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雕傳書

第44章 白雕傳書

一席話說完，直聽得衆人心驚肉跳，鴉雀無聲。秦思君問道：“師父有沒有跟你說，為何不能報仇？”那婦人搖頭道：“沒有。我也不敢多問。”姜樂康卻是義憤填膺，凜然道：“豈有此理！蘇奶奶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努力尋找防治瘟疫的辦法，竟被那班妖人誣陷為巫婆，還下此毒手，奪走了三條人命……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查清真相，找到仇人，還清這筆血債！否則我們怎配在俠義道上立足，怎報答蘇奶奶的恩情？”秦思君含淚道：“對！師父如此疼愛我們，定是怕我們打不過強敵，枉自送了性命。但我們拜師學藝，闖蕩江湖，為的就是匡扶正義，不是去當縮頭烏龜的！”

衆人聞言，唏噓不已。有人抹淚道：“蘇大夫給我爹診症，又給我兒子種痘，沒收過一文錢。這樣的好大夫，卻被惡賊所殺，當真蒼天無眼！”有人嗔怒道：“人人都有病有老的時候，大夫治病救人，最是偉大。聽說江湖上有不殺大夫的忌諱，這夥人連大夫也敢殺，難道是吃了熊心豹膽？”也有人道：“但我家的孩子種了痘苗，發熱出痘，渾身沒勁，不知是什麽回事？”秦思君聽見，道：“這是正常的。只要出過痘，發過熱，身體便能抗毒，終生不會再染上天花。要是症狀很嚴重，可以請我師姊來看看。”疑惑的母親如釋重負，連連道：“原來如此！謝謝姑娘，謝謝大夫！你們心地這麽好，一定會有好報的！”

秦思君取出穿雲箭，一拉引線，小箭直飛雲霄，綻放出一朵炫麗的煙花。過不多時，白芷、江湖道等人來到村莊，看到這般境況，無不驚心悲魄。秦思君把所見之事說了一遍，沒說蘇義妁不讓報仇的遺言。村中老人捐出三副棺木，讓她們裝好三具遺體。衆鄉民從家中取出香菇、板栗、蜂蜜、茶葉等土特産，硬塞給她們，權當是一份心意。百花幫門人大哭一場，連夜把三副棺木擡回山上存放。衆人擇好吉日，在安葬歷代祖師的地方，火化安葬蘇義妁等人，又設壇日夜祭祀。這段時日，秦思君接連遭受天花毀容、恩師慘死的變故，不時從噩夢中驚醒，姜樂康一直陪在她身邊，與她相互扶持，共度難關。

又過七天，衆人從悲傷中平複過來，集中到清心殿上議事。白芷作為大師姊，率領衆人對着蘇義妁的牌位祭拜上香。姜樂康、江湖道雖是客人，也在其中。儀式過後，白芷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先師走得急，沒留下什麽遺言，但日子還得過下去。咱們眼下面臨兩件大事：一是推舉新任幫主，主持門派事務，報秦盟主知悉；二是調查事情真相，誅滅害死師父和兩位師妹的元兇，以慰她們在天之靈。咱們百花幫雖與世無争，但絕非貪生怕死的弱質女流。如今仇敵就在神農架底下殺人，我們更無坐以待斃之理！”衆人齊聲稱是。白芷道：“對于新任幫主，我心中有個合适人選……”

秦思君搶先道：“白師姊在派內資歷最久，見識最多，這個掌門人之位，不是她當，還能是誰？”衆門人紛紛附和。白芷本想推舉秦思君當幫主，好調動她爹的人力，找出殺人兇手，為師父報仇雪恨，但見向來聰慧的小師妹搶先打斷，以為她有所保留，道：“師妹，這……”秦思君自知師姊考慮，忙道：“師姊，請放心。先師為人俠義，救死扶傷，向來受武林人士敬重。為她報仇雪恨，是俠義道之人的共同責任。我一定會向爹爹明言，請他發散人手，找到殺害師父的真兇！”白芷喜道：“如此便好！君兒你覺得，這樁血案會是何人所為？”

秦思君沉吟道：“這事我也想了很久。依我看來，一定是魔教妖人所為！還記得年餘之前，妖婦梅傲霜偷襲我派，被我哥刺瞎了雙眼。師父好心放了她一馬。魔教中人懷恨在心，要為那妖婦報仇，又忌憚盟派實力，不敢直接發難，便設下陰狠毒計：先是找來一對染上天花的老夫婦，刺聾他們耳朵，再灌下啞藥，教他們無法說話，然後扔到山上，讓我們誤染瘟疫，元氣大傷。又在山下隐伏，打聽到師父下山診症，趁其落單之際，施毒手殺害她們。”她自幼聰慧，出生在武林世家，母親更被白蓮教所害，深知江湖人心險惡，分析形勢時也是頭頭是道。

衆人聞言，又驚又怒。江湖道嘆道：“江湖有言道：明槍易擋，暗箭難防。魔教與我五行盟派積怨日久，互有厮殺，早已是難解之結。這等陰狠毒計，不是魔教所為，更是何人？”姜樂康道：“魔教十六年前殺了君兒娘親，如今又害死蘇奶奶，這筆血海深仇，終究要算的。”

