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元月晚引着孫大夫離開, 行至院外,她才問道:“妍姐兒無大礙?”
孫大夫自太醫院請辭後便一直跟着元月晚的父親,後來一同前往越州, 有戰事時他便是軍醫, 休戰時他就住在小随園裏, 鑽研醫術, 種植草藥, 順手還教出個徒弟孫不疑來, 與這家人自是親厚,現在見元月晚問,他便笑:“放心吧,就是腫了個小包,便是不用藥, 也能很快消下去的。”
孫大夫的醫術元月晚當然不會懷疑,便點頭:“那就好。”
孫大夫擡手捋了胡須, 又笑:“只不過, 這京城還是一如既往啊。”
元月晚先是不解,聽他又說了句:“還是越州城好哇。”
看他走遠了, 宋金玉也疑惑着:“你家這位孫大夫是怎麽了?”
元月晚回首看了眼張氏的院子, 想起她們先前說的話,她眼中神色加深:“他這是在叫我不要去蹚這趟渾水。”
宋金玉挑眉:“也是,你那兩個嫂子,恐怕都不是什麽好相處的。”
元月晚輕笑, 心裏卻有些悵然, 堂堂一個越國公府,如今這一輩的人,怎的都如此拿不上臺面?
兩人才要回去, 就見那邊元月英和元月蓉急匆匆過來了,想必也是得了消息,要來看看情況。
“你已經去瞧過了?”到了跟前,元月英問道。
元月晚卻納悶:“瞧什麽?”
元月英一愣,和元月蓉對視一眼,疑惑道:“你不是從大嫂屋裏出來的?”
元月晚道:“不是啊,我和金玉閑來無事,見這園子裏許多地方同我走時都不一樣了,我們就出來走走,随便看看而已。怎麽,大嫂屋裏出事了?”
她這樣一問,倒是讓元月英犯了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那張氏到底也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的妻子,王氏又是她庶兄的妻子,兩個小女孩兒都是她的侄女,這事兒無論怎麽說,她都嫌丢人。
元月蓉就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只跟在元月英身側,垂首不語。
正當口呢,王夫人同王錦雲又遠遠地來了。
元月晚瞧得清楚,沖元月英身後努了努嘴,她故意笑說:“別是兩位嫂嫂怎麽了吧?”
元月英回頭一看,眉頭瞬間擰起。
元月晚明智抽身:“既是你們有事,那我和金玉就不去摻和了,我還打算領着她去湖那頭看看呢,你們先忙。”
她說罷,拉了宋金玉就要走。
元月英本想拉着她一起,卻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們走了。
待拉開些距離了,宋金玉這才說道:“你怎麽不去幫幫阿英?”
元月晚撥開前面低垂的淩霄花枝,淡淡道:“她好是一回事,但張氏畢竟是她的親嫂子,她要為其撐腰,我管不着,更不想管。”
看她說得悵然,宋金玉哎呀一聲,勾起她的胳膊,笑道:“放心吧,畢竟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呢,日子長了就好了。我看阿英不是那等會變心的人。”她故意取笑。
果然元月晚就白了她一眼:“就你話多。”
張王二人的事情最終還是鬧大了,消息傳來時,元月晚與宋金玉正陪着元月柔在白夫人房裏描花樣子。
聽說是那位王夫人比她女兒二少奶奶還要撒潑,當着衆人就沒給大少奶奶張氏臉面,便是當家的三夫人黃氏聽聞趕來,也不得不給王夫人面子,好言勸了她們母女回去,還送上好些補品布料,以示安慰。
白夫人聽了都笑:“那麽小個人兒,哪裏經受得住這樣大的福分哦。”
只是經此一事,越國公府上下都知道了,他們那位二少奶奶的娘家雖單薄,但親家卻是一等一地豁得出去,難免有心中不平者,背後說道幾句。
就連老夫人最後也聽說了,當着元月蓉的面,她老人家就直說了一句:成何體統。給元月蓉聽了,一張臉紅得都快滴下血來。倒是元月英臉皮夠厚,又是庶兄庶嫂,欺侮的又是她的親兄嫂,自然不在乎了。
回來不過短短數日,這府裏就出了這樣的事,這與元月晚記憶中的越國公府可不一樣。轉念一想,這世上多的是物是人非,也沒什麽可惆悵的。
七夕前一日,元月晚的二姑母就帶了全家過來登門了。元月晚記起自己尚且年幼時,就最愛往這個姑母家中去,那是她的二姑父還只是個正四品下的戶部侍郎,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戶部尚書了。
“本該早就過來的,只是你們知道的,前些時候老太爺身上不大好,特地請了太醫院的秦太醫來瞧,來來回回上上下下折騰了好些日子,如今可算是緩過來了。”二姑母如是說道,自然了,這番話是說給元月晚的母親白夫人聽的。
白夫人點頭:“那是應該的,我們都已經回來了,還怕以後見不着嗎?”
