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百花魔劫

蘇義妁定了定神，道：“尚有十裏腳程。她用的是千裏傳音之術，以內力為根基，可把聲波往特定方向傳送，最遠可達數十裏。不必慌張，有老身在！”也運起內力，把聲音傳出去：“傲霜，你來看我，再好不過。卻為何下此毒手，害你丁師妹！”董聰師從點墨派，飽讀武書，尋思道：“千裏傳音？那是武功達到一定境界之人，才能習得的技能。沒想到那妖婦棄明投暗，武功竟精進了這麽多！”

那女聲又傳過來，聲音清晰了些：“那丫頭見了我，不識尊敬長輩，嘴裏不幹不淨，只好讓她長點記性了。師父，徒兒是幫您□□弟子啊！”董聰問道：“蘇幫主，尚有幾裏？”蘇義妁道：“尚有八裏。”又運起內力道：“先不說這筆賬。你在江湖上開黑店，已經殺了許多無辜的人，就此收手吧！”那女聲又傳過來，聲音更清晰了：“師父，只要您肯給我《清心真經》，徒兒馬上金盆洗手，退隐江湖。”董聰又問：“尚有幾裏？”薛強喝道：“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婆娘最好早來。老子遇神殺神，遇魔除魔！”挺身走近殿門，昂首顧盼。百花幫衆女弟子此刻也已到殿內戒備，齊聲道：“正是！”

蘇義妁擡了擡手，止住衆人，道：“尚有六裏。”又運起內力道：“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肯相信？不是我不願給你，而是這心法已不适合你練。強行修煉，只會走火入魔，有害無益。”那女聲道：“有害還是有益，練過才知道。大不了就是死而已。我今天來，只是為了取回我應得的東西！”蘇義妁突然緊盯門外，眼中露出驚疑之色，道：“只有半裏。”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穿紫衣，手持塵拂的女子，從大門側邊出現，猛然闖進殿內。但見她柳腰花态，體态輕盈，雖年過四十，身段卻與十七八歲的姑娘無異。一張臉皮雪白無暇，極不自然，無半分血色，正是梅傲霜。薛強見大敵驟至，雙手運起烈火掌，全力擊去。梅傲霜側身一避，塵拂一揮，一把纏住薛強雙臂，叫他雙手空懸，轉不過來。薛強急運內力，想要掙脫。烈火掌以剛猛內力驅動，只要發功，雙手便可産生熱力，燒斷塵拂。梅傲霜沒有糾纏，輕輕一提，竟用塵拂将這彪形大漢拖到半空，從她頭頂飛過，重重摔在地上。薛強吃疼大叫。梅傲霜動作極快，趁薛強張嘴之際，丢進一只小蟲，用腳一踢他嘴，叫他咽了。這幾下發生極快，在場衆人無不震驚。

蘇義妁正色道：“你們都不是她對手，不要上前，枉送性命。董師侄，請你保護好大家。今天老身要清理門戶！”說罷挺身上前，直視梅傲霜。董聰答道：“遵命！”心內卻尋思：“那只小蟲，莫非就是毒屍蠱？江湖傳聞只要被下了毒屍蠱，一旦毒發，并不致命，卻可使人神志不清，行屍走肉，死心塌地追随下蠱者，達到精神控制之目的。魔教孽障之所以生生不息，固然因它沽恩市義，善于收買人心，但也跟這些肮髒手段不無幹系！”姜樂康和那少女站在一起，兩人皆手心冒汗，緊盯情勢。

梅傲霜環顧四周，看了看那少女姿容，媚笑道：“師父，我剛一進門，你的姘頭就來打我，現在你又說要清理門戶，真叫徒兒害怕啊！”蘇義妁怒不可遏，道：“住嘴！我沒你這樣的徒兒！”當下拔出佩劍，發招進攻，梅傲霜以塵拂相迎。兩個婦人在清心殿內相搏，你一劍，我一拂，鬥了幾十回合，不分勝負。梅傲霜雖叛離師門，武功精進，畢竟是蘇義妁所教弟子，生死相搏之下，自然而然使出師傳武功，早被她師父看穿。加上她以塵拂作武器，因怕被割斷，始終不敢與劍刃相觸，只能纏敵劍柄，攻招施展不出，一時處于下風。

又見薛強已翻了個身，跪趴在地，雙目無神。蘇義妁長劍揮舞，步步進逼，梅傲霜塵拂遮擋，且戰且退，兩人戰到近門處薛強身前。忽聽梅傲霜吹了聲口哨，薛強聞聲而動，如餓虎撲食般上撲，雙手緊箍着蘇義妁雙腿。蘇義妁猝不及防，又不好用劍刺他，一時動彈不得。梅傲霜媚笑道：“師父，您姘頭要來找您，不如先敘敘舊嘛。”那少女看出端倪，驚叫道：“師父，薛師哥中了毒屍蠱，行為不由自主，您要小心！”

梅傲霜冷笑一聲，突然再次發難。只見她急奔幾步，右手持塵拂，猛然向董聰掃來。董聰心知不是她對手，慌忙躍開躲避。梅傲霜成竹在胸，塵拂擊到一半，腳下一個轉彎，陡然伸出左掌，直向那少女擊來。原來她突襲董聰，只是虛招，真正目标卻是那少女。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衆人都驚得呆了。姜樂康思念電轉，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擋這一掌！”他自小愛蹴鞠，又練過鶴翔步，身法不慢。他急忙跨出一步，把身體擋在那少女前面。梅傲霜突見一個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的少年出來攪局，心中一驚，收了三分掌力，仍有七分勁力，重重擊中姜樂康胸口。

