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涉江湖

披星戴月,風塵仆仆。姜樂康劃小船出了桃花村,到得一個渡口,便棄船上岸,沿西京古道而行,一走便是十來天,途中遇見一座亭子,石刻着一副對聯,上書:

挑負宜息肩,何妨濡滞停步腳;

來往當思路,切莫蹉跎誤前程。

碰上尋常人家,便借宿一宵,打火做飯,又問湖北神農架在何處,均遙指北方。不少好心人見他年幼,只道他遠行不易,就免收盤纏路費。後又攀山越嶺,繼續北行,沿途山清水秀,人煙稀少,正是南嶺山脈。此時只好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饑摘野果,渴飲泉水,自不免分鴿子一份。寂寞時放聲歌唱,困頓時和衣而睡,雖旅途勞苦,卻也心情暢快。

這日早晨,姜樂康沿湘江北上,地形逐漸變得平坦,遠遠望見前方有座大城,正是衡陽。城池又背靠一座山峰,正是回雁峰,為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首,又稱南岳第一峰。相傳大雁至此而止,遇春而回,因此成為文人騷客寄托鄉愁的意象。是以回雁峰山雖不高,卻多有傳世名句:詩仙李白曾寫下“舉頭忽見衡陽雁,千聲萬字情何限”詩句;詩聖杜甫曾居衡陽,則留下“萬裏衡陽雁,今年又北歸”詩句。今日姜樂康攜信鴿來到此間,只盼早日安身立命,回書親友,倒有幾分思親懷鄉的意境。

姜樂康進得城中,但見三街六市,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街道兩旁米鋪、布莊、雜貨店等日常家什一應俱全;道路盡頭各立兩間大酒樓,裏面傳出陣陣酒香和悠揚樂曲;更有賣糖葫蘆、賣小木偶者,或穿街過巷,叫賣商品,也有吹糖藝人、算命先生等,或擺個小攤,招徕生意。姜樂康從未見過如此熱鬧,東瞧瞧,西摸摸,心中充滿好奇,可惜囊中羞澀,需作路費之用,許多有趣玩意即使喜歡,也只有光看的份了。

此時街心偌大一塊空地,正圍着一大群人,不知在看什麽熱鬧。又有一個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的小丐覓了把□□,靠牆邊坐在高處,啃着個幹饅頭,饒有興致地看着衆人。姜樂康尋思:“評書的史老伯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間如此熱鬧,必定就是江湖。”于是也鑽進人群,想要看個究竟。

只見一個中年大漢□□上身,舞弄一根長棒,使得呼呼生風,一套棒法演練下來,圍觀衆人紛紛喝彩,原來是江湖上使槍棒賣藥的藝人。又有一個青年女子走進圈中,高舉一塊白色碎片,朗聲道:“各位朋友好!小女自小是個病秧子,全仗跟着師父習武,又吃了師父用名貴藥材制成的大力丸,強身健骨,補充元氣,才練就一身硬功夫。這是一塊碎瓷片,我用力一捏,便能化成粉末。”說罷紮起馬步,手臂一顫,大喝一聲,碎瓷片登時化為細碎粉末。

那女子又繞場一圈,展示指間粉末,又道:“跑江湖,闖江湖,哪州哪縣我不熟?大力丸,人大力,古法制藥不馬虎。小女和師傅今日來到衡陽,只帶了三十份藥丸,有病的吃了能醫百病,沒病的吃了強身健體。有要的請準備好錢。手快有,手慢無!”衆人看了又是一番喝彩,也有的掏出銅錢,想要買藥。

待那女子走到姜樂康前面時,但覺一陣海水鹹味撲鼻而來。姜樂康剛經過幹貨店,認得這股味道,不禁脫口而出:“這不是瓷片,倒像是一種食物。”籠中鴿子也像是聞到了什麽好吃的,撲騰撲騰地拍着翅膀。女子聽了大驚失色,慌忙道:“小兄弟,你別随口亂說。”那舞棒大漢面色鐵青,怒目而視。姜樂康沒有察覺,道:“你能讓我摸摸那瓷粉嗎?”

