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作者有話要說: 1.不知道是不是太擅長BE,昨天說好的傻白甜日常不知怎麽就莫名帶出了一股悲怆......我真是個不合格的陳葛粉

2.英文歌是《斯卡布羅集市》,虧我一直以為它是《卡薩布蘭卡》的原聲,結果是《畢業生》的......弄混了,可我明明覺得更适合前者啊

11.

關錦鵬說,我不是同性戀,我只是恰巧愛上了一個男人而已。

這話得到了陳道明私下在家裏時的高度贊賞,以至于在一次大陸和香港兩地電影人的聚會上,他死活拉着關錦鵬幹了三杯——他幹的是涼白開,人家灌進去的是實打實的三杯茅臺,喝的關導差點兒沒哭出來,還沒法問為什麽,周圍不明真相的都還以為是這個眼高于頂的皇帝與他特別投緣呢。

小剛走到我身邊:“你看你家老道又抽風了。”

我默默把臉轉過去,好想裝作不認識他。

是的,我家老道,現在我可以用這麽矯情到理直氣壯的稱呼來叫他了。可惜我是個不怎麽會表達感情的人——我嘴不笨,造成這一點的正是我不會直白的把心裏想的東西毫無保留的全展現給其他人,所以只好把自己練的迂回曲折,希望能通過大段的描述來讓人明白我要說什麽。好吧怎麽就不直接說呢?我的心裏有太多的羞澀與顧慮,這讓陳道明失去了可以說全部在我們兩個共同的死心塌地的好友面前展示恩愛的機會——有什麽可展示的?失去了這個機會的老道只好開始和別人炫耀他新買的吊燈,我親耳聽見他在吃一頓飯的時候說了不下五遍“我覺得我家餐廳的燈不錯”,弄得張國立都不好意思不客套的問一句,這個燈是在哪兒買的。

——有什麽可炫耀的?有的事我可以縱着他這麽得瑟,但有的事,我覺得還是就這麽一直游離于衆人視線之外比較好,比如我倆的事兒。我說不上是羞澀還是顧慮居多,我受不了我倆以後走在一起,別人哪怕是善意的打量的眼神,那會讓我覺得我是被孤立于所有人之外的;我也受不了這件事一不小心曝光之後那鋪天蓋地的采訪與報道,要費力的一遍又一遍去解釋和澄清,最後承認,想想都頭疼。

我們兩個算什麽?我家老道,這也不過是自己在心裏想想罷了,官方說法,他還是杜憲家的。我倆就在明與暗邊緣的灰色地帶不鹹不淡的生活着,仿佛也與以前的生活沒太大區別,這也使周圍的人也波瀾不驚的以相同的頻率與我們相處。但不一樣的東西總歸有些不一樣,時間久了,還是有人能看出些端倪的。

第一個發現這事兒的是馮小剛。

小剛是個聰明人,雖然說我們兩個沒特意瞞着他什麽,可早在秦頌那會兒,他這個旁觀者,就比我們任何一個在局裏的人看的都要清楚。那天在我家與我又分了一瓶白酒之後,這小子賊笑着,看着坐在我旁邊搭我肩頭的陳道明,兩個大拇指往一塊兒一對:“你們兩個——”

陳道明特坦然,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都改成攬的了:“吾弟聰慧。”

“牛b啊哥哥——”我看見小剛臉上浮現了一種真正嘆服的表情,“真心的,您二位這是大隐于市啊,偷情都偷得這麽明目張膽,天天黏糊在一塊兒真生怕別人不知道啊?”

