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苦不苦,真的一點也不苦……

要不是怕刀劍無眼磕着碰着那支千年人參,十三必定是要在皇宮裏鬧個天翻地覆的。

和他對打的蒙顧劍本就心虛,心底暗暗叫苦還不敢用盡全力,最終眼睜睜看着十三毀了陛下最愛的那一院紅梅,怒氣沖沖揚長而去。

就這樣十三還不消氣,将包袱往傅長樂跟前一推,憤憤不平準備今夜二進宮。

傅長樂也被宋鶴卿的無恥驚呆了,跟着罵了兩句,又趕緊出言安撫氣鼓鼓像只河豚的小十三:“好啦好啦,不氣了,反正是封假遺書,還不是靖陽自個兒寫的,就讓宋鶴卿傻乎乎當寶貝藏着好了。”

十三依舊氣不過,整個人煩躁的連額頭上的呆毛都翹起來:“那是我的信,是我的。”

傅長樂知道他在一些事情上近乎偏執,比如說每月十三顆被裝進白瓷瓶的糖漬楊梅,再比如說對他認定之物固執的保護欲和占有欲。

她不欲讓十三因為一封假遺書真炸毛了,大手一揮豪氣道:“等我手上力氣恢複了再寫一封,專門寫給你,長長的,那假的我們就不稀罕了哈。”

十三勉強被安撫下來,只是面色依然不好,一個飛身,又不知道貓到哪個角落。

傅長樂今天這一晚上完全是強打起精神,此刻松懈下來,立馬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清早,新得了一顆南海夜明珠的封悠之再次背着藥箱上了青山。

“是千年人參沒錯。”封悠之并不想知道這支本該在皇家內院的人參為何出現在這裏,只公事公辦通知道,“處理起來很快,讓十三午飯後過來拿藥。”

說着起身就要走。

“诶封大夫等等。”傅長樂從桌子下抽出一個包袱攤開,“還有這些,看看有沒有能用上的,不用給我省着啊。”

一大堆千金難求的靈芝雪蓮被随意堆放在桌上,封悠之嘴角抽了抽,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酸溜溜道:“俞大小姐這是去皇宮搶劫了?”

“這你不用管,這些東西來路正當,你看得上的也可以拿去做診費,我只有一點要求,就是盡心盡力調養好這具身體。”

封悠之是當真垂涎這些珍惜藥材,聞言含糊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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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樂看他目不轉睛盯着桌上的藥材,開口問道:“前兩日神鑒署的人過來告知案情,說他們已經一一排查當日父親所食之物,均未發現可疑之處。封大夫,這立黃昏到底是怎樣一種毒藥?現在查不到兇手是通過何種途徑下毒,那我們可否從毒藥本身入手?你曾說此毒罕見,或許能從中尋得線索。”

“這立黃昏原是寒山賀氏一族的秘藥,此毒無色無味,且毒發作時毫無征兆,百年前,此毒在江湖上很是引起一陣動亂。”

這等殺人于無形的毒藥被有心人利用,當年不知有多少高手折在這上面。

封悠之将品相最好的一株血靈芝小心翼翼放進自己的藥箱,繼續開口道:“而這立黃昏之毒之所以特殊罕見,全部源于一味寒山特有的草藥,名喚水珍珠。”

“據傳當年的魔教教主也死于此毒,魔教教衆大怒之下火燒寒山。那場大火足足燒了半月有餘,整座寒山化為焦土寸草不生,而賀氏一族也再無蹤影。”

“至此以後,水珍珠絕跡,江湖上也再未出現立黃昏之毒,僅有毒經上記載了這種曾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的殺人毒藥。”

因此當發現俞山南竟然中了這種傳說中的毒藥時,封悠之也格外詫異,這也是為什麽他如此熱衷于撺掇神鑒署和傅長樂剖屍的原因。

他對俞山南是死于劍傷還是毒藥沒有興趣,但講真,他對這時隔百年重現于世的立黃昏之毒,着實好奇的很。

而聽完這一切的傅長樂只覺得此案更加撲朔迷離。

将人一劍斃命後離奇消失的用劍高手,早已絕跡從江湖流傳而來的神秘毒藥,還有利益交織牽連甚廣的科舉舞弊,俞山南之死的真相,到底牽扯了多少不為人知的黑暗秘密?

“制作立黃昏所用的是水珍珠的莖葉,根據記載,這水珍珠所結之果的藥性倒是對症你的先天不足。”封悠之随意念叨了一句,背上挑揀出來的藥材往屋外走,“只可惜這種傳說中草藥,怕是此生難得一見了。”

封悠之嘴上叨叨,手上制藥動作卻是利落,當日午後,十三便從其府上取來一大瓶烏漆漆的藥丸。

“你跟她說,為保證藥性,此藥需生嚼吞咽,服藥之後半個時辰內不能飲水,以免沖淡藥性。哦,也不能吃其他東西,以免沖撞了藥性。”

十三面無表情的鹦鹉學舌,将封悠之的醫囑一字不落傳達完,便從瓶中倒出一粒放在手心,直直遞到傅長樂面前。

這一拔開瓶塞傅長樂就聞到了那沖天藥味,她猶豫着捏起藥丸,不太确定道:“真的要生嚼?”

