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久別重逢
薛強正色道：“奇技淫巧，怎可難倒我等正氣之人！我早已用內功把藥酒逼出，那酒不過是在我體內流了一遭，無半分損害。”董聰笑道：“我可沒薛哥這般好內力，卻已查明蒙汗藥配方，以曼陀羅花制成，預先服用甘草汁作解藥，兩相抵消，自然沒事。”店家又瞧了瞧那少女，少女嗔道：“看什麽看！我根本就沒喝，全倒在我衣袖裏了。”店家始知着了圈套，慨然長嘆。薛強凜然道：“卻饒你不得！”運起烈火掌，一掌拍到店家天靈蓋上。那店家登時腦漿迸裂，斷了氣息。
少女看到此景，有些害怕，道：“師哥，你不是說饒他一命嗎？怎麽一掌打死了他？”薛強道：“我可沒說要饒他。”董聰嘆道：“小師妹還是心地善良，若非這樣說，怎騙得這人供出線索？魔教妖人作惡多端，這等為虎作伥的走狗，即便不是元兇，也死有餘辜！”少女一時語塞，只道：“我們去後廚看看。”
三人走進後廚，但見牆上繃着幾張雪白面皮，梁上吊着幾條粗壯人腿，更有一具死屍，□□，死不瞑目，直愣愣挺在剝人凳上，像剛斷氣不久。少女幾欲作嘔，連忙抽身步出，道：“沒想到梅師姐……梅傲霜當真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薛強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董聰道：“小師妹，你說這人肉作坊，現在該如何處置？”少女道：“還能怎麽辦？當然是一把火燒了，眼不見為淨！”董聰道：“我也是這樣想。”又指了指姜樂康，笑道：“這小子當真命大，幸虧遇上小師妹，一路護他周全，才撿回一條命。現在卻昏了過去，啥都不知道。”少女嗔道：“要你多事！他是我朋友，也要去神農架見我師父。請薛師哥安排一輛馬車，囑托事項，送他前去。我們先行一步，傳達線報，馳援師父！”薛強道：“好！”
三人當下把姜樂康擡出店外。薛強取出火石，點起火把，大力扔去店中，一把火将黑店燒了。又牽來三匹駿馬，薛強、董聰各騎一匹，少女騎一匹，後頭放着昏迷得姜樂康，連夜趕到附近村坊，投宿客店，又預先雇好馬車，交代要去之處。少女扶着姜樂康進房歇息，薛強想要幫忙，少女卻道：“不用不用，你倆快走！”董聰笑着拉了薛強去。少女安放姜樂康上床，嬌嗔道：“大笨蛋，你真沉！”也自回房間歇息。
次日天明，姜樂康悠悠醒轉，發現自己竟身處一家陌生客房，大吃一驚，拼命回想昨夜之事，忽聽到一人在房門外道：“小哥，你醒來了？煩請收拾行裝，吃個早飯，坐上小人馬車，前往湖北神農架。”姜樂康驚道：“我沒雇馬車啊！”那馬車夫道：“有三位客官，昨夜已雇了馬車，囑托小人，送小哥去神農架。”姜樂康搶出門來，問道：“那三個人，可是兩男一女？”馬車夫道：“正是。”姜樂康道：“他們眼下在哪？”馬車夫道：“今晨天還未亮，那三位客官便已策馬揚鞭，離店自去。”姜樂康道：“他們怎麽幫我雇了這架馬車？我不認識他們啊！”馬車夫道：“小人只是拿錢辦事，其他事也不敢多問。”姜樂康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跟随馬車夫去吃早飯，收拾行裝，踏上旅程。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夫坐在前面策馬，姜樂康坐在後頭車廂，內鋪藤席，十分舒适。兩匹馬兒拉着馬車，沿官道慢慢行進。姜樂康方才憶起昨夜之事，問道：“大哥，你走南闖北，見識廣博。請問湖南可否有虎踞林一地，裏面有一家酒店？”馬車夫道：“小哥睡得好沉！這林子就在客棧十來裏外，昨夜突然起了一場大火，火光熊熊，烈焰吞天。那煙霧在客棧也能看到，許多客人都出來張望。有人說是燒了一家酒店，直到五更才熄。”