陳道明聽了這話看起來就有點不高興,但臉上還是笑着的:“比不得你,老婆都換了,偷情那是你玩兒剩下的。”

馮小剛臉色刷一下就黑了。經過6年的長跑與抗争,以及在他擺出一副“我們情比金堅”的破罐子破摔的英勇形象下,在1999年他終于如願以償地簽署了離婚協議——要不怎麽說我認識的人都真性情呢,連給外界一個對于夫妻感情不和無奈分手的假象都不給,樂颠颠的跑去就和徐帆領了結婚證。我們一幹好友也只好祝福——畢竟比起張娣我還是更喜歡徐帆,熟啊,光電影就合作兩部了,部部都是他馮小剛導演的。後來我和他開玩笑,你也不怕我撬牆角?他就回答,算了吧,被老道看上的男人哪還有力氣找女人,有賊心也沒賊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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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陳道明希望他閉嘴,沒想到這厮“哎呀”一聲反過來問我:“你踢我幹嘛?”

我忍住說他“情商真低”的沖動:“你有什麽資格說別人,你能差到哪裏去......”說到一半忽然突發奇想:“哎你說我要是個女的你娶不娶我?”

他這次到斬釘截鐵:“你要是女的我娶了你那才是瞎了眼。”

我把頭別到一邊去生悶氣,然後就看見了小剛那津津有味看好戲的表情,完全忘記了剛剛陳道明羞辱的是他。

刷碗的時候老道又照例來我身邊晃,我故意不理他,他就特沒臉的貼上來:“喲,怎麽了這是?不高興啊?”

我說:“邊兒呆着去你個瞎子。”

他說:“葛大爺,你怎麽就不明白呢,你最大的魅力就是你是個男人啊——賢妻良母的女人哪兒沒有啊,杜憲就是啊,可賢妻良母的男人就你葛大爺一個啊!”

這聽着......好像是在誇我,我擦幹了盤子上的水漬,可還有一塊因為地心引力流淌在盤子邊緣,要落未落的像一只成形的繭:“你吃飯的時候幹嘛那麽說小剛?”

他撇嘴:“誰叫他那麽說我們?”

“這不好。”我把碗整齊的排列在櫃子裏,“你不能因為嫉妒他就這麽說他。”

“我嫉妒他?”陳道明不屑嗤笑,“笑話,他有的什麽我沒有?”

“你就是嫉妒他。”我毫不留情的戳穿他,“因為我們即使是離了婚——也什麽都解決不了。”

于是他沉默了,好半天才輕聲嘀咕:“優子你以前從來都不是說話這麽直接的人。”

我突然就有些不忍心看他這麽落寞的樣子,走過去抱住他:“那你以後也別那麽說小剛了。”

那天我們就維持着這個姿勢站了很長時間,什麽都沒做,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想這樣抱着,覺得這樣就能在心知肚明的無能為力中安心一些。頭頂陳道明最喜歡的吊燈現在正把光像花灑一樣灑下來,猝不及防的淋濕了我們,我就在這樣的光中,悲涼的與他産生了一種名叫“相依為命”的味道。他微微的嘆氣:“沒有別的辦法了麽?”

我說:“這樣就很好。”

第二個人是胡軍。

其實陳道明抛除不可愛的時候,還是可愛居多的。這種可愛和不可愛都來自于他的孩子氣——率真,無所顧忌,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比如他把我介紹給比我們小十多歲的師弟胡軍的時候,雖然什麽都沒多說,但那種孩子氣的炫耀,就像我是他們家餐廳的吊燈一樣,而我也就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充當好一個“展覽品”的角色。快上菜的時候陳道明突然說要去洗手間,就這麽把我和胡軍扔在了桌上。

我和胡軍就這麽坐着,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什麽話可唠——我倒是想和他聊聊電影,可他兩部出名的電影除了《藍宇》就是《東宮西宮》,我看的時候還是被陳道明拉着在他們家看的,片子裏陳捍東和藍宇親吻在一起的時候他對我說,這有什麽,也值得拿獎,咱倆演的一定要比他倆好——都不用演。說着就把我按在沙發上,湊了過來。

