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狗皇帝!呸!

王柱聽到這聲音瞬間慌了神,蹦起來慌張張環顧四周,随即眼睛一亮,瘸着腳呲溜一聲滑進床底,不見了蹤影。

傅長樂嘴角抽了抽,這行雲流水的一連串動作,一看就是有經驗的老手了。

“方叔,我這裏未見到可疑之人。”傅長樂一邊用眼神示意惜言去開門,一邊拿了一本書冊在手上,看着進門的方莊翰驚疑不定道,“會不會是殺害我父親的兇手?方叔,我們去請神鑒署的人過來吧。”

方莊翰不動聲色地将整個房間打量一圈,目光在能藏人之處短暫停了一瞬,随後溫聲安撫道:“許是下人看茬了,這麽晚了也不好随意打擾神鑒署的大人。”

傅長樂愣愣點頭,只是眼底依舊存了些許猶疑之色:“我記得當日那位千戶大人曾提到無形之術,會不會是……”

她說着目光忍不住在屋內四處打量,仿佛當真害怕自己這閨房內,有一個無形的鬼魅伺機而動,取人性命。

“胡鬧。”方莊翰輕斥了一句,“這世上哪來什麽無形術,此等子虛烏有的傳言其可當真。”

傅長樂讷讷稱是,用帕子掩嘴低咳兩聲。

“你身子骨弱,方叔本不應該打擾你休息。”方莊翰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長長嘆了一口氣,“但有些事情,我若不和你說,就沒人再會和你提起了。”

沁着血的帕子被傅長樂不動聲色地收起來,她低眉垂眼,輕聲應道:“您說。”

“今夜是院長的頭七,我們讀書人雖不信神鬼之說,但我和院長相交多年,到底盼着他魂魄安息,不忍他連死後還被驚擾。”

“方叔您說的是。”

“只是現如今院長的屍身還在神鑒署,我還聽說那瘋醫整天叫嚷着要剖屍求證,這實在是……”方莊翰眼角微紅,加重語氣道,“死者為大,入土為安,子青,頭七已過,入土為安啊!”

傅長樂也跟着紅了眼睛:“我知道,可、可是殺害父親的兇手還未抓到,真兇一日未明,父親便一日難安啊。”

聽她這般言語,方莊翰到底也沒強求,又寬慰了幾句,起身告辭。

等門外的腳步聲徹底遠去,王柱重新從床下鑽出,跺着腳大罵:“貓哭耗子叫慈悲,那方賊子根本就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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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言不樂意了,嘟着嘴叫嚷:“柱子你罵誰耗子呢?”

“我沒說院子是耗……不是,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那方老賊是兇手,是兇手……”

“行了。”傅長樂開口摁住兩人,“王柱把你剛剛的話說完,方莊翰勾結春闱主考官是想要做什麽?透露試題?徇私舞弊?”

“你、你怎知道?”王柱驚詫,見傅長樂面色實在不好,才終于想起正事,磕磕巴巴繼續道,“院長發現他們科舉舞弊勃然大怒,将方莊翰大罵一頓,堅持要揭發此事,院長說,要還全天下科考學子一個公平。”

“方莊翰急了,說院長這樣會害死許許多多的人,也會害死他自己!”

“他們兩人吵了很久,院長最終将方莊翰趕出書房,說自己要一個人靜一靜。”

“院長在書房裏待了很久,我實在撐不住了,肚子叫了一聲……”

後面的事傅長樂已經可以猜到,科舉舞弊絕不是什麽小事,無辜的王柱碰巧聽見,俞山南怕牽連到他,才不得不叮囑一番後将人匆匆送走。

傅長樂心中有了計較,擡起頭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父親遇害已經七天,若你早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又為何到今日才和盤托出?”

王柱愣了一瞬才察覺出這句話背後的意思,當即指天發誓:“我所言句句為我親耳所聞,若有半句假話,讓我天打……”

“好了,我問你為何七日後才來?若我沒記錯,父親遇害次日,這事就已經傳的天下皆知了。”

“是,我當時一聽到院長出了事就想跑出來,只是雲州書院規矩森嚴,每月唯有初一十五方可出院。我心裏着急,想偷偷從後山跑出來,不料摔了一下傷了腿。之後我被教院關了禁閉,一直到今日才找到機會重新跑出來。”

這番話聽起來并無太可疑之處,傅長樂點頭,開口囑咐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抓緊時間回雲州書院,就當今夜從未來找過我,也從來不知道科舉舞弊一事,明白了嗎?”

王柱并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他知道眼前的小姐和院長一樣,都是在保護他,因此躬身行禮,鄭重道:“院長待我恩重如山,若之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請小姐一定要告訴我!”

