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是來接付伯林的啊！”
“他又上報了？”
“沒聽說啊。”
“那他家又出啥好事了？難不成出了一個有本事的親戚？”
還能開吉普車呢。
大隊的人真是頭一回在自家大隊看到這車。
別說大隊了, 就算是縣裏，這車也少見啊！
城裏肯定多，可一般人誰沒事會去城裏啊, 隊裏不給打證明，也去不了啊。
付伯林跟付小叔一出現，就有人擠過來問了，“這是哪來的車啊, 接你們的啊？”
付小叔本來正在看付伯林怎麽上車的, 聽到這話，轉頭笑着說，“伯林要去城裏拍年歷封面。”
雜志封面沒年歷封面聽着厲害。
年歷大隊的人都是知道的，但是雜志，這裏壓根就沒有什麽人買，更別說看了。
付伯林已經坐到吉普車的後座了，付小叔趕緊學着付伯林的樣子彎下身子坐了進去。
旁邊那些圍着人還沒問夠呢，都扒到車窗邊上了。
這舉動可吓着司機了，他趕緊高聲道：“你們別過來，離遠些，車子要發動了, 要是撞到人就不好了。”
這些人越靠越近，有的地方是視線死角, 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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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開車的時候把人撞了。
在這折騰了好久, 吉普車才開出了紅日大隊。
車裏。
報社的小楊, 就是之前過來請付伯林拍封面的揚思傑。
他在前排, 半側着扭着頭跟付伯林說話, “從這裏去市裏要二個多小時的車程, 你不緊張吧。”
付伯林很淡定：“不緊張。”
他已經把笑容練好了, 其他的沒什麽問題了。
報社小楊笑了：“那挺好的，我們流程是這樣的，今天下午拍雜志封面。明天拍年歷，拍年歷的人比較多，到時候我領你去吧。”
一年十二個月，一個月換一個人，要是真正論起來，得十二個人才行。
不過，現在倒是不一定了，得看上面這新的年歷怎麽設計的，現在還沒定。
“行啊，那謝謝你了。”付伯林露出練過的标準微笑。
小楊被這笑容閃了一下。
這、這付同志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接着小楊同志陷入了沉思：以前好像沒看過付同志笑。
別說小楊，就連付小叔看到這笑都看愣了：“伯林，你這笑……”
以前付伯林笑的時候，就嘴角上揚，眼睛沒見跟着一起彎啊。
付伯林伸手壓了壓自己的嘴角：“怎麽樣，拍照的時候這麽笑還行嗎？”
報社小揚豎起了大拇指：“非常棒。”
付伯林同志這笑，特別陽光，特別燦爛，特別适合他們那個雜志的主題。
社會主義的接班人。
迎接朝陽，面向希望。
付小叔看着付伯林：“你再笑一個看看。”
付伯林嘴角上揚。
一邊笑一邊笑：“怎麽了？哪裏要改嗎？”
“那倒不用，”付小叔很納悶啊，“以前不常看你笑，現在這一笑，好看是好看，可我這心裏怪別扭的。”
付伯林收起笑，說道：“當然是前幾天練的啊。不是要拍雜志嗎，你看書刊上的人都是一臉笑容的，所以我借了小嬸的鏡子練了練。小叔，你不是知道嗎？”之前說過吧。
說過嗎？
付小叔還沒注意這事。
路是土路，坑坑窪窪的。
吉普車開得并不算特別快，主要是怕車胎陷到坑裏去了，前幾天才下過雨的，雖然今天出太陽了，土路的表面是曬幹了，可是底下還是半濕的。
吉普車很顯眼。
彭大麗拉着安雪蓮，正在路上走。
她們是準備去紅日大隊的。
安雪蓮從派出所出來就回了娘家。
還沒住幾天呢，彭大麗就先急了，她帶着安雪蓮就往趙家去了。
安雪蓮從派出所出來，花的是彭大麗的錢！
這筆錢，她得找趙衛東要回去！
現在雪蓮還是趙衛東的媳婦，這筆錢，就該趙衛東出！
安雪蓮這會腦子裏很亂。
趙衛東被停職了。
還會複職嗎？
還會像以前那樣一路高升嗎？
以後趙衛東會買車買房，讓她過上富太太一樣的生活嗎？
不，趙衛東現在都不想要她了。