你——說演戲就演戲,脫衣服幹嘛。這是我看着陳捍東開車經過一片片建築工地,聽着《最愛你的人是我》時能想到的唯一的一句話。

所以說,我能和胡軍說什麽?聊聊你那電影真動情跟真的似的看的老道都發了情?我看着他的目光就有些躲閃,索性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做,拿了個勺子偷偷往外舀陳道明杯子裏的冰——那一杯白水裏面全都是冰,看得我都擔心他的胃。舀了沒幾塊突然就聽胡軍說:“其實吧,沒看見您和我師哥在一塊的時候還真想不到,真看到活人了,到覺得還挺配的。”

我手一抖,勺子裏一塊冰就掉了回去,濺到我臉上一滴水,拔涼拔涼的。我簡直就不知道是該不搭茬,還是回問一句“你說什麽呀”,只得保持着那個撈冰塊的姿勢,僵住了。他看我這個樣子,哈哈哈的就樂了:“您這個樣子,就和我家烨子發慌的時候一樣一樣的。”

是了,我想,我騙誰能騙得過他呀。他是誰,胡軍啊,一出道就憑借同志電影拿影帝的行家。我被他樂的不好意思,就順口說了一句:“劉烨在《藍宇》裏邊演的挺不錯的。”

他拿出一根煙,問我要不要,見我搖頭之後自己點上:“他那麽演還是我教的呢,結果得,把自己還給交代進去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搖頭晃腦的假裝悔不當初:“您說說,這人不就是命麽——幸好盧芳在片兒裏演的是我妹妹,要不然我家這成什麽了,活脫脫又是一出《藍宇》啊。”

我就忍不住問他:“你和......劉烨是怎麽打算以後的?”

他往椅子背上一靠,做出一副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的樣子:“能怎麽辦,就這麽辦呗。我和您說葛大爺,現在這世道,您甭想着離——就不說咱們都是要經常在觀衆面前露臉這身份,就是普通人家,您試試?家裏這一關就過不了。所以啊,我也這麽想好了,就這麽過着,烨子那女朋友我也看過了,小姑娘挺好,有點瘋吧,但是人心好就比那些矯情的強。我倆還說呢,小九就算了,要是我能再生個兒子,他也能生個兒子,我倆就結個親家。”

我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的地方:“受教了——你們這是連下一代都不放過啊。”

正說着陳道明回來了:“說什麽呢?是不是說我呢?我都聽見了。”

我說:“哥哥那你是真想多了。”

他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杯子裏的冰少了:“哎我冰呢?”

我就有些心虛:“化了。”

他“嘿”一笑,表情裏有點嘲弄:“優子,說你不聰明你就真傻給我看啊?撒謊都不會,你不知道那冰塊化了體積不變水平面還是那麽高啊,少了那麽一大截你當我瞎?——你等我回去收拾你!”

胡軍就笑着遞過來一根真龍打圓場:“師哥,要煙麽?”

他說:“我一直都抽萬寶路。”但還是接了過來,沒等胡軍給他點煙,就從兜裏掏出個打火機扔我面前:“點上。”

我從桌上摸起打火機,對胡軍說:“看見沒,軍閥作風。”但當那一小撮橘黃色的暖亮從我們兩個之間跳躍起來的時候,他湊過來,在煙還沒點到火上的那一刻,突然擡頭對我會心一笑,我就在那一刻,猝不及防的被他這個笑容溫暖了。

胡軍在我倆對面,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又吸回去,又吐出來,如此反複的玩兒着,裝看不見。

那頓飯從中午一直吃到晚上,回家之後他就把我扒光了扔床上,我都忘了中午那檔子事兒了,特別驚愕的問他:“你幹什麽啊?”

他從冰箱裏撿了一塊用模具凍成五角星的冰塊扔嘴裏,含混不清的說:“收拾你。”

就那麽含着,你不難受麽,他用舌頭抵着那塊冰在我身上游移的時候我還這麽想,冰在他的口腔與我的體溫的熱度下化成水,在我身上拖出一道道看起來十分淫靡的痕跡。那塊冰走到哪哪兒就是一陣戰栗,移走之後又感覺出了火燒火燎的熱,十分不痛快。我被逼的發瘋,拎着他的領子就起身吻了上去:“你還有完沒完?!”