兩個半大孩子離開,傅長樂勉強撐着最後一點力氣按了按太陽穴,忽然整個人一輕,有人動作僵硬地将她從桌沿邊端回床上。

真的是端,一手一個胳肢窩,像端着一個輕飄飄沒有重量的麻袋,一晃神,人已經坐在了床上。

“十三?”傅長樂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微微仰頭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給山羊胡子開門的時候。”

“你是跟着方莊翰進來的?”不知道是不是傅長樂的錯覺,她總覺得十三的面癱臉有點臭,“那你有沒有看到他在敲門前是否有在屋外停留?屋內的談話聲,他有沒有可能聽到?”

十三有問必答:“沒停留,直接敲門。不會武,不會聽到。”

傅長樂微微蹙眉:“這般說來,難不成他真是因為不放心我的安危才匆匆趕來?”

十三見不得她這幅滿眼疲憊還要勞心勞力的模樣,開口替她分憂道:“是他殺了俞山南?那我去殺了他。”

對十三來說,殺這樣一個不會武的人根本就是眨眼間的事,哪裏需要他的殿下如此費神。

傅長樂失笑,拉着他坐在床沿邊,自己半靠在床頭慢吞吞道:“也不一定是他,若王柱所言為真,那方莊翰也只是有殺人的動機,并沒有他殺人的證據。”

畢竟她可不是王柱那個橫沖直撞的毛頭小子,俞山南之死本就詭異非常,現如今又牽扯出科舉舞弊之事,這一時半會根本不好下定論。

“況且王柱所說的內容,也有許多矛盾之處。”

完全不知矛盾在那裏的十三眨了眨眼,端坐在床沿安靜的像是一個乖乖聽夫子講課的學生。

傅長樂換了個更舒适的姿勢,将今夜得到的信息逐條梳理,一一道來:

“據王柱所說,方莊翰曾表示若俞山南揭發科舉舞弊之事,便會害死許多人,包括他自己。”

“這句話是所有信息中最最奇怪的,距離明年春闱還有足足四個月,除了主考官已經确定,其餘之事皆變數繁多,春闱試題更是連個影都沒有。”

“在這樣的情況下,縱然方莊翰要與那位嚴大人勾結,也不過是送個禮搭個話,以他的謹慎,不至于留下什麽致命的把柄。”

“既然如此,那這件至少要四個月以後才會真正發生的舞弊案,到底為何會害死許多人?”

“除非……”

傅長樂停了話頭,十三被這一長串話勾起了好奇,追問道:“除非什麽?”

“現在都還只是我的猜測,要等求證過後才能确定。”

傅長樂賣了個關子,見十三不滿地望過來,又沒骨氣地瞬間投降:“除非舞弊案不是将要發生,而是已經發生,或許還不止一次。”

也只有如此,才會讓方莊翰說出“害死許多人”這樣的話來。

“只不過話又說回來,方莊翰已經是青山書院的副院長,更是所有人默認的下一任院長,看他平日裏吃穿用度也不是驕奢之人。不為自己的功名,也不是為了獲取錢財,那他冒着被砍頭的風險透露試題徇私舞弊,又會是因為什麽呢?”

“還有就是,我總覺得他對俞山南之死所表現出來的憤恨痛心之情,不像是完全裝的。尤其是那日在阮東明面前對着俞山南屍身的種種反應,更不像是一個害人兇手。當然,也不排除他的心态和演技确實超乎常人的可能性。”

十三聽得雲裏霧裏,見傅長樂長篇大論結束望過來,強裝淡定“嗯”了一聲,然後迅速打開包袱試圖轉移話題。

珍珠翡翠紅珊瑚,象牙瑪瑙暖白玉,靈芝雪蓮花鹿茸,當然還有最最重要的千年人參,全部在燭光下散發着昂貴的金錢味道。

傅長樂拿起那支隐約能看到人形模樣的千年人參,幽幽嘆了口氣:“剛剛說的那些都不是要緊的,現在最最重要的,是明日一早趕緊讓封悠之再過來一趟,否則我真怕這具身體吐着吐着,就把血吐完了。”

十三看着她愈加慘淡的唇色同樣憂心不已,好在可以治病的人參已經拿到,只剩下把那瘋醫綁過來給殿下看病就行了。

傅長樂積壓的心事整理完一大半,慢悠悠打了個哈欠,終于有心思關心一下她們家小十三的情緒:“我剛剛看你不大高興,怎麽,拿東西的時候姓宋的為難你了?”

說起這事十三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繃着臉告狀告的喊不含糊:“他搶我信!”

随之還無師自通罵了他人生中第一句髒話:“無恥!混蛋!狗皇帝!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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