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4]
?作者有話要說: 1.我是真心喜歡韻姐這個腐女的設定,有時比八卦的吉祥物小剛弟弟都喜歡,仿佛看到了自己hhhhhh
2.我看過最離譜的一版文叔情史大概是這樣的:和曉慶阿姨同居8年,因為《陽光》戀上寧靜,然後曉慶阿姨不服,介紹了桑德琳給文叔,于是文叔抛棄了寧靜和桑德琳結婚,又認識了周韻,各種為韻姐争風吃醋啥啥的,最後修成正果......這點兒事兒我覺得誰要想寫都夠寫好幾萬字不止了貴圈真亂
3.我一直覺得,愛情沒有對錯,愛情的方式才有對錯,可理性的評判在不理性的愛情中摻和,很多事情又要另當別論。都是掙紮過的人,誰也別笑話誰
4.
小剛曾經對我目前的處境做過精煉的總結,他說你和優子之間其實就是隔着張窗戶紙兒,你一個勁兒的在前面捅,優子就只好一遍一遍跟在你身後糊,然後裝看不見那些七零八落的補丁。何止精煉,簡直就是一語道破。葛優沒錯,他明确的拒絕過我了,我也沒有那破罐子破摔的勇氣,拼着不和他做朋友也要把這事兒掰扯明白了,所以我只好對他的裝糊塗表示默認,然後在一旁看着他和陳道明做夫唱夫随的一對兒——對,夫唱夫随,我覺得我那師兄還真得謝我,我在秦頌片場那麽一折騰,反倒誤打誤撞的把這兩個人弄的心照不宣了。我坐在酒宴的一角,看着北京文藝界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客客氣氣的歡聚一堂,這裏面就有他和他,并沒有在一起,各人對付各人的場子,然後卻在觥籌交錯間,不經意般的擡頭相視一笑。
在宴會間的一個空隙我聽見小剛打趣這兩個人:“優子怎麽也沒戴塊表啊——老道快送一個。”
陳道明一挑眉:“那還用你說?現在就送。”然後把葛優的手拽過來,撸起袖子俯身在手腕上咬了個不輕不重的牙印。葛優用袖子擦了擦,又看了看周圍看熱鬧的好友,笑着為自己解圍:“嘿,這表盤還挺大!”
衆人哈哈一樂,這事兒也就被岔過去了。沒人看出來這倆人到底有什麽異樣,也沒人看得出我有什麽異樣,可是話說的好聽,說我不介意,做朋友也挺好——哪兒能呢,我看他倆膩歪,胃裏都快反出酸水了,那種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甘和嫉妒。我想着走吧,還在這兒呆着幹嘛兒,等着現眼呢?可我又想再看看他——如果我能忽略陳道明的話。你如果像我一樣喜歡過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懂得,無論怎樣,哪怕是被逼到極其難堪處,也是希望能多看他一眼的,哪怕是這樣遠遠的看着,不過去。這時有一個女人坐到了我的身邊,用很純正的中文對我說:“一個人?”
我之所以強調是“很純正”的中文,是因為她一看就不是一個以中文為母語的人——很标準的白種人長相,典型的歐羅巴美女,于是我也笑着對她說,并且故意忽視說出這句話時心裏的鈍痛:“是啊,一個人。”
這就是我和我的第一任妻子桑德琳認識的經過了,老天爺總是會在我的感情一次又一次受挫的時候,再給我派來一段不那麽正确的感情,然後迷惑我,讓我以為這就行了,我可以在我錯誤百出的愛情裏扳回一局,重新開始,從此幸福美滿,至于曾經愛過的人也就可以當做別人的故事了。你可以笑話我,你也可以諷刺我,你氣定神閑,是因為你從來沒像我一樣倒黴,沒像我一樣急于擺脫什麽。于是我和她在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後,結婚了,然後發現,我們根本不适合做夫妻,可是已經晚了。我和她正式分居是在2001年的一個下午,那時候她要回法國——再也不會回來的那種回去。我坐在床邊看着她把要帶走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收拾到行李箱裏,然後問她:“非得走到這一步?”
