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作者有話要說: 1.其實......這一章本來也是可以不用寫的。就是聊天的時候說到“葛大爺怕爹爹好萌啊”“人家怕爹你為啥萌﹁ ﹁”這樣的對話,于是這一章就出來了,不過也算是兩個人把最難的一關過去了,談戀愛這種東西就像是玩游戲打怪,勇者鬥惡龍,只有鬥掉了老丈人這個終極大boss,明叔你和大爺才是真圓滿了,加油,我看好你
2.我突然發現女人在我眼裏都是引發劇情的NPC,杜憲在觸發“捉奸在床”和“讓賀聰知道”的劇情之後就消失了;左小青就是為了觸發“讓葛大爺和明叔撕逼好去拍讓子彈飛”這個劇情,然後也消失了;而賀聰在長久待機之後唯一一次露面就是觸發“讓爹爹知道”的劇情,然後也可以消失了......哦還有個周韻,她是觸發番外的NPC我們暫且不要管她......
25.
有一天陳道明和我說,你說咱倆現在這就算夫妻了吧?
我怎麽想這詞兒裏這個“妻”字怎麽別扭,但也不好反駁:“嗯。”
他就說:“要不咱倆豁出去了,回家告訴爸媽得了,明天你陪我去給我爸上個墳。”
我堅決的搖頭:“別告訴,千萬別告訴,你不怕你爸托夢罵你,我還怕我爸那脾氣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非打死我不可,真打死。”
我爸那脾氣,就算是在演員輩出的北影大院那也是一絕,我從小幾乎就是被他打到大的。我這麽蔫兒的孩子,還挨打,長大後再聽聽姜文小剛胡軍他們小時候的豐功偉績,估計換成我爹這樣的也就被打死了吧。我甚至懷疑我性格中懦弱膽小的一面并不像我媽說的全部遺傳于她,倒是很大程度上與我爸有逃不了的幹系。小時候就不提了,長大後最慘的一次就是我終于鼓起勇氣把腦袋給剃光了——我這腦袋剃不剃有區別麽?就剩那麽幾根毛兒了咱非得較那個真兒麽?剃了之後自己感覺還不錯,國立他們也說哎優子這麽看精神多了,我心一大,就忘了考慮老爺子和老太太的接受能力了,反正周五下了班也沒多想就回北影大院去了。進了屋正趕上我爸看報我媽織毛衣,我拿鑰匙開了門,把買的菜放廚房出來到了客廳之後才看見,二老正瞪着眼睛看我,過了好久我媽才顫巍巍問了一句:“你是......小嘎吧?”
小嘎是我的小名,我當時就想變化有那麽大麽,我媽都認不出自己親兒子了,後來我才知道,啥認不出啊,那是不可置信啊。我不知道我媽是啥心情,反正我爸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後立馬就炸了,啪的把報紙往茶幾上一摔,平時教導我要謙和啥的那些好品質全沒有了,整個就一武夫,把我硬從客廳一直踹到了門外,最後一腳直接把我踹跪下了,然後那門就在我面前“呯”一下關上了。我特茫然的跪在樓道裏,好半天才覺得身上疼,這時候住我家對門的黃健中從樓下上樓來看見我,也是愣了好半天:“......小嘎吧?怎麽跪這兒了?”
我苦笑着說:“叔,您幫我求個情,我爸不讓我進門兒了。”
黃健中挺喜歡我的,但那會兒我看他那眼神兒估計是也覺得,要他兒子把腦袋剃成這樣,也幹脆打死算了。敲了門我爸出來開門,我就那麽消消停停的跪在旁邊,連眼睛都不敢擡,一直等到我爸又和他寒暄了兩句,等他開門進了屋才板着臉對我說:“進來吧。”
我如蒙大赦,哎了一聲趕緊的從地上爬起來跟着我爸後頭進屋,還要聽他數落:“你說說你,好好個腦袋怎麽就剃的跟個強J犯似的?”