十三點頭。

想想這些天虛浮無力的四肢,還有這需要以輪椅代步的病弱身子,傅長樂一狠心一閉眼,松手将藥丸扔進嘴裏。

“嘎吱。”

“唔水!水!”

嘴裏宛如黃連爆炸的苦味差點讓傅長樂當場去世,她的五官皺巴巴擠成一團,揮舞着雙手連喊叫都不敢用力:“給唔水——”

“啪!”

剛碰到救命茶杯的手被輕拍了一下。

傅長樂苦着臉擡頭,就見到十三毫無同情心地抽走她手中的杯子,甚至還喪心病狂地将桌上剩下的杯子連同茶壺全部轉移到她絕對夠不到的地方,然後冷漠道:“吃藥,不能飲水。”

傅長樂真的快哭了。

要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苦。

當年還在靖陽身體裏的時候,她被靖陽推出去中刀中箭拔刀拔箭,連眉頭沒未曾皺過一下。唯有每當喝藥的時候,她說什麽也一定要讓靖陽出來,自個兒封閉感官躲回意識海深處,碰不得一點苦味。

可此時再沒有了會在替她喝藥的靖陽,傅長樂根本不敢多嚼忙不疊胡亂吞咽下去,只覺得苦的靈魂都快要升天爆炸。

她眼角沁出半滴生理性眼淚,泛着水光可憐巴巴望向十三,心裏盤算着從他手裏搶一口水的可能性。

被此等委屈又可憐目光盯着的十三根本不為所動,确認她已經将藥咽下去後,再一次從瓶中倒出一粒遞過去。

“還、還要?”

“一次兩顆,一日三次。”

“什麽!!!”

傅長樂驚得發出尖叫,瞬間覺得什麽活不活的根本不重要。

真的,她根本就不應該在這身體裏醒過來。

俞子青呢?俞子青快快回來,她不要吃這個能苦死人的藥,她不要這個身體、不要活了!

她臉上的抗拒實在太過明顯,十三到底于心不忍,自覺退讓一步,低聲詢問道:“過會再吃?”

傅長樂簡直欲哭無淚,這早死晚死不都是死,過會兒再吃這藥又不能變成糖丸。

“那個,十三啊,我們把封悠之叫回來再商量商量好不好。”傅長樂拼盡全力将注意力從舌根上要人命的味道上挪開,看着十三苦哈哈道,“其實我覺得上一回針灸的法子就挺好的,換成針灸吧,紮哪兒都行,紮多少都行!”

十三沉默,沒應她這幼稚的話。

傅長樂是真受不了這苦味,一想到以後日日三餐都要受這等折磨,根本就生無可戀,幹脆一扭頭,賭氣不說話了。

她一不說話,空氣中就安靜的可怕。

十三急了,他從來沒見過一向理智的殿下耍小性子,更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如何哄人吃藥。

“殿下。”他從懷裏掏了掏,“東西已經查到了,你吃藥。”

這一回傅長樂幹脆連身子一起轉過去,背對他委屈巴巴:她都要苦死了,還查什麽查,不查了!

十三哄人失敗,絞盡腦汁在腦海裏扒拉還有沒有可以參考的辦法。

對了,他記得有一回出任務路過一家農莊,那農戶家五六歲的小姑娘也是這樣皺着眉頭喊苦不肯喝藥,那人是怎麽哄的來着……

“不苦不苦。”十三面無表情地将手中的藥丸丢進嘴裏,“你看,我都嘗過了,一點都不苦,呢。”

十三竭力模仿着當時那位農家父親哄孩子的語氣,一板一眼繼續道:“你乖,乖乖喝藥,明天給你買甜甜的糖葫蘆。”

轉過身來的傅長樂被他這完全沒有語調起伏的哄人方式驚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急道:“你快吐出來!這藥是能随便亂吃的嗎?快吐掉!”

“咽下去了。”十三眨着眼試圖繼續哄人吃藥,“真的一點也不……”

不是,封悠之到底怎麽回事,這藥根本沒法讓人昧着良心說不苦。

“其實是有一點苦,但殿下還是要吃。”十三重新倒出一顆遞到她嘴邊,“吃藥,才會好起來。”

傅長樂被打敗了,張嘴從他手裏叼過藥丸,嚼了兩下匆匆咽下。

“我吃完了,東西呢?”強逼自己轉移注意力的傅長樂沖着十三一伸手,“你查到的這八年來青山學子的科舉名單,還有這幾屆主考官的信息,都一起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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