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負

祝偲敏在心底苦笑,在那人眼裏,自己倒成了土豹子,不過試回想,自己的确也是這樣,無趣得有些可笑可悲。

除了出差,沒做過什麽長途旅行,除了工作需要,沒讀過幾本真正意義上的休閑書籍,除了應酬,沒真正搜羅過什麽山珍海味,甚至平時的服裝,也都是指定的幾個品牌,幾個顏色。感情世界更是空虛得可憐,只跟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有過交往,只跟一個人有過固定的感情關系,維持得并不長久,結局也不算美好,更沒留下什麽轟轟烈烈可供言傳的事跡。

她是祝偲敏,祝家的大小姐,除此之外,她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平常人,然而她這個祝家大小姐在于臻明面前,卻又變得可以忽略不計了。也就是說,在于臻明面前,她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存在。

祝偲敏心裏雖在自嘲,但對待于臻明的态度卻有了一些轉變,她說:“跟好不好吃沒有關系,有些東西就是不想嘗試。”意思已經非常的直白。

于臻明有些意外,沒想到一向看起來溫和無害的祝偲敏也有拒絕別人的時候,他若有深意地看了對方一眼,不再多說什麽,合上食譜,叫了服務員進來。

這種情況下,再多說一句,不管是無謂的道歉還是刻意的解釋,都只會讓此刻的氣氛更顯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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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那樣一個慘淡的開始,兩人的心思都不在面前的食物上,頗有點速戰速決的意思,只想早點把肚子填滿,而後便能一拍兩散。總之,這頓飯吃得并不愉快,似乎兩人的相處,鮮有真正愉快的時候。

出了餐廳,于臻明卻并沒有要告別的意思,撫着自己的額頭,做出一副痛苦狀,道:“我喝了點酒,不好開車,能不能麻煩祝總送我一程?”

祝偲敏并不覺得那一點清酒會給于臻明帶去多大的麻煩,而且像他那樣的人,祝偲敏不相信他會身邊會沒個保镖跟着就出門了,但是既然人家都這樣說了,祝偲敏也不好拒絕,只當這人是平時指使人指使慣了。

于臻明住得離市區較遠,有求于人總不能太過嚣張,因而說了公司的地址。

途中,于臻明問祝偲敏:“祝總是素食主義者嗎?”

“不是。”

于臻明松了一口氣,“那其他的忌諱呢,牛排?咖喱?魚露?火鍋?沙律?……”說話思路明确,吐字清晰,沒有一點的醉意。

聽着對方列出來的一長串名單,祝偲敏不由得笑了,搖搖頭,“沒有。”

對方一臉的懊惱,“你看,我本可以有這麽多選擇,可我偏偏挑了一個最不讨喜的。有那麽多好的去處,我卻只想着怎麽樣才能特別一點,好證明自己有品位,會生活,現在好了,弄巧成拙,這個世界上再沒比我運氣更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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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祝偲敏忍不住看了于臻明一眼,看那人一臉認真的表情,免不了在心裏唏噓一番,任何一個人,有你千分之一的幸運都該偷笑了,你竟然說自己背?你嫌自己不夠特別,只需站在大街上拉個路人問問就可以了,問問他們全市有幾人敢跟你并肩?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于臻明的确是有些本領,本來已經是尴尬得不能再尴尬的情境,經他這樣一番顧影自憐的自嘲,倒再次輕松了起來。本來不是祝偲敏的錯,但經他這樣一說,祝偲敏免不了心存歉疚,仿佛是她多不識趣一樣,如果這個時候于臻明再提出什麽要求,祝偲敏是無法拒絕的。

那人倒懂得利用這樣的機會,到了目的地也不急于下車,借着醉意,一手搭在車門上歪歪斜斜地支着下巴,斜眼看着祝偲敏,嘴角微揚,似笑非笑,透着慵懶的風情,問:“上去喝杯咖啡?”

咖啡?明眼人都知道,那不會只是一杯咖啡那麽簡單。

那人的臉上分明就是一副誘惑的表情,祝偲敏微微皺了皺眉,不知道對方又想玩什麽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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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臻明到底想玩什麽把戲?祝偲敏實在弄不明白,為財,她的財他看不上,為色,她的色他也看不上,為義,這才是他們第四次見面,難道就是為了将她戲耍一番,以供取樂嗎?