姜樂康驚道：“啊！被燒了？這家酒店，可是賣人肉饅頭的黑店？”馬車夫道：“這事我也曾聽人提起。江湖傳聞，難分真假。反正我從沒在那林子走過，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姜樂康暗自心驚，尋思：“且勿論有否人肉饅頭這種事。昨夜那酒店定有古怪，否則怎麽吃了酒肉，我便昏倒過去，不省人事？醒來時我已身處客棧，那酒店卻被火燒了，定是兩位公人大哥出手救我。但是他們怎麽知道，我要去神農架找蘇幫主呢？那位美麗姑娘，又是誰呢？我們萍水相逢，卻得此大恩，我該如何相報！”
懷抱種種疑團，姜樂康一路前行，路上自是馬車夫打點食宿，不費他一分一毫。又走得八九天，停車乘船渡過長江，這日午後，終于來到神農架。但見四周山嶺巍峨，古木參天，奇花異草，不可勝數。百花幫便在此處鑽研藥理，休養生息，與原住居民和平相處，贈醫施藥，有如仙女下凡，是以聲望極高，備受當地敬重。馬車夫遙指神農頂，道：“小哥，此處便是神農架，百花幫清心殿就在那山上，小人就不上去了。在此別過，後會有期！”姜樂康忙道：“多謝大哥一路關照！”便自取路上山。
走得幾裏山路，只見前方有兩個身穿青綠衣裙、手執寶劍的女子，一人年紀稍大，一人正當妙齡，正迎面走來。姜樂康見二人出塵脫俗，定是百花幫門人，便問：“兩位姑姑，借問清心殿在何處？”妙齡女子道：“你是誰？去清心殿幹什麽？”姜樂康道：“我是桃花村姜樂康，想求見百花幫蘇幫主。”中年婦人驚道：“你是樂康？日前小師妹曾說，有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小朋友，要來找蘇幫主報恩，莫非就是你？”姜樂康茫然道：“小師妹？誰是小師妹？”妙齡女子拔劍喝道：“你不知道？快說！你是不是白蓮教派來的密探，要來踩盤子？”姜樂康忙道：“不是不是！我怎會是那些人人憎恨的魔教妖人呢？”
中年婦女微微一笑，道：“你說得出‘魔教妖人’這四字，便知你不是了。須知那些家夥，卻是大言不慚，自稱神教聖徒的。丁香師妹，快撤劍，別吓壞小朋友！”丁香收劍道：“是！白芷師姐。”白芷笑道：“小師妹古靈精怪，愛捉弄人，外出時定是喬裝易容，是以這位少年認不出。”姜樂康一頭霧水，竭力回想連日來經歷之事，突然想起當日在黑店中，曾把剩酒潑向一位美貌姑娘。莫非她正是百花幫弟子？所以她就做個順水人情，把自己送來這裏？但是……
姜樂康還在思索，忽聽白芷道：“丁師妹，你繼續巡視一下，我先把小朋友帶到山上。”姜樂康奇道：“兩位姑姑，你們在巡視什麽？”丁香道：“敝派出了個逆徒，轉投魔教。近日得到小師妹線報，說那妖婦要偷襲清心殿，搶奪敝派獨門秘笈。是以師父吩咐我等弟子巡視山徑，提防可疑人物。剛才是姊姊誤會了你，請勿見怪！”說罷抱拳施禮。姜樂康急忙學着還禮，道：“不怪不怪！”
當下三人分頭而行，白芷帶着姜樂康上山，丁香繼續下山巡視。待到得清心殿時，但見一個六十出頭、神清骨秀的老婦，與薛強、董聰、少女三人正坐在桌前，商議事情。少女見得姜樂康到來，眉開眼笑，仿佛在說：“你來啦！”姜樂康又驚訝又感激，尋思：“這姑娘果然是百花幫弟子。只是兩位公人大哥，怎麽也在此間？對了，他們肯定是知道有賊人要偷襲，前來支援。我出生時曾受蘇幫主大恩，現在又受了三位恩德，方才順利到達。此刻百花幫正遭危機，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必定要出一分力！”