就算以後趙衛東發達了又有什麽用呢，她又享不了趙衛東的福。
想到這，安雪蓮的表情冷了下來。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要是趙衛東非要跟她離婚，那她恨不得趙衛東被停職一輩子才好呢。
狼心狗肺抛棄媳婦的男人不配高升。
“車來了。”彭大麗拉着安雪蓮就往旁邊避。
車？
什麽車？
安雪蓮回過神，擡頭就看到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從遠處開了過來。
速度不算特別快。
安雪蓮站在那。
吉普車從她身邊駛了過去。
這時，彭大麗突然大叫一聲，“付伯林！”
她從車窗戶那看到付伯林的臉了！
付伯林在吉普車裏頭！
彭大麗立刻扭頭看向安雪蓮：“付伯林在裏頭！”
安雪蓮皺了皺眉，好像是。
她隐約看到了付伯林的臉。
彭大麗激動的握着安雪蓮的手，“這車一般人可坐不起，等會我就去打聽打聽，這車哪來的。”再打聽打聽付伯林怎麽在車裏頭。
“媽，你為什麽這麽激動啊。”安雪蓮看着吉普車離開的方向，“付伯林在裏頭又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你傻啊！”彭大麗眼睛放光，振振有詞，“趙衛東非要跟你離婚，你也看到他那态度了，寧願停職，也不願意跟你過下去了。這次我們過去，也不求他們，就給他們給離婚費！還有這次派出所的賠償金，讓姓趙的全部給我們！”那将是非常豐厚的一筆錢。
“所以呢？”安雪蓮沒想通跟趙家要錢，這事跟付伯林有什麽關系。
付伯林是個廢物，沒有擔當，安雪蓮重生回來的時候就下了決心：這輩子她絕對不會再跟付伯林有任何瓜葛的。
絕對！
彭大麗伸出手指，狠狠的點了一下安雪蓮的腦袋，“你真是在派出所呆傻了，這付伯林是發達了，看在你們以往的情份上，你回去找他，他能不管你？”
彭大麗可沒忘記以前付伯林跟她發誓保證一定會讓安雪蓮過上好日子。
可惜，那會彭大麗覺得付伯林太窮，賺不了錢，沒同意。
安雪蓮聽到這話，露出厭惡的反應：“就他？我就算離婚了，寧願單身一輩子，都不會跟他在一起的！”
她可不想像上輩子那樣，做牛做馬的侍候付伯林，還落個被抛棄慘死的下場。
彭大麗聽到這話，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單身一輩子？你說得倒是輕巧！你住哪，吃喝哪來的？”
安雪蓮看着彭大麗，“我在家住一段時間，等我……”
彭大麗打斷了她的話，“咱們家情況你是知道的。我就是再疼你，也不可能讓你回家住！你弟弟還沒娶媳婦呢，以後說親，別人聽到家裏有個沒人要的大姑姐，誰還願意嫁到咱家啊？”
安雪蓮聽得心都涼了。
她媽這段時間處處幫着她，為着她，她還以為是母女情深呢。
現在想想，是為了趙家的錢吧。
“媽，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想要跟趙衛東離婚，是他知道我要不了孩子，不願意過下去了。”安雪蓮道，“我總不能賴着他吧。”
彭大麗當然知道啊。
她本來是想過來要離婚費的。
可現在，彭大麗又有些動搖了。
她原以還以為，憑着安雪蓮跟付伯林以前的情分，兩人以後還會有點什麽的。
畢竟，付伯林最近的名聲不錯，聽說還有自行車了呢。
這日子是越來越好了。
她家雪蓮以前喜歡付伯林喜歡得要死，現在怎麽又不願意了呢？
彭大麗真想不通。
現在安雪蓮不要付伯林這個備胎了，彭大麗琢磨了半天，還是想到了一個好法子。
她是這麽跟安雪蓮說的：“這樣，離婚的事現在變了，你先不松口，拖一拖。趙衛東不是停職了嗎，要是以後都不能複職，那就別要他了。要是他能複職，就說明他跟那女人真像他們說的那樣，不認識。到時候你再把姿态放低一些，哄哄他。”
安雪蓮搖搖頭：“媽，你是沒到趙衛東那态度，他不願意。”
要是趙衛東願意跟她過，她也至于把兩家的關系鬧得這麽僵啊。
安雪蓮低聲說了一句，“他都不願意跟我在一個屋檐下。”
那不是廢話嗎。