衆人也即起哄道:“對啊!讓我們摸摸這粉末,看看有否使詐?”女子面色一陣青一陣紅,不知如何是好。大漢只好解圍道:“各位朋友,行走江湖,信義為先。小人的功夫如假包換,藥丸也是秘方研制。各位若是信不過小人,這買賣就沒有再做的必要。信得過的,可買來試試;信不過的,可一走了之,這叫你情我願。”有看客道:“不敢讓人摸,那就是作假啦,還說什麽信義?”不少人也覺有理,收好錢財,噓聲一片,鬧哄哄地四散而去。

姜樂康也随着人群散去,繼續在城裏亂逛,兀自思索那白色粉末究竟何物,不知不覺拐進了一條僻靜的死胡同。姜樂康見前方無路可走,轉身欲回,卻看見有兩人堵在胡同口,正是剛才使槍棒賣藥的一男一女,竟一路尾随至此。

只聽那大漢惡狠狠道:“哪來的黃毛小子?叫你破壞老子營生!”左膝弓步向前,張開一雙猿臂,成環狀強抱過來,要來抓姜樂康。姜樂康心叫不好,情急之下自然而然使出無為子教過的鶴翔步,彎腰矮身避過,正是一招“疊毛弄影”。大漢撲了個空,心中驚詫,順勢伸出右腿貼地橫掃,想要絆倒姜樂康。姜樂康反應迅速,輕輕跳起避過,又是一招“振羽臨霞”。大漢兩招落空,惱羞成怒,大叫:“叫你消遣老子!”掄拳便要打來。

姜樂康側身堪堪避過,同時思念電轉:“此處是條胡同,地方淺窄,鶴翔步施展不出來。他們又是兩個大人,糾纏一久,定然吃虧。”又想起無為子曾說過,當遇到蠻不講理、又打不過的壞人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當下拔腿就跑,一溜煙直沖向胡同口。大漢返身欲抓,手指剛碰到姜樂康後背包裹,便被甩遠,已然晚了。那女子原本堵在出口,見這小子急匆匆直奔過來,不敢硬擋,讓出一道小縫,又趁他跑來之際,揚手一揮,一把白色粉末随風飄散,直飛姜樂康面門,不少更飛進眼睛,竟是先前賣藝捏碎的瓷片。

姜樂康“啊喲”一聲,臉上倒不甚疼痛,卻一時睜不開眼,心中一慌,松開提着鴿籠的右手,一邊去揉眼中粉末,一邊仍向前跑。又跑得十幾步時,粉末被揉幹淨,重新看清東西,心下稍定,躲進牆角,張頭探望。但見那對男女已在後頭□□米,估量他們即便要追,也能甩開。又見那大漢彎腰拾起地上鴿籠,咒罵道:“他奶奶的!讓這多事小子跑了。不過好歹得了個鳥,回去烤了它吃,勝過屁也沒有。”說着便和那女子向前走來。姜樂康哪敢停留,趕緊向前再跑,終于跑回市集中熱鬧地方,回頭再看,那賣藥男女早已不見蹤影,方才舒了一口氣:“料想他們也不敢在這熱鬧大街上亂來。”

姜樂康折騰了一早上,又累又餓,低頭走到一個街角,席地而坐,呆呆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想到自己弄丢了陶晴囑付的信鴿,從此斷了音訊,不禁悶悶不樂,唉聲嘆氣。正自嘆息間,一把清脆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男子漢大丈夫,嘆什麽氣啊?再嘆樹葉都落啦!”一個衣衫破爛、拿着小缽,約莫十五六歲的小丐走了過來,也在牆角坐下,正是先前坐在□□上看熱鬧的小丐。姜樂康扭頭一看,問道:“小兄弟,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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