我一只腳剛跨進門檻兒,小聲說:“爸,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涼快。”
這話不知道觸怒了我爸那根神經,總之他回身就是一巴掌,直接又把我打出去了,這次任憑我怎麽敲門都沒開。陳道明知道這事兒後又好笑又心疼:“你怎麽那麽笨,直接說你演戲剃的不就完了?”
我說:“那不成,瞞得了這時候瞞不了以後,挨打這事兒,早挨早利索。”
所以說我哪還敢讓我爸知道我和陳道明搞到一起去了,還是被搞的那個。可架不住天有不測風雲啊,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更要命的是這風還不是從我這兒透過去的,是賀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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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聰是個好女人,這說到哪兒去都不能不承認,至少她在對待我和陳道明這件事兒上,寬容的有些不像是一個女人能表現出來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地裏哭過,但是在我面前,她一直表現的神色如常,什麽都不說,也不埋怨。我和陳道明合照很多,但真正能讓人看出端倪的就那麽一張,是2004年拍《天下無賊》的時候,他來看我,我就陪他趁着拍戲的空檔開車出去玩兒,走到一處戈壁,太陽曬得天瓦藍瓦藍的,很空澈的那種,他就提議:“拍張照片吧。”
我說:“好。”我挺喜歡攝影的,就是平時人太多,沒法拍,別人看我都不夠我哪還能拍別人啊,于是到了這種除了我就是藏羚羊的地方自然是把設備都随身帶着的。我下車找了個平坦的地方支了個三腳架,把相機設好延時,跑過去和他站在一起。然後就在閃光燈亮起來的那一刻,陳道明扳過我的臉,歪頭對準我的嘴唇就親了下去。
其實為了保險起見,這張照片我本來是應該删掉的,可我卻鬼迷心竅的把它留了下來,還用了個小相框裱了,藏在書架的一排書後面,家裏就剩我自己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眼,然後就在那一個人傻樂。我倆就這麽一個算得上是紀念的東西,怎麽也不願意輕易的就那麽丢了。有一天我和賀聰打掃房間的時候,她擦書架,一不小心就把那排書弄倒了,帶着相框從書架上折下來,前面的玻璃碎了一地,那張照片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入了她的眼睛。我和陳道明,這事兒她早就知道,只是一直裝糊塗,可真這麽擺在明面上還是頭一次。我倆相顧無言,特尴尬,好半天我才說:“等會我收拾,你別動了,當心玻璃割了手。”
我一直琢磨着再去買個相框把它裝好,可那段日子忙,也沒來得及,照片就被我往老地方胡亂一塞就完了。直到有一天我習慣性的再去拿它的時候才想起來這事兒,手已經把書都拿下來了,擡眼就是那張照片端端正正的擺在那裏,相框上已經被鑲了一塊新的玻璃。我摸着那塊玻璃,心裏突然就湧上來一股愧疚。賀聰你是不是在默許呢?你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我你的大度,只會讓我在你面前越發的無地自容。
經過這件事兒我早該知道,那書架不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可人就是沒記性啊。那時我正在和馮小剛拍《私人訂制》,還沒開機呢,他就召集劇組人員商量拍攝事宜,像個山大王,又像個導游:“這次去海南,先不着急拍,我先帶你們玩兒幾天,大夥想去什麽地方,說!”
我混在李小璐白百合鄭恺這堆年輕人中間和他們一起起哄:“馮導萬歲!”被馮小剛眼尖挑出來了:“僅限坐飛機的,坐火車還得倒船的不算——你當我為什麽帶他們玩兒啊?不就是為了等你麽!”
我舉雙手做投降狀:“我認罪,可導演你也不能差別待遇太明顯啊。”心裏盤算着這麽對我,大不了我就坐個慢車去吧,拖他兩天也讓他多着急一會兒。賀聰的電話就是這時候來的,我向馮小剛示意,就出去接電話:“喂?怎麽了?”