安雪蓮把趙衛東給舉報了，這人都被她弄停職了，她還想跟趙衛東過下去？
趙衛東心裏隔應。
彭大麗一臉不争氣的看着安雪蓮，“你怎麽這麽沒用啊，連個男人都哄不住。”
安雪蓮第一次發現，原來她媽年輕的時候就這麽勢利了。
并不是因為社會變化，人心浮動，才像後世那樣一心向錢看。
上輩子，安雪蓮落魄的時候，都不太敢回娘家。
這輩子她重生回來，她媽對她親親熱熱的，她是上輩子是她自個膽小，心思敏感，想多了呢。
安雪蓮看着吉普車遠去的方向。
她看着小車，腦子裏模模糊糊有些想法。
“別看了！”彭大麗扯着安雪蓮就走，“走了！”
先去趙衛東家。
安雪蓮心事重重。
一邊想趙衛東靠不住。
一邊又想，付伯林怎麽會坐在吉普車裏呢？難道他提前攀上了哪個富婆嗎？
報社，辦公樓。
總算是到了。
付伯林趕緊從車裏出來，坐了二個多小時，這都僵便了。
尤其是中間有一段路不平，車子一颠一颠的，坐在車裏都被震得蹦起來了。
“這邊，我們先去見見主編，然後再去攝影棚。”報社小楊領着付伯林去了二樓主編辦公室。
付小叔跟在他們身後，一邊走一邊看。
二樓一上去，就是主編的辦公室。
小楊領着付伯林站在門外，手剛擡起來準備敲門的，這時門開了，一個三十歲的小胡子男人甩門而出。
他走時還不忘回頭沖裏面的咆哮，“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非要用一個鄉下來的小子當年刊封面！那種沒見過世面的人，會什麽！”
裏頭走出一個穿着四十多歲的女人，長得特別普通，臉上帶着笑，看着挺溫和的一個人。
她本來是要跟小胡子說話的，結果一出來就看到付伯林了。
付伯林反射性的露出微笑，“你好。”
小楊趕緊上前介紹，“付同志，這位是呂主編。”報刊雜志這邊的實權人物。
別看這位呂主編長得普通，看着溫和，但是做事很厲害的。
“呂主編，你好。”付伯林笑容的弧度又深了些。
呂主編恍了一下神，很快就反應過來，伸出手，“你好，你就是小付同志吧。”
付伯林伸手，兩人握了握手。
呂主編看到付伯林之後，笑容更親切了，“來，我們去辦公室說。”這就是那個鄉下的付伯林同志啊。
這長相可不像鄉下人啊！
小楊在旁邊得意的笑，不停的炫耀自己的功勞：“主編，我就說了嘛，付同志長得特別好，上封面一定沒問題的！還是我慧眼識丁！”
“是，記你一功。”呂主編笑着，“來，來，裏面請。”
本來摔門而出的小胡子，在看到付伯林跟呂主強打了招呼後，又悄悄的跟在他們身後回到了辦公室。
這位小胡子姓李，是拍攝這次封面的攝影師，他對拍照的要求很高的。
一般人可入不了他的法眼！
這次雜志的過年封面還是非常重要的。
他覺得呂主編在鄉下随便找了一個小子來拍這次的雜志封面，很不專業。
本來，他就對鄉下的小子有偏見，再加上有人提醒他，說文工團的那個胡蝶女同志不錯。
他去看過了，胡蝶同志形像好，跳舞唱歌都沒話說。
他覺得胡蝶同志是更好的人選。
他想換人。
就過來找呂主編了，沒想到，呂主編竟然不同意。
後來兩人就吵起來了。
主要是李攝影師在吵，呂主編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人不能換。”這次拍封面又不是只挑漂亮的人，要是那樣，何必要文工團的，去找那些戲劇院的演員不是更好嗎？
呂主編要的是像付伯林這樣做過貢獻，形像好的。
至于小楊說付伯林同志長得好。
呂主編沒怎麽放在心上，她做雜志的，什麽長相的人沒見過？
她看小楊把付伯林吹成那樣，心裏是覺得小楊見過的人還太少了。
所以才會那麽誇付伯林同志。
可現在呂主編見到付伯林真人後，覺得小楊沒說錯。
這位付伯林長相氣質真的沒話說！
頂尖的！
最難得的是付同志的眼神，特別幹淨。還有他笑起來的時候，感覺整間屋子都亮堂了。
真好看。
呂主編跟付伯林聊了一些家常話，主要是拉近兩人之間的感情。
讓付伯林沒有拘束，等會拍照的時候對這裏也會感覺在家一樣，那樣拍出來的照片才好看。
呂主編正跟付伯林說着，悄悄跟進來的李攝影師突然忍不住問了一句，“呂主編，這位付同志就是這次的封面人物嗎？”
