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詭肚腸,豈與凡俗論情真

這日風和日麗,雲露在行館不見李逸軒,騰戈與奇煌亦不知所蹤,正是奇怪,忽然身後傳來影胧輕喚:“雲露仙子?”

“影胧,是你啊!”

雲露對男子露出笑意。

雖然同樣是窮奇,可影胧恭謙守禮,說句話都讓人如沐春風一般,可不像那個動不動就龇牙咧嘴露出獸相、全無教養的家夥一般令人厭惡。

常見影胧積極奔走尋找《白澤圖》,兌現他的承諾,為雲露解憂,比起不緊不慢地騰戈,雲露對這個異族的窮奇反而越來越看重。

礙於他化形為男子,雲露多少擔心李逸軒誤會,沒想到影胧倒是善解人意,每到此時必定退讓避開。可偶爾,落寞的背影會漏出一絲嘆息,讓雲露的心輕輕一動。

影胧施禮然後正色道:“我正欲往鹿門山拜訪山神,問一下《白澤圖》之事,未知仙子可願一同前往?”

雲露點頭:“也好。沒想到你與鹿門山神交情甚好,我本聽騰戈說過,仙家均不喜與兇獸為伍。”

影胧聞言露出一抹苦笑:“騰戈大人……其實所言不虛……”

他雖話未盡,但雲露立即想到了對方難處,他為了尋書定是不惜委曲求全,去求那些山神土地,思及此處,雲露不由眼泛淚光,想起原先對影胧有過的懷疑心思此刻更是愧疚不已:“影胧……”小手輕輕搭在影胧手背上。

然男子似乎并不在意那些屈辱,他笑容堅毅,按了按雲露的手,有些不舍,又帶著堅定地笑道:“只要你記住我的好,一切便值得了。”

二者來到鹿門山下,鹿門山有五峰疊翠,綠海婆娑,山中有寺環山臨水,香火興旺,今日碰巧是十五佳日,香客自是絡繹不絕,他二人在熙來攘往的香客險些被沖散,雲露雖是神獸卻也不能在凡人面前施展法力,眼看人潮如湧就要把他二人沖散。

雲露忽覺小手一緊,竟是影胧的手握住了自己,護住她從人潮中擠了出來。

落在那片寬厚結實的上雲露一陣昏眩之感,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名女子嬌俏的聲音:“李逸軒!你跑哪去了?!給姑奶奶買只竹螞蚱都要費那麽久的功夫!!”

雲露一驚,慌忙從影胧懷中擡頭張望,只見人潮相隔的臺階之上,站了一個陌生的黃衣年輕女子,紅蘋果般的臉龐是英氣勃勃的驕傲,卻難掩藏眼中喜意,而那不知去向的李郎,此刻正一臉汗地擠開人群,将一只看來好不容易買來的竹紮螞蚱送到女子手上,然後溫言細語平息了女子的怒火,之後并肩入了寺廟。

遠遠看到這一幕的雲露渾身顫抖不已,她從來不知道李逸軒還會有這樣讨好的表情,在她面前他總像個英武的将軍,舉手投足都帶著足以擎天的男子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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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忽然一重,她慌亂地側頭,對上影胧擔心的眼神。

“這、這是怎麽回事?”

影胧看上去有些為難,但最後在她急切的逼問下還是說出了真相……那是刺史王睿的女兒王鳳兒,更是與李逸軒自幼定下婚約的娘子!

雲露聽到這些,竟有如晴天霹靂般搖搖欲墜,耳邊聽到影胧自責不已的勸慰,已沒有餘力去回答。

“李郎,你怎可這樣對我?!”

“露兒……我對你的心意難道你都不明白嗎?”

“不,我不明白!”

“我對那王鳳兒并非真心,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那又如何,你總是要娶一個凡人的女子做妻!”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愛我,難道就不能體諒我的難處嗎露兒?……”

“喀嚓喀嚓──”已經很習慣蹲在屋檐頂的奇煌像看戲嚼甘蔗般把一只鬼疫卷成麻花狀放嘴裏咬得喀嚓作響。

他看了一眼束手站在雲露身邊的影胧,覺得院子裏一頭白澤,一頭窮奇還有一個凡人居然能攪和在一起,那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一般來說,窮奇應該先把那個凡人的腦袋咬掉,而不是站在一邊勸說。自持神獸的白澤也不應該像外面罵街的婦人般尖聲吵鬧。