她的聲音就有點慌亂:“優子,不好了,咱爸知道了。”
我說:“知道什麽了?”
她說:“你和陳道明的事兒。”
我當時腦子一懵,都空白了,完全就是一腳踏入深淵的那種感覺,飄忽,站都站不穩。我從旁邊拽了個椅子慢慢坐下:“怎麽知道的啊?”
她在那頭猶豫着要怎麽和我說:“就是......今天爸媽來家裏了,帶盎盎來的。本來也沒什麽,就是盎盎非得要翻你書架上的書,手下沒輕重,就把那一排書帶翻了......”
盎盎是我外甥,前兩天剛從美國回來,還是我去機場接的他。十七歲的大小夥子了,怎麽就不穩重呢。我裝作很鎮定的問賀聰:“然後爸媽就看見那張照片了是吧?行了我知道了,然後呢?”
她說:“然後爸就問我這是怎麽回事兒,我心一慌,就把事兒給說了......喂?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說什麽啊,我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從這個噩耗中回過點兒神,你不是故意的吧?但我又想這麽說對賀聰太不地道了,她要想告訴就早告訴了,于是我只能咬了咬牙接着問:“再然後呢?”
她說:“......爸挺生氣的,也沒多在咱家呆,就回北影大院這邊了。我也在這兒呢,爸......讓你快點兒回來呢。”
我默默挂了電話,在走廊裏靜坐了一會兒,就進去找小剛,他正在和白百合逗咳嗽玩兒,講他的光輝奮鬥史。我顧不上他正眉飛色舞的侃到《甲方乙方》,拽着胳膊就把他架到了一邊:“導演,我請假。”
他拒絕的特幹脆:“不準,本來你就夠慢的了,還請假?你幹嘛兒去啊?”
我說:“我回趟老爺子那兒——小剛你聽好了,我這次去,可能回得來,也可能回不來。我要是回來了就和你去拍戲,我要回不來,保險受益人填的是賀聰和我媽,然後我那點兒錢你幫我分分,給我爸媽留一份,給賀聰留一份,給我妹妹留一份,要是還有剩的就捐了吧。骨灰——骨灰不用埋地裏,你千萬要記得給陳道明。就這點兒事,我就托付給你了。”
可能是我認真的太吓人,他也不由得慎重了起來:“怎麽了這是?回趟家怎麽還交代上後事兒了呢?”
我說:“我爸知道了,我和陳道明。”他也被吓了一跳,探頭向屋裏看了看沒人注意到我倆就問:“那怎麽辦?你自己去?你爸會打死你的,我和你去一趟吧。”
我想着也好,我要是出點什麽事兒他還能有個照應,就點了頭。小剛先把屋裏的人都散了,拿了車鑰匙送我去北影大院,到了樓下還和我說:“我上去不好,就在樓下等你,你有什麽事兒立馬給我打電話。”
我沒上樓呢就快哭了:“我怕我來不及打電話。”
他說:“那就喊吧,三樓,喊的慘點兒,我聽得見。”
——你說這倒黴事兒怎麽就都讓我碰見了呢,杜憲那次就不說了,我爸難得去我家一趟,盎盎更是不常回來,就那麽一次,就把這瞞了這麽多年的事兒抖落出來了。我這麽想的時候已經跪在我家客廳了,盎盎還在一旁和他姥爺據理力争,也不知道是在給我幫忙還是添亂:“姥爺,這事兒在美國挺常見的呀,那麽多名人都出櫃了,美國還說明年要通過法案承認同......”
我爸現在根本就聽不得那仨字兒,更不願意聽他在那胡說八道,怒喝一聲:“你給我閉嘴!”然後就把我那張照片扔在我面前,相框摔在地上更像是摔在我的心上。我爸問我:“這是怎麽回事兒?”
