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沂陽一戰

太和宮走水可不是什麽小事,雖說因為發現及時,火勢很快得到控制,但在重重守衛之下,皇帝寝宮竟然無故被燒,本就心氣不順的宋鶴卿當場黑了臉。

身為禦林軍統領的蒙顧劍難辭其咎,當即請罪道:“走水原因現已查明,是有人潛入太和宮內,将燒刀子潑于龍床之上,并用燭火點燃窗幔。臣等失職,還望陛下恕罪。”

宋鶴卿看着一片狼藉的寝宮,陰沉着臉質問:“有人潛入,那人呢?”

蒙顧劍把頭埋的更低,硬着頭皮回禀道:“殿外侍衛并未看到可疑之人。”

“好,好,好!”宋鶴卿冷笑,“有人來去自如繞了朕的寝宮,而朕的大統領,卻告訴朕未見可疑之人。那是不是等到哪一日朕被人殺死在自己的寝宮,蒙統領也要對着朕的屍身道一句未見可疑之人!”

這話實在太重,蒙顧劍低着頭不敢應聲。

其實說起來這事還真不能全怪在蒙顧劍身上。

當今天下六位宗師高手,其中兩位隐于江湖不涉朝堂之事,而歸順皇權的四位之中又有兩位坐鎮神鑒署,剩下的蒙顧劍和齊盛從當初起兵之時便跟随在宋鶴卿左右,負責的是皇宮和當今天子的安全。

只是這兩人的分工又有所不同。

蒙顧劍作為禦林軍統領,主要負責的是整座皇城的布防,而齊盛齊公公,則只負責宋鶴卿一個人的安危。

原本兩人分工明确,這麽多年也從未出過什麽大的岔子。

只是前兩日齊盛突然被宋鶴卿派出去不知道執行什麽秘密任務,蒙顧劍一個人挑了兩份事,自然在心裏頭分了個輕重緩急。

毫無疑問的,在蒙顧劍的心裏,宋鶴卿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今夜俞山南之女孤身進宮,宋鶴卿又破天荒的将其他人全部揮退。

蒙顧劍是當真怕出什麽幺蛾子,別看俞子青看起來病弱不堪,但若真有不臣之心,但那架輪椅就不知能暗藏多少玄機。

因此這一整晚,蒙顧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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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偌大的皇宮侍衛雖多,但如果當真有一位對皇宮布防熟悉至極的絕頂高手潛入,這些侍衛發現不了也并非什麽奇事。

發洩了一句的宋鶴卿很快冷靜下來,重新恢複了一貫沉穩的語調:“這等身手絕非普通人,顧劍,普天之下能在朕這皇宮來去自如的,都有哪些人?”

蒙顧劍彎腰行了一禮:“臣今日守着禦書房确實對太和宮有所疏忽,但即便如此,能悄無聲息讓禦林軍一點異樣都未察覺的,非宗師高手不能為之。”

宗師高手,這是個再限定不過的範圍。

蒙顧劍負責皇宮安全,平日裏這幾位就是他的重點關注對象,今夜一出事他直接借用神鑒署的情報網确認了各人的行蹤:

千億山莊葉祖成還在南海的孤島上修扇子,岐山唐門的唐明朗抱着他的機關暗器閉關半年有餘,至于神鑒署的兩位,一個在南嶺辦事,而另一個挂着指揮使的名頭,正在護城河上喝花酒。

唯一一個行蹤不明的,就只有陛下的貼身大太監——齊盛齊公公。

親自将齊盛派出去的宋鶴卿自然不會懷疑是他,可若是如此……

“陛下,那賊子目标明确直指太和宮,那一壺燒刀子又獨獨澆在龍床上,微臣鬥膽,敢問陛下是否有引人垂涎之物丢失?”

“引人垂涎之物……”宋鶴卿閉了閉眼,“蒙顧劍,傳朕旨意,捉拿十三。”

蒙顧劍聞言一驚:“十三?陛下以為今日縱火之人是十三?”

他頓了頓,在領命之前還是多嘴道了一句,:陛下,若是十年前全盛之時的十三,或許确實堪比宗師,但沂陽一站之後,他……”

