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重陽悼亡

但見內廳放着一個牌位,上書“先室秦母李氏閨名影紅之靈位”。牌位前放着一個香爐,幾塊糕點,另有兩個花瓶插滿淡雅白菊。秦天點起兩根白燭、三炷線香,拜了幾下,鄭重地插在香爐中。線香燃燒的香氣,與菊花的幽香融為一體,頗有寧神靜心之用。秦天撫着亡妻李影紅的牌位,輕聲吟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崗。

秦子恒心知父親秦天每逢清明重陽、中元臘月、生忌死忌,都會祭拜亡母,對着她的靈位說上一陣話,是以不忍打擾,靜靜在門外等候。秦天回過身來,看見秦子恒來了,道:“進來吧!百花幫之事處理如何?”

秦子恒步入房中,向秦天請安,道:“爹,當日我們接到妹妹傳信,奉您命令,趕往神農架救危,已出手将梅傲霜刺瞎,可惜被她逃脫。蘇幫主見舊徒已盲,無法為害江湖,便請我們放她一馬,因此沒再追殺。蘇幫主感念我們出手相救,盛邀我們過完中秋再走,是以耽擱了幾□□程,望知悉!”秦天道:“很好!這次你出手救危,對百花幫大大有恩,也給足蘇幫主面子,沒殺她舊徒,定能在江湖上樹立威名,誇你英勇仁義。”秦子恒喜道:“謝謝父親誇獎!孩兒年紀尚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秦天話鋒一轉,道:“轉眼間,十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後年就要舉行,屆時将推選新一任武林盟主。這十幾年,我一直為讨伐魔教的事奔忙,好幾次得到密報,摸清他們行蹤,想要突襲攻擊,但每當緊急關頭,都會發生一些怪事:要不就是走漏風聲,撲了個空;要不就是官兵出現,壞我好事。我懷疑魔教背後一直有高人相助,方才屢屢脫險。為徹底鏟除魔教,我一直密謀大事。待明年準備妥當,我将舉行誓師大會,號召武林同道,與魔教決一死戰。此戰必然兇險,死傷無數,卻也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料想各大門派大多隔岸觀火,藏起精兵猛将,但只要我們攻下幾個據點,傳出捷報,定能鼓舞同盟士氣,雲集四方群豪,在五行盟派的令旗下共圖大事。”

秦子恒贊道:“父親思慮周全,成竹在胸,定能一戰而勝,早日為娘親報仇!”秦天道:“此事若能成功,為武林鏟除禍害,我連任盟主一事,自然不在話下。但再過多十年,我年事漸高,力不從心,這位子就該是你的了。是以我安排你四出奔忙,逐步樹立威名,也正是為未來着想。”秦子恒略感壓力,道:“孩兒明白。但十年光陰變化甚多,未來的事誰也難說。須知少林武當等武林泰鬥,也多有年輕才俊,或有人正潛心修煉,将來武學人品勝于孩兒,猶未可知。這武林盟主之位,又不是家天下世代相襲,屆時何不選賢舉能,能者居之?”

秦天揚起劍眉,怒道:“混賬!自你三歲起,我便親自教你門派武學,請那麽多大儒教你讀書認字,就是想你早日成才,繼承我衣缽。現在你竟說出這般沒志氣的話?你怎對得住你娘親在天之靈!”秦子恒忙躬身道:“孩兒不敢!”

秦天收起怒火,道:“你年紀尚輕,不知祖輩創業艱難。我煙火派世代庖廚,出身低賤,既不像枯木派營建土木,財雄勢大,也不像點墨派把握文脈,左右輿論,更不像少林丐幫創派日久,底蘊深厚。我今天之所以能當上盟主,全靠我派幾代掌門刻苦鑽研,練就一身真功夫,贏得天下人折服。須知這盟主之位并不好坐,下面不知多少人虎視眈眈,唯有真正有本事之人,方能勝此重任,匡扶正義。我悉心栽培,為你鋪路,樹你名望,是為了武林興衰着想,并非出于一己私心。此節你如何不知?”秦子恒感動道:“父親用心良苦,孩兒當盡力而為!”

秦天道:“明白便好。這大半年來,你藝成出師,四處奔走,既是為了鍛煉你,也是想你為我分擔:一來是我公務纏身,不僅要過目百十家酒樓的賬目,還要聯絡各地眼線,處理盟派事務。二來是我需要時間修煉武功,确保讨伐魔教之事萬無一失。交給你的事,你辦得不錯,但還能進步。”秦子恒道:“謝謝父親指點。能為家人分憂,孩兒求之不得。”秦天道:“接下來還有兩件事,要交給你辦。”秦子恒道:“未知是什麽事?”

秦天道:“我收到密報,說魔教将于今年冬至,在山東梁山泊舉行集會,廣收教衆,蠱惑人心。你帶領人馬前往梁山,打探消息,蹲點埋伏,擊殺魔教妖人,解救被騙百姓。這是第一件事。辦完此事後,你便帶上千金厚禮,直接到京郊枯木派風波莊,給劉掌門拜賀新年。君兒任性,從湖南劉府處跑了出來,毀了婚約。你正好趁此機會,代我走動走動。須知禮義廉恥,禮字為先,即便做不成兒女親家,禮數可不能缺了。這是第二件事。”

秦子恒想起秦思君在神農架時種種舉動,已知她對姜樂康有幾分情意,道:“君兒貪玩,心性未定。若她真不喜歡劉玉軒,我看還是不要勉強好。等她再過兩年,閱歷漸長,我想她自然會帶一個男子回來,給父親過目。”秦天露出一絲柔情,道:“那我到時倒要看看,是哪個小子這般有福氣,娶走我的女兒?”秦子恒道:“能讨妹妹歡心的人,想必定有過人之處。”秦天想起當年自己拜師學藝時,不過是個寂寂無名的窮小子,全靠師父李易牙栽培,私下又遭逢奇遇,終成武功最高的大弟子,還娶了師妹李影紅為妻,難免感慨萬千,沉吟道:“婚姻大事,講求門當戶對。君兒自幼養尊處優,若她帶回來的是個窮小子,怎可下嫁于他?但若她真正喜歡,也只好随她性子,教那小子當個上門女婿了。唉!這正是兒孫自有兒孫福。”

秦子恒見父親感傷,安慰道:“若能這樣,咱們一大家子住在開封,共享天倫之樂,自然最好。”又道:“爹,娘親已離去多年,你近來也續弦娶了點墨派孔掌門胞妹。待得明年攻陷魔教,大仇得報,我想父親也是時候走出過往的事,享受人間歡樂了。”秦天臉色極為古怪,只道:“我自己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挂心。如果沒其他事了,你先出去吧!”秦子恒應諾一聲,步出房去。

秦天見兒子走遠,闩上房門,回到亡妻牌位前,自語道:“影紅,十五年過去了,你在那邊過得好嗎?還記得你臨終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尚在襁褓的思君交給我,說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養育我們的孩兒。為告慰你在天之靈,我精心養育子恒和思君,讓他們茁壯成長,又用盡一切手段,終于坐穩盟主之位。現在我已大權在握,準備徹底為你報仇!若這一切能換你複生,我不要也罷。續弦之事,并非出于本心,只是權謀之計。相信你泉下有知,也會明白我的用心,不會責怪我。”香爐中的線香燒了半截,灰燼掉落下來,秦天憶起往事,眼中突然露出一道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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