她沒看我,只是擡手把一縷頭發撩到耳後:“你和我總有一些事情是無法調和的,比如你總喜歡命令我,可我偏偏覺得不需要那樣做。”
我沉默,兩個生長環境不同的人,無法調和的東西太多,不止這一件,我無意去更改我自己,就像她總強調的個性要自由,她不需要我的壓制一樣——好吧為什麽不直說了呢,我就是無法為她改變自己而已,或者再直接一點,她不是那個能令我改變的人。這話說出來很殘忍,所以她在登機之前對我說:“你的眼睛裏看着另外一個人,這不是我的錯覺。”
她走了,還帶走了我們唯一的女兒。
我曾經以為她的到來是雪中送炭,可是在此刻我不得不發現,這只是老天爺給我設下的又一個陷阱而已罷了,看着我跳下去,然後躲在一旁竊笑——他甚至都不用掩飾,他從來都是在天上懶洋洋的看着我滿身傷痕的狼狽爬上來,琢磨着什麽時候再推我一把。那段日子我過的很消沉,甚至和劉曉慶剛離開我的時候有一拼,直到我接到《理發師》劇組邀請的時候,我才好好想想,我不能這樣了。看日歷選了個百無禁忌的日子,溜達着就去片場報道了。到了劇組先看見的是周韻,坐在桌前嗑瓜子兒,面前兩個小塑料袋兒,一個裝瓜子兒一個裝瓜子皮兒,我走過去和她打招呼:“嗨。”
她擡頭,一笑眼睛彎的像浸在泉眼裏的月牙兒:“師哥,吃不吃?”
我說不了,然後就坐在她身旁閑聊,聊她的近況,不聊我的。我和周韻是拍《天地英雄》的時候認識的,那會兒才知道我有這麽個師妹,細論起來不但都是中戲出身,而且上學時候老師都是一個,比陳道明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師兄親近多了,唠起來共同話題自然也多,在青海拍戲之餘就指着和她談人生打發日子了。她一眼相中了我的手機殼:“美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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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湊過去看了看,那上面是一個美國隊長的盾牌,我都沒注意,是我逛街的時候我女兒順手指了我也就順手買了,當爹的人對物質生活沒那麽高,閨女看上啥咱就用啥。我這廂想起那小家夥來有點兒感傷,倒是周韻沒覺得,興致勃勃的掏出自己的手機給我看:“師哥你看我的是鋼鐵俠的!有緣分啊!”
我說:“啊,緣分吧,他倆是啥?好隊友?那你看——咱倆也是好隊友啊。”
周韻的興致就銳減了一大半:“誰和你是好隊友。”
我還想着這怎麽回事兒呢,怎麽就不高興了呢,看周韻這樣八成是他倆的粉,估計是我對漫威不熟,不了解這倆人之間的愛恨情仇,說錯了話。正想着說點什麽找補一下,身後化妝室的門就開了,裏面走出個人,還和人說着話:“我怎麽覺得我這身兒穿的像僞軍呢......”
我一回頭,嘴角不自主的就揚起來了:“喲,葛大爺。”
他穿着一身黃呢子的軍裝,談不上英姿勃發,到沒有他說的那麽不堪。穿軍裝對一個人身形考驗極大,非得是腰細腿長不可,他瘦,可是肩膀寬,正好能把衣服挺起來,又不像尋常武官動辄一身肌肉塊,不安分的埋在襯衫裏虬結着,像是随時能爆掉扣子。年紀上來倒是比年輕的時候多了份從容,正好演一個儒将,羽扇綸巾,臨陣不亂的那種。我看着他筆直的站到我面前,被軍裝束縛的利落,一時間有點移不開眼睛,但看久了還覺得尴尬,只好假咳一聲,問周韻:“你要真是宋嘉儀,是選陸平,還是葉江川?”