當年的沂陽還是靖陽長公主的封地,是梁文帝為他唯一的胞妹千挑萬選離盛京不遠的寶地。

其實等宋鶴卿的大軍打到沂陽時,所有人都知道大梁撐不住了。

可那卻是兩年中最最慘烈的一場戰役。

因為那是帶領大梁軍隊和反叛軍打了兩年的鎮國長公主的封地,對所有還在拼死抵抗的大梁士兵來說,那塊地方的象征意義甚至不亞于背後的那座盛京城。

反撲來的前所未有的猛烈。

久攻不下的宋鶴卿最終做了一個決定:活捉靖陽。

誰都知道靖陽是大梁軍隊的精神支柱,活捉靖陽,沂陽不攻而破。

為此他将當時自己身邊最頂尖的三個高手全數派出,外加一支由五位一品高手率領的百人精兵隊伍。

蒙顧劍、齊盛和阮東明就是在那一回,領略到傳聞中大梁影衛的可怕之處。

那一戰靖陽身邊的影衛共有三個,其中年紀最小的十三年僅十六。

可就是這樣三個聲名不顯只以數字命名的影衛,幾乎将百位三品以上的高手全部絞殺。

三人近攻,配合遠處靖陽超廣射程箭箭致命的遠攻,蒙顧劍三人身上都受了不輕的傷。

到最後兩名影衛戰死,只顧進攻徹底放棄了防守的十三也完全成了一名血人。

可他不曾倒下。

蒙顧劍傷的很重,但他知道十三身上的傷絕對比他更重更致命。

可他依舊死死守在靖陽長公主的跟前,就像是一把永不倒下利劍,誓死護着他的殿下。

最後的最後,沂陽城破了。

在三名影衛和靖陽全部被拖住的情況下,宋鶴卿帶人攻下了沂陽城。

血戰半夜的靖陽長公主放下了手中的長弓,轉身遙遙望了一眼被插上宋旗的城牆。

蒙顧劍當時已有些站立不穩,他似乎聽見那個從頭到尾一聲未發的少年低低喚了一聲“殿下”,聲音裏帶着微不可查的哭腔,然後倒了下去。

他的身上已沒有一塊完好之處,粘稠的滾燙的鮮血争先恐後湧出來,将他染成暗紅的模樣。

靖陽長公主頭一回丢了她的長弓。

她蹲下身,背起為她流盡最後一滴血生死不知的十三,一步一步,向沂陽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蒙顧劍沒有追。

齊盛和阮東明也沒有。

蒙顧劍只記得那天的夜極黑,靖陽長公主背着十三踩下的每一個血腳印,都埋葬在沒有星光的黑暗裏。

“當年沂陽一戰留下的暗傷,已經徹底毀了十三進階宗師的可能。”蒙顧劍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是抱着什麽樣的想法在宋鶴卿面前說這番話,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讓自己的判斷聽上去更客觀些,“這些年我和他不止交過一次手,他确實恢複的還算不錯,但絕無可能……”

“丢的是靖陽的遺書。”宋鶴卿一句話終于阻斷了蒙顧劍的長篇大論。

“那、那封……”

那封您從人家手裏搶來的遺書?

蒙顧劍一臉懵。

敢情這一晚上折騰的他去了半條老命,都是因為上回他助纣為虐幫他家陛下搶了人東西。

現在報應來了,人家苦主又給搶回去了,還順帶手一把火燒了太和宮。

更不妙的是,他家陛下看樣子還想在強搶第二回 。

“是十三,壓着信紙的玉枕有被翻動的痕跡。我不管他是怎麽知道藏信之處,也不想知道他是如何避過重重守衛進來放火的。”宋鶴卿一甩衣袖,冷言道,“我只要你把他抓回來。”

蒙顧劍心裏發苦,面上卻還恭敬應道:“是。”

“人手不夠就去找神鑒署,十三隐匿功夫好,你們無需浪費精力在別處,只盯着俞子青就好。”

此刻已然出宮的傅長樂尚不知曉自己将因為他家小十三而被盯上,她這會兒只覺得頭重腳輕,呼吸滾燙,暈乎乎坐在輪椅上仿佛下一秒就會栽倒。

等在宮外的惜言見狀吓得半死,手忙腳亂将人扶進馬車,眼眶一紅:“小、小姐……”

“讓車夫去封悠之那裏。”傅長樂勉強說完這一句,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大半夜被惜言哭醒的封悠之一見到馬車裏的小祖宗就腦門突突疼,一邊念叨着“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一邊手腳麻利地将人弄到藥廬。

惜言心裏害怕的不得了,望着不省人事的傅長樂吧嗒吧嗒掉眼淚:“封大夫,封大夫你救救我家小姐嗚嗚……”

“行了別哭喪了,用烈酒給你家小姐擦身子。”封悠之将一壇燒刀子扔給她,看着病床上的人十二萬分嫌棄道,“什麽破身子也敢在半夜裏淋雪,不想活了還大老遠跑到我這兒幹什麽……”

傅長樂這一場高熱來勢洶洶,俞子青這具身體本就弱,精心養着尚且不夠,更別提在風雪裏作踐半個時辰了。

封悠之忙活了半宿,眼下的青黑都冒出來了,好容易才将熱度壓下去。

天已微亮,封悠之打了個哈欠起身向外走去,嘴裏叮囑道:“你看着你家小姐,若是有發熱了就趕緊過來叫我。”

惜言緊張兮兮點頭,隔一會兒就用手背去試傅長樂額頭的溫度。

封悠之困得要死,回到卧房還沒來得及更衣,就有貼身小厮敲門而入,壓低聲音回禀道:“老爺,昨夜府上有暗客。”

“哦?”

“三位暗客,皆宿于藥廬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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