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湧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爸有次帶我去市中心玩,我在一個玩具攤上看中了一個蠟筆小新的手辦,那時候覺得那個光着屁股的小孩特別好玩,就要我爸給我買,但是我爸嫌貴了,就直接拒絕了我。

當時我就哭了。可惜我爸這人從來不會理會我跟他鬧情緒,盡管我一路張着嘴,哭的眼淚幹了幾次,旁邊路人都開始懷疑我是被他拐賣的兒童了,他都是該幹嘛幹嘛,就這樣一直到我們回家。

那一天我回去後我就把自己關進房間不吃不喝,我爸終于來了氣,把我拉出去當着左鄰右舍的面狠狠揍了一頓,那時候我也跟他倔上了,想着要麽你把我打死,要麽幫我買玩具。

被他揍完後,我還是不吃不喝,最後他也無奈了,就放着我不管,那天奶奶剛好到我家來拿點東西,看到我一個人坐在門檻上面不說話,就問了我爸情況,等他一說明奶奶就把他罵了一頓,第二天,那個蠟筆小新的手辦就被放在了我的枕頭邊。

但是後來我并沒怎麽去玩過那個小新的手辦,一直到後來那個小新幹脆被我放到了奶奶家,之後連碰都再沒碰過。

後來,在我成長的人生之中,有很多東西我都有過那種一見鐘情的熱愛,我會想方設法的得到他,但是每次當我得到那件我期盼的東西後,我就對他慢慢失去了興趣。

我漸漸明白自己只是在享受那種為自己喜歡的東西去付出的過程,那種近乎狂熱的沖勁是跟我血液裏那種軟弱毫不相幹的,我一度覺得那才是真正的我。

大三那年W市舉辦了一場市秋季馬拉松比賽,我們學校很多人都報名參加,我也被胡潮拉了過去。

排隊填報名表的時候我看到了梁池跟方靜,兩個人就站在隊伍的中間,一前一後站着,梁池的眼睛一直不知道盯着什麽地方,并沒有跟站在他前面的方靜交流。而方靜也沒有像那天在餐館時那樣膩歪着他。

吵架了嗎?我正想着,站我旁邊的胡潮就揮手叫了梁池的名字,梁池擡頭看到他,又将目光瞥向了我,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很冷淡的沖我們點了點頭,然後就回過頭去看着前面的隊伍了。

看到他的反應,我有點氣憤,但也不好發作,胡潮像是沒注意到我的情緒,嘻嘻哈哈的就拉着我往隊伍裏面擠。

來報名的人非常多,我一下就看不到梁池他們了。

不得不說,胡潮這家夥對于自己的長相真的特別有自信,而且非常善于利用,我跟在他後面,就看他邁着那對修長的雙腿毫不客氣的往前,一路沖着那些經過的女生點頭嘻哈,乘着那些女孩對着他犯花癡的檔口,我就這樣不知不覺跟他站在隊伍的前面!

“怎麽樣?”報完名之後,他沖我邀功。

“卑鄙行為!”我滿臉鄙夷。

“那你還緊緊跟在我後面,咱倆這樣是不是算是狼狽為奸了!”他笑的不懷好意。

我沖他比了一個中指:“我這叫上了賊船身不由己。”

“哎喲喲。”他哈哈笑着,一把将我收到胳膊下面,“來來來,小娘子,給爺看看,你這不由己的身子是啥樣。”

我一下将他的胳膊扭住,一副正義泯然的語氣:“你這小賊,今天終于給我抓住把柄了。”

卻不料,他大叫着,“哎,哎,哎,大爺放手,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聽到一陣竊笑,擡頭一看,不覺滿臉黑線,周圍大多數的目光都被我倆剛才的打鬧場景吸引來了……我迅速放開他的手,然後一臉尴尬的往外走,這家夥像是沒發現周圍那些好奇的目光一樣,還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後面,叫着:“爺別走啊,小的知錯能改,以後就跟着您,甘願做牛做馬。”

我當時就覺得臉丢到奶奶家了,一記悶拳就打在了他的胸口。

他也不疼,就一臉委屈的看着我,我不好解釋什麽,就轉過頭繼續走路,這時候我的手機一響,是一條短信,我打開一看,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寫着:跑完馬拉松之後到學校體育室,我跟梁池找你有點事,落款竟然是方靜!?

“他們找你幹嘛?”我正疑惑着,旁邊就冒出來一個腦袋。

我被胡潮吓了一跳,但還是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我怎麽知道!“接着就沒好氣到,“你丫的怎麽随便看人的短信。”

他胳膊搭着我的肩膀,笑的一臉天真無邪:“咱倆誰跟誰,幹嘛在意這些細節。”

“就算是夫妻也不能随便看對方的短信消息。”我氣惱到。

卻不料他沖我進了一個軍禮,嘴上還義正言辭到:“遵命,老婆大人!”

我氣得沒一腳出去把他踹飛,但是我也知道他那德行,就是你越是理他他就越來勁,所以我幹脆選擇沉默,繼續逃離現場。

順手,我發了一條短信給梁池,問他找我幹嘛?

過了半天那邊回過來兩問號。

我覺得莫名其妙,就回他,不是方靜說你們找我到學校體育館嗎?