陸平是我在戲裏的角色,葉江川是葛優在戲裏的角色,周韻在看見他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就停下了嗑瓜子的動作,此時偏頭看看我又看看他,最後誠懇的說:“陸平和葉江川比較配吧。”
這話說的我真都忍不住給她豎大拇指,葛優在一旁一擺手,連聲說“話可不能亂說”。我趁周韻不在的時候湊到他身邊攬他的肩膀,和他咬耳朵:“看您這小心勁兒,我師哥又不在,說說怎麽了——等等,您這次出來——”
他連忙說:“老道是知道的。”
“那他可是真大方。”我現在想想秦頌那檔子事兒都對我這個師哥心頭一凜,肅然起敬,反正我脾氣暴歸暴,也幹不出來這種事兒。晚上我們幾個主演湊到一塊兒看劇本,我看着葛優坐在那兒有點兒乏,就故意模仿他說話,逗他開心:“葛大爺,我當年上學的時候老師給我們講過發聲學——周韻也來聽。就說這發聲吧,講究一個口腔和喉部的控制,産生共鳴,但要學葛大爺說話呢,還得加上一個鼻腔的共鳴。像這樣——”我挑了一個他的口頭禪來模仿,“‘接不住’,說的還得慢。”
他就笑,說自己說話的時候舌頭是有點兒懶。他說話的時候總會在某兩個音節上有一個特別好玩兒的鼻音,不一定是哪個詞兒,但就是這個音兒,能讓他在演那些滑頭的人物的時候平添一份可愛,讓我喜歡的要命。我學得不像,也說不上來,但他這種說話的方式,能讓我聽了過耳不忘,一千個人當中,我都能精準的聽出來,哪句話是他說的,再逼真的模仿,我也能聽出來真僞。周韻看着我們嘿嘿樂,這丫頭似乎極愛看我倆這種诙諧打趣,樂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剛才要說什麽:“葛老師,你這裏面有彈鋼琴的鏡頭,你是打算自己彈還是找替身啊?”
他說:“自己彈吧,萬一要錄全身的景呢。”
周韻說:“那您不跟導演說說給您請個老師啊?”
他說:“老師——會有的,不要急。”
第二天我們就見識到他說的老師的真實風采了——一只野生的,鮮活的,風塵仆仆的陳道明。他見到葛優之後就把人拽到身邊端詳,看了半天才崩出三個字:“像匪兵。”
葛優對他笑的很溫和,說實話他對誰笑的都很溫和,但我總能從他對陳道明的笑容裏看出點兒別的味道:“你好看就行——用不了來這麽急啊?”
陳道明說:“我能不急麽,我就怕來晚了,你找別人教你了——你拍《秦頌》那會兒小剛就和我說,你找了個女老師教你,還妙齡,還手把手教,有這事兒沒?”
葛優就大驚:“沒有啊!小剛聽誰說的啊?沒摸手,就是她彈一遍我看着再彈一遍——不是那不是你不教我我才找的別人麽!”
陳道明說:“......你不心虛你解釋什麽。”
這故事是我和小剛說的,當笑話,估摸着小剛也是當笑話和陳道明說的,誰成想這孫子能記到現在,還找茬。我在旁邊的樹下百無聊賴的看着這兩個人鬧着玩兒一樣的拌嘴,周韻走過來和我站在一起,說:“葛優老師只有對着陳老師的時候才會那樣笑。”
我懶散的回答她:“對。”然後她說:“你也只有和葛老師對戲的時候才會那麽縱容。”
我裝糊塗:“有嗎?”她說:“有啊,我還記得拍《天地英雄》的時候,我就畫了個眉毛,你就把我罵哭了。”我不好意思的讪笑,說對不住,那不是嚴格要求同門師妹麽,葛大爺就不用我嚴格要求了啊,他格多高呢,他嚴格要求我還差不多。周韻聽了之後就笑了一聲,有點饒有興致的冷笑,聽的我心裏發毛,像是心裏這點兒龌蹉事兒都被她看透了一樣,這讓我覺得我剛才的掩飾是難堪的。再想想拍戲的時候,每當有我和葛優的對手戲就有陳道明一雙眼睛在那兒盯着,冰碴子似的,就更心煩,比我和導演吵起來還心煩——對,我又和導演吵起來了,之所以說“又”,是因為這事兒根本就不是一次兩次了。