只聽“啊”一聲尖叫，卻是那少女發出。姜樂康硬擋這一掌，吐出一口鮮血，一把坐倒在地，卻把痛楚強忍下去，因他剛見識過毒屍蠱的厲害，沒有張嘴慘叫，神智也尚清醒。少女也坐倒在地，雙手撫着姜樂康雙肩，雙眼緊盯他的側臉，眼神滿是關切之情。梅傲霜本可乘勢追擊，看到此情此景，卻露出一絲向往，一時呆在原地。只聽一句“逆徒受死”，此時蘇義妁已掙脫薛強糾纏，揮劍進招攻來，把她逼回殿內，遠離兩個少年。梅傲霜手持塵拂遮擋。兩個婦人又在殿內再鬥幾十回合。原本梅傲霜年紀更小，體力更好，糾纏越久，就越有利。但這番再鬥，卻是蘇義妁大占上風，梅傲霜看似心神不定，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又聽一句“妖婦住手，速速就擒”，殿門外突然走進五個男子。但見中間為首的那人頭戴束發紫金冠，體挂百花紅錦袍，腰系鍍金獅蠻帶，腳蹬漆皮狼毛靴，年方十七，劍眉星目，好一個英氣少俠。身旁四人也是勁裝結束，精神抖擻。蘇義妁見有人進來，主動跳出圈子，罷手不鬥。那少女看見少俠，又驚又喜，道：“哥哥，你來了！但……但還是來晚了。”說到後半句時，卻語帶哽咽。梅傲霜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忽見那少俠手腕一抖，兩支蝕骨針破空而出，直飛她一雙招子。梅傲霜猝不及防，但覺眼前一黑，已被刺瞎雙眼，驚叫道：“你這小子，竟敢出手暗算！”

少俠正色道：“對付你這殺人如麻的妖婦，還講什麽江湖道義？”梅傲霜概然長嘆，瞎了的雙眼流出兩行清淚，道：“以老娘本事，即便只我一人，要挑掉百花幫，也不在話下。沒想到你們命不該絕，來了這許多幫手，竟中了你們圈套。這是天要亡我，非戰之罪也！”少俠走到梅傲霜身後，把她雙手反剪背後，取出随身繩索，想把她縛住。少女出言提醒道：“哥哥，那妖婦給薛師哥下了毒屍蠱，要在她身上搜出解藥。”少俠點頭稱好，便向梅傲霜身上搜去。梅傲霜喝道：“住手！男女授受不親，我來拿給你。”少俠松開雙手，道：“你自己來。”梅傲霜把手伸進胸內，從貼身衣物處取出一瓶藥水，突然往遠處扔去。少俠暗叫不好，急跨幾步，伸腳去勾，輕輕一踢，把那瓶藥水踢回空中，用手穩穩接住。姜樂康看到此景，心中喝彩道：“好腳法！”

就在那少俠去接那瓶藥水的瞬間，梅傲霜聽聲辯位，發足向殿門外奔去。衆人被分散了注意力，待見得她跑時，齊聲驚叫：“快攔住她，別讓她跑了！”少俠帶來的四個手下怒目圓睜，正要伸手抓她，卻被蘇義妁伸出長劍，擋住他們。這一擋下，梅傲霜已奔出殿外，她自幼在神農架學藝，雖瞎了雙眼，仍認得這許多山路，轉眼之間，已在茫茫夜色中消失無影。

只聽蘇義妁道：“她已瞎了雙眼，今後再也無法害人。各位朋友看在老身臉上，就請放她一馬吧。”少俠等五人見蘇義妁這樣說，又知這是百花幫師門之事，均道：“謹遵蘇幫主旨意。”董聰尋思道：“終究女流之輩，婦人之仁，難怪百花幫成不了氣候。”口中贊道：“蘇幫主大人大量，以德報怨，足為晚輩敬仰。”當下百花幫衆女弟子，把昏迷不醒的白芷、丁香擡回內房治療。少俠為薛強喂服解藥，解他身上蠱毒。姜樂康看見忽然天降救兵，解了百花幫今日之劫，心下大定，昏昏沉沉向後倒去，正倒向那少女懷中，耳邊隐約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大笨蛋，你沒事吧！”

待姜樂康醒轉之時，已是次日中午。他已得到妥善救治，換了身幹淨衣服，躺在房間床上。姜樂康剛睜開眼睛，便看到蘇義妁、少女、少俠三人，正立在他床前，關切地看着他。姜樂康掙紮着想要坐起，那少女卻輕輕把他按下。姜樂康沒有勉強，看着少俠，道：“感謝少俠出手相救，解了百花幫昨日之劫。未知少俠高姓大名？”蘇義妁看看少俠、少女，點了點頭。那少女心頭一甜，尋思：“這人真傻得可愛，明明是他救了我，卻說是我們救了他。”朗聲道：“他是我哥哥秦子恒，我是秦思君。我倆的爹爹，便是煙火派掌門人、當今武林盟主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