我彎腰把相框撿起來,抹去上面的灰,然後把它揣到懷裏,特鄭重的回答我爸:“就是您看見的這麽回事兒。”
我來之前已經做好挨打的準備了,不争不躲,就算是給老爺子出氣了。但真當我爸那大耳刮子抽在我臉上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向後瑟縮了一下,然後就被那一掌的力道帶的向旁邊倒了過去,像一棵被攔腰折斷的樹,趴在地上半天才找準自己呼吸的頻率。我摸上懷裏的相框,那玻璃應該是又碎了吧?要不然怎麽會這麽鋒利,割的我胸口疼?慌亂中我聽見盎盎在幫着賀聰攔我爸:“姥爺,姥爺,您別生氣,您別打我舅舅......”
我爸哪會聽他的,勇武不減當年,推開他就順手抄起旁邊的折疊椅向我砸下來:“你個小兔崽子,不學好,搞這些歪門邪道的,當初就應該打折你的腿說什麽都不讓你去演戲......”
我這時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對着他就喊了回去:“讓不讓我都去了!你那時候沒攔住我,現在也攔不住我!你讓不讓,我也都是喜歡了!”他那一下子本來是想砸我的膝蓋,聽了我這話一愣,手一偏就砸在了我的小腿上,疼得我蜷在地上一抖,差點兒沒抽過去。我媽本來在屋裏抹眼淚,看了這架勢也坐不住了,跑過來拽着我爸胳膊就往後拖:“你要把兒子打死了——”
多亂啊,是這份混亂歸于寂靜的還是我爸。老爺子身體本來就不大好,去年還因為中風住了次院,這次估摸是受不了這麽大刺激,推了我媽一把沒推開,自己到先倒下去了。我想站起來去扶他,可剛站起來被他打的那條腿就鑽心的疼,我沒站穩又撲倒在地上,也忘了還有手機這麽一茬,掙紮到窗前就喊馮小剛,那聲音絕對凄慘:“小剛!你上來!真出事兒了!!”
他一秒都沒耽誤,一步倆臺階的就竄了上來,他以為出事兒的是我,看見我只是瘸了還放了一半的心:“腿都沒折你喊我幹嘛啊?”這一半的心在看見我爸的時候立馬又提了起來:“送醫院,趕緊的!”說着就背着我爸下了樓。我媽也一定要跟去,我就讓賀聰扶着她,回頭對盎盎說:“盎盎,看着家,別亂走。”其實家有什麽可看着的啊,可我那時候就是覺得,家裏得留個人,要不我不安心,覺得一定要安排點什麽才踏實點兒。到了醫院我面無表情的坐在急救室外的長椅上,麻木了,感覺什麽情緒都沒有了,小剛在我面前來回走,賀聰陪着我媽輕聲啜泣。這時候我電話響了,很刺耳的聲音,尖銳的打破了這關于生死的寂靜微妙的平衡。我接起來,陳道明歡喜的對我說:“優子,我看了一家很不錯的房子,別墅,陳寶國已經買了一個了,咱們兩個也買一套怎麽樣?”
我聽見他的聲音眼眶一酸就差點掉下淚來,但還是努力使聲音裏帶着笑意對他說:“好。”小剛在旁邊看不下去,搶過我的電話對那頭的陳道明說:“老道,我小剛。我告訴你,你倆的事兒讓優子他爸知道了,優子挨打了,老爺子也進醫院了,我們現在就在醫院裏,你趕緊過來。”
我眼睜睜看着他說了地址之後挂了原屬于我的電話:“哎你和他說幹什麽?”
他很嚴肅的對我說:“優子,你倆是早就決定了要在一起過日子的人,什麽事兒,你就這麽委屈着自己瞞着他,那不是怕他擔心對他好,而是對他不公平。”
陳道明來得很快,我都懷疑他是不是闖了好些個紅燈。見了我們先匆匆向我媽問了聲好,在我媽猶豫着是要和他打招呼還是幹脆不理他的時候又轉到我跟前,伸手輕輕摸了摸我臉上腫脹的指痕:“還打哪兒了?”