當年拍《紅高粱》的時候,老謀子那好脾氣可以說得上是賢名在外,照樣在吵劇情的時候被我氣的罵娘。那個時候還可以說自己是年輕氣盛,可現在呢,四張多的人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覺得劇情安排的不合理的地方當場就死犟,一點兒面兒都不給導演。拍《尋槍》的時候還給過陸川下不來臺,這次同樣的編劇,同樣的事兒又來一遍。我是吵習慣了,可陳逸飛是第一次當導演,以前搞油畫的,估計是也接不住我這樣的演員,三吵兩吵,就吵崩了。最後一次吵的時候他罵我對劇本指手畫腳也就算了,還在劇組安插自己的“親信”,想□□,這裏面就提到了我推薦演這部戲女主的周韻了。我氣的要命,餘光葛優在旁邊猶豫着要來勸,被陳道明不動聲色的拉住,于是他就真不動了。
怕濺身上血,是吧?我當時真就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氣,當着所有人的面就撂下話了,你另請高明,我不伺候了。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因為導演言語間有對周韻的不恭敬而發火,可我自己清楚我不僅僅氣的是導演,還有陳道明——你都不是這個劇組裏的人你攪合什麽啊?盡管我也不希望葛優來淌我和導演之間的這趟渾水,他那麽老好人的一個人,站哪頭都不合适。我離開劇組的前一天晚上葛優過來找我:“真走啊,不再考慮考慮?”
我沒回答他,擡起頭問他:“你不陪我師哥啊?”
他說:“讓他自己呆一會兒,丢不了。”我本來還想和他說那陳道明還怕你丢了呢,你看前天緊張的那個樣子,可又想想那是人家的事兒,他擔心葛優有什麽錯?于是我只好把話頭接回到剛才他和我說的那個事兒上:“葛大爺,你也看見了,我和導演鬧成那樣,話也放出去了,再留下來,就是我沒臉了。”
他點點頭,就這個時候,還不肯輕易的評價誰,說誰不好來寬我的心:“其實吧,你和導演這事兒也說不上是誰對錯,藝術嘛,難免有争執——其實我還是覺得你這脾氣更适合做導演,不用被人管着了,管別人多好啊。”
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勸我做導演的說辭不是覺得我有這方面才能,反倒是這麽個讓我想笑了理由。于是我說:“我做導演那也得有好演員啊,要是再碰到一個我這樣的,還得吵翻了——我總不能老是自導自演一輩子吧。這樣吧葛大爺,要是有合适的,你來給我演戲吧,我覺得咱倆一定能合得來。”
他就笑了,很寧靜的樣子:“好。”
葛優說過全中國他只願意給兩個演員打下手,他沒說是誰,但一個不用想肯定是陳道明,另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我。我私心是覺得是我的,因為在我離開劇組不久,電影就停機了,再開機的時候他就借故沒去,說是檔期排不開,可是我總覺得,他是因為男主不是我了,他不想給別人搭戲。我離開的那天他送我,我在倒車鏡裏看着他,還是穿着那身黃呢子的軍衣站在那裏,因為是離別,所以隐隐帶了些遠征的氣息,目不轉睛的看着我的車。這一眼看的我真想不走了,可是又咬咬牙,狠着心發動了汽車。這時有個人在我把車開走的前一秒竄上了副駕駛,我一看,是周韻,露着牙向我笑的燦爛。
我問她:“你怎麽出來了?”
她看起來挺開心的:“師哥,我也辭了,你家大業大,收留我賞口飯吃呗?”