他不是真的想跟自己發展男女關系,至少不是認真的,他于臻明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緣何會找了一文不名的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合邏輯,祝偲敏心想着。若只是一時的意氣,短暫的露水情緣,她也不會接受,拒絕的理由同她拒絕仲敘的理由是一樣的,她不顧及自己的名聲,還得顧及祝家、祝老太太的名聲。

但對方沒有明着提出,她也就不能明着拒絕,只能是回了句:“很晚了,下次吧。”

于臻明輕笑一聲,低下頭去,再擡起來時,臉上沒了笑意,但是眼睛卻分外清澈透亮,直叫人內心一震。

于臻明有着成熟可靠的外表,溫和內斂的性格,淵博的學識,優雅的姿态,精明的頭腦,但卻有着一雙不合時宜的眼睛,那不是一個成功厲害的商人該有的眼睛,有時純真無邪,像個好奇的孩子,有時炯炯炙熱,像個多情的浪子。

于臻明說:“我說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你,你肯定不信,這種肉麻的話,我也說不出口。但你身上有一種氣質吸引着我,具體是什麽,我一時半會琢磨不透,但你對我有一種吸引力,我想要探索你、了解你更多。”

像于臻明這種人,做任何事目的性都極強,他不會因為一晚的溫存便陷進祝偲敏的溫柔鄉裏,但他無法忽視自己內心對祝偲敏的悸動,甚至超過了普通的興趣那麽簡單,更不是單純的想要借她報複祝嘉煊。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對祝偲敏的态度,說渴望、愛慕似乎又有些過了,于是他用了探索這個詞,是的,他想探索她更多。

祝偲敏料想過對方可能會有所表示,但是她沒料到他會這樣坦白,她本以為像他那樣處于巅峰的人,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弱點,又或是,他看準了她無法拒絕他的邀請?

探索?這詞用得何等恰當,不至于承諾太多把祝偲敏吓跑了,又明确的告訴她,他追求的不是一般的肉體的關系。

祝偲敏得承認,于臻明的确很會蠱惑人,身處那樣的一個位置,卻難得如此坦白誠懇,一般人早已心動,但是祝偲敏畢竟有所不同,她早已經過了感情用事的年紀,也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和肩上背負的責任,實在不适合與這人扯上瓜葛,“我想于總誤會了,我現在還不打算經營一段戀情。”

祝偲敏有她自己的考量,她不求于臻明能帶着她讓佳皇走上昌盛,卻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腦熱,斷送了家族幾輩人的努力。加上弟弟祝嘉煊曾開罪過他于家的掌上明珠,若說他于臻明大人大量對他們的過錯既往不咎,倒還有那個可能,她不會天真的以為,他于臻明會因為祝嘉煊是妹妹于家琪曾經的愛人,而對祝家另眼相待,投桃報李。

她不是不能搏一搏,沒準就能憑一己之力給祝家搏一個光明的未來,但她心裏清楚自己的斤兩,不管是智力還是心機,都鬥不過于臻明,何苦還去冒這個險,不如選擇安分守己。

對于這樣的答案,于臻明似乎并不意外,“之前我也沒想過,但是凡事試一試,總沒有壞處?”

祝偲敏固執地搖搖頭,“你可以找到更優秀的對象,我沒有什麽東西值得你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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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偲敏回到家,脫了外套扔在沙發,來到衛生間,卷起衣袖,鞠起一捧水灑在臉上,看了一眼鏡子裏的人,不由得露出苦笑。

對着這樣的一張臉,那人怎麽會有興趣?

祝偲敏素來溫和親民,對任何人都笑臉相對,三十歲不到,眼角已有了笑紋。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外表,最重要的也是一張外表,祝偲敏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去過美容院做保養,有多久沒有參加過體育鍛煉,長時間的加班和飲食不規律已經在臉上顯現,膚色暗沉粗糙黑眼圈嚴重,本來就不是多麽讨好的一張臉再添敗筆。

現在還有人對她感興趣,偶爾還能拒絕別人,再過一段時日,怕是再沒這個幸運。

于臻明卻不一樣,他身材勻稱,膚色健康,一看便是懂得養身之道的人。他亦懂得怎麽誘惑他人,深色的襯衫,借着酒意解了上面的三顆扣子,刻意頹廢的發型,随意彎曲着長腿,斜靠在座位上,經意或不經意間,胸前的風光若隐若現,惹人聯想。

這樣的誘惑,祝偲敏說自己沒有感覺是假,特別是之前有過那麽一次親密的接觸,身體的記憶還在,壓抑的欲望被挑起之後,就很難再忽略不計,但她還不至于失去理智。

在祝偲敏眼裏,于臻明就像是今晚的那道日式料理北極貝刺身,珍貴稀有名聲在外,人人都說美味,看起來也的确爽口誘人,卻不是适合自己的那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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