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的生活
“你說陸止安？”顧茗伽坐在床上仰頭看着他，“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學關系，連朋友都算不上。你之前讓我去找他說話，現在又讓我離他遠點，自相矛盾不說……”
“何況……”她頓了頓，聲音兀地低下來：“你不覺得你管得有點寬了嗎？你跟他的恩怨，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容青走向她，在床邊停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比墨還濃的眉目輕輕垂着，明明眼底沒有什麽情緒，卻讓顧茗伽感到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你這麽看着我幹嘛？”原本還算充足的底氣立馬就認慫，但嘴上還是硬抗着，“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容青輕嗤出聲，“我跟他的恩怨，确實跟你沒什麽關系。但我說那句話，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顧茗伽不解地仰着頭，在燈光下，一雙瞳孔微微眯着：“什麽？”
容青突然輕輕捏住她的下颌，沒有用力，顧茗伽卻掙脫不開，只能聽他說：“無論你想要的是什麽，他都給不了你，所以不要自作聰明。”
這樣一句輕飄飄的沒有什麽力度的話，卻仿佛在顧茗伽心底投下一個重磅炸彈，她憤怒地瞪大了眼睛：“你什麽意思？我想要的是什麽，我自己怎麽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利用他？”
她用的明明是反問的語調，卻像是被他當成了肯定，但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失了風度，松開手，摸了摸顧茗伽的頭發，那種讓她不舒服的壓迫感突然就消失不見。
“無所謂，我相信你自己能處理好。”容青說。
顧茗伽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她有時候真的恨不得能跟他吵一架，但每次到了臨界點，都被他輕描淡寫地繞開。
“早點休息吧，你累了。”容青像哄着小孩子睡覺一樣，拂過她的發，指尖不留神觸碰到她的臉頰，只留下一點微涼的觸感。
顧茗伽忍耐道：“那你呢？”
“外面還有人在等我。”
顧茗伽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他在騙人！
可是為什麽？難道只是因為不想跟她共處？
容青沒有再解釋什麽，垂下眼的時候，眼睑下方能看出淡淡的青色。
顧茗伽不甘心地說：“我看累了的人明明是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你明說就是，何必找這種爛借口？”
“嗯？”容青有點詫異于她的敏感，“我并沒有不想跟你待在一起，只是我猜現在的你不太想看見我。”
他的語氣裏不帶任何不滿或者憤怒的情緒，甚至有着淡淡的笑意，顧茗伽有時候真的看不懂他。
這是一個永遠在自己和他人的世界中都來去自如，卻從來不肯按套路走的男人。
“我也沒有不想看見你。”她無奈地說，“你留下來吧，大半夜的，一會別人還以為是我把你趕出去了。”
容青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
兩人各自洗漱完，顧茗伽像只乖巧的小松鼠，自己在床上找了個位置躺下來，把另一邊留給他。
容青也沒有避諱，床很大，躺下兩個人綽綽有餘。
顧茗伽不是一個喜歡跟別人同床而眠的人，但身邊躺着的人換成了這個人，她卻有種詭異的安心感，甚至不擔心他會對自己做些什麽。
哦，其實她到巴不得容青對她做點什麽。
畢竟是心心念念肖想了十年的男人。
可惜人家一點這個想法都沒有。
顧茗伽窩在角落裏自怨自艾，一雙手從側邊伸過來，把她的身體扒拉過來，“不用這麽防備我，你快掉下去了。”
“我沒有。”顧茗伽悶悶地回答，翻了個身正對着他，一本正經地說：“我是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對你做出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
“別亂說。”容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平時在外面表現得那麽乖，怎麽一到我面前就成了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
“那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在你面前比外面更乖，如果不是你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是我不對。”容青嘆了口氣，突然說：“當年是我選擇救你，本來就應該對你負責，你說得對。”
他突然說這種話，把顧茗伽吓得不輕：“我可沒有那個意思，之前那些話，你就當我不識好歹就行，你當年能救我，我真的非常感激。”
“你在害怕我嗎？”容青悶笑了聲，“其實大可不必，如果我會傷害你，十年前就不會救你。”
他說到這裏突然停頓了一下，顧茗伽好奇地張大了眼睛，在黑夜裏試圖看清他的臉，可惜只是徒勞。
一瞬間的停頓後，他繼續道：“芸嘉也是。你不必對她心存惡意，她現在這麽做，有她的理由，但絕不是為了傷害你。”