——這丫頭腦子大概是糊塗了,怎麽被辭了還這麽高興呢?那段時間我挺亂的,也沒什麽時間搭理她,就留着她自生自滅,閑的慌就來我工作室玩兒,給我帶點兒好吃的,她不怎麽吃,就是看我吃,我高興她也就挺高興的。我忙,大多數是應付那些記者,我有些地方和陳道明還真有點兒像,比如看戲的眼光,比如看人的眼光,再比如和記者在一塊兒就八字犯沖的氣場——委實無聊。那段時間媒體大多數的評論都是一邊倒向着陳逸飛的,幫着我說話的寥寥無幾,我怎麽着也不能去認那個小服那個低,那成什麽了,之前較的勁都白較了,跌不起這個份兒。可就在我為這事兒糾結來糾結去的時候,有人給了我個消息,就是這檔新聞裏的另一個主角,陳逸飛導演,在上海因胃出血去世了。
我真不知道他還有這麽個病,後來據這部戲的編劇凡一平說他還有肝病,不能生氣,在拍《理發師》的時候還背着我們注射止痛針,這些我都不知道。我有點後悔,我想我要是當時知道他有這麽個病,還會不會和他争了?肯定會的,但不至于像如今這樣非得鬧得一拍兩散了,什麽事兒不能好好坐下來說呢?可是我當時想不通那個。我不願意在外界一片“姜文氣死陳逸飛”的風波中去作解釋,道歉也好為自己開脫關系也好,有那個作秀的時間倒不如去悼念一下死者。一天晚上我趁着工作室的人都走幹淨了,在桌子上擺了兩瓶酒,自己一杯,那一杯是祭奠陳逸飛的,我舉起手的杯子在那個空蕩蕩的杯沿上一碰,對他說,老哥,對不住。
我這人吧,傷心事兒不願意在人前顯,所以人後自己的時候就容易喝多。我已經太久沒和誰說過心裏話了,這時候想着既然沒人,身旁坐着的又是個鬼,在陽世間也沒法笑話我了,索性就把心裏的事兒開個口子,能說的都說了吧。我說老哥咱倆在片場從來就沒平心靜氣唠過什麽,今天反正你說話我也聽不見,就安安靜靜聽我說吧。我就開始給他講,情史,劉曉慶桑德琳,葛優我都說了,我說我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第一次攪了人家好好的婚姻,黃了;第二次喜歡上一個男人,這男人還不喜歡我,和我對家雙宿雙栖去了;第三次我混賬,我以為找個女人安定下來就能不想了,結果不建立在絕對愛情基礎上的婚姻都是狗屁,誰也容不下誰。您說我還能成麽?我知道我這麽想挺自私的,可我就想着,老天爺要是真把我和葛優安排成了沒戲唱,那他能不能行行好,給我派一個心裏有我的,不那麽在乎我喜歡一男人的,能把我從這坑裏拉出來的人啊。我和您說我和桑德琳分居的時候我都不敢說我喜歡上的是誰,要那人是一女的,我就真說了,可葛大爺那是個男的啊,我自己怎麽着都無所謂,但我不能讓別人戳他脊梁骨啊他那麽個人——再說我有什麽資格說啊,他又不是我的他是我師哥的,我就這麽一想頭,鬧的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老婆孩子都不和我過了我冤不冤啊。說着說着我就開哭,我說您不知道我那孩子有多可愛,其實我為了她我也該放下的,可是沒招啊,我沒認識他之前我就想着,我以後得找一漂亮姑娘,最好是那種大大咧咧的北京妞,從胡同口兒走出來等我,我就騎着自行車帶着她逛北海逛天壇,我給她買玫瑰花,我陪她逛街,然後帶她去見我爸媽,把她藏到身後,見了老頭老太太往出一推,說這是你們兒媳婦,怎麽樣?給紅包吧!可我自打遇見葛優就都變了,我就想抱着他,扣着他骨節均勻圓潤的手指,或者能正大光明的看着他,說我喜歡他我也就滿足了。我真不敢多求他能答應我和我在一塊兒,那太奢侈,所以我就想和他做個平行線,沒事兒的時候相交一下,也靜靜的,不打擾他,不讓他為難就好——只要沒有我那個讨厭的師哥出來添亂!