白芷道：“君兒見識非凡，不愧是将門虎女。以你的智謀，足以勝任百花幫幫主之位。”秦思君忙道：“不不！我年紀尚輕，很多事都不懂，怎能擔此大任？還是由師姊來當，大家才能放心啊！”衆門人也是這般說。白芷見秦思君如此謙讓，既願為恩師報仇之事出力，也不貪圖幫主之位，更感欣慰，便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接任百花幫幫主之位。今後的日子，希望大家齊心協力，多行俠義，斬妖除魔，光大我派基業，以慰先師在天之靈！”衆門人齊道：“謹遵幫主之命！”

正說話間，殿外傳來一陣猛禽鳴叫的聲音。秦思君雙眼放出亮光，喜道：“是雕兒來了！”來到殿外，但見一雙白雕在空中盤旋，一見秦思君出來，雌雕便飛到她的肩上，親昵地靠向她罩在黑紗下的臉蛋。雄雕則在旁鳴叫，聲音宏亮悅耳，仿佛在提醒有重要事。原來，秦思君府中養了一雙通人性、能認路的白雕，總是成對出入，與她關系很好。後來，秦思君到神農架拜師學藝，便用上這雙白雕，與遠在開封的父親、兄長通信傳書。白雕可日飛千裏，比八百裏緊急傳遞還快。去年梅傲霜突襲百花幫，正是秦思君用白雕傳書，把信息傳回煙火派，秦子恒帶隊及時馳援，方才免去一場魔劫。此時，姜樂康、江湖道、白芷等人也來到殿外，饒有興致地看着這雙白雕。白芷問道：“雕兒這趟來，是帶着秦盟主的書信嗎？”

秦思君摸了摸雌雕，順着光潔的羽毛摸下去，果然在鳥爪處發現一張緊縛的紙條，打開一看，上書：

君兒親啓：

父親籌謀多時，業已查明魔教老巢所在，遂命門人秘發英雄帖，邀請中原武林正道，于十一月十五在開封府煙火派聚首，舉行誓師大會，揮師蕩平魔壇。因神農架路遠，加之事情緊急，人手不足，難以及時派帖，唯有家書傳達，絕無輕視之意。請君兒轉告蘇老幫主，率人克日前往煙火派，匡扶正義，共襄盛舉。

子恒親筆

年月日

秦思君大吃一驚，一邊把紙條遞給白芷，一邊轉告衆人信上之事。白芷沉吟道道：“魔教妖人行蹤詭秘，作惡多端，這樁正邪之争，終于到了算總賬的時候了。”姜樂康道：“來得太好了！魔教害死了蘇奶奶，咱們正要出一份力，為她們報仇！”江湖道猛然想起當日在南少林寺，聽廣善方丈說過的種種誤會怨仇，道：“盟主說已遍請武林正道之士，未知此次征讨大業，少林、武當這等名門大派态度如何？若能得到他們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白芷凜然道：“少林武當的态度尚未可知，但五行盟派，同氣連枝，咱們百花幫是一定會去的。這是盟友的責任！”衆門人齊道：“願聽幫主調遣！”白芷道：“既然如此，咱們收拾一下，明天天亮便啓程！”秦思君取出紙筆，簡單寫了回信，縛在雌雕爪上，又從廚房取些山兔肉，喂一雙白雕吃過，便放它們飛回。次日，白芷、秦思君率百花幫門人下山，僅留三五個師姊妹看守門派。姜樂康、江湖道自也随行。

衆人曉行夜宿，連日奔波，于十一月十二趕到河南開封。但見開封城內屋舍俨然，商貿繁榮，汴河兩岸船舶雲集，熱鬧非常，一道虹橋橫跨兩岸，人頭攢動。雖已非國都之位，仍留有《清明上河圖》所繪的繁華氣度。煙火派起自宋朝，由昔日禦廚創立，掌有多家酒樓、青樓、賭坊，是城中的稅賦大戶，與官府過從甚密，是以人人怕它七分，當地更有“流水的天子，不滅的煙”的說法。經過歷代掌門的苦心經營，終于在秦天手中走上頂峰，一躍成為新的武林霸主，風頭一時無兩，壓過少林、丐幫這等名門大派。煙火派莊院名叫三昧園，位于開封城西。秦思君帶着衆人來到三昧園，但聞園內軍器锵锵，馬鳴嘶嘶，又見衆門人舞槍弄棒，勤練拳腳，隐隐透出一股殺氣。

秦天聽到門人來報，得知秦思君一行已到，便到大殿迎接。秦子恒已在大殿，正張羅茶水待客。衆人一見秦天出來，站起抱拳道：“參見秦盟主！”姜樂康一時愣在原地，但見此人丹鳳眼，卧蠶眉，身材甚高，不怒自威，不禁心中一凜，百感交集：“他便是君兒的父親，當年逼死我爹的人了！”