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元月晚心中惱怒,但面上依舊裝得溫順,她福了一福,柔聲說道:“原是射着玩的,沒的倒驚擾了各位,是我的不是,還請見諒。”

陳烺把玩着手中白羽箭,踱至元月晚跟前,他個子高,看向她的時候,還要微微垂下些腦袋來。

“幾年不見,表妹與我們倒是生疏了許多呀。”他故意笑道。

說得好像誰跟他似曾親密似的,元月晚腹诽着,面上只笑道:“我今日有客,不便說話,改日再詳談,先告辭了。”說罷,她再次福了一福,依舊拽了宋金玉,轉身離去。

好在這一回,陳烺那起子人再沒叫住她了。元月晚腳下飛快,拉着宋金玉一口氣就走出了好長一段路。

“哎,哎,哎,看不見了,可以慢點了。”宋金玉拍着元月晚的手,叫道。

元月晚回頭看了眼,确定是真的見不着人了,這才放慢了腳步。

“我說呢,你家裏來了客人,你怎麽反倒還躲着不肯見呢,原來都是俊秀的少年郎,是你的表哥呀。”宋金玉打趣道。

“少胡說,誰是我表哥呀,我表哥……”元月晚欲言又止。

宋金玉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的:“不是表哥,那是什麽人?難不成,真是來給你相看的?”

元月晚瞪了她:“你再胡說,信不信我真的揍你了?”

見她是真動了肝火,宋金玉這才作罷。

“不過,那幾個少年郎,生得可真是俊俏,就跟畫上畫的,戲臺上扮的小生一般。”宋金玉攥了手,喜悅道。

元月晚瞥了她一眼,最擅在這種時候來潑她冷水:“你可別忘了,八月就要進京選秀了,你還在想那些有的沒的呢?我勸你趁早打斷這些心思吧。”

“想想也不行啊?”宋金玉哼了一聲,甩了手,“說得好像你不用選一樣。”

元月晚也哼了聲:“我就沒你那麽多想頭。”

“你當然沒啦,”宋金玉撇了嘴,“你是越國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身份尊貴,無論是被當今聖上看中選入後宮做嫔妃,還是被指給哪位王孫子弟為正妻,那都是妥妥地定了的事情。可我呢,一個區區太守的女兒,或許會落選,灰溜溜回來等着嫁人,我怎麽能不多想想呢?”

元月晚就笑了:“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這話,我不過就提了一句,倒惹出你這一番高談闊論來。”

宋金玉擡手就去拍了她的胳膊:“那還不都是因為你,就怪你。”

元月晚示弱道:“行行行,怪我怪我都怪我。那我請宋二小姐去吃頓好的,以作補償,行不行?”

宋金玉一抱胳膊:“那我要吃松鼠桂魚。”她開始點菜了。

元月晚一拍手:“行,那咱們就吃松鼠桂魚。”

“我還要吃碧螺蝦仁。”

“碧螺蝦仁。”

“還有櫻桃肉。”

“櫻桃肉。”

“啊,我還要喝春日醉。”

“……你真當我這兒是明月樓了是吧?信不信我揍你啊?”

是夜,元月晚在白夫人屋裏用過晚飯,陪着喝茶時,她母親白夫人問道:“今日見到那幾位貴客了?”

元月晚瞅了眼對面的元月英和元月修,他二人連忙捧起了茶盅,佯裝喝茶。

雖是她母親明知故問,但她還是得回答:“是。”

白夫人點了點頭,細細品了口香茶,半晌,方吐露一句:“也是太皮了些。”

元月晚聽得分明,那根本就是在指責她,今日差點以弓箭傷人,雖然這事兒,也不是她的本意,但誰叫那幾位,都是惹不起的“貴客”呢?

她不辯解,也沒法辯解,只能郁悶喝茶。

白夫人瞧得清楚,笑了笑,放下了茶盅,拿帕子掖了掖嘴角,方道:“說起來,咱們與那幾位,也算得上是親戚,我聽說,他們今日主動喚你‘表妹’了?”