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說到最後哭的說不下去,我就想,反正以陳逸飛那個消化理解能力,做人的時候就不如我做鬼也好不到哪兒去,讓他反應反應,我專心致志哭一會兒。可正當我深吸一口氣想痛嚎一番的時候,門鈴響了,我喝的迷糊,心想不開算了,可那人執着的和見了八卦的馮小剛有一拼,我被弄的心煩,想着甭管誰把人打發了先,結果剛一開門,我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影,當即就忍不住了,抱着她哭:“我好想你啊......郎郎,爸爸好想你啊......郎郎你別走啊你別走......”
——我這人就有個毛病,一傷心就喝酒,一喝酒就抱着人哭,您說我這毛病什麽時候能改呢?第二天醒來已經快晌午了,我睜眼,看見周韻趴在桌子上正睡着,見我起來也醒了:“師哥,你喝多少啊就大成那樣了。”
我尴尬:“啊,昨天我幹什麽了都?”
她說:“沒啥,就是訴說了一下你對嫂子和一郎的思念,沒事兒,我都理解的。”她見我不說話,猶豫了再三,終于像鼓起了極大的勇氣一樣對我說:“其實師哥,你也不必強求着過去的感情不放的,在你的世界裏處處有美景,可你能不能為我留意一下那片小樹林呢?”
這話說的極明白了,我聽出裏面的弦外之音不是什麽難事兒,可我想都沒想,很幹脆的拒絕了——我實在是不能忍受桑德琳的事情在我身上再發生一次了。我說:“我比你大得多,又結過婚,而且到現在心裏還有一個人。如果我們在一起,對你太不公平。”
她愣了半響,一副少女心受了極大傷害的樣子,我不敢看她的臉,被人拒絕,那滋味兒我太懂了。她看了我一會兒,沒死纏着我,抓起包含着淚怒氣沖沖的走了。我在門“咣——”的一聲關上之後開始撓頭,這叫什麽事兒呢。
周韻說我不必強求着過去的感情,我說我現在心裏還有一個人,我說的是葛優,我以為她說的是桑德琳,誰知道她說的也是葛優。她來我工作室頻,一來二去的,就讓記者抓住馬腳了,什麽沒譜的話都往出編,什麽我和陳逸飛不和是因為争周韻,又說我是因為和周韻出軌才和桑德琳分居的。我倆對這種事兒都挺哭笑不得,有一天晚上,趁着夏天天色好,我倆坐在陽臺上,就穿堂風喝啤酒。喝到興起的時候她問我,你和桑德琳分居真是因為中間有人才出的感情問題?
我老老實實的回答是,她就怒了,把手中的易拉罐一摔:“真是的!那憑什麽我要替葛大爺擔這個虛名啊?!”
我被她這話驚的嗆了口啤酒,一邊咳嗽一邊問她:“什麽玩意?你說什麽?!!”
她很狡黠的向我眨眨眼:“你瞞我啊,你倆早就不對勁兒了,我在看秦頌的時候就覺得你倆肯定配。”
我趕緊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狀,想想又不對勁:“那你還向我表白?”