他很快就回過來,哦,沒事了,你不用來,我跟她解決就行。

我心想着,你兩個吵架了還拉扯上我,她方靜把我當外人,你梁池難得要這樣想我?越想越難過,最後也沒回他的消息。

馬拉松開始的那天,天氣陰沉沉的,像是随時要下起雨來。

這樣的天氣總是讓人心情沉悶,特別是我在人群裏面找了半天也沒看到梁池和方靜的身影,心情更是跌到谷底。

胡潮這家夥一直在我旁邊講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笑話,永遠都沒心沒肺的樣子。我也懶得理他,他也習慣了我不理他,一直自顧自的說這話。

終于,随着一身槍響,比賽正式開始。

根據線路,我們要環小半個市區跑。馬拉松跑的是耐力持久戰,所以剛開始我就跑的特別慢,當然也有很多人聽到槍聲就激動,然後用力往前沖的。這其中就包括胡潮。

槍聲還在耳畔回蕩,我就已經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想着待會我可能會在路上看到他喘着氣累的跟狗一樣的樣子,我就不覺好笑。

果然,還沒跑多遠,我就看到了穿着一套藍色運動服的胡潮,不過,與我想象的不同,他此時正春光滿面的回頭沖着我揮手微笑,他叫着:“唐唐,這邊兒,快,我等你半天了!”

旁邊的幾個人自然将目光放到我這邊,我覺得無語,就幹脆裝作不認識他,快速從他旁邊跑了過去。

他在我旁邊不離不棄:“唐唐,你平時逃跑的時候那麽快,今天怎麽跑這麽慢啊?

我懶得理他,他就一直在我旁邊說着,這家夥體力非常驚人,因為當我開始氣喘籲籲時,他還一臉雲淡風輕的在我旁邊喋喋不休……我想讓他閉嘴,但我發現自己張嘴就剩喘氣了。

等到了中午時,我終于跑不動了,然後慢慢走到了一邊,胡潮也随我停了下來,我喘着氣要他繼續跑,他卻無所謂:“我本來就是來陪你的。”

然後就扶着我往旁邊慢慢走去。

我們在路邊站了一會,然後在就近的服務點領取了那種紀念徽章,是半顆愛心的突然,胡潮也不客氣,拿了自己的,順便把我的也搶了過去,他笑着說:“半顆碰到半顆,就是一顆完整的心了!”

我愣了一下,也不覺随着他笑了起來,但嘴上還不罵他:“幼稚!”

他也不反駁,就看着自己手裏那兩顆半心傻樂。

回到學校時,天空終于下起了雨,南方秋季的雨總是淅淅瀝瀝的,打在臉上會有種深入毛孔的冰冷,而且一開始下就沒完沒了,再配上灰沉沉的天空,總歸是讓人心情好不到哪兒去。

胡潮硬是将我送到寝室樓才轉身往自己的宿舍樓走,我看着朦胧雨霧中,他快速離去的背影,很多情緒突然一下子沖了上來。

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不清,時光仿佛回到了十三歲那年的秋天。

我記得那也是一個陰沉的天氣,我跟梁池去市裏玩。

不用想也知道是我要求的,那時候我們做的很多事都是我提起來的,梁池這家夥習慣沉默,那時候只要我說做啥,他就只會默默執行,不反對也不質疑。

那次我們是去市裏的體育館打羽毛球,回來的時候也像這樣下起了秋雨。

幸好我們去的時候有準備,帶了一件雨衣,那種騎車用的單人雨衣,前擺要比後擺長,剛剛只能夠一個人用。

我說他騎車,要他穿着,可誰知道他也不說話,默默穿上雨衣,等我上車後,他就将雨衣一轉,将那用來擋雨的前擺直接套在了我頭上。

也沒等我反應,他一聲抱緊我,然後就踩着自行車開始往家裏猛騎。

我在後面緊緊抱着他當時還不算特別結實的腰身,聽着雨滴落在雨衣上面的聲音,心裏那種少年特有的情愫就不覺漫了出來,人就不覺靠的他更近了一點。

到家時,梁池除了頭,其他地方全部都濕了,而我在他後面,除了腳上濕了點,身上基本上都是幹的,我當時很不好意思,但是他卻不以為然。将我送到家就騎着車走了,那時候我也是站在家門口看着他慢慢離開的背影。

畫面重疊,然後過去的所有被從我眼睛倒退,扭曲,最後被吸入一個虛無的黑洞,我從回憶中醒過來,想着,那時候梁池回去後似乎就重感冒了。

一股遲來的愧疚感就随之冒上了心頭。

這時候,兩個拿着球拍的人從雨裏沖進了宿舍大樓,我才發現自己還站在宿舍樓的門口,我剛準備上樓,卻聽到其中兩人中的一個抱怨道:“想不到學校為了迎合市裏的馬拉松連體育館都關了。”

另外一個應和着:“那可不,這天還下雨了,想打個球都不方便!”

看着他們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一股強烈的不安慢慢席上了我的心頭接着沖向了我本就酸軟的四肢百骸!

就在這時候,我收到了一條短信:賤人,這就是你跟我搶男人的下場,落款處寫着方靜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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