元月晚終于堵了氣,說道:“娘都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何必再來問我?”

她這個狗脾氣呀,白夫人笑着搖了搖頭:“你小時候進宮,你那位娘娘姑母回家省親時,帶着的那位主兒,你還真叫過人家‘表哥’呢,怎麽這會子倒又不願意認了呢?”

元月晚哼了一聲:“小時候不懂事的營生,娘何苦還要拿出來說嘴。”

“不是我要拿出來說嘴,”白夫人頓了頓,繼續說道,“是那幾位親自來說,既都是自家親戚,也就不必拘着禮,大家見了面,也如舊日裏一般稱呼,更顯得親熱。”

元月晚的眉頭瞬間擰起:“誰敢與他們稱親戚,與他們親熱?”

白夫人輕咳一聲:“他們此番也是微服南下,不可宣揚,無論你心裏怎麽不暢快,只是當着外人,只這樣說便好。說到底,他們還要在這裏呆上一些時日呢,怕是要同咱們一道上京了,別鬧得不好看,丢了越國公府的臉面,也叫你娘娘姑母臉上不好看。”

聽她母親這般說,元月晚頓時就洩了氣,這日子,怕是沒個盡頭了。

好在第二日,宋金玉便又差人遞話進來,說是雙喜班的施皎皎姑娘已經大好了,明日便要在明月樓登臺,問她可得空,明日一起去給施皎皎捧個場。

這雙喜班乃是越州城裏第一戲班子,而施皎皎,更是雙喜班的臺柱子。前陣子倒春寒,施皎皎一不小心傷了風,為了那把好嗓子,只好歇演一段時日,這可苦了越州城裏那些愛好聽戲的人們,個個都盼着施皎皎複出呢。

這其中,就有她元月晚元月英和宋金玉。

元氏姐妹本就愛好聽戲,正好,宋金玉也往戲園子裏跑得勤快。三人又都捧施皎皎,這一來二往地,四個人也就熟了起來。

這不,前些時候施皎皎病着,她三人可沒少往施皎皎處送醫送藥的。

是以施皎皎病愈後這登臺的第一場戲,宋金玉便忙不疊地,來邀請元月晚元月英一同前往了。

元月晚正閑家中煩悶,自是要去的,元月英更是愛好熱鬧,必定也是要跟去的。第二日午後,她們稍稍梳妝打扮一番,留了竹心看家,帶了木蘭松泉一道出去。

因是官家小姐,自然不從人多且雜的正門入,明月樓的老板娘自帶了小丫鬟,恭候在人煙稀少的後門處,領了都督府和太守府的小姐,往二樓雅間裏去。

雅間位置極佳,正對着樓下戲臺,又能将在場看戲的民衆,瞧得一清二楚。

施皎皎進來時,就見這三位小姐坐在窗前,白瓷碗裏一挂紅荔枝,已被吃了大半。

“喲,我們的大紅人來了。”宋金玉調笑着,吐了荔枝核兒進小碗裏,拿熱毛巾擦了手,上下打量施皎皎一回,只見她已上好了妝,只是戲衣還未換,便又笑着,“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忙慌地來給我們請安,好歹也把衣裳穿整齊了。”

施皎皎也笑了:“等衣裳上身了,我還上得來這樓嗎?”

元月晚剝着一顆荔枝,擡頭對施皎皎笑道:“你既都上了妝,這荔枝我就不請你吃了,免得花了唇妝。”

施皎皎故作遺憾:“早知道我就該先穿戲衣,後上妝面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你就看着我們吃喝吧。”元月英捧起茶盅,揭開蓋子吹上一吹,很是享受,“嗯,這茉莉花茶可真是香得很吶。”

一副很是欠打的模樣。

元月晚也拿起了茶盅,對着施皎皎舉了舉:“今日是你大病初愈後第一次登臺,我就祝你到時驚豔四座吧。”

施皎皎笑着拜了拜:“借元大小姐吉言。”

正說着,忽聽得外面一陣咚咚上樓聲,她們才望向門口處,便見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一個纖瘦的身影,滾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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