她特別正大光明:“你倆配,那也不耽擱我喜歡你啊——師哥咱就這麽說,您別覺得我腦子不對勁兒,并不是我覺得你倆配我才要嫁給你,是我覺得你倆配,我能對你喜歡的是個男人這事兒接受度高一點兒,我的關注點就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關注的是‘你居然喜歡男人’,我關注的就是怎麽讓你喜歡上我了。真的,咱就不說葛大爺,可能你思維裏這中間夾這個男的所有事兒都怪,那如果葛大爺是個女的呢?比如劉曉慶,這事兒是不是就順理成章了?你倆沒可能在一起了,你就寧可這麽一個人啊?而我有自信,我是那個比他更适合你的人。”她頓了頓,若有所思的繼續說:“當然你看我這麽熱愛你們倆這對兒CP,你時不時的賣個腐我還是很樂意看的——只要別太過分。”
我聽的一愣一愣的,不由得伸手去摸她的額頭:“不對吧,周韻啊,我怎麽覺得你像是入了邪教呢,這什麽啊都,話挺黑我聽不懂啊。”
她把我的手打開,說出的話特深沉,頗有徐克的武俠風:“有腐女的地方就有江湖,你身旁就是個腐女你要怎麽退出——跟我混,慢慢兒就明白了。”
用周韻的話說,她打開了我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帶我穿越過了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間的次元壁——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其實真好好考慮過她說的話了,說的在理,又能讓我心悅誠服——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心裏有我的,不那麽在乎我喜歡一男人的,能把我從這坑裏拉出來的人”麽?老天爺終于肯按照我的心思給我一份靠譜的感情,可是我卻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辜負他這番好意。第一是實在是怕了,第二是我始終放不下葛優,沒辦法,縱然他不喜歡我,可是我覺得在我這麽喜歡他的時候,起碼是在還沒真正決定放下他的時候就答應周韻,這是對我和周韻的雙向不負責。自從那天把事兒挑明了之後周韻就锲而不舍的對我表白,全都是些不靠譜的話,什麽“縱使執念堕落匍匐在地,你卻依然如此美麗。把劍放下,嫁與本王為夫吧!”;“我實際上喜歡秦國,忘記是什麽時候了,你做秦王的樣子簡直合适到犯規!”;“等價交換!我把我的人生給你一半,你的人生也給我一半吧!”諸如此類的。我看着,一邊吐槽不靠譜——吐槽也是她教給我的,一邊覺得,其實和她這麽鬧下去,也不錯。
我只是在等一個我能答應她的決心。直到有一天晚上,周韻打電話給我,對我說:“咱們結婚吧。”
這是她除了我喝醉了那天,第一次和我如此正經直白的說這種話,讓我不得不真的認真對待了。我說:“你給我十分鐘,我再最後考慮考慮。”她說好,可實際上我在她挂斷電話的時候就瘋狂的給葛優打電話,我想聽聽他的聲音,我想最後一次告訴他我喜歡他,他拒絕了,我才能心無挂礙的去過我的生活,就此死心。或者說我心裏還是妄想着,他在這最後的關頭能答應我,可那都不重要了,我撥通,裏面溫柔的女生告訴我他正在通話中,我連“sorry”都沒有聽完就急急忙忙的按了挂斷,仿佛手機是個燙手的山芋。我發呆,直到十分鐘過去後,周韻給我發來短信:“好了嗎?”
我咬咬牙:“再等等。”然後又撥了葛優的手機號碼。我就是不死心,不死心的仿佛他不在這個時候拒絕我,我就沒法理所當然的過我的日子一樣。我想,這一次,就這一次,我最後和他說一次,然後橋歸橋路歸路,誰也不惦記誰了。
萬幸的是,他這次接了電話。我聽着他聲音裏有了點困倦的尾音,讓我一下子就緊張的不知道說什麽了,我咽了咽口水,問他:“還沒睡啊?”
他說:“打了個電話,就要睡了。”我無心去問這麽晚了還和誰打電話,是不是陳道明,仿佛上刑場一般,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完成任務般把話說了出來:“葛大爺,我喜歡你。”
他在那頭就有點疲憊的輕輕笑了,像是一個母親對待一個讓他頭疼的孩子,好言哄着我:“姜文,這該怎麽和你說呢......心意我領了,但是......真的沒辦法。”
我說好了你別再說了,我都明白了,然後便匆匆挂了電話。我閉上眼,竭力的回想着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從我20歲認識他的時候起,一直到現在,剛剛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在用力的回想。我必須在此刻記住這些事情,因為我知道,在這之後,我就必須要忘記它們了。
好了,我拿起手機,對周韻說:“我們結婚吧。”
她說:“好。”接下來的程序簡直按部就班的無需多贅,我與桑德琳離婚,然後和她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2007年3月,我受邀來到戛納,帶着我的妻子,也是影片《太陽照常升起》的女主周韻。我在紅毯上對所有人說,這是我的妻子。我們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我們會幸福美滿,白頭偕老,花好月圓。
是的,我們會花好月圓,因為這是我從答應她那一刻起就下定決心想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