我說:“腿,疼。”他就半跪在地上,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把我的褲腿向上挽,露出受傷的那一段兒。我也是坐這麽半天第一次看到,不看還好,一看真是把我也吓了一跳,碗口大的淤青,上面滲着紫色的淤血點。陳道明心疼的聲兒都變了:“怎麽下這麽狠手,沒傷着骨頭吧?”
我安慰他說沒事,看他不敢碰我受傷那塊兒,只好輕輕按着周圍替我檢查,可他這個半吊子大夫能看出什麽來啊,我說:“你起來吧,別擱這兒跪着了。”他說:“我看看,我爸原先就在醫科大學當教授,平時家裏來往醫生挺多的,我聽他們說多少能會一點兒。”
我突然就有些悲從中來的委屈與自嘲,伸手把手指插到他頭發裏慢慢摸:“吓着你了吧?書香門第肯定沒見過這陣仗,我們平常百姓家都這麽教育孩子。”
他沉默了一會兒,把我的手握到手心裏攥着:“話不是這樣說,這事兒攤誰家爸媽身上都得真急。也就是我爸沒的早,要不然我家躺在醫院裏的就是我。”
我小聲說我爸那脾氣,要不是他先暈了,我指不定就在重症室還是停屍房呢。陳道明就一樂,但想想現在這情況笑可能有點不大合适,就憋了回去。他本來想帶我去拍個片看看骨頭受沒受傷,但這個時候把我帶走了,怎麽想都不是那麽回事兒,只能坐在我身邊讓我靠着。白熾燈的燈光在我眼前一晃一晃的,紮眼的很。我把頭往他肩膀那邊偏了偏:“刺眼睛。”
他伸手替我遮住燈光,嘴裏卻說了句與此毫不相關的話:“別怕。”
我遲鈍的反應,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在他的手心裏慢慢閉上眼,試圖因為他的一句話就能讓自己不那麽害怕,于是我就真的不那麽惶恐無助了。直到急救室的門被打開,醫生出來對我們說:“葛老沒大事,就是得休息。”
我這時才松了口氣,扶着膝蓋慢慢蹲下,陳道明一點點撫着我的背,幫我放松精神。我們一直守到我爸醒,賀聰扶着我媽先進去,我本來也想進去的,被小剛攔下了:“你先別進了,萬一你爸看見你又動了氣就不好了。我先進屋一起去勸勸,好了再出來叫你。”
我沒辦法,只好和陳道明坐在走廊裏等着。陳道明在聽見我爸醒了的那一刻就很局促,手攥着拳,在膝蓋上來回擦,皺着眉一副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樣子。我看着鬧心,就問他怎麽了,他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優子,我......有點緊張。”
我心裏沉了一下:“你緊張什麽,都到了這時候了,總不能再和老爺子說咱倆反悔了。”他就說:“不是那個......就是,以前的就不算了,我這也算是第一回來見老丈人,空着手,有些不大好......”