那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我鮮少主動,于是他被吓了一下,連回吻都忘了。我舌頭探進他嘴裏的時候冰冰涼涼的很舒服,還有點甜,這讓我想起我早上凍那些冰的時候是加了糖的。他也就呆了那麽一會兒,就立馬反客為主,也不顧我身上那些水蹭了他一身,揉着我一遍一遍喊:“優子,優子......”

說實話,那一刻我真的是在覺得,我是以最大的限度幸福着的。

第三個人是姜文。

其實我覺得姜文不會知道的那麽晚,畢竟在這種事情上是個人心思都敏感,他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我們兩個就在一層窗戶紙之間活着,還繼續當我們的好友——他倒是一次次的想把窗戶紙捅開,我就只好一次次的跟在他後面糊。糊上的窗戶紙那也是窗戶紙,沒辦法,對于那些層層補丁累積出來的繭,我也只好裝看不見,而他也非常配合的裝作看不見我和陳道明的事兒,我倆在這一點上倒是默契,雖然默契的讓我覺得我自己混蛋。

把這個默契打破的不是我,而是陳道明。那天快端午,我在他們家包粽子——人就是閑的,非得說外面賣的粽子米不好,把東西買回來讓我包。我想你真把我當機器人保姆了啊?輸入指令“包粽子”即可獲得新鮮紅棗棕一份。可我這麽想的時候,手上已經有了三個看上去慘不忍睹的粽子了,而那個電話就是這時候來的。

我喊陳道明:“你去幫我接個電話!要是我媽打的,你就說我明後天就去給她看地板革,告訴別讓我爸操心!”

他當時正在玩兒別人送他的一個小游戲機,打麻将通關的,他都玩兒一上午了也沒把第9關過去——麻将總冠軍也在高科技面前遇到了敵手。聽了我喊他放下游戲機伸長了胳膊去夠手機,看了一眼號碼語氣特微妙的“喲”了一聲,就按了接聽。

我剛想說你那是什麽動靜,就聽見他在那頭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啊?哈哈,老弟啊,找優子什麽事兒啊?啊?粽子?不麻煩了他在我們家包呢。對呀,我們家。”他壯懷激烈的死咬了“我們”這兩個字,“哈哈,不,別恭喜,怪不好意思的,我呢,也就是在撈月影的時候,一不小心撈上來了一只掉到井裏的傻兔子。”

那語氣,真的,我都想了,要是電話那邊的人沖過來揍他我都不帶攔着的。他又客氣了幾句,撂了電話,我問他:“誰啊?”

其實我已經大概猜出來是誰了,但還是想求證一下,果然他說:“姜文那小王八蛋。”

我就知道,要不誰能讓他像圈地劃地盤似的宣布占有主權完整。打擊了情敵的陳道明異常開心,過來從後邊摟我的腰,用下巴蹭我的脖子:“優子,我想幹你。”

我慢慢把手中的粽葉放下,回頭很嚴肅的對他說:“臉看着長的挺正經,心眼兒歪的跟什麽似的。你要是真閑的慌就幫我包粽子——把手洗了去。”

于是他就很歡快的跑去洗手了,我在很大水流聲中還能聽見他在哼歌:“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the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work.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我停下了手裏的活,就那麽聽他唱,突然就覺得其實心裏已經可以很空曠很淡然了。

世上有那麽多的人,每個人有那麽多的生活方式,他卻走進了我的生命裏。我們無法像本恩與伊萊恩一樣逃離,就只能選擇承受。我一直相信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承受的,在承受中你想罵娘,可回頭的時候,你會靜默。我真心希望等到我快要死去的時候回憶起現在還能不後悔,并發自內心的笑出聲來,那就行,那就是他陳道明留給我最寶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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