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

“你想怎麽處理?”睡前,傅之齊問。

“嗯?”

“合作的事情。想我當作不知道,還是有所傾斜?”

周青意開玩笑:“直接拒絕呢?不便宜周名博。”

傅之齊有些意外他對周名博的态度,但是又覺得周家做得這麽明顯,心寒也正常。

“也可以。”傅之齊說,“我可以直接說我不滿意。”

即使他們的慣用借口是已經有穩定的合作商了。

周青意笑起來:“原來當妖妃的感覺這麽好。”

被人偏愛、袒護,哪怕提出過分的要求,也會被滿足。

傅之齊竟然也沒有糾正他不正經的玩笑,而是說:“所以以後有心願都要說出來。”

“都可以實現嗎?”

“如果我能做到。”

周青意下意識攥緊被子,但是很快松開,依舊保持着之前那種輕松的語調,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說。

“……那不離婚,可以嗎?”

傅之齊怔住了,沒有回答。

周青意心空了下來,但是更多的是慶幸剛才沒有太露形跡,讓他還可以把一切包裝成一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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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意打破沉默,放軟了語氣:

“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不想離開你。”

他過于明顯地在裝可憐,于是也并不可憐,而更像在撒嬌。

周青意慶幸自己還有這個無往不利的借口。

傅之齊輕輕按住周青意的肩,想到什麽,又收回手。

“我不會逼你走。”

傅之齊在心裏默默接道,除非你自己想走。

周青意卻自嘲地想,果然,只要自己還“失憶”、“孤苦伶仃”,就能換來傅之齊的退讓。

周青意伸手關掉燈,光源消失,黑暗中他看不清傅之齊的表情,傅之齊也看不清他的。

“睡吧。”周青意說。

過了一會,又開口:

“你還是看看周名博給出的條件吧。雖然應該不怎麽樣,但是如果真的合适……能賺周家的錢也挺好的。”

語氣依舊是輕快的。

傅之齊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夢裏畫面紛亂,盡是前塵。

他從會議室出來,周青意莽撞地攔住他,雙眼通紅;對着協議,周青意向他确認只是三年,然後看也不看地簽字;新婚之夜,他按住周青意的肩,即使感受到周青意怕得渾身都在顫抖,卻依舊刺破了周青意的腺體——

周青意吞咽抑制劑滾動的喉結,叫“傅先生”時幾乎不動的、殷紅的唇,低着頭躲避他視線時散落的黑發,和黑發掩蓋下一截清晰的下颌線——

都如鏡花水月,一觸即碎。

而水波晃蕩片刻,畫面忽然明晰起來。

傅之齊聽到了周青意的聲音,有點低,但咬字很清楚。

他說,傅先生,我恢複記憶了。

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

那我搬回去了。

等等!傅之齊倉促道,你……腿不方便。

已經可以了。周青意說,我不想麻煩您。

傅之齊無話可說。

畫面一轉,傅之齊敲周青意的房門,沒有應答,他自作主張地壓下把手——

周青意又在看那份有着結婚條款的協議。和傅之齊曾經撞見過的一樣,周青意聽到聲音,轉過來,翹起的嘴角甚至還沒有壓下去。這一次,他沒有匆匆忙忙把協議放下,而是對傅之齊彎唇笑了,笑的溫柔又甜蜜。

然後并無半分留戀地問:只剩一年了,您不會反悔的,對嗎?

之後又是從前的日子。傅之齊早出晚歸,而周青意安靜地待在房內,只在三餐的時間下樓。

他們好像并沒有親近過,只是在一同默數着日期。

三百、一百、三十、十、零。

不過彈指。

這一次,是傅之齊的房門被敲響。門外,周青意站得挺拔,手裏拿着一份已經簽了字的離婚協議。

周青意什麽也不要。

傅之齊想給他些財産,讓他至少有個安身之處。

“不用了。”周青意禮貌地說,“傅先生肯讓我走,已經是最大的禮物了。”

傅之齊倏然睜開眼睛。

空氣中微澀的杏仁味提醒他,是夢。

周青意沒有恢複記憶,還停留在他身邊。

明知道不該,傅之齊還是覺得僥幸。

随即他就聽到,周青意在呢喃什麽。聲音很小,但是帶了哭腔。

借着幾絲朦胧微光,傅之齊看見周青意蜷縮着,一只手不自然地橫過脖子,捂住了後頸。

傅之齊終于聽清,周青意不斷重複的詞是“不要”。

恍若夢境揉進了現實,傅之齊心狠狠一沉,自動補全了這句話。

……不要标記我。

但是當傅之齊靠近周青意,想把他叫離噩夢,卻聽到那句話是:

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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