍了拍喬晨楠的肩膀,“我挺喜歡你的。”
“我也挺喜歡你的。”
兩人相視一笑,以讓陸小鳳吃癟為最終目的的兩人組合在這一刻成功會師。太陽底下,笑的僵硬的陸小鳳森森的覺得,他其實應該跟着花滿樓去花家找花家大哥打聽一下關于那樹林的詳細情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