老夫人也點頭:“你公公年紀大了,你們是該小心盡心。”
在座的人心裏都清楚,那易家老太爺若是撒手歸西,大梁以孝治天下,雖不會強制要求官員回鄉丁憂,但為表孝心,該丁憂還是會丁憂。官場瞬息萬變,誰能知道幾年後的情形呢?
“是了,為了我家老太爺的事兒,就連我們阿瑤的親事,這都往後推了。”二姑母又笑道。
那被稱為“阿瑤”的姑娘,正是長元月晚一歲的表姐,易佩瑤。聽見她母親突然就提起了自己,易佩瑤臉上并無尋常女子的害羞,她板着一張臉,似乎那被說到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元老夫人見此,便對元月晚笑道:“你們姐妹且去吧,多年未見,該好好說說心裏話了。”
元月晚等人就都起身,告退出去了。
此處離元月英的屋子最近,大家便移步去了她房裏。
“阿瑤。”元月晚與易佩瑤相對而坐,她們姐妹只差一歲,從來都是叫彼此的小名兒,“這幾年不見,你怎的瘦了好多?”她憂心道,先前同父親回京時,見她還是珠圓玉潤的呢。
易佩瑤笑道:“哪有?我每日都吃很多呢,怎麽會瘦?”
“是時節的緣故。”元月英也坐了過來,笑嘻嘻地說,“正所謂,‘瘦夏’。”
“什麽話呀這是。”元月晚和易佩瑤就都笑了,“就你鬼靈精怪。”易佩瑤伸手點了下元月英的腦袋。
“才聽見姑母說阿瑤姐姐的親事,這回是真的定了嗎?”元月華問道。
易佩瑤拿起杯子喝水,淡淡回道:“也許吧,我也不知道。”
看得出一提起這話,易佩瑤便沒什麽興致,大家也就不再多說,只挑了些衣裳首飾,哪家的吃食,閑聊幾句。
“對了,說起這個鴻運樓,先前三哥不是說,要私底下給我們晚晚做個接風宴嗎?我看這鴻運樓就很好,明天日子也好,不如咱們就去吃鴻運樓吧。”元月英提議道。
元月晚好笑:“三哥說請我吃鴻運樓,又沒說要帶上你,你起什麽勁啊?”
“那怎麽行?”元月英眉毛一擰,抱了胳膊,“你們出去吃好吃的,怎能不帶上我?”
“明天是七夕呢。”元月華提醒道。
一旁始終沉默的元月蓉怯怯開口了:“我聽二哥哥說,鴻運樓會在七夕這一天為前去的女食客定制餐食,還給折扣。”
“還有這等好事?”元月英一拍手,“那我們可就更要去了。”
元月英說風就是雨,她知道他們三哥與鴻運樓的老板有私交,就叫人拿了元月清的名帖,去鴻運樓定一個雅間。本來這個時候,鴻運樓已訂不到位置了,但出去的人回來報道,以元月清的名義,還真就給她們勻了一間。
“果然還是三哥的名頭好使。”元月英笑着,掰了手指頭,“那明天晚上我一個,晚晚一個,阿英一個,蓉兒一個,玉姐姐一個,阿瑤一個,咱們也有六個人呢。”
易佩瑤便笑:“我也去?”
“當然了,”元月英挑眉,“咱們聽者有份。”
“那今晚你也就別回去了,就在這裏住下,咱們姐妹倆許久未見,可以好好說道說道了。”元月晚向易佩瑤笑道。
“不行不行!”卻是元月英在搖頭,“你那兒已經住了玉姐姐了,阿瑤再去擠,你們都打算睡到地上去啊?”
宋金玉一聽,立馬說道:“沒事兒啊,我可以過來跟你擠一晚啊。”她向元月英抛了個眼神。
“哦?真的嗎?”元月英搓了手,樂道,“那我們今晚打葉子牌,誰輸了就往誰臉上貼紙條兒!”
宋金玉一拍桌子,往起一站:“來就來,誰怕誰!”
看那兩人瞪着眼都快怼到對方臉上去了,衆人也不勸阻,只在一旁看笑話。
直到外面傳來一年輕男子的聲音:“都在呢?”
外頭是元月英的丫鬟松泉笑道:“都在呢。”
元月英一轉臉,沖元月晚擡了下巴:“找你的。”
元月晚翻了個白眼:“都尋到你屋子裏來了,自然是來找你的。”
看她二人如此推脫,其他人都還在笑,唯一蒙在鼓裏的宋金玉難免困惑:“到底找誰的啊?不是,這來的又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