我樂了,一下子特輕松:“我也覺得不大好,怎麽辦呢。”他說:“是吧,我和你講我命裏犯老丈人,原先認識杜憲那會兒她爸就特不待見我,總覺得我是個演員,是戲子,和她們家門不當戶不對,他閨女嫁我委屈。結婚頭一年我都不敢去她家,她爸準不給我好臉色看。”
我說:“原來陳道明也有怕的東西,老丈人真是克你啊——其實我和賀聰那會兒,她爸媽也不樂意,也是覺得我是個演員,心思定不下。”然後我倆就一起樂,我說:“演員這行當招誰惹誰了。”
他說:“也虧得咱倆都是演員,要不就遇不見,也沒有以後這麽多的事兒了。”這時候小剛從病房裏探出頭來:“你爸叫你倆進去呢——記住了,少說話,态度端正。”
門開着我就聽我媽在那兒數落我爸:“......你身體不好還動這麽大氣,真出點兒什麽事兒怎麽辦?還有你還當你兒子小啊?也是知天命的人了,還動手打他?也不給他留點面子。”
我爸就唉聲嘆氣:“你說說他還要臉麽?我啊,就是沒氣死,氣死了也是眼不見心不煩了。”
小剛就在旁邊:“葛叔您別這麽說,您這麽說優子聽了心裏多難受啊。”然後手就在後面擺,讓我倆進去。我站在我爸面前,他看着我,我不敢看他,他也不說話,那氣氛特別壓抑。我一緊張就說:“爸,媽,這是陳道明。”
話一出口就想給自己一嘴巴——我爸我媽還能不知道這是陳道明?你和他們說這幹嘛啊?介紹姑爺來了?誰成想陳道明今天比我還緊張,聽我這麽說張口也來了一句:“爸,媽......我陳道明。”
小剛瞪我倆那目光都快能殺人了,我爸重重哼了一聲:“爸媽可不是亂叫的。”
他這麽一來我倆更手足無措了,我下意識的看他,沒想到他也看我,視線一對上就發現這麽默契實在不妥,就又慌忙把頭轉回來了,繼續低頭認罪。我餘光看見陳道明的手都攥出青筋來了,然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一咬牙,給我爸跪下了,還對我說:“優子,你也跪下。”
我說:“啊?”在一屋子人都驚呆了的時候就被他拽到身邊跪下了。他直接無視了我爸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對他說:“我還真就得叫您爸,這事兒誰也改變不了。其實我今天來這兒,不是說非得逼着您承認我,也不是故意來惡心您了,我就是想讓您知道,您兒子喜歡誰,誰也同樣這麽喜歡您兒子,他下半輩子會和誰在一起,誰會對他好。您是他的父親,您應該,也有權利知道這些——我今天和您說這個,是抱着做丈夫,也是做您姑爺的心的。”
說着他一個頭就磕下去了,我在旁邊聽着,感動還在其次,就是怕這話太直接,又把我爸聽到重症監護去。我偷眼瞄着我爸,他沉思了好半天,一捶床板:“小嘎,你和我說實話,你不要孩子......”
我連忙表态:“我不要孩子,是我結婚的時候就和賀聰說好的,和陳道明一點兒關系都沒有,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他呢。”
于是我爸又嘆氣,不釋然,但是原諒的那種,對小剛說:“你不是要拍戲麽,把他領走,別讓我再看見他。”
我們三個聽見老爺子說這話立馬松了一大口氣,連聲說着謝謝爸就倒退着出了房門,笑的特狗腿,包括陳道明。出了屋陳道明半蹲下身:“上來,我背你,咱們去看看你腿怎麽樣了。”
我坦然的在他背上一趴:“看不看也沒什麽意思,萬一真瘸了誰也攔不住。”
他說:“你要是真瘸了,我就這麽背你一輩子。”
我說:“是瘸了不是癱了,這輩子剩下的路我還能和你走走呢。”
小剛對剛才的事兒還真心有餘悸:“你倆也太......反正老爺子要是那時候再揍你倆一頓,我是不攔着,太刺激神經了。老道你也真行,你不是只在戲裏低頭麽?”
陳道明說:“我搶了人家的兒子,怎麽低頭都是應該的。”
這時候有個小醫生拿着儀器迎着我們匆匆過來,很怪異的看了看我們這隊看起來很奇特的組合,陳道明就笑着回過去:“看什麽看?沒見過恩愛夫妻啊?”
我悶聲笑:“咱倆這樣的還真不常見。”
我和陳道明認識了24年,他背着我從病房繞過繁複的走廊,到了電梯口的時候,就走了240步。我在這些步子裏好好的回憶了一下我們一同度過的所有時光,歡樂的也好,痛苦的也好,總還是走了下去。我也想了關于我們的故事的其他結局,但最好的也不過就是像現在這樣,我們一直在走,并且從未真正放棄,并且還會像這樣繼續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你願意嗎?陳道明,我知道你是願意的,因為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