白芷引見道：“師父，這位是桃花村姜樂康，有事前來拜見您老人家。小朋友，這位便是蘇幫主。”蘇義妁又驚又喜，摸摸姜樂康的頭，道：“樂康……對，你應姓姜。轉眼之間，你已長這麽大了。眉目之間，果然跟……更有英氣。”說話間又看了看那少女，活生生把“跟他有幾分相似”的話咽回肚裏。姜樂康見蘇義妁和藹可親，熱淚盈眶，跪下磕頭道：“蘇奶奶，康兒受您恩惠，方能順利長大。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受康兒一拜！”
蘇義妁扶起他，沉吟道：“看來你已知道自己身世。你這次來找我，有什麽事嗎？”姜樂康當下把自己希望拜師學藝、孝敬報恩的心願，以及桃花村鄉親感念蘇義妁施藥恩德，希望相見敘舊的心願，講了一遍。薛強、董聰都是五行盟派近年新進弟子，沒參加過當年金石派亮劍大會，只道姜樂康是個鄉下小子，其親屬偶爾得到蘇義妁幫助，不知這許多前事，因而更欽佩她的為人。
蘇義妁道：“施恩不望報。難得桃花村鄉親還感念老身，實在讓人欣慰。可惜老身事務纏身，只怕沒時間重游故地。”然後沉吟道：“至于拜師一事，事關重大，我要考慮一下。”那少女勸道：“師父！雖然百花幫近年少收男弟子，但不也出過杜仲、徐長卿兩位師祖嘛！我看他挺有心，是個可造之材！”蘇義妁看看天色，岔開話題道：“香兒這丫頭，下山了好久，還沒回來。白芷，你下去看看，有沒有發生什麽事。”白芷領命自去。姜樂康看看那少女，見她如此幫自己說話，只覺心頭一陣溫暖。
蘇義妁和薛強、董聰又聊起人肉饅頭等江湖新近之事，姜樂康不明就裏，越聽越驚。董聰好幾次想講出，當日姜樂康在黑店昏倒後發生的事，好讓這傻小子知道，那少女卻忙使眼色，讓董聰不要說。過了一個時辰，天色漸黑，白芷、丁香兀自未回。蘇義妁暗自心驚，道：“白芷向來行事穩重，怎麽也許久未回？”姜樂康道：“奶奶，讓我下山找兩位姑姑吧，正好熟悉一下這裏的山路。”少女道：“我也一起去吧。”蘇義妁道：“不行！你們兩個才這麽小，要是遇到意外，我該如何交代？”轉向薛強、董聰道：“五行盟派，同氣連枝。兩位師侄，未知能否下山一趟，替老身尋找拙徒？”薛強、董聰抱拳道：“願效犬馬之勞！”領命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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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半個時辰，天色全黑，四人兀自未回。蘇義妁冷汗直流，吩咐幾個得力弟子守好清心殿，便要下山自尋。正要跨出門外，忽見薛強、董聰分別背着白芷、丁香，急匆匆往殿內趕。蘇義妁忙問：“發生什麽事了？”薛強、董聰把她們放在椅上，但見兩人都已昏迷過去，白芷身體尚是完好，丁香衣衫卻有多處破損，俏臉被劃了道道劍痕，鼻子削去半個，耳朵少了一只，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董聰歉然道：“我倆在山下發現兩位師姐，已是這般模樣。我留在原地急救兩位師姐，未能喚醒；薛師哥則在附近尋找兇手影蹤，也一無所獲。但見天色已晚，怕蘇幫主擔心，先上山回報。”正說話間，忽聽一把妖媚女聲遠遠傳來：“師父！怎麽大費周章，派人巡視，又找兩個姘頭幫手，怕徒兒回山看您啊！”那少女驚道：“她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