“太吵了,能不能讓我把他們通通咬死?”奇煌吞掉了鬼疫,回頭看向躺在屋脊上的青年。

“可以是可以。”青年依然是那麽漫不經心,“不過他們的肉應該都不怎麽好吃。”

兇獸的嘴巴嘬了嘬,抽了抽鼻子:“我又沒說要吃。那個人的肉是酸的。”窮奇辨人善惡之能,可說是難得一見的天賦,卻沒想竟是作選擇吃食之用。

看了一陣,奇煌很快對下面的鬧劇失去了興趣,轉身踩過瓦頂湊到騰戈身邊,“嘩啦”迸出渾身的棘毛,碩大的獸身像頭巨大的老虎趴卧在屋脊之側。

而騰戈居然也很是習慣地探過手去,慢慢順著紮手的鬃毛。

“你的角……又長出來了吧?”

正順著脊椎起伏的弧度的手猛地收緊,奇煌覺著骨頭發出“噶紮噶紮”的聲響,清亮的目光中兇意一閃而過,在他以為那只手就要擰斷他的椎骨時,騰戈卻松開了手。

奇煌咕嚕咽下一口唾沫,完全沒有一絲反省地繼續問。

“可以不要鋸掉嗎?”問完的剎那馬上閉上眼睛,前爪交叉搭住腦門,連鋼鞭的尾巴都夾到兩腿間。

良久,夜空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确定的疑惑。

“為什麽?”

“因為有角的你才是最完整的。”

出乎意料的沒有挨揍,奇煌從眼皮縫隙間偷偷瞧了瞧,待看到雪白的毛發,登時睜大了眼睛。

星空下那對血紅色的美麗犄角是那樣的完美,細碎的茸毛看上去平滑而充滿光澤,有力的骨釘分出堅硬的縱棱,尖銳的頂端輕易能穿透最堅硬的麒麟甲片。腳踏在屋脊上的白獸,優雅也野性,安寧卻危險。

兇獸有些發愣,只是覺得渾身發熱,胯下蠢蠢欲動,也不知道要自我抑制,鼻腔噴出的著粗重的氣息。

白獸的目光變得更深邃可怖,它擡起鋒利的爪子,慢慢地搭在奇煌的背部,很慢很慢的拉動,鋒利得像鐮刀一樣的爪子殘忍地撕裂了兇獸厚實的甲皮,留下一條條血道,怵目驚心。

然而兇獸卻完全沒有一絲掙紮,殷紅的鮮血泊泊外流。白獸垂下頭,探出舌頭細碎地舔飲。

奇煌覺得後背疼的厲害,舌頭掃過傷口的時候帶來了酥麻。可是白獸顯然并不滿足於表面漸漸凝固并減少的血量,探進傷口深處,當傷口拉裂的疼痛刺激到兇獸的神經,它抖動了身軀從喉間發出低聲咆哮,然而卻始終沒有阻止對方。

過了一陣,滿足的白獸終於擡起了頭。

兇獸忍住疼痛側過頭來,看到吃過鮮血的嘴角處,白毛被染出了比胭脂更紅豔的顏色。就像飛蛾注定會被燈火吸引,它仰起頭湊了過去,伸出舌頭舔上白獸的嘴巴。

奇煌第一次嘗到了自己鮮血的味道。

舌頭不斷快速地探出收回,密密地舔著沾滿自己鮮血的白毛,白獸居然沒有拒絕這樣親密的舔洗,偶爾還會轉換一下角度,讓兇獸粗糙的舌頭能為它完全清洗幹淨嘴巴上的腥氣。

不多的血量很快就被舔幹淨了,兇獸意猶未盡地還想繼續,可是被白色的獸爪一爪子拍開。

兇獸於是動了動背部,蹭了過去,似乎示意對方繼續吃它的鮮血,然後吃完了繼續給它舔嘴巴。

白獸卻沒有再湊近血肉模糊的鱗背,輕輕的聲音很是溫和,全然不帶一絲食血的瘋狂:“嘗一點就夠了,再吃下去,我怕會忍不住把你整個撕碎吃下腹去。”

奇煌對自己的雄壯有絕對自信,它輕蔑地瞅了一眼白獸扁平的腹部,不覺得這麽大的塊頭它咽得下去。

卻在自下而上地看到那有力的雙腿間隐藏於毛叢間與毛發也一般顏色的陽具,以及再往後去看不見的臀部線條時,它竟然頭腦一熱,說出了連它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我讓你吃,那你也要給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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