“就是他。”呂主編笑着道，“你剛才在門口說他，他可聽見了。”
李攝影師的臉一下子脹紅了。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付同志，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你的。我跟你道歉！”
是他想錯了。
付伯林道：“沒事，不知者不怪嘛。”
李攝影師道：“是的，我之前聽他們說，這次找的人長得土裏土氣的，害我擔心了半天。”
呂主編笑容淺了些，問：“誰跟你說的？”
李攝影師道：“打飯的時候，碰到隔壁的一位文工團的女同志，她說的。”
“叫什麽名字？”呂主編認真的等着李攝影師的答案。
李攝影師想了想，皺着眉搖了搖頭，“不記得了，那人長得太普通了。”
他也沒問名字。
文工團的人是過來拍年歷的，比付伯林來得早，那些姑娘們是今拍。
付伯林是明天拍，人得錯開拍，不然地方不夠。
呂主編看着他：“等會你去拍照的時候把人認一認，要是認出來了，就把名字記下來，交給我。”她不喜歡心眼太多的姑娘，尤其是這種背後做小動作的。
李攝影師看了看付伯林，“我可不去拍她們，我等會就拍這位付同志。”
看看這長相，看看這眉眼，看看這下颚角。
還有這鼻子……
完美！
李攝影師恨不得現在就把付伯林拉到攝影棚去拍照！
他為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借口：“先拍付同志的雜志封面，年歷嘛，讓小周去拍。”小周是李攝影師的徒弟，出師了。
不過小周的拍照手法比李攝影師還是差了一些，畢竟經驗在這嘛。
呂主編聽李攝影師這麽說，哭笑不得，“你之前還說你不拍的。”
“那是之前，現在不一樣了嘛！”李攝影師道，“我先去攝影棚準備一下，等會小楊，你把人領過來啊。”
小楊還問：“化妝師要一起叫過去嗎？”
“不用！”李攝影師使勁的搖腦袋，“付同志這張臉不用化妝，化妝反而會破壞這張臉原本的幹淨氣質。”
行吧。
小楊知道了。
李攝影師開門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再提醒，“一刻鐘後就過來啊，快點。”
“好的。”付伯林點點頭。
李攝影師這才滿意的走了。
呂主編跟付伯林聊着聊着，發現付伯林不光是皮相好，這付同志肚子裏的墨水足着呢，說什麽都能聊得上。
呂主編很久沒有跟人聊得這麽開心了。
呂主編驚訝的看着付小叔，“你家伯林這是怎麽教的啊，英雄出少年啊，可真厲害。”真有見識。
付小叔笑得合不攏嘴，“他自己争氣，最近一直在家看書呢。”
小楊看着時間呢。
時間一到，他就說了：“呂主編，李攝影師還在那等着呢，我就帶付同志先去了啊。”
“行，去吧。”
小楊領着付伯林去了攝影棚。
付小叔也想跟去的，可是平常不讓進的，怕片子的創意洩露了。
付小叔就留了下來。
呂主編有心多問問付伯林家的情況，就跟付小叔聊了起來。
付小叔還以為是在大隊聊天呢，不光說了家裏的情況，還把最近的煩惱也說了，就是付伯林上學這事。
攝影棚。
李攝影師一到，就有一個穿着綠軍服的姑娘過來了，“李家興同志，你跟呂主編談，談得怎麽樣了？”
同意換人了嗎。
李家興攝影師打量了一下這個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那姑娘笑着道，“我叫喬亞楠，跟胡蝶是朋友。”
不是這姑娘說的。
李家興的語氣就稍微好了一些，“你們今天去二號攝影棚拍，你跟她們說一聲，收拾一下，都過去。”
二號攝影棚？
為什麽啊。
喬亞楠道：“我們在這拍得好好的……”
李家興皺眉了，“我還沒開始拍呢，怎麽就叫拍得好好的？”文工團的小姑娘不過就是花了一些妝，衣服都沒換呢，帶着衣服去二號攝影棚，就在隔壁，快得很。
“我們就不能在這裏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