明明這個時候，或許她刨根究底幾句，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真相也不一定，可是她卻沉默了。
“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哥哥。”容青用指尖點了點她的眉心，“你和芸嘉，都是我的妹妹，你不用覺得你比她差在哪裏。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年，茗伽，不，悠茗，你應該開始你的新生活了。”
顧茗伽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容青一句話，就否定了她這整整十年的堅持，這難道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不，不是的。
顧茗伽無法阻止心底的那個聲音，但她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沒有人，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紗灑進來，滿室寂靜。
顧茗伽揉着眼睛，目光幽幽地落在窗臺上，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
手機裏有一條容青發來的消息，讓她自己下樓吃飯，晚一點司機會送她回學校。
顧茗伽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機。
容青真的很忙，似乎只有在飯點的時候才能見到他。
吃過早飯，顧茗伽坐在院子裏曬太陽，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坐在她旁邊。
顧茗伽偏過頭去，陽光把少年清俊的輪廓勾勒得無限美好，她微微眯着眼：“是你啊。”
陸止安嗯了一聲：“在幹嘛？”
“曬太陽，多明顯。”顧茗伽随意地伸了個懶腰。
陸止安又不說話了，盡職地在她旁邊扮演着雕塑。
“喂。”顧茗伽喊了他一聲，陸止安轉過頭看她，“昨天那個事，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
陸止安皺了下眉頭，沒說話。
“你在生氣嗎？”顧茗伽眯縫着眼，忍不住擡手想要撫平他的眉，“別老是皺眉，老得快。”
陸止安眨了下眼睛，長長的睫毛掃過她的手心。
“是因為他嗎？”
“什麽？”顧茗伽縮回手，沒明白他的意思。
“容青。”陸止安轉過頭，把側臉留給她，“是他讓你道歉的嗎？”
顧茗伽明白這似乎是他的心結，“不是，跟他沒有關系，是我自己想跟你道歉，雖然你之前坑了我，但也幫過我，算一筆勾銷。我這次害你被罵，是我不對，所以我才要跟你道歉。”
陸止安：“……”
顧茗伽自認情商不夠高，但面對陸止安這種典型的人際交往障礙症的少年，她俨然有一種奇特的使命感。
“我們算朋友吧？”顧茗伽托着下巴問他。
然而還沒等陸止安回答，容青的司機已經走到到達，舉着一把太陽傘，表情嚴肅地喊她：“陸小姐，容先生吩咐我送你回學校。”
“啊。”顧茗伽轉頭去看陸止安，“你回學校嗎？”
“嗯。”陸止安遲疑地點點頭。
顧茗伽笑了，仰着頭對司機說：“能不能送我的同學一起回去？”
“這個……”司機看了一眼陸止安，神色為難。
“不會連這種小事都要請示你的容先生吧？”顧茗伽故意說。
司機用飽含深意的眼神看着顧茗伽，然後說：“上車吧。”
顧茗伽歡快地拉着陸止安上了車，沒有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
回到學校，陸止安率先下車，顧茗伽想要打開車門的時候，卻被司機叫住：“陸小姐。”
“怎麽了？”顧茗伽頓了一下。
“容先生不喜歡您和陸先生走得太近。”司機說。
顧茗伽原本還漾着笑意的臉頓時冷下來：“他是我的監護人嗎？再說什麽時候輪到你在這裏說三道四了。”
或許是她反差太大，司機也愣了下，然後垂下眼睛：“是我逾越了，我只是好心，如果讓你感到不愉快，我可以道歉。”
“沒關系。”顧茗伽揚起笑臉，然後開門下車。
車子疾馳而去，只留下一地的汽車尾氣。
“走吧。”她對陸止安笑笑。
陸止安也沒有問她剛剛在車裏發生了什麽事，一言不發地往校門的方向走去。
顧茗伽正打算跟上他，又再次被人喊住：“啊我的茗！”
“……”
聽着聲音，她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朱子瑤。
很想裝作不認識她趕緊走掉怎麽辦？
然而朱子瑤根本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顧茗伽猶豫的一瞬間，她就已經撲了上來，一把箍住她的背：“好巧，人生何處……”
她話還沒說完，眼睛瞥到距離顧茗伽幾步的陸止安，頓時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他他他，握草，他怎麽也在這裏！”
“你好重！”顧茗伽把她的胳膊從身上甩開，揉了揉肩膀，“校門口這麽多人，大驚小怪什麽？”
“你們一起的？”朱子瑤瞪着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面對她。
“嗯。”顧茗伽捏了捏她的臉，“你有什麽問題？”
“問題大了！”朱子瑤差點整個人跳起來，“我居然看見你跟他站在一條路上，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
